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本苍的消失,正式迈入第三十六个小时。
懒懒的坐在池塘边看着池里游来游去的鱼,映月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
昨天有弥纱的带领与陪伴,使得她暂时忘记了他的事,不过今早一起来,询问佣人却得到他未归的消息,她的心情就立刻陷入恶劣的状态中。
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啊?居然就这样把她丢在他家,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是可恶,就算是躲债也不是这种躲法。
映月板着张小脸,对於被京本苍忘在家里的感觉十分的讨厌,现在的她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是为了躲他才提早跑来日本的。
嘟着小嘴思考了下,她随即自口袋中掏出京本苍的「遗言」,开始第十八次的复习。
看着那篇简短到不行,完全没有透露任何行踪或归期的留言,她无奈叹了声,她居然得像苦守寒窑的王宝钏,乖乖的在这里等他。
「见鬼的!我干么这么安分的把我的日本之行浪费在等他上头?哼!越不要我去大厅,我就越要去。」搞不好他其实就躲在大厅里,只是不肯见她罢了。
她把字条重新塞回口袋里,体内的叛逆细胞完全被字条的最后几句话给唤醒,她随即起身拉开拉门,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昨天弥纱有告诉她整个屋子大致上的位置配置,所以她大概可以抓到大厅会在哪个位置。
穿过景色优美的回廊,她这一次不再留心於四周的美丽景色,美景固然很吸引人,但缺少了京本苍,她的心情就是好不起来。
虽然她有京本苍的手机号码,可她并不想打,这是一种很微妙且奇怪的心理,明明有电话,她就是不打。
为什么一定要她先打电话找他呢?如果真的要打电话,也应该是他打给她才对,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谁先打了电话,就代表谁输了,且是比较在乎对方的那一个。
而贪心的女孩子,却永远希望对方能够爱自己比她爱对方多一点。
等等,爱?!
映月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大跳。
她是哪时候爱上那种她最不屑的漂亮脸蛋?且重点是,他的身材也不是她所爱的健硕型猛男,这根本完全……完全和她的理想条件差太多了!
「我心理有问题,一定是的。」她努力的说服自己,「江映月被虐待狂发作的风声万万走漏不得,否则就太不优了。」他甚至还陷害过她吃槟榔,她不可能真的对那个险恶的日本男人有感觉吧?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来到了大厅的门口。
这个京本苍千叮咛、万交代不准她靠近的大厅,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好东西?不然一向对待她慷慨大方、什么么都随她的他,怎么会不准她接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太不了解她的个性了,越是叫她不要做的事,她就越会想去做看看。
映月小心的探出头,往大厅里看去,没想到她头才刚探出去,马上就被人家给抓包了。
「姊姊!」坐在大厅里的弥纱眼尖的发现了她。
「嗨……」她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这小女孩的眼睛怎么这么尖啊?
大厅里除了弥纱之外,还有两个中年妇人以及一个中年男人,其中一个中年妇人感觉有点眼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中年男子一看到她,脸上便充满了疑惑,像是不明白家里为什么突然会出现一个陌生的女孩。
「这个姊姊是哥哥前天带回来的人。」映月还没开口,弥纱便抢着回答。
什么叫哥哥前天带回来的人,弥纱真不会说话,虽然她说的是事实,可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感觉就是怪怪的,好像她和京本苍之间有什么暧昧似的。
「喔?」一听到弥纱的话,中年男子的眼睛顿亮了起来,「你是苍带回来的?」他上扬的语气里似乎有着浓浓的兴味。
「是的。」虽然觉得对方的反应很奇怪,不过映月还是老实的回答。
「你不是不会说日文吗?那天你明明不会说日文的,怎么现在又会说了?」其中一个中年妇人,口气尖锐的问。
一听到那种尖锐的问话方式,映月的脑海中立即闪过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
啊!她想起来这个眼熟的阿姨在哪里见过了,她就是那天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日本妇人嘛!她记得京本苍好像说她是他的姑姑来着。
果然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台湾碰过一次,在日本居然又再遇到她。
「我不说,不代表我不会说。」她用日文一个字、一个字清楚的对着那个日本妇人说,满意的看到她的脸色当场变得铁青。
算她的运气不好,之前和她结怨,又好死不死的碰到她现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给她好脸色看才有鬼。
「你你……」藤木雅理气愤得说不出话来,从她出生至今,没有人敢对她这么无礼,「俊雄你看,台湾人就是这么无礼又傲慢,所以我才说不能让京本家的继承人去那种小地方嘛!」藤木雅理转头向一旁的中年男子抱怨。
无礼又傲慢?她从头到尾也才那么一句话而已,就算语气有点不礼貌,但认真说起来,应该离无礼、傲慢还很远吧?
