鬼堂浩一要男秘书送进茶点,还交代不论有什么事都不能打扰他们。
春日若叶一派优闲地喝红茶、吃点心,根本不把他的焦急看在眼里。
待她吃饱喝足后,她侧脸笑看他。“我是该称呼你一声姐夫,还是该亲密地唤你一声老公?”
“春日小姐,你该不会专程到此找我说笑吧!我现在没……”话说到一半,他顿时停住口,压抑住一触即发的怒意。
当春日家所有人都不理他时,春日若叶找上门来,况且她又是红叶的双生妹妹,必定晓得她在哪!他不能对她发脾气。
春日若叶见他脸上略微浮现的怒气,敛起笑容看向他。“反正我们两家私定的契约也到期,我就称你鬼堂先生好了。我此次来大阪的目的,主要是为我家人的行为向你道歉!”说完,她恭敬地弯下腰。
即使鬼堂浩一有错,小弟也不该拿扫把将人扫出门,这样的行为多像未开化的野蛮人!
“这件事我早就忘了,但请你一定要告诉我红叶到底在哪?”他急忙地问。什么事都比不上红叶的下落来得重要。
春日若叶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话题仍是绕在她到此的主要目的。“大姐出走,甚至连‘日满’的事务都搁着不做,让那些被她宠坏的春日家男人及高阶主管们忙得头昏脑胀,而我弟弟更是将怒意转到你身上,拿扫把赶你出门,真是不好意思。”
鬼堂浩一直皱眉头,他说过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为何她还要一提再提?
春日若叶拍几下手,转头对门一喊,“你给我进来。”
门被人缓缓打开,来者竟是拿扫把赶他的春日哲也!咦,才几日不见,为何这小子脸上挂着几块瘀青?
春日若叶直截了当说明她带弟弟来此的主要原因。“由于舍弟的不懂事,让你受了惊吓,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她勾勾手,示意伫立在门旁的弟弟进来。“哲也,快道歉!”
春日哲也气愤地指着鬼堂浩一,“是他气走大姐,为什么要我道歉?”一切都是这名男人造成的,为什么要他低头?
春日若叶转过头,冷冽的眼眸朝他射了过去。“但你动手打人就是不对。大姐不在,我有责任管你,你最好别惹我生气。”她的语气中恐吓意味十足。
春日哲也瞪了鬼堂浩一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弯下腰。“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无礼的行为。”
“事情都过去了,没关系。”他很大方的原谅他。
他既是红叶的亲弟弟,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
春日哲也很听话地退到门外。
鬼堂浩一十分佩服她身为姐姐的魄力,竟能把那高傲不驯的小子教得这么好!
春日若叶瞧见他眼中的激赏,浅笑开口,“我那笨弟弟是家中唯一的独子,所以挺受宠的,大姐担心他长大会变成无所事事的富家公子,于是对他采行‘爱的教育、铁的纪律’。在家人的反对声中,坚持送他到国外读书,提早学习独立。
“他对任何人都没大没小,唯独对大姐又敬又怕。我与大姐是春日家族中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儿,堂兄、堂弟保护我们保护得紧,而哲也向来最护大姐,这也就是他会气得拿扫把赶你的主因。”
鬼堂浩一自知他理亏在先,低声下气地说:“自我晓得错怪红叶后,急忙想找到她,向她解释清楚,可是你们没人肯告诉我她的下落。请你告诉我,她到底去哪里?”
他们究竟知不知道,他找她找得快疯了!
红叶身体并不好,若发生了什么意外,没人在她身旁那该怎么办?
春日若叶语出惊人地说:“我是见过大姐,也了解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情。”若不是明白他们之间的问题,她也不会百忙之中请假赶来大阪。
鬼堂浩一听了,精神为之振奋。“那你一定知道她人现在在哪。”
她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茶后,淡道:“在契约到期的那一日,她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到我在秋田服务的医院找我。”
“她到秋田找你!”这也难怪她位于山形休养的住所找不到人。
“你知道她到医院看到我时第一句话是什么吗?”春日若叶顿了顿,再道:“她见到我,才说一句‘我好累喔’,整个人便昏了过去,倒在我身上。经医生检查,发现她的肾功能出了点问题,为了让她多多休息,我硬要她在医院里打了两天的点滴。之后在我软硬兼施下,她才说出你们之间的问题。”
她与红叶做姐妹二十五年,从未听她抱怨过谁,而眼前这位男人却令她气得一走了之。
鬼堂浩一脸上有着难掩的关心,“她……没事吧?人还在秋田县吗?”
