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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强人 第四章
作者:岑扬
  从十二岁心智开窍发现自己当不了“蒋夫人”之后,向莞觉得自己脚底的世界碎成千片万片,好不沮丧。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上帝关了一道门,便会再开一扇窗。

  就在她小小易感脆弱的心灵深觉前途茫茫、未来惨澹的时候,港剧“大时代”让她发现商场上你蒙我骗、尔虞我诈的世界,以及男主角帅到不行、聪明到绝顶的表现,无一不令她深深陶醉。

  她不想当被呵护的女主角,家中娘亲有交代,靠山山倒、靠男人男人跑,女人靠自己最好!所以,她想成为那个商场上的女强人。

  “女强人”三个字,在十三岁那一年深深打进她心里。

  为了变成一个女强人,她考进台北商专,一边念书一边在贸易公司打工,累积业务经验,之后插大就读企管,辅修会计,同时又进入企业顾问事务所工作,终于确定自己的志向。

  花一辈子的时间成立一间公司算什么,用一辈子救无数企业才叫厉害!所以她要当名出色的企业顾问,成为这一行的强中手。

  既然想要从事这一行,就得要学会管理,最基本的就是对于自我的管理──于是,她有空就会去健身俱乐部,一方面运动维持好身材,另一方面扩展人脉。

  为了达到后面这个目的,她选择加入年费贵得让她想哭的高级健身俱乐部,好打进贵族子弟、商业才俊的社交圈。

  没办法,谁教她出身寒门、血统平凡,身边没有自动巴上来的苍蝇,只好自己变成那只苍蝇。

  幸运的是,向莞先天有招蜂引蝶的外表,不必太招摇钻研就能引名门贵公子、青年才俊等等人物自动送上门,套套交情、换换消息,最后基于“日久见人心”法则选择交深或疏远、对峙或合作。

  至于名门千金、社交贵妇,拜先天的粗神经及后天易于与人攀谈的社交能力所赐,无形中化解美女之间王见王注定死棋的相看相厌,虽无法达到相愿级完全避免遭人妒忌的功力,倒还是有不少好友手帕交。

  夏纯怡就是其中之一。

  “真搞不懂你。”在跑步机上晃悠慢走,向莞瞟瞟隔壁同样在散步的朋友。“明明晚上在这里就能见面,还刻意跑到明达找我。”

  “我有我的用意。”

  “醉翁之意不在酒嘛,你的目标是凡庸。”

  “嗯。”夏纯怡娟秀的瓜子脸上表情平静。

  “想追他?”

  “我已经在追了。”夏纯怡走下跑步机,决定洗个三温暖结束今天的运动。

  向莞跟在后头,非常有兴趣探知内幕消息。

  “这就是你坚持雇用我为京凌企业做管理规画的原因?”这等行径未免有假公济私之嫌。

  两人一同走进女性更衣室,夏纯怡神情如常,说的话也跟平常一样实际:

  “如果你没有本事,就算送我十个商凡庸,我也不会把这笔生意交给你。”

  “一石二鸟,算我服了你。”敌不过前辈的老谋深算。“但我怀疑近水楼台能让你先得月,凡庸根本不知道你对他有意思。”

  “他会知道的,在我告诉他之后。”

  呵!这位姐姐也太直接了吧?“难道你想向他告白?”

  夏纯怡轻笑:“说告白太纯情,事实上我打算──”

  “怎样?”

  “勾、引、他。”拭汗的毛巾盖住一张因为太过错愕而美感顿减的脸孔。

  向莞粗鲁抓下盖头的毛巾。

  勾引?多么惊为天人的字眼!怎能怪她嘴巴张得足以吞进两颗蛋。

  “原来你是豪放女。”真真看不出来。

  由上往下巡过眼前美人一回,谁想得到彷佛经由末代工笔画匠一笔一划精心绘出的仕女千金,骨子里竟装了唐朝豪放女的灵魂,多么的──表里不一啊!

  “豪放?我只是在追求我想要的,如是而已。”

  “光是这样就很了不起。”向莞拍手,衷心佩服。“虽然是已经迈入公元两千年的现在,女性意识开始抬头,但是主动追求男人这档子事,真敢放手去做的女性同胞还是少之又少,男人依然站在主动的那一方。”

  “从我开始又何妨?”娴静的唇角勾起微笑。

  “可是──男人怎么追?总不能送花、请吃饭吧?那是男人对女人的招数不是吗?”

