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城流域附近的一栋建筑里,天才灰蒙蒙的亮,夏紫云就头绑花巾,穿着一身碎花染布剪裁的短唐衫,把一桶桶装满玫瑰、百合、雏菊、火鹤、海芋、天堂鸟、太阳花的小铁桶,搬到一部小拉车上,然后,她就急急躁躁的对屋内喊:
“晓竹,你快点儿出来,别再磨蹭了,姐姐就要到‘雷尼威尔斯古堡’去做生意了,你快来帮我推小拉车,要不然我不管你了。”
“哦。”晓竹一面提着一只笨重的纸箱走出来,一面把门带上,咕哝的说;
“别老是催促我嘛,姐姐,瞧你这么糊涂,只顾着把小铁桶里的花搬上车,却忘了这一些包装的粉纸和彩带,幸好我发现的早,否则我们今天就别想做生意了。”
夏紫云笑着接过那盒纸箱。
“可不是呢。”她讪然的说:“今天是雷尼威尔斯公爵建城纪念日,古堡一定来了很多观光客,咱们卖花的生意一定会很好,所以,我只顾着赶到古堡去摆摊子,竟把这箱最重要的粉纸和彩带给漏掉了。”
“那你说你要怎么奖赏我?。晓竹笑嘻嘻的问。
“这还不简单,”夏紫云说:“等做完了生意,姐姐带你到镇上的‘坞朵拉芙餐馆’,去吃那儿有名的松子烤鸭饭。”
“我才不要。”晓竹鼓起了腮帮子说:“烤鸭吃多了,考试准会烤鸭蛋。”
“那姐姐下午带你到喷水公园的音乐台,去看威尼斯剧团的人偶戏。”
“不好,不好。”晓竹嚷着:“我才不稀罕去看什么人偶戏,他们演的‘王子流浪记’,还有‘小丑的眼泪’,我老早就看过了。”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夏紫云没好气的问。
“我要一台滑板车。”晓竹转动眼珠子的说。
夏紫云揉着他的头发,“你真是狮子大开口,这么小的年纪,就敢敲我的竹杠。”
“才不呢。”晓竹嘟着嘴巴,“这附近的孩子,每个人都有一台漂亮的滑板车,就我没有,如果姐姐这么小气巴拉,不肯买给我,那就拉倒。”
看着他稚气的脸上布满了失望,夏紫云忍不住心疼的说:
“好好,不管花多少里拉,姐姐答应买给你滑板车就是了,反正我每天忙着卖花,也不能陪你玩,你一个人怪孤单的,我只好依你了。”
“是真的吗?”晓竹欣喜若狂的叫了起来,“你真的答应要买滑板车给我?”
夏紫云捏了一下他的鼻子。
“姐姐几时骗过你?”她说:“只要你乖乖听话,不调皮,不捣蛋,不鬼灵精怪的寻些花样,你爱什么,你要什么,姐姐都统统买给你。”
“哇广晓竹兴奋的叫:“太好了,太好了,我就要有滑板车了,以后就可以在古堡前的街道上滑来滑去了。”
“不过你现在得快来帮我推小拉车,”夏紫云又说:“咱们快到古堡去,不然去晚了,客人走光,这些花要是卖不出去,你的滑板车也会跟着泡汤。”
“是,姐姐。”晓竹立刻冲到板车旁,机伶的说:“我这就来了,咱们马上出发到市场去吧。”
就这样,他们姐弟俩推着小板车,一路向晨曦中走去。
自从夏紫云带着晓竹匆匆离开佛罗伦斯市区,就来到了郊区外的这栋旧宅院。
说实在,她举目无亲,也无处可去,只好租下这间灰旧而久久无人烟居住的小院落,一来这儿清幽淡雅,二来这儿房租便宜,于是,她很快租了下来,作为她和晓竹遮风挡雨的栖身之处。
然后,她利用身边剩下来的钱,买了一辆小拉车,再去花市场批来许多鲜花,运到雷尼威尔斯古堡前去摆摊子。