“没事了,但人也已经离开了秋田。”
“那你知道她到哪去?”
“这段时间,大姐是有打几通电话给我,就是不让我知道她在哪里。”春日若叶说出实情。
她虽老早就与大姐碰面,但未将消息透露给家人。
鬼堂浩一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双手抓着头发,神情极为痛苦。
她是有意避开他的,看他将她伤得有多深。
春日若叶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开口安慰,“大姐住院期间,我们谈了很多,她也说出这一年来在鬼堂家的生活情形。虽然你让她很生气,但她觉得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就是这一年。”她微低着头,娇美的脸蛋浮起淡淡的笑意。“我从未见过大姐笑得那么甜美,看来过去一年里,你们真的对她好,我代她谢谢你们。”
“谢谢”两个字却让鬼堂浩一情绪失控。“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代表红叶对我致谢,况且她答应我要留在鬼堂家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而不是那短短的一年!”
自从她嫁到鬼堂家,他的胃被她的好厨艺给收买去,他的心不知何时寄予在她身上。他早已认定她是他的妻,不容她随意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你爱他吗?”
“我爱她,甚至愿意为她放弃一切。”
春日若叶有点意外他回答得那么直接快速,玩心一起,故意撒了个小谎,“我曾问过她这个问题,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她不爱你,也没放下真心,还说若不是有契约关系,她根本不想与你同住。”
鬼堂浩一先是一愣,然后往桌面一拍,表情狰狞地站起身。“她说谎!她对我是有感情的,为什么她要这么说?她晓得我很在乎她!”
春日若叶单手撑着香腮,淡淡地说:“明明在乎她,为何还出言伤她呢?以大姐的个性,即使你那份鬼合约与‘日满’有利益上的冲突,她情愿与众家厂商斗智,也不屑做那偷鸡摸狗的事。”
“是我……”
她轻摇摇头制止他发言,接着道:“大姐自知她无法拥有长久的幸福,情愿为春日家做牛做马,为家人打造幸福。可是,你让她享受甜蜜与幸福后,却又硬生生将它摧毁,对她而言,这是件相当残忍的事。就因如此,春日家所有男人决定,要我传言,希望你以后别再找她了。”
别再找她……
红叶的家人已将他判出局……
鬼堂浩一看着面前那张与红叶相同的脸孔,但她却不是他想要的妻啊!
一次又一次的挫败,他神情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
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令春日若叶不禁怀疑,他就是那位与大姐斗智数年的商界金童?
但仔细想想,有谁陷入爱情后,还能理智面对所有事情,除非那人陷得不够深。
看他对大姐如此真心,她岂能坐视这对恋人各自伤心下去。
“虽然我家那些兄弟反对你再去找大姐,但我可没持相同意见喔!”她将包妥的牛皮纸袋交给他。
“这是——”
“这本素描簿是大姐住在秋田医院时忘了带走的,我想我该带来给你看看。”春日若叶瞄了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告辞。”
鬼堂浩一送她出门口。
她招来坐在门外的弟弟,转身面对鬼堂浩一。
“不必送了,那本素描簿很值得看喔!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看出些端倪来。”她像又想起什么,对他神秘一笑,“我记得大姐说过,她要找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作画。”
鬼堂浩一让男秘书送他们走,自己返回办公室,抽出纸袋中的素描簿,翻开第一页那竟是画他看报的模样!
他愈翻愈快,画中的人物全是他,有吃饭的、睡觉的、沉思的、采苹果的……每张素描均精确地画出他的神态。
翻到最后一页时,那夹有几张照片,是他们出游时所拍照片,相片中的她依偎在他身旁,开心地对镜头绽放笑容。
鬼堂浩一心情为之震撼,手指恋恋不舍地触摸照片中的佳人。
心口不一的女人,还说不爱他!
在数张照片中,一张小纸条从中掉了出来。
是住址!
