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狗早上是不是要喂?”
“嗯。”
“我的存折放在言画意那里,我待会儿要去找她拿,顺便买菜。”
“嗯。”
“我决定搬出去,不住你这里了。”
“不行。”
“为什么?”她差点站起身来,对他拍桌子抗议。
“没有。”
俞筱茉深吸几口气,看来他都有在听嘛!为什么只肯嗯来嗯去的呢?不爱讲话也没那么惨,她觉得裴少寒的表现已经到了“恨讲话”或“不屑说话”的地步了。
“你如果一直很少说话,声带可是会退化的,白白浪费一个器官,那很可惜喔!”更何况他的声音也不是很难听,有什么“听”不得人的?
裴少寒抬起头,凝望着她的眼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俞筱茉惊讶的瞪着他,并倒抽了一口气。“你……你居然在笑。”她不敢置信的直盯着他只有露出一丝笑意的眼眸,连眨眼都舍不得,贪婪的看着地难得的摄人表情。
直到他再度将视线移回报纸,她才舒了一口气,咕哝道︰“你还是不要常笑比较好,不然我就不信还有哪些女人能保持冷静和理性。”
正如她所愿,裴少寒的表情又回复了一贯的冰冷无情。
俞筱茉满足的笑了笑,坐下来享用她的早餐和报纸的财经版,心里仍因方才的惊喜而雀跃着。
真是太高兴了,刚才那一点点点点、只维持了几秒钟的笑,在她的估价单里可足价值上亿的珍贵宝物呢!其实应该不只这样,若是有人捧着大堆钞票请裴大哥笑一下,恐怕也换不到吧!真是幸运极了。
可是……他干嘛笑?她说的那句话很好笑呢?哪里好笑?她可是很正经的在告诉他耶!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裴少寒已经换好衣服,准备上班去了。他走到餐桌旁,潇洒的抱起一叠文件及车钥匙,安静的走了出去,但随即又走了进来。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她,并递给她一把钥匙。“不准搬。”
俞筱茉微愕,望着他的背影,手中握着仍留有他手掌余温的钥匙,心中原本充斥的苦涩不知何时已转变为不晓得从何而来的甜意。
* * *
俞筱茉站在言家门前,没什么耐心的等着言画意来开门。
“谁啊?那么早……”言画意拉开大门,当场被来人冻结在原地,连话都忘了说完。
“还早?都已经九点多了……喂,画意,你不会就这样在门口睡着了吧?醒醒啊你!”俞波茉伸手捏住画意的脸颊,用力拉扯着。
“痛痛痛……痛死了啦!快放手!”言画意死命的摆脱掉她可伯的刑求,但仍是一副戒慎的表情。“对不起,小姐,你和我一个叫俞筱茉的朋友长得一模一样……”
“我就是俞筱茉!言画意,你到底睡醒没?”这个女人,是故意损她的吗?
未料,画意仍摇了摇头。“不可能,她从昨天下午就失踪了,现在还没找到呢!小姐,你别再开玩笑了。”
她……她开玩笑?!“你居然在我面前说我失踪了?你到底是……”筱茉思索了一会儿,浮起一个奸诈的贼笑。“如果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赖掉上次那笔二十七块的影印费那你就错了,我决定要加收利息!”
这番话下来,画意终于稍微相信这位访客正是俞筱茉本人。“你……你真的是筱茉?”
“我又不像你和诗情是双胞胎,全世界、全宇宙只有我一个俞筱茉!”
“噢!老天,你跑到哪儿去了?大家找你找得要命!”言画意把好友拖进屋里,马上进行问题轰炸。
“哦?我刚才好像没看到某人有‘很要命’的样子,你说是不是呢?”俞筱茉笑吟吟的挖苦道。
“那是因为太要命了,所以就累得睡死了,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我哪里也没去。”除了裴少寒家之外,她真的哪里也没有去。
“那为什么电话打不通?”
咦?她们不晓得她的居处已经葬身火窟了吗?大概是很快就扑灭了,记者来不及采访吧,也说不定是她根本没看新闻。“电话啊!….坏掉了。”还是别告诉画意好了,不然她寄住在裴少寒那里的事就会曝光了,而她还不打算让别人知道。
“坏了?真是凑巧。”画意摇摇头,以表示她的哀悼之意,但很快的,她的表情突然古怪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少女痴呆症!“我本来就在这里。”真是奇怪,画意的精神状态一定出问题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不用打工吗?”太反常了!早上十点,打工的黄金时段,而俞筱茉居然坐在她面前,悠哉游哉的喝着茶,一点赶时间的着急模样也没有!
反常!绝对反常!百分之一万有问题!
