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坐了许久,甚至忘了自己的指头蘸了胭脂。
目光一闪,在铜镜中瞥见那个令她失神的身影,她一颤,倏地站起身面对着他。
多日不见,她才发现自己的心,早已遗落。
对他,有太多的思念。
可她垂下眼,什么也没说。
他轻执起她的手,吻住她指上的嫣红。
未着胭脂的粉颊冲涮了一片红潮。
他扬起一抹笑,从怀中掏出了只玉镯。望了她一眼,他执起她的手,将玉镯套入她的皓腕中。
她抬手轻触着腕上的白玉镯。察觉玉镯内缘有着略微不平滑的触感,她讶异而专注打量着。
“那是我命人刻上的,你的名儿。”他道,轻抚上她的颊。“我的玉娘,美丽而固执,如同这温润而坚硬的玉。”
将她纤细的柔美与腕上的玉镯全都包覆在自己的大掌之中,他低喃:“这只镯子就如同我的心,我将它交给了你,也将它套住了你。我们会相寸到老到死,直到永远、水远。”
美丽的誓言。可,她却觉得不真实。
郁郁地将脸埋入他的怀中。她轻叹着,心头萦绕的净是他所说的永远……
☆ ☆ ☆
“永远”,多么美好而不切实际的两个字……
“妹妹,你醒了吗?”她的母亲梁韵秋敲门唤着。
“醒了。”她答道。声音因为刚醒来而显得较平常佣懒低沉些。
“有人找你。”梁韵秋推门而入。“是个大帅哥呢。”
她眨着眼坐起身来。“谁?”
“我没问,他在客厅等着。”她母亲坐在床沿笑望着她。“交男朋友了吗?”
“没有。”她淡淡地否认了。
“真可惜,我以为他就是哪。”惋惜之后,她再次扬起唇来。“他是个不错的对象。”
韩书褆好笑地看她母亲。“‘他’是谁呀?”
“外边儿等着的人。”梁韵秋指指门外。
韩书褆想了想,怎么也想不到有谁能让她母亲这样满意的。想不出答案,她却笑了起来。
“你不是才头一回见到他吗?”虽然她仍不知道母亲口中的“他”究竟是谁,不过,从话中听得出来,她母亲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人。“只见一次面就知道他不错了?”
“你老妈看过形形色色的人,我对自己的眼光可是深具信心的。”梁韵秋有几分得意地说。而后拨开她颊边的发,梁韵秋细细地审视着她。“你真的长大了呢,我的小女儿大得可以嫁人了。”声音中有着不舍。
“干嘛突然这么感伤?连个对象都没有,谈什么嫁人?”她淡淡地说。“而且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我大概会一辈子独身了。”
梁韵秋被她的话给逗笑了。抚着韩书褆的发,她说:“你只是还没遇到那个能够打动你的人。总有一天,你会遇上个让你心动倾心的男子。天雷勾动地火之后,到时候,你恐怕连老爸老妈都不要了。”
韩书褆也笑了出来。“你被爸带坏了。看了太多的电影,脑子里净想这些不合现实的情节。”
“你呀!”梁韵秋笑着,轻拧了韩书褆的粉颊。而后她突然想起仍在楼下等着的人。“那位先生还在楼下等着。”轻拍了韩书褆一下,她说:“快起来,别让人家等太久了。”
“嗯。”韩书褆不置可否地应着。
“动作快。”梁韵秋到了门边又回头交代着,才将门掩上。
下了床,韩书褆仍是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自己,她甚至没有费神去思索客厅等着的人究竟是谁。
今天是难得的星期假日,她却仍得要工作。不需要像平时那样准时进办公室,不过,她得到画展场地去看看。不管找她的人是谁,她都没有太多的时间招呼他。
由于不用进办公室,她也就没有换上平时上班穿的套装,而是套上了轻便的洋装,并且没有费心去绾起长发,而是任由它披散在肩后。所以,虽然动作温吞,她倒也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一切都打理好之后,她踩着轻松的脚步往楼下走去。不过楼梯才走了一半,看到了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人时,她便怔愣地停下了脚步。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一早便见到他,她甚至以为自己能够一辈子都不再与他有所接触──她将他的联络电话与地址全都交给了经理;也就是说,画展的一切事宜以及与他联系的工作交都由经理代劳了。
他来做什么?