映月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藤木雅理在那边歇斯底里的叫着,她提到台湾的态度,感觉就像是提到蟑螂般的鄙夷。
「呃……大姊,你不要这么说嘛。」大厅里另一位中年妇人有点看不过去的开口,这个中年妇人的面容美丽,脸上看不出什么岁月的痕迹,脸部的轮廓和眼睛跟京本苍有几分相似。
「姑姑,姊姊有说错什么吗?」弥纱一脸疑惑的看向藤木雅理。「不说不代表不会说,这样讲没有错啊,上次在台湾的时候我也在,你又没有问姊姊她会不会说日文。」
弥纱,说得好!听到她的话,映月真想当场拍手叫好。
不过,这番话藤木雅理听了则是当场为之气结,「俊雄,你听听这是什么话,弥纱才和这个台湾女人刚认识不久,就被她带坏,懂得顶撞我了,如果再让她继续留在这里,那以后怎么得了?」
她是在说什么啊?事情有那么夸张吗?她从到头到尾也不过才说了那么一句话而已,这个日本妇人就把她讲成这样,映月一脸无辜的看向京本俊雄。
京本俊雄回给她一个抱歉的眼神,对於自家姊姊的失礼感到很不好意思,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出口劝阻,当初姊夫在台湾养小老婆的事带给她的刺激太大,使得她眼里完全容不下任何台湾人,既使对方是家里的客人,她依然毫不客气。
「姊姊,她是小苍带回来的客人……」京本俊雄暗示着姊姊要有礼貌一点。
「客人?这种人怎么配得起当我们京本家的客人?」藤木雅理声音尖锐的讽刺道。
她想,她知道京本苍为什么会留字条叫她不要靠近大厅了,原来是因为大厅有个严重民族歧视的日本女人!映月在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只可惜她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
「姑姑……」弥纱小声的叫着藤木雅理,似乎对她歇斯底里的态度感到很不好意思,「姊姊人很好的。」她帮着映月辩解。
「噢!弥纱,你在说什么?这种台湾人怎么可能好到哪里去?你们知道我要来这里小住还故意带个台湾女人回来,是不是存心想气死我?」藤木雅理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明显的完全容不了映月。
等等,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没那么严重吧!
看到藤木雅理发飙的样子,映月觉得有些错愕与好笑,她一直以为日本女人都该是谦顺有礼、态度温和的才是,可眼前这个欧巴桑,未免也差太多了吧?
「我想我还是先离开好了。」映月思索了下,对着大厅里的其他人说。
除了藤木雅理,其他三个人听到她这么说,脸上都浮现出抱歉与如释重负交杂的表情,毕竟对於现在的情况,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她肯主动离开,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姊姊,那我等一下再找你去玩。」弥纱朝她咧出可爱的笑容。
「好啊,当然没问题。」映月点点头,满意的看着藤木雅理一脸气愤的表情。
哼!气死她最好。
☆☆☆
四十八个小时了,那个该死的家伙居然还没出现。
映月不发一语的盯着自己的手机,脸上的表情并不怎么好看。
「哥哥他不是故意的,因为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忙嘛!」看到她铁青的脸色,弥纱试图帮哥哥说情。
「他有什么好忙的?」忙忙忙,有忙到连一通电话都没时间打吗?,「哥哥走的时候有说过,姊姊要是有事可以打电话给他。」弥纱小声的说着哥哥交代她的话。
打电话给他!听到这句话,映月更火了,为什么非要她打电话给他不可?