由于这座古堡的主人雷尼威尔斯公爵,在中古纪时期,曾经率领军队把长毛蕃赶出意大利,并且在这个地方建立起一座繁荣的城镇。所以他的英勇和伟大,一直受到当地人民的敬仰和歌颂,而他居住的古堡,建筑优美,具有历史艺术价值,早已成为名闻全国的名胜古迹,每天观光客川流不息,大家都会在古堡内的公爵铜像前,献上一束馨香,因此她卖花的生意特别好,就连晓竹都跟着一起叫卖。
虽然这样的生活很清苦,但对夏紫云来说,却很真实,很快乐。至少,忙碌可以让她忘掉一些“前尘往事”,忘掉一些“爱恨情愁”。
所以,这一大清早,他们姐弟俩就“伊呀伊呀”的推着小板车,走在一条长长的石板路上。
在经过一处小水闸后,透着薄薄的晨雾,晓竹突然指着路旁的壕沟大叫:
“你瞧,姐姐,那儿躺着一个人。”
“别理他。”夏紫云不经意的说:“那也许是个喝醉酒的酒鬼或流浪汉。”
“不对,不对。”晓竹轻声嚷:“那不是酒鬼,也不是什么流浪汉,因为他身上流了好多血,把地上染成了好大一片红色。”
夏紫云不禁惊跳的停下脚步。
“那他死了吗?”
“没有,没有。”晓竹大胆的走向前,又转回头说:“他没有死,姐姐,我看见他的身子动了一下,不过,他受伤很重,我们到底要不要救他?”
夏紫云左右为难的沉思着。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像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我怕救了他,将来会替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我们还是少管闲事,反正,救了他,我们今天的生意就别想做了,我的滑板车也会眼着完蛋,不是吗?”
“可是要是不救了他,我会良心不安的,毕竟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我们怎能见死不救?”夏紫云忐忑不安的说:“不行,不行,晓竹,你快帮忙救他。”
立刻,她飞奔了过去。
突然间,她整个人都呆掉了。就在那片触目惊心的狼藉中,她看见骆奇那张清朗俊秀的脸庞,风雅中又有几分粗犷,温文中又有几分豪情,尤其他那浓浓的眉毛,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都那么令她印象深刻,永难忘怀。她不由自主的俯下身去,紧紧抱起他的身子,嘶声的大叫:
“怎么会是你?骆奇,你怎么会满身都是伤?都是血迹斑斑?”
晓竹也飞扑过来,惊栗的喊:“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骆奇大哥,你快醒醒,醒醒——”
可是任凭晓竹摇晃呐喊,任凭夏紫云的苦苦哀嚎,骆奇仍旧 “不行,”她猝然振起身子,忍住眼泪的说:“骆奇的伤势太重了,我们就是这样呼天抢地的叫破喉咙,他也不会醒来的,晓竹,我想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把他弄回家,帮他止血,再去请医生来。你快帮我把他抬上小拉车,要是迟了一步,他会流血过多而死的。”
然后,他们十万火急的把骆奇运回到了小院落。
夏紫云立即找出家里仅有的一瓶云南白药,再找来一些白纱布,准备要帮他止血,但一见到他身上的伤口,她惶然极了。
“我的天哪!”她惊愕的叫:“骆奇身上受的是枪伤,三个开了大洞的伤口,里面还嵌着子弹,到底是谁下这么重的毒手,要置他于死地?”