“妹妹,你怎么这么慢?徐生先等了好久了。”梁韵秋发现了她,有些责怪地问道。
韩书褆轻扯着唇,没有解释,又提起脚步朝楼下走去。
徐杰希站了起来。
“你们聊,我先上楼去了。”梁韵秋说着,站起身步上楼梯。
“嗯。”韩书褆有些多余地目送着她母亲上楼,因为她不想太早面对客厅中的男人。
她尽可能地拖延着与他面对面的时机,直至她母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她才不得不转过身去面对他。可她仍是立于原地,不打算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为掩饰心中的不安,她主动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他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韩书褆也没再追问。总之他是知道了,追究这个似乎没有太大的意义。而且她也不甚在意,问这个问题,纯粹只是找话说罢了。
“你来有事吗?”她又问。
他可以不告诉她他是如何得知她住处的所在,不过,来找她总有个原因的。她可不认为他会是“刚好路过,顺便进来看看”。
他依然没有回答,只是轻扯着唇。不过她随之想到,预定的行程之中为他今天安排了极重要的宣传活动──电视专访。
“你不是该到电视台了吗?”她看了腕上的表一眼问道,不等他的回答,她又随即转身取来了电话,快速地拨着按键。“我们经理他大概──”
他的大掌覆于她拨号的手上。“你陪我一块儿去。”
她快速且过于用力地将手抽了回来,垂眼躲避着他的视线,好一会儿才摇头道:“你所有的行程我们经理都会陪你一块儿──”
“我不喜欢那个家伙。”她抬眼觑他。
他仍是笑着,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与想法。她也不去细想,只知道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在嚷着要她离他远一点。
她再次摇头。
“很抱歉,我今天得到画展会场去看看。”言下之意就是她爱莫能助了。“我想,您还是让我们经理陪同您──”
“我说过由你安排的,记得吗?除非你一同出席,否则一切宣传活动就此取消。”
他在威胁她?她否眼圆睁,久久说不出话来。
深吸了口气之后,她才道:“我相信我们经理绝对会为您做最好的安排,您──“
你陪我去,或是取消宣传活动,你自己决定。不过,我必须提醒你,取消宣传活动对我不会造成任何损失,毕竟你也说过,合约上没有要我配合宣传活动。”
瞪着他,她的眉心不自觉地拧了起来。她对他的第一印象还真的一点都没错,他不该是个艺术家,而该是个精于算计的商人。
“如何?”他瞟了自己腕上的表提醒她,与电视台约定的时间将届,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考虑了。
接到他的暗示,她看了自己的表一眼,而后有些挫败认输地在心中叹了一声。再次抬眼她注意到了他察探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她感到了被侵犯的不悦。“别试图在我身上探寻我父亲的影子,我没有遗传到我父亲的才能。”
她突如其来的话令他顿了一下,随之笑了出来。“你真的相信我母亲的说辞,以为我是因为你父亲才决定到台湾来开画展的?”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也没再解释,只提醒她:“你决定得如何?”
这一次,她叹出声来。既然逃避不成,那么,她只得试试另一条路。
“好,我去,不过我得先换个衣服。”她低头看了身上的洋装一眼,这样的装束飘逸自在有余,却显不出一丝丝的专业干练,绝不适合与他一道前往摄影棚的。虽然她无须上镜头,不过,她毕竟代表着公司,穿得如此随兴是不合宜的。
“不用了,你这样很好。”不待她发言,他已牵起她的手朝大门走去。
“今天我开车来的。”他在她打算往车库走去时说道。
看了他一眼,她什么也没说。
来到目的地,他们将车停在摄影棚对面的停车场。出了停车场待过马路时,他伸手轻扶着她的臂。而他的碰触令她颤了一下,随即微微侧过身避开他的碰触。不过动作之后,她却有些懊恼。他的动作很明显是基于礼貌与安全考量,而她避开他的动作,似乎会令他有些难堪。
但他什么也没说,仍是一派的轻松自在,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可事实上他却是将她的动作与表情完全看在眼里。
他的唇角微扬了起来。
待他们进了摄影棚才发现,简之溪早他们一步到了,并且正迭声向电视公司的人道着歉。
当他发现韩书褆与徐杰希同时出现在摄影棚时,他先怔愣了会儿,随即放心又得意地堆满了笑,向记者介绍着徐杰希。不过,他的视线却频频投向一旁的韩书褆,目光中有着明显的刺探与不悦。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韩书褆自是感觉到了,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返到一旁静静地看着。
徐杰希说他配合宣传活动,他也确实做到了。除了拒绝简之溪“好心”地要陪他一同上镜的建议令简之溪有些脸上无光之外,他真的是完全的配合。就连化妆师为避免反光要求他上粉他也同意了,虽然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
此次访问他的是个年轻的女记者,一开场,她便兴奋地表示了自己是J.C.的忠实画迷,徐杰希也亲切地回应,对于记者的问题他也几乎是有问必答,丝毫没有所谓艺术家的怪脾气。而韩书褆一直专心地聆听着他们之间的问与答。
“……在自己的作品中,您最喜欢的是哪一件?”