「我不要。」即使心里的思念已经开始发酵,可她就是不想打电话,难道他不在乎她吗?都已经两天了,他为什么连一通电话都没打来?只留了张字条叫她想他就打电话。
哼哼!她才不要打哩。
「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努努嘴,不知该怎么和弥纱解释这种微妙的心情,「啊……讨厌死了!」见鬼的!为什么她整个心思全都绕着那个消失的男人打转,她来日本可是来观光,不是来想他的。
「好!我决定了。」她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突然站起身。
「姊姊,你怎么了?」弥纱被她的反应给吓了一跳。
「我决定了,我才不要在这边等他呢!我、要、回、台、湾。」
☆☆☆
一个人到了关西国际机场,在上飞机的前一刻,映月按下一组熟悉的电话号码。
「喂?」电话彼端传来京木苍低沉好听的嗓音,「小月亮,是发生了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吗?还是……你终於想念我了?」
可恶,他的声音怎么还是那么要命的好听,「谁会想念你了!」她轻哼了一声,打死她也不承认自己想念他。
她敢打赌,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就这样把她一个人丢在京本家,还连一通电话也不打给她。
「还是不愿意承认吗?」听到她这么说,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打通电话说你想我,真有那么难吗?」想他这几天帮她教训了之前欺负她的警察和色老头,他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果然是故意的!
听到京本苍这么说,映月忍不住倒抽了口气,这家伙居然用这么迂回的方式要来确认她的心,他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我们又没什么关系,我才不会想念你。」她红着脸咬牙切齿的否认,幸好现在是在讲电话而不是面对面的和他说话,不然光是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她其实是口是心非了。
他消失了那么久,也让她想了很多,不过不管如何,打死她也不会承认她已经喜欢上他了,「我喜欢的是强壮型的猛男,跟你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她仍旧口是心非的强调。「我打电话只是要告诉你,我、要、回、台、湾、了!拜拜!」语毕,不管京本苍着急的想继续和她说话的声音,她狠心的挂断电话。
因为蒋昭桦要再多陪在日本认识的「朋友」几天,所以她只好自己先回台湾了。
☆☆☆
「所以你就这样回来了?」蒋昭桦陪着映月一起靠着窗户,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隔壁砖红色的豪宅。
映月回台湾后的第二天,蒋昭桦也回来了,两个死党在经过一番沟通后,映月也原谅了好友重色轻友丢下她的事,因为她对於垃圾筒兼咨商者的需求远远胜过於对她的怒气。
「对啊。」映月点点头,目光不由自主的往隔壁二楼窗台的方向飘去,京本苍房间的灯是亮着的,他从日本回来了吗?
「我的天啊!」听到她的回答,蒋昭桦感到不可思议,「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她实在不懂,只是为了一通电话,她大小姐居然可以和人家闹成这样。
「我只是不想说。」映月一张小脸气得鼓鼓的,关於这件事她也很烦啊!她也不想这么想他,更不想承认她想他的事实。
「喜欢上你这种人,我还真同情那位京本先生呢!」看到她的样子,蒋昭桦忍不住摇了摇头,「算了,随便你吧!反正痛苦是你在痛苦,焦躁也是你在焦躁。」
「我哪里焦躁又痛苦了?」
「哪里?噢!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蒋昭桦语调夸张的念着十分耳熟能详的诗句,目光充满暗示性的看向她消瘦烦躁的小脸,「好吧,那我们先别说你现在看起来怎样好了,我问你,你有多久没看你心爱的写真集了?」她一针见血的问。
闻言,映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经好友这么一提,她才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那些猛男了。
「我……反正……反正我是绝对不会主动去理他的!」
「是吗?」
「我说是就是啦!」
只是……事情真的可以如她所预料的发展吗?
☆☆☆
该怎么办?
为什么她还是会想他?