  “的确。不过男人最禁不起挑拨,所以我在尝试勾引他。”

  “生米煮成熟饭?”不会吧?“容小妹提醒,那位老兄可是唐璜转生、现代花公子,没你想像中那么有责任感:再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这种把戏只有电视肥皂剧还在引用以便凑合男女主角的吧?现实生活中铁定会偷鸡不着蚀把米,落得珠胎暗结投诉无门的下场。”

  “看你说得头头是道,想必经验颇丰喽?”她反将小妹妹一军。

  “啊?”

  “妹妹有什么好方法,不妨来个机会教育让我学几招。”

  “呃……”好像闻到一点火药味哦,她向莞自认是挺识时务的现代英雌。“我只是在担心你。你知道,依照连续剧和文艺小说的公式,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吃亏的都是女人,男人又不会怀孕。”

  “生一个像商凡庸的孩子也不错。”夏纯怡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商凡庸的相貌也是上上选,两人合作的产品品质绝不会差。

  这位姐姐哪来的信心?“并不是每对好看的父母生下来的孩子就一定承袭双亲的美貌。”人生又不像文艺小说铺陈的那样事事尽如人意,故事中的下一代绝对会遗传到身为男女主角的双亲所有的优点,变成唯一的完人。“基因是会排列组合跟突变的。”

  “多谢提醒,不过我并不打算跟他生米煮成熟饭,你不必伤这个脑筋,可以把天马行空的想像力放进仓库堆积。追求男人并不一定正要把自己脱个精光打上蝴蝶结送给对方。”

  “所谓的勾引不就是那么一回事?”

  “小妹妹,你的段数太低了,回去多修几年学分再来。”夏纯怡好气又好笑地睨着向莞。

  “那还有什么方法?”原谅一心只想当女强人的她想不到其它勾引方式。

  夏纯怡不再详述,只是卖个关子:

  “等你有需要的时候再聊吧。”

  吊人胃口。向莞咕哝。

  等她有需要──

  大概是十年后的事了吧,她想。

  目前的生涯规画已经填满,没有感情的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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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敏感多心,还是真有这回事?商凡庸暗暗摸着心肝自问。

  从昨天早上开始年轻美丽的老板大人便以非常令人“害怕”的关爱眼神瞅着他,只要落到她一双美目前,不论移左晃右,那双眼就像尼龙胶一样死黏不放。

  悄悄向左跨步──不是他错觉,是她真的一直盯着他看。

  “敢问……从昨天到现在我是哪里做错,犯了姑娘的大忌?”不想再接受主子无言的“关心”,还是早早自行负荆请罪了结。

  但是,昨天呈上的文件如同他一般完美到不行,今天会议纪录、行程安排、捉刀的报表分析都承续先前的完美,毫无瑕疵,难道又是她大小姐凤心不悦,想栽个子虚乌有的罪名请他一顿排头?

  性命攸关之际,还是早退早好。“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两袖一拍,臣告退也。

  “凡庸。”

  迟一步,天堂地狱的差别。商凡庸暗暗叫苦,感叹伴君如伴虎。

  “还有什么吩咐?”

  “你觉得京凌的夏副总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接棒接得小心翼翼。

  “该不会前天人家跑来找我,你就把她一个人晾在我这间小小斗室里自生自灭吧?”声音带点愠气。

  怎么可能?他耶!未来秘书界的number one耶!怎可能做这种蹩脚不入流的行为。

  “我是以事务所合夥人的身份与她谈过一些。对于京凌之所以找上我们的原因有初步的了解,夏副总擅拿分寸,该说不该说、能说不能说的部份都抓得恰到好处,不过详细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她看起来很年轻,但进退举止间表现出来的城府极深,跟自家擅攻不擅守的年轻主子非常不一样。

  “除了公事呢?”他老兄该不会突然改吃素不沾荤了吧?夏纯怡在社交圈内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哩。

  这种对话内容跟家中两老有点类似。“我说你在打什么坏主意?我妈又跟你说了什么吗?”