韩书褆聚精会神地等着他的回答,不过,她没能听见,因为她身旁的简之溪在徐杰希回答之前便先开口语带指责地问她:“你为什么会与他一同到这儿来?”
她原本以为徐杰希能够找到她的住处并且要她陪同前来,是简之溪同意的,而现在看来,简之溪事前根本毫不知情。不过,她也不想多作解释。所以她只是抿唇摇了摇头,再次看向受访的徐杰希。
不过简之溪可不许她如此漠视自己。他紧紧攫住韩书褆的手,咬牙切齿地又问了一次:“你为什么会与他一同到这儿来?”
他的力道之大,几乎弄疼了她。韩书褆吃痛地拧起了眉头,直想抽回自己的手,不过一来她的力气敌不过他,再者,她也不敢有过大的动作,唯恐影响了访问录影的作业,努力的结果,她的手仍牢牢地拑在他的掌中。
“回答我。”简之溪扯着她的手低声道。
她仍是没有回答,只是试图转动自己的手腕减轻疼痛。她有些被简之溪的反应吓着了。她从不曾见过简之溪如此形于外的怒意。
简之溪非但不放手,反而加重了几分的力道。
“放开她!”徐杰希突地站起身看着简之溪,目光冷硬。
所有的人都因着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而怔住了。
而简之溪在与他锐利的目光对视了两秒钟之后,立刻将韩书褆的手给甩了开来,好像她的手突然之间有刺扎人似地。
在他放开韩书褆之后,徐杰希仍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直到简之溪再也承受不住,儒弱地撇开了视线以避开他的目光,他才看向韩书褆。在确定她安好无恙之后,他才再次坐回坐位上,泰然自若地朝周围的人点了点头,表示访问可以继续下去。
那名女记者又怔了两秒钟,直到耳机中传来指令她才反应过来。带着不自在的笑容,她道:“您放心,这段节目并不是现场直播,刚才那一段我们会加以修剪的。”
徐杰希淡淡地点点头,未作其它表示。
若非自己就是方才那段小插曲的当事人,韩书褆大概会笑出来。方才无理的明明是徐杰希,可大家却好像是自己犯错了一般,颤颤兢兢地。非但不因为他的行为而有一丝丝的不悦,甚至主动提出解释要他宽心。
而接下来,徐杰希的泰然很快地便传染给他周遭的人,被中断的访问不久便接续了下去,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般。
韩书褆也试着撇开方才的不悦,继续听着访问的内容。不过,一旁简之溪投射而来饱合怒意的目光实在令人难以忽视。
几分钟之后,她也忍不住地回头望向简之溪,轨见他一脸指责地瞪视着她,又偷觑了徐杰希一下。他看向徐杰希的眼神虽也有怒意,却是有些畏缩的。再瞪了她一眼,简之溪不顾自己职责地转身离去。
他的离去,令韩书褆放心地吁了口气,却也有些烦心。再怎么说,简之溪是她的顶头上司,今天的不愉快,不知会往日后发生什么变数。
拜简之溪之赐,接下来的专访内容她几乎都没有听进去,直到徐杰希与笑意盈盈的女记者来到她身旁,她才意会到专访已然结束。
直到来到停车场,她仍有些心不在焉。
“你在想什么?”他扶着她的臂停下两人的脚步问道。
“嗯?”她看了他一眼才抿唇摇了摇头。“没什么。”察觉他仍扶着自己,她倏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为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她撇开视线随口说道:“刚刚真的很抱歉。其实我们经理人很好,只是脾气坏了些。”
她的话令他不悦地微眯起眼来。他不喜欢她为别的男人辩解些什么,即使为公事也不行。
不过她太过专注地想忽视自己太过在乎他的感觉,全然不曾注意到他的情绪转变,仍自顾地说着:“他平时不会这个样子的,下回──”
“我饿了。”他粗率而大声地打断了她。
她倏地转回视线,顿了会儿才问:“你没吃早餐?”