我想大姐可能在那里,我是说“可能”喔!若找到她,别跟她说是我说的。
若叶笔
既然晓得她人在哪里,他哪有心情工作下去。
鬼堂浩一立即以电话订了机票,带着素描薄及照片冲出办公室,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送他到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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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我翻看你的文件。”
“书房的钥匙只有你晓得放在哪,不是你,还有谁!”
“我没有、也没做……”
春日红叶被吓醒,发现自己满身大汗。
又作恶梦了。
她看向窗外,清晨四点多的天空已经染为紫蓝色。
披了件厚外套,走出门时,被屋外的冷空气吹得缩了缩身子。
北海道的初夏仍未退去冬天的寒意,早晚的温度相差甚大。
她为了拍下好的照片,经过日本东北再往北海道前进。她特地来到樱花路线季节最晚到的地区,等待夏日来临。
春日红叶站在一棵光秃秃的红樱木下,随手拢一下过肩的头发。
这幢两层楼的小洋房,是她三年前经人介绍,向一对移民的医生夫妇购买的。
这里环境很清幽,庭院有数棵樱花木及枫树,还有几户以种花为生的老人家当邻居,这小村位于旭川与上富良野之间,春末夏初时,田里开满花农赖以为生的花儿,是她休憩的好地方;除了若叶曾来过外,家中其他人根本不晓得她在北海道的置产。
算算日子,离开关东也快一个月了,她是有打过一通报平安的电话,就不晓得家人是否还急着找她。
那……他呢?
想起过去一年来,深藏于心底的回忆时,脸上不经意露出微笑。
原本以为时间一久,她就会忘了他,岂知孤寂的日子里,脑海中不时地想起那段甜美的日子,也想起他的毫不留情。
对于他的不信任,她忿然离开鬼堂家后,几乎夜夜梦见他那冷漠无情的话语。
她明明没做,为何怪罪于她呢?
早知如此,她应当谨守契约,安分过完那一年,不该将心系在他身上啊!
涌上心头的情绪竟是这般难过痛心,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不得不倚着樱花木掩面细声啜泣。
这时,远方的小路隐约能看到一位不像本地人的游客,询问早起前往花田工作的花农,而花农指着她所居住的房子。
她缓缓抬起脸,拭去泪水时,正巧与那位游客对上了眼。
是他!
“红叶!”鬼堂浩一丢下行李,向她跑过来。
春日红叶像是见到猛兽般,赶紧拉着外套往屋里跑。
她急忙进门上了锁,浑身无力地靠在门板上。
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红叶,开门、开门啊!”终于找到人的鬼堂浩一用力拍打着门。“我知道是我错了,请听我解释好不好?”
过了十多分钟,他依旧在门外求她开门。
她忙乱拭去不知何时爬满脸的泪水。
他不是怨她、怪她,为何还来找她?
他诚心柔声的请求扰乱她的思绪,她捂住耳、闭上眼,快步地往二楼走,怕自己一时心软帮他开了门。
一脸疲累地关上房门,她下定决心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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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红叶将自己关在家里已经第三天了。
这两日,她不时由小窗偷看屋外的情况,晓得鬼堂浩一盖着厚实的御寒衣物,在门外守了两夜,似乎下定决心跟她耗到底。
她了解他一旦下定决心,非得完成的恐怖毅力,除非他打消主意,否则很难改变他的决定。
由于鬼堂浩一的行为,加上他加油添醋地将他们之间的关系说给前来关心的老农夫听,憨厚的老农夫全都站在他那边,陪同他隔着紧闭的窗门帮他说尽好话,还有几位颇有同情心的老农妇送热茶热饭给他,支持他继续努力。
天哪,她才是受害者啊!大家干么对他那么好。
入夜了,春日红叶为自己煮了一碗鸡菜面当消夜,回房睡觉前,打开药袋,才发现医院开给她的药吃完了。
春日红叶皱起秀眉,看来她明天势必到医院一趟,但一出门,他们一定会碰上面的!
对了,从后门悄悄离开不就得了。
这么想着,她爬上了床,在入睡前不时祈祷身体能安然度过这一夜。
但她的腰好像又在抽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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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堂浩一不时透过明净的玻璃窗,观察屋内的情形。
今日特别奇怪,都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客厅和她房间的小灯为什么没关?