“姐姐。”晓竹飞快的端来了一盆水,一边拧着毛巾帮骆奇擦脸,一边着急的况:“你别一个劲的在那儿嘀咕,快帮骆奇大哥涂云南白药,你瞧他痛得脸色都发青发白了,我看我去把街口转角的那个胡医生找来。”
“你别去,晓竹。”夏紫云慌忙阻止的说:“骆奇的伤势很麻烦,胡医生是个中医师,你叫他来也没有用。”
“那我们赶紧把骆奇大哥送去医院,那儿的医生一定有办法可以医好他的伤。”
“这还是不行。”夏紫云心乱如麻的,“骆奇受的是枪伤,如果把他送去医院,他铁定会受到警方的侦讯,万一整个枪案对他不利,那岂不是把他害惨了,所以在骆奇未醒来,在一切还没弄清楚之前,我们不能贸然把他送去医院。”
“可是不赶快救了骆奇大哥,他一定会死掉的。”
“别急!”夏紫云冷静的说:“骆奇虽然是中了枪伤,幸好没有命中要害,只是在大腿上被射中了一枪,另外肩膀和背部也各一枪,我想暂时帮他敷上止血草,然后,再涂点金创膏,他应该可以再熬一段时间。”
当下,她就做了这样一个决定,二话不说的把云南白药,轻轻的涂在骆奇的每一处伤口上,或许是药效发生了作用,痛得他整个知觉都被震醒了。他朦朦胧胧的叫:
“啊!好痛……”
夏紫云马上收住了手。
“你怎么了?骆奇。”她心惊肉跳的问:“这止血药真的让你很痛吗?”
骆奇慢慢的睁开眼睛,终于,他看见晓竹和夏紫云了。
他霍然的想爬起来,却又跌了回去。
“你别动。”夏紫云惊慌的喊:“你的伤势很严重,流了好多血,要是你再这样乱动,伤口又进出血迹来,那就糟了。”
“紫云。”骆奇激动的叫:“真的是你吗?”
“是的,是我。”夏紫云的眼泪瞬间滑落了下来,她哽咽的说:“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命运又把我们牵连在一起,在这样惊心动魄的情况下,又让我们再一次见面。”
“对不起,紫云。”骆奇愧疚的说:“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和晓竹,才让你们四处漂泊,天涯无依。”
“不。”夏紫云阻止的说:“不是你,骆奇,过去的一切,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只要专心养好你的伤就行了。”
“我的伤……”骆奇茫然的看着她,瞬间,他完全记起昨夜所发生的点点滴滴,努力的从床上坐起来,“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骆奇大哥。”晓竹抢着说:“是我和姐姐在路边救了你,才把你送到这儿,这就是我们的新家。”
“新家?”骆奇莫名奇妙的心痛了,“原来你们还一直留在佛罗伦斯,而我却像个疯子到处找你们,找得我的心都碎了。”
“你还说呢,”夏紫云心酸已极的说:“看到你身上的这些伤,我的心才真正碎掉了,骆奇,你快告诉我,这些枪伤,是怎么来的?你是跟什么人结下了仇恨,才引来这场杀机?”
骆奇沉重的抬起眼帘。
“看来该是告诉你实话的时候了。”他虚弱的说,
“是什么实话?”夏紫云急切的问:“你快说吧,骆奇,也好让我斟酌斟酌,到底该怎么把你送去医院。”
“我不要!”骆奇猛的叫了起来,“我不要被送去医院,紫云,要是让警方知道昨夜的枪杀事件,一切后果会很糟糕,也会连累很多人,恐怕,我同样会不得善终。”
夏紫云心慌意乱的说:“我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必须去医院,把你体内的子弹取出来,要不然再拖下去,我担心你会有生命危险。”
“我不怕死。”骆奇牢牢捉住她的眼神,“只要能再见到你,我就死而无憾了。”
“不行。”夏紫云霍然起身,心痛如绞的说:“我不许你这么说,也不许你死,骆奇,你等一等我,我这就马上去准备拉车,我即刻把你送去医院。”
顿时,一只手攫住了她。
“你不要走,紫云。”骆奇哀求的说:“我求求你,别离开我一步,也别把我送到医院,我知道我不行了,就是请神仙来,也医不好我这薄幸的无命客。”
“不,不。”夏紫云声泪俱下的喊:“你不会死的,骆奇,我不要你死,也不许你死,你别忘了,你的母亲尚未找到,你又怎么可以轻言‘死’字。”
“紫云。”骆奇沉静的看她,“这也是我要告诉你的一件事,其实我已经找到了我母亲,也知道她此刻安然无恙。”
“那么她在哪里?”