“打工啊……”糟糕,她怎么解释比较好呢?“书店老板有事,今天休假。”这个不叫解释,叫做掩饰。
还是快把东西拿回来,好进行下面的工作吧!思及此,俞筱茉的心情又低落了几分。根据裴少寒的条件,她只好忍痛将这些工作辞掉。她待会儿就是要去向各个即将痛失英才的店家们辞职的,想想还真是舍不得。
“好了,不跟你多说,我还有急事待办,拜托你把我的存折和印章还给我。”
好像还不太对劲。言画意不甘心的皱着眉,慢吞吞的踱进房里拿出筱茉的第二生命,心里不停的思索着她今天的谈话及表情,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遗憾的是她的分析能力实在比她所期望的低了一点,所以一直到俞筱茉走出大门之后,她还是找不出任何可供拷问的线索。
* * *
傍晚五点半,裴少寒反常的早归了。虽然下班时间是五点,但他通常会留在办公室里加自愿班或在道场里练身体,那么“准时”回家倒是头一次。
他站在门口,一脸深思的表惰,目光则梭巡着空寂的室内。她跑到哪里去了?离开了吗?毕竟她是被他强留下来的,会趁他不在时落跑是非常有可能的事。再说她孑然一身,两袖清风,连行李都不用拿,要跑更是容易。
甩甩头,裴少寒烦闷的扯了扯领带,让整个人呈大字型的瘫坐在沙发上。他什么时候会做这种扣留别人的事了?又为什么他会做这种事?因为心底那股挥之不去的寂寞吗?还是只是因为她是俞筱茉?一连串的问题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只好无声的叹了口气。
最近,他发现他愈来愈不了解自己。
二十九年七个月以来,裴少寒一直自以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做什么、要什么、为什么,可是最近他的行为却令他对自己感到很陌生。从不开车载女人的他,为了接她还特地等了十几分钟;一向对别人的苦难冷眼旁观的他,居然伸手扶住了在火场摇榣欲坠的她更离谱的是,严禁他人干涉私生活的他,竟强迫她不许搬离他的房子,甚至不惜以利相诱来留下她!若不是他自认意识清明,裴少寒根本不承认这是他会做的事,而且也没人会相信。
就这样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裴少寒决定先让自己回到现实生活再说。既然俞筱茉不在了,自己当然又要再回到以往的日子,还是先为自己和灰狼准备晚餐,不然饿死了不仅没人知道,也没人会可怜。
深呼吸,张开眼,他却看到了俞筱茉正以奇怪的表情盯着他。
“你在这儿干嘛?睡觉吗?”真难得看到他卸下防备的样子,但方才他脸上那深刻的疲惫和失落却令她不禁微微的心疼。
“你在?”老天,她还在这里,他却已经先自以为是的自哀自怜了一番!真是愚蠢!
她在?他是什么意思啊?硬把她留下来还一副很惊讶看到她的样子。“我不应该在吗?”
“我没说。”
“你是没有说,可是你的表情却有写!”笨蛋,亏他的北极脸练得那么到家,却连掩饰一下都没有,摆明了是故意伤她的心嘛!
其实不只她,裴少寒也觉得自己很窝囊,只不过他懊悔自已居然那么容易在俞筱茉面前泄漏他的情绪,这让他感到相当的不安。
或许坚持留下她对他而言并不是件好事。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让她离开的打算。
“我今天去找画意,把我的钱拿回来了。”俞筱茉开始报告她的一日行程。
“嗯。”而裴少寒又回复了他一贯的平板回应。
“然后我就一家店一家店的去辞职,一间一间的亲自去喔!你看我多有诚意和歉意啊!没办法,临时辞职对人家会造成困扰,不好意思嘛!走得脚酸死了。”她皮皮的看了他一眼。“我真希望那个始作俑者能好好检讨一下。”
裴少寒看了她的腿一眼,随即便仰起头闭目养神。“……嗯。”
“你都没看到那些老板多舍不得我呀,因为我是他们店里的“主力店员”,一旦我走了之后,他们又要重新招募店员。不过这样也好啦!我一个人失业,可以让好几个人找到工作,这样就可以减少社会的失业率了!”俞筱茉倒是自言自语得相当起劲。
她等着裴少寒的回应,他却迟迟没有回答,她转头看向他,遗憾的发现他好像睡着了。唉!真扫兴。她惋惜的轻声往厨房移动,本来还想多跟他沟通一下、多了解他一点,没想到他居然睡着了……
她摇摇头,开始翻冰箱找晚餐的菜。
正当她捧着一堆材料,踢上冰箱门的同时,门铃也凑热闹的响了起来。俞筱茉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往大门走去,一直到了门前,她才想起自己还是个不宜曝光的寄居者,还是叫裴少寒来开好了。
她转过身︰“裴……”他失踪了。
真是的,莫名其妙的回来,又不声不响的不见,这种人真是不可靠。
暂时撇开他不谈,现在重要的是要不要开门。
开!那如果来者是认识她的人呢?像那个古怪的吕沐远,或是唐中闵和言诗情夫妇,这么一来就绝对会曝光的;一旦再传入画意耳里,就算她半承认半撒谎的说她是裴家的女佣,恐怕也会受到相当的质疑,到时她和裴少寒的清白就……
不开!也许只是个推销员、收报费的人之类的,她如果躲起来的话也未免小题大作了些。
比较起来,不开门是比较聪明的抉择。
但门外的人可不这么想。按了十数声的电铃之后,来者决定直接以人工方式把门给喊开。
“少寒,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看到你的车了,所以你最好赶快开门,不然你就一星期别出门,因为我没见到你是不会走的,快开门!”一个带着西洋音的女声传来。
哇!这个女人好狠啊!俞筱茉咋舌,外国女人都是那么直接而不择手段的吗?一星期!筱茉计算着屋内所剩无几的物资,不行!存粮不够,撑不到这场“抗战”结束他们就会先饿死了;再说她也不认识什么外国人,应该没有关系吧!
“请问你是哪一位?找裴先生有什么事?”一开门,俞筱茉就后悔了,眼前这位穿着火辣的性感女郎不只长得漂亮,身材也挺不错的,还对俞筱茉的出现迅速冒出了一股令她差点窒息而死的敌意。
她怕这个女人,除了她身上的肃杀之气,也怕她抢走了裴少寒。这个潜意识的发现不禁令筱茉吓了一跳。
“你是谁?”那外国女人恶狠狠的问道。
正欲开口回答时,俞筱茱便从身后的凉意以及门外访客瞬变的表情得知了另一人的到来。
转身一看,正是几分钟前消失的裴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