“没有。”他将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你也没吃不是吗?”
“嗯。”她轻扯唇角点了点头。经他一提,她才察觉自己也是饥肠辘辘的。点头的同时,她伸手欲打开驾驶座旁乘客座车门,却被他阻止了。
“你来开车。”他仍立于驾驶座旁。
她看了他两秒钟才提起脚跟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座。
他退开一步让她入座,而这位置转换的一瞬,他的臂不经意地刷过她的胸前,并且他的男性气息完全地笼罩着她。
只是一瞬,却仍令她心跳加快了许多。
虽然明白那碰触是不经意的,他甚至不曾留意,可她就是止不住自己紊乱的心跳。
他低垂的眼睫掩住了他的心思,可是他的唇仍是抑不住地微微扬了起来。
他必须对自己诚实地招认,他是故意的。
故意让自己贴近她,故意制造那样狭窄的距离让她不得不感觉到他。那个不经意的碰触并不在他的算计之内,不过,那个小意外很好。那令他得到了预期的结果。他看得出她的心神不宁,虽然她极力掩饰。
漫无目地的开了一段路程之后,她的大脑才开始恢复正常的运作。在心中轻斥自己的小题大作之外,她也想起了他们还没有决定目的地。
待驶了一小段路之后她才回过神来问道:“你想吃什么?”
“先去画展的会场吧。你说过你今天得去看看的不是?”
“我以为你饿了。”她瞥了他一眼。
他耸了耸肩。“先去会场吧。”“好。”她不在意地点头应道。
她并不需要到会场去,先前之所以如是说,单纯地只是想避开与他的接触。不过,话既已出口,她也就只得走这一趟了。
只是想到简之溪可能正在里头,早上的不快,今她心头有着犹豫,不想在这时候遇见他。
果然不意外地,他们在会场见到了简之溪。见到他们,简之溪沉着脸,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怪异地直盯着她瞧。
韩书褆的眼神回避着,可她的脚步却不自觉地放缓了下来。
看出了她的犹豫,徐杰希什么也没说,大掌扶着她的背,轻促着她往前行。
他不喜欢她在意别的男人,无论原因为何。
其他的同事见到徐杰希先是一阵意外,而后堆起了笑同他们打着招呼。韩书褆本欲上前帮忙的,可同事却阻止了她,只笑着要她好好陪着J.C.。
她对同事扯了个不甚真心的笑。她待的是“公关”部门,可不表示她是“公关小姐”。不过她没将心中的想法说出口。明白同事并无恶意,她也尽可能不在意地善尽职责──陪着徐希杰。
“你自己最喜欢的是哪一幅画?”看着墙上的画作她突然想到了早上记者问他的问题。
漫不经心地瞥过已悬挂好的几幅画,他耸了耸肩,不甚在意地道:“我最喜欢的不在这次的展出之列。”
“为什么?”她有些意外。头一次出国展出他的作品应该是很慎重的不是,而他最满意的作品却不在展出之列?随即,她想到了在他家里看见的新闻。
“你最欢的是被窃的那一幅画?”所以,那幅画并未展出也就不稀奇了,因为被窃了呀。她在心中合理地想着。
他淡淡地笑着。“你会有机会知道的。”
她将他的回避视为否认。又猜测道:“你最喜欢的画已经被买走了?而买主不愿提供那幅画展出?”
“不,那幅画是非卖品。”他摇头。“不需要探究,我说过,你会有机会知道的。”
显然他不打算告诉自己答案了。看了他好一会儿,韩书褆不甚在意地移开了视线。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他不感兴趣地说着。看到她投注而来的目光,他又说:“只不过是几幅画,让你同事去处理便已足够。有事,让他们与我母亲联络便成了。”
她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很重视这次的画展,毕竟这是你头一次在英国以外的地方办画展不是吗?”
他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办画展从来就不是我在意的,我的兴趣是画。”
“成名以前,大家看的是我的画,成名之后,我画得如何反倒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那些来看画展的人,与其说是来看画,倒不如说他们是来看画上我的签名。”他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墙上的画作,而后转过身挑起眉看她。“很有趣,不是吗?”
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他摇摇头,突地笑了,问道:“你喜欢我长发还是短发?”
“我都喜欢。”她不经思索便答了出来。而后她怔了两秒钟,将视线调了开来,不自在地说着:“我……我不曾见过你长发的样子,无从比较起。”
他的笑意更深了,又看了她一眼,说:“是吗?”