要怎么样才能不想他哩?
苦着一张小脸,映月心不在焉的转动着手上的笔,虽是在教室里乖乖上着八宝斋的日本文学史,不过心思却飘到她家隔壁的京本苍身上。
根据早上老妈所提供的最新消息,京本苍已经回来了,他还特地带了一些高级食材及清酒当礼物,再次掳获了爸妈的好感。
可是,那堆礼物里竟然没有包括要给她的。
虽然她也才刚从日本回来,可对於他没给她礼物这件事,她还是很介意,他帮爸妈准备了一大堆礼物,给她的却只是一张小小小小的卡片。
将手伸进外套的口袋,她取出一个粉蓝色的小信封,打开信封取出里面一张画着微笑小月亮的卡片和一张字条。
字条是上次他把丢她在京本家时,留给她的字条,离开时,她将字条留在房间里,没想到他会拿回来给她,至於小卡片,是这次他送礼物时顺便托妈妈拿给她的。
她打开卡片,开始第十次的复习。
粉蓝色卡片上面,只有龙飞凤舞的短短几个字:
小月亮:
想我了吗?
苍
见鬼的!映月的小嘴微微嘟起。
每看一次她就想骂一次,那个家伙摆明的吃定了她,对她的耐心似乎是越来越不足,一直在逼着她承认他们的关系。
想他吗?
哼!她才不……才不……
呃……好吧、好吧,她承认她是有一点点、只有一点点的想念而已,不过那又如何?不管怎么样,她就是不想主动去找他。
而且说真的,就算想找,她也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女孩子家的脸皮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厚,她实在不知道怎么主动过去找他,要是真的过去了,不就等於承认了她想念他、对他有感觉了?
好讨厌喔!那个死日本鬼子为什么那么精明,非要她主动过去哩?
映月皱着眉头,再次陷入无止境的挣扎中……
「江映月!」
「江——映——月!」老教授咬牙切齿的声音整个教室的人都听到了,只有被点名的她还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思,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映月!」坐在她旁边的蒋昭桦看不过去了,连忙用手拍拍她的肩。
「啊?」她回过神,往四周张望了下,猛然发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好友还一直对她挤眉弄眼的,暗示她往讲台的方向看去。
她依循着好友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老教授一脸怒不可抑的瞪着她。
「终於回过神了?」
「嗯,对……对啊。」映月很勉强的朝老教授挤出一个微笑,脑海中浮现出斗大的「完蛋了」三个字。
「我已经警告过你不准再跷我的课了,没想到你连续好几天都没有来上我的课,今天好不容易你来了,心却没有在课堂上,我叫你半天都没回应,怎么,你就这么不喜欢我的课吗?如果不喜欢,你就不要来上。」是不喜欢啊,不过谁叫你的课是必修,我就算是不喜欢也还是得修,映月在心中小声的回答,不过这种话她当然是只敢想想不敢说出口。
「教授,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心里想归想,她表面上还是装乖的道了歉,免得八宝斋抓狂,硬是要刁难她。
只可惜她忏悔的太晚了。
老教授眯起了他原本就不大的眼睛,「你上我的日本文学史不是跷课就是发呆,想必你是对日本文学史都很了解了,是吧?」
「呃……还好。」
「你知不知道依你这种恶劣的上课态度,我期末可以死当你?」老教授继续威胁,感觉得出来他对她已经火很久了。
「教授……」映月在心中暗暗大叫不妙。
「为了不让你说我不通情理,我会给你一次机会,这本书,是我上个月去日本带回来的村上春树最新作品,目前还没翻译成中文。」老教授扬了扬手中一本甚厚的原文书。
「嗯?」他干么突然提起书?
「如果你对日本文学史的了解程度够深,那这堂课你就算不来也无妨,为了测试你的日文程度以及对日本文学的了解,你把这本书带回去,三天以后,给我交一篇评论的论文报告,如果你的论文还可以,那之前的事我就算了。」
什么?!看到老教授手上那本很有份量的日文书籍,她的小脸当场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