骆奇的声音变得哽噎了,“她现在已经改嫁,成为商业钜子石家骏的夫人了。”
夏紫云一惊,愣愣的问:
“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骆奇神色哀痛的说:“天下事总是令人迷离难懂,最教我不解和震惊的是,她居然是石霜霜的母亲。换句话说,石霜霜就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我们有血肉至亲的渊源,这样你懂了吗?”
“天哪!”夏紫云不由自主的呼出一口气:“这是怎样的因缘际会,还是老天爷开的玩笑,竟然让你爱上的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
“不!”骆奇挣扎的喊:“紫云,我并没有爱上霜霜,自始至终,我情牵梦系的人是你,是你呀。”
“可是,可是……那一天在铁塔下的河堤,你对石霜霜的表明心迹,言犹在耳,我怎么可能听错,否则,我也不会匆匆带着晓竹逃开那个我们居住了八年的小楼。”
骆奇轻轻的叹气。
“那根本是一场天大的误会,也是我造成的错误,才害你吃那么多的苦。”
“这怎么说?”
骆奇忽然转头看了看晓竹,又看了看夏紫云,他的眼底,有着一层深深的无奈,愧疚和柔情。好半晌,他才抚着肩上的伤口,低低的说:
“说真格的,紫云,这一切的一切,我很难细说从头,不过,在让你全盘明了之前,我必须先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我……我真实的身份,是个杀手,在江湖上闯荡而恶贯满盈的杀手,你知道吗?”
“什么?”夏紫云一凛,震撼极了。她不相信的问:“你是个杀手?。
“是的,紫云。”骆奇满脸认真的说:“在我二十二岁的时候,我就已经坠入江湖,成为黑道上一个名满天下的杀手,所以,我浑身上下都充满着血腥与暴力,充满着丑陋与罪恶。”
“骆奇大哥。”晓竹忽然闪亮着眼睛盯着他看,“这是真的吗?你真是个杀手?真是个又酷又帅又拉风的英雄仔,就像电影中的小马哥,就像‘杀手童话’里的刘德华,把坏人打得唏哩哗啦,脑袋开花,是不是?”
“晓竹。”一看到他流露出崇拜的眼神,夏紫云没好气的叫:“你别乱插嘴,让骆奇把话说完。”
“你不要怪晓竹。”骆奇慌忙说:“他到底还只是个孩子,除了天真,不懂得人间的险恶,但是他并没有说错,我的人生的确就像一部电影,充满了无奈和传奇,不论是我的出世到成为杀手,都精彩万分,也包括认识你,都是那么的惊世骇俗。这次我会来到意大利,不仅仅是为了要寻找我的母亲,其实我还肩负着一项不可告人的神秘任务。”
“什么神秘任务?”
骆奇斜睨了夏紫云一眼,才缓缓的道出:
“是这儿的一名富商黄天霸,出价要我来暗杀石家骏,我接受了。”
夏紫云惊跳了一下。
“黄天霸为什么要派你来暗杀石家骏?”
“说穿了还不是为了一个‘利’字。”骆奇用了全身的力气说:“因为最近几年来,石家骏在意大利的商场上掘起得非常神速。他不但以建筑业起家,也很快在各行各业崭露头角,并且在华人社会建立起自己的人脉,又是募款,又是办慈善晚会,声势如日中天,连老一辈的华侨,都准备让他接下商业总会龙头老大的位子,这看在黄天霸的眼里,自然分外眼红。最重要的,是石家骏的事业,百分之八十都和黄天霸领导的‘天霸集团’,有相互冲突的利害关系,他们互争地盘,互抢生意,也在各项工程竞标上让黄天霸一再失利,而为之气结,所以在面子里子尽失的情况下,黄天霸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只好想尽办法要将石家骏除之后快。”
“可我还是不懂,这件事为什么牵扯上石霜霜?”
“那是我太卑鄙了,紫云。”骆奇自责的说:“是我利用了霜霜。”
“这话怎么说?”