他担心她会出事,于是向邻居借来梯子,打开厨房的气窗溜进她的家。当他蹑手蹑脚的踏上二楼,打开她房间的门时,看到躺在床上脸色发红的春日红叶,吓得他差点掉了三魂七魄,他跑到床边伸手碰碰她的额头。
不必温度计,他就能断定她又发烧了。
他回到厨房,在冰箱内找到冰枕,再回到她的房间,以干毛巾覆于枕面上,小心地让她枕在脑后;拿起桌上的血压器帮她量血压,直到看见血压在正常值之内,他才松了口气,汗流浃背地瘫坐在地板上。
这该死的女人,她到底会不会照顾自己啊!
可是再认真想想,她会发烧,还不是无情的自己害了她。
他多情且贪婪的双眼,深深地注视床上的佳人,希望这种经验不要再有。
两人相爱,需要的是互相信任,真诚以待,而他偏偏做不到这一点。让她不告而别来到北海道独自舔着心灵的伤口,任关心她的人慌忙焦急。
“对不起、对不起!”鬼堂浩一在她脸旁低声道歉。
春日红叶被耳边的声音干扰,缓缓挣开眼,瞧见贴在面旁的脸庞,她眨了眨眼。虽然身体虚弱,她还是忍不住皱起眉。
“你什么时候进来我家的?”她有说原谅他,有准许他进来吗?私闯民宅的罪可不小。
“别动气,你发烧了。”鬼堂浩一接下她正要起身的身体,鼓足勇气向她表明,“我爱你。”
春日红叶心跳漏了一拍,心头有些窃喜,可是一想到他之前对她的不信任,她不领情地撇开眼,“那是你家的事,我又不爱你。”
鬼堂浩一晓得她正在气头上,身体欠安还发烧,只好放低姿态,握住她的小手,柔声地说:“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我想你妹妹应该告诉你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好不好?”
他以为在门外守两天她就会原谅他,哼!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虽然头很昏、腰部抽痛,有些事情她坚持心软不得。
“原不原谅你,那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况且我又不在乎你。”
他脸色顿时阴沉,非常不满意她说出“不在乎”这三个字,他决定使出撒手锏。
“麻烦将目光看向这边,我手上可是有证据的。”他将素描本及相片搁在冰枕旁,语气略带得意,“它能证明你是在乎我的!”
春日红叶瞧见素描簿时,惊讶地瞪大眼,苍白的脸颊浮现淡淡的红晕。
她不是把它丢在医院的垃圾筒吗?
不用多想,一定是若叶那个叛徒!
“你不老实,明明注意我的一言一行,还说不在乎我。”鬼堂浩一始终紧握她的小手,以额贴上她的额,可怜兮兮地说:“你走了之后,家里所有人都不理我,连奶奶都回京都娘家。我错了,原谅我和我回家好不好?”有谁晓得他堂堂意气风发的大老板,在家中正面临众叛亲离的处境。
春日红叶被他可怜欲哭的表情给骗出些许的同情心,眼带怨怒地瞪他。
“你的不相信害我哭了好几夜,害我进医院打点滴,害我没心情作画,害我……”说到最后,心中的委屈化成泪水宣泄出来。
“都是我的错,别哭、别哭。”他轻声哄着,粗厚的拇指不断拭去她落下的泪。
他何时在乎过任何一名女子的泪水,偏偏见她哭就乱了方寸。看来,他这辈子真的栽在她的手里。
春日红叶负气地瞪着他。“本来就是你的错,我也没打算那么快原谅你。”
“那你想怎么样?”鬼堂浩一甘心拜倒在她的任性下。
“那就要看你如何表现喽!”春日红叶不舒服地拧起眉,轻道:“在我原谅你前,可不可以先送我到医院一趟,我的腰又在痛了!”
鬼堂浩一被她的话吓得刷白了脸。
“既然腰在痛,还跟我说那么多话。”他拿了件大衣帮她穿好,为她围上围巾套上保暖的手套,神情紧张地背她出门。“你一定又没吃药,往后有我在,一定要看着你吞下药丸……”他一边跑,一边嘀嘀咕咕地念着。
春日红叶苍白的脸蛋挂上美丽的笑意,脸儿轻轻贴放上他宽厚的背。
她身体虽然不好,天可怜见,为她安排一位真心爱她的男人。
看他如此关心她的份上,就原谅他好了,但她不想那么快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