“走吧。吃东西去。”脚跟一楚,他毫不迟疑地往外走去。
接下来的时间完全由他主导着,她甚至来不及提出异议,只能像只陀螺,跟着他转来转去。吃小吃、逛夜市……再一次,她觉得他该是个商人、或是……不知道,什么都行,总之眼前的他不该是艺术家。他的主导性太强、效率太高、步调太快,短短的时间之内,她已陪着他走遍了“大江南北”……待她回过神来才发觉车停下了,她回到了家门口。而他,正噙着笑看她,似乎他们已到了好一段时间了。
“对不起,我……”她摇着头。这已是今天的第二次了。“对不起。”
“别放在心上。”他抬手阻止了她。“我有事与你谈。”
她静静地看着他,他却未再发一言。看着,等着,就见她的神情越发严肃了起来。而后,她终是按捺不住,试探地问道:“你……是冒充的?你根本不是J.C.?”
他大笑了出来。“当然不是。”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才又道:“我的身分绝对是无庸置疑的。我要谈的是,开幕酒会上,你必须当我的女伴。”她直摇着头。
“我想您误会了。开幕酒会并不需要什么女伴,您只要露个面。如果您愿意的话,准备一份讲稿──”
“我知道开幕酒会是做些什么的。”他舒适地摊靠在椅背上,望向她。“别人怎么做是他们的事,我的开幕酒会上需要一个女伴。而那个女伴,就是你。我首次参加的开幕酒会上必需有你相伴,否则,这个酒会就失去其意义了,懂吗?”
他低沉轻柔的嗓音几乎能够将人给催眠了。她觉得他的眼有若一片深潭,又有若一坛醇酒,几乎要让人溺毙在其中,她几乎就要点头应允了,大脑却在最后一刻响起了警铃,警告她离他远一点,愈远愈好。
深吸了口气,她再次摇头。“我不认为那是个好主意。您只需要──”
“固执的女人。”他轻笑出声打断了她。“不过,至少你没将我给撵下车。”
不让她有发言的机会,他挺起肩背,转身正对着她。
“让我这么说好了,有你陪同,我才会去参加那个酒会。否则……”他的尾音隐去,脸上却多了抹狡猾的笑容。
再一次的威胁!
她恼怒地瞪着他。“你不能那么做,我们已对外公布了你将出席酒会的消息,你不能在这个时候──”
“我能。你很清楚的。”他好无辜地笑着。“合约上没有注明我必须出席酒会。”
“你自己答应的。”她低嚷着。见他全然不为所动,她有些挫败地咬着唇。“那是你自己的画展,你怎么可以表现得这么不在乎──”
“我可以。我说了,我一点也不在乎那个画展。”深深地凝望入她的瞳眸之中,他缓缓敛去了笑容。
许久之后,他才低缓道:
“那个画展办或不办,我一点也无所谓。事实上……我是来寻找答案的,一个……或许只有你能解的答案。”他的声音像是咒语,低沉地在她耳边萦绕着。
而她只能怔怔地看着他,几乎是屏息着。
他炽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双眼直盯着她的唇。她以为他会吻上自己,但是他没有。露出了一抹深不可测的笑,他的视线下滑到她的唇。
原本扣着她下领的拇指此时轻抚着她红滟滟的唇。
他们俩同时都注意到了他的指头染上了她唇上的胭脂。
轻扯起唇,他与她拉开了些许的距离,视线再度与她胶着。在她的注视下,他抬手吻住沾染了她唇上嫣红的指头。
她震了一下。
她该觉得被侵犯,该用力推开他,该指责他的无礼,可是她没有。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她不自觉地开口问道:
“你……找到你要的答案了吗?”
“或许。”又看了她一眼,他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你要找什么答案?”她瞪着他问着。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她从来不在乎、不打探别人的私事的。
“一个困扰了我许久的谜……”他看着被他抹去些许胭脂的唇,近乎自言自语地低喃着。而后,他摇了摇头,露出一抹笑。“你会有机会知道的。”
一瞬不瞬地与他对视着,良久之后她一颤,撇开了视线。
“我出席与否由你决定。酒会当天,你若是没有来接我,我就不会出现在会场上。”云淡风轻地说完,他的食指轻划过她的颊。“回去吧。晚安。”他倾身在她唇上印了个吻。
她几乎是失了魂地开门下了车,没来得及开口,他已抛下个飞吻,飞驶而去,留下反应不及而懊恼不已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