“因为石家骏的身边,雇用了大批贴身保镖,形成一道道的保护网,再加上他出入十分神秘谨慎,即使身手不凡的我,想要接近他的机会都非常渺茫,更别说是对他下手了,因而我接近霜霜,用我的虚情假意去搏取她的好感,其实我不是有意要欺骗她的感情,只是想从她身上得到石家骏寿宴的邀请卡,这样我才能混进其中,才有办法杀了石家骏,去完成黄天霸交付我的任务。”
“那么你杀了石家骏了吗?”夏紫云颤声的问:“骆奇,如果我的猜测没错,从你中弹的情形来看,昨天就是石家骏的寿诞之日,是不是?”
骆奇无力的点头。
“不过我并没有杀了石家骏。”
“为什么?”
骆奇陡的从身上翻出“杜曼君”那张泛黄的照片来,低哑的说:
“因为我在石家骏的身旁,看见了和这照片上一模一样的‘狼犬之星’。”
“但除了狼犬之星,你怎么能证明石家骏身旁的那个女人,就是你的母亲?”
“错不了的,紫云。”骆奇坚决而肯定的说:“虽然我的母亲已不是当年那个年轻貌美的杜曼君,可她的轮廓和五官,却依旧清晰可辨,还有凭着我对她那份母子天性的感觉,我可以确信她就是我的母亲丝毫不假,只是她现在却成了石家骏的‘老婆’,成了石霜霜的‘母亲’,这太教我惊慌失措,也无法接受。”
“所以,在各种的震惊中,你放弃了暗杀石家骏?”
“是的,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是杀死了石家骏,我的母亲该怎么办?她这一生已受尽了感情的折磨,失去她最爱的人,也失去了儿子,如今她重新找到了幸福,找到了依靠,我怎么能残忍的再去扼杀她的幸福和依靠,那我还算是人吗?”骆奇的脸色更白了。
夏紫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既然你不杀石家骏,也没有引来一场械斗,那么你身上的枪伤,又是怎么一回事?”
“都怪我太粗心大意了。”骆奇懊恼的说:“在寿宴上,我原本是找到了机会要暗算石家骏,谁知道我行迹败露,让石家骏的保镖一路追杀我,我躲避不及,才中弹从高高的石阶上摔下来,幸好你和晓竹救了我,让我有幸还能见到你,我就是这么死去,也了无遗憾了。”
“不,骆奇。”夏紫云痛到极点的说:“你不要再说了,也别胡思乱想,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死,就算你要下十八层地狱,我也要想尽办法把你救回来。”
“够了,紫云。”骆奇心满意足的说:“有你这句话,我已不枉此生了,只求你相信,相信你是我这一生中的至爱,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天地不荒,日月不老……”
然后,他一说完,整个人又昏厥了过去。
那情景,把夏紫云弄得更慌了,眼泪就不听使唤的流窜下来。
“不要!”她痛彻心扉的喊:“你不要吓我,骆奇,我求你,你醒过来吧,你醒过来吧,你不能这样不理我,不能失掉活下去的勇气,你真的不能……。
“姐姐。”晓竹惊声的叫:“你快救骆奇大哥,他就要死了,你快救救他吧!”
突然,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夏紫云振了振,收住眼泪的说:“我必须救骆奇,必须把他送到医院去,我不能就这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
“姐姐,骆奇大哥说过不能把他送去医院,要是让警方知道,他也会一样完蛋的。”
不禁,夏紫云惶然一退。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她着急而迭声的说:“送也不行,不送也不行,就算骆奇不死,我也会先被急死的。”
“或许你可以去找她呀。”晓竹陡的看见骆奇手中的照片,兴奋的说。
“谁?”
晓竹把照片送到她面前,扬着眉毛说:
“就是照片上的女人,她不是骆奇大哥的母亲吗?”
夏紫云惊跳了起来。
“杜曼君?”她睁亮着眼睛叫:“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她是商业钜子石家骏的老婆,就凭他们石家在这个地区的人脉和能耐,一定可以买通医院救骆奇,何况骆奇是她的亲身儿子,她没有理由不救他的。”
立刻,夏紫云带着相片,就狂奔的街出了小院落。
夏紫云一路问了人,终于辗转来到石家那栋美仑美奂的豪宅前,不加思索的,她就猛敲着铁门喊:
“快开门哪!我要见石夫人,我要见石夫人……”
一下子,彩姐匆匆出来应门,她一见到夏紫云,就皱紧了眉头。
“你是什么人?”她生气的说:“这一大清早,你就在这里大声喳呼,是想吵醒我们家老爷和夫人吗?”
“是的,是的。”夏紫云急迫的说:“我来的目的就是要见夫人,这位好心的小婶婶,你快开门,让我进去见石夫人吧,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告诉她。”
“不行。”彩姐说:“像你这样来路不明,我不能开门让你进去见夫人,不管你有什么十万火急,或天大地大的事,我都不能放你进来。”
“可是这件事太严重了,我非见到石夫人不可,小婶婶,我求求你,让我进去,这人命关天哪。”
“小姐。”彩姐无助的看着她,“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我做不了主,万一我让你进去,惹出什么麻烦的事来,我这个做下人的根本担待不起,再说,我们家夫人是何等尊贵,她怎么会见你这种小市民,你还是请回吧!”
“那么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见到石夫人一面?”夏紫云不死心的问。
彩姐沉思着。
“也许我可以帮你向夫人禀告一声,问她见你还是不见?但这个时候她还在睡觉,谁也不敢去吵醒她,除非……”
“除非怎样?”
“等夫人睡醒了,你再过来。”
“这怎么行?”夏紫云急死了,“只怕到时候,就要闹出人命来了。”
“彩姐。”
一个轻细的,柔软的,女孩声音,骤然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彩姐回过头去,一眼看见石霜霜穿着一件印有“海星”和“贝壳”图案的水蓝色晨袍,从玄关的天井下穿过庭院,一边飘飘然的向大门走来,一边睡眼惺忪的问:
“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吵?到底是谁在这儿穷嚷嚷?”
一见到石霜霜,夏紫云欣喜若狂了起来。
“是我,霜霜。”她大声的叫:“你忘了我吗?我们曾见过面,我叫夏紫云。”
石霜霜上下打量着她。
“你是夏紫云?”
“没错。”夏紫云拨了拨肩上的长发说:“我的的确确是夏紫云,这才是真正的我,而你上次在铁塔前河岸上,所见到的是我在布里蓝上班时的装扮,又是一头短发,又是浓妆艳抹,难怪你会认不出来。”
“是啊。”石霜霜睁大了眼珠,“你要是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就是夏紫云,还不知道你是如此的温柔可人。”
“霜霜。”夏紫云无奈的叫:“我们别谈这个,好不好?”
“难道你找上门来,不是要和我谈骆奇的吗?”
“你没有说错,霜霜。”夏紫云一脸哀凄的回答:“我千真万确是为了骆奇而来,但我不是要来和你‘争’他或‘抢’他,而是为了要‘救’他。”
“救他?”石霜霜心跳的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见过了骆奇?他发生了意外?你才要到这儿来求救,对不对?”
“对对对!”夏紫云猛点着头,“你全都说对了,霜霜,骆奇昨天夜里,遭到了枪杀,他中弹就要死了,你知道吗?”
瞬间,铁门被拉开了。石霜霜震惊的拉着夏紫云,急忙的问:
“骆奇为什么会中弹?难怪昨夜在我爸爸的寿宴上,我一直找不到他,还以为他不习惯那种热闹的场面,才中途离席,也难怪我打了好多电话到酒店的房间找他,都没有人接听,原来……他遭人枪杀,生命垂危,紫云,你告诉我,他在哪家医院,我要马上去看他。”
夏紫云哀凄的扬起睫毛。
“霜霜,”她低哑的说:“就因为这件事很复杂,就因为我无法把骆奇送去医院,我才找到这儿来,但我真正要找的人不是你,而是你的母亲杜曼君。”
石霜霜愕然极了。
“你为什么要见我母亲?”她不解的问。
“因为只有你母亲才有办法救骆奇,才能解决这场危机和恩怨。”
“这怎么说?”
“已经没时间了,霜霜,如果你不想骆奇有什么遗憾,就快带我去见你母亲吧,等我把一切原委都告诉了她,你自然就会明白所有的真相了”
顿时,石霜霜一语不发的把她带进了屋子里。
就在那富丽堂皇,雕栏玉砌的客厅里,夏紫云终于见到了杜曼君,把那张发黄的照片送到她手里,娓娓细诉骆奇的身世和“千里寻母”的故事,包括他走入江湖,成为黑道上赫赫有名的杀手,一直到他接下这趟意大利之行的杀人任务,还有他化成“韩伟杰”刻意接近霜霜的目的,一直到他在石家骏的寿宴上发现了狼犬之星,以及行迹败露被一路追杀,一直到他中弹倒地的种种经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听得她震动不已,心都不由自主的揪痛了起来。
“天啊!”她捧着照片,泪落如雨的说:“他真的是我的儿子,他真的是我的儿子。就凭他的名字叫做骆奇,就凭他有了这张照片,还有他知道这串狼犬之星的由来,我已经相信,他千真万确就是我二十几年前抛下的那个孩子,不管怎漾,我都要救他。”
“不,不!”站在一旁的石霜霜,突然摇晃着身子,犹如晴天霹雳的喊:
“我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不相信骆奇是您的儿子,也不相信我和他居然会是同一个母亲生下的兄妹,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打死我都不相信——”
“是真的,霜霜。”杜曼君心痛至极的说:“骆奇就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幸好他并没有真正的爱上你,也幸好你们没有铸成大错,要不然这个罪孽,就全是我一手造成的。”
“可是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法接受骆奇就是我的哥哥,这……这对我太残忍,太不公平了。”
“也许这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也是命运的安排,注定要利用这个玩笑,来让我们母子相认。”杜曼君安慰的说:“只是害苦了你,霜霜,如果要怪,就怪我吧,是我的一段陈年往事,把你推到痛苦的深渊里去。”
“不,妈妈,”石霜霜噙着泪水说:“发生这样的事,那是老天的作弄,我怎能怪您呢?何况那一段陈年往事,也是您心中永远的痛,如今事隔多年,你们母子好不容易能够相逢,我应该替您感到高兴才对。”
“但我担心你不能释怀。”
石霜霜抬眼看了看夏紫云,又看了看杜曼君,才柔肠百转的说:
“我承认这样的消息,对我来说很不甘心,也难以平静下来,可这都已成了不可抗拒的天意,我还能自欺欺人,不面对事实吗?虽然失去了骆奇,至少,我多了一个哥哥,不是吗?”
“好极了,霜霜。”夏紫云突然面对着她,“能听见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真怕你会受到伤害。”
石霜霜抬眼看她。
“谢谢你。”她感动而友善的拉起夏紫云的一双小手,“谢谢你把骆奇的消息带来,谢谢你解除了我母亲心中长久以来的愧疚和挂念,也谢谢你阻止了让一场悲剧发生。”
“不,霜霜。”夏紫云摇头说:“我不要你谢我,我只要你们快去救救骆奇,他就要没命了,你们赶快想想办法送他去医院吧。”
杜曼君瞬间着急了起来,她慌张的说:“骆奇现在在哪里?事不宜迟,你快带我和霜霜去见他,我要安排他住进最好最好的医院,请最好最好的医生,给他最好最好的治疗。”
“是啊,是啊。”石霜霜也点头说:“骆奇是个福大命大的人,他挨了子弹,还能挺到现在、可见他的生命力之强,紫云,你就别再担心了,我和我妈妈会救他的,你赶快替我们带路吧。”
就这样,杜曼君来到了小院落,也见到了昏迷中的骆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