  “商妈什么都没说,你忘了吗?商妈跟商爸上个礼拜起程去南极玩了,没有玩个半年是不会回来。”这是什么儿子,连父母亲到哪去了都要她这个外人提醒。

  “我忘了。”谁教自由太可贵,让他忘记家中两位牢头远游的事情。“不愧是我妈看中的媳妇。”

  说来好笑,大学因为学长姐制的缘故认识这位直属学妹,之后他多采多姿的大学生活开始抹上灰涩的艰辛,借讲义、陈年考古题、课外辅导之余,还有因为常常碰面引起的流言蜚语、妒羡质疑……最后不得不轮流到对方家里暗渡陈仓,所幸他这个学妹从事小学老师的母亲向若眉女士观念开通,并没有错误联想,只当自己多了个儿子,倒是他那对成天嚷着“年轻人要跟得上时代,要站在潮流尖端”身为银色夫妻的双亲相中她,眼巴巴等着他们两个日久生情,来个娶媳生孙。

  “你还是不是人家儿子啊,无情无义。”

  “我也不想做个不肖子,无奈自由的滋味美妙。你不知道少了我爸妈催婚的声音,我日子过得有多么逍遥自在,等他们回来,又要催我娶你。”

  “别想,我瞎了才会嫁你。”

  是他废了才会娶她吧?商凡庸不禁打了冷颤。

  “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话题跳得之快,他应接不暇。

  “站在男人的观点看她,你的评价如何?”

  “纯男人的观点?”

  “嗯。”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她有很好的外在条件,这是不容忽视的一点,但是她太强了,这会让男人备感压力。”

  “嗤,又是大男人主义作祟。”不屑!“输给女人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东西德都统一了,男女就不能真正的平等吗?”

  “这不是输赢的问题,而是在男人跟女人的天平上从来没有平过,你当真以为两性平等的口号有落实的一天?”

  向莞的表情像在质疑“怎么不可能”。

  “太天真了,学妹。我承认两性会趋向平衡,但绝对不会平等,男女天生无论是体型、心理,本来就有差异。别人作何想,我不知道,就我个人──我欣赏如你一般优秀强势的女人,但我更喜欢呵护柔弱无力的小家碧玉。”

  “换句话说,阁下还是喜欢当克拉克?肯特,为了女友随时内裤外穿当超人。”说到底还是大男人心态。“也就是说,如果今天我是那种风吹柳树倒、雨打花瓣凋的小女人,早就成为阁下猎艳名单中的一个是吗?”

  “不尽然。”拜托!他也会挑的好不好?

  向莞挑挑眉,有预感再问下去会让自己气出几条皱纹。

  “就是因为现在有你这种想法的男人当道,害得女人的地位始终抬头不起,就算表现杰出、有能力,还是被你们在背后讥笑,冠上冷鱼、恐男症、男人婆这些骂名,真是小鸡小肠肚。”

  “女强人”这个名词像是一个烙印的红字,明明是称赞的词句,却被使用者加上酸不溜丢的讽刺意味,过度的想像空间让被冠上这样字眼的出色女性必须背负眼高于顶、感情贫乏、婚姻不美满、晚年孤寂,最后的下场是满屋子的现金股息再无其它的咒诅──好像女强人就不是女人,只是有女性特徵的男人而已?

  被男人讥讽就算了,可笑的是女人的嘲弄声比前者更甚,以羡慕和嫉妒为基底佐以自卑调配成的冷言冷语有时候比王水还毒!真不懂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也难怪女性运动这么多年来成效不彰。

  结婚的女强人婚姻不顺遂,单身的女强人就算有追求者,也不免质疑对方看上的是自己的能力,还是纯粹真心。天晓得,女强人到底还是女人,也会需要爱情的滋润和抚慰。

  “别把我归在那类。”这点可要郑重澄清了:“如果我是那种人,还会甘愿作你的副手吗?”

  “谁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她也怀疑着哩。

  “我说过我欣赏有能力在各行各业闯出自己一片天的女人。你应该很清楚要做到出类拔翠,女人必须付出比男人更多的心力,这份勇气和决心令我佩服,绝对没有任何轻蔑的意思,不过谈到感情方面就要另当别论,欣赏归欣赏,喜欢是喜欢。”

  “你虽然不是大沙猪,但还算得上半头。”看来手帕交的勾引之路不会怎么顺遂了,她想。

  商凡庸苦笑:“你说了算。”低头看表。“容我提醒,再十分钟,‘峻东商银’的代表就来了。要不要猜猜看是谁?”

  向莞翻翻白眼,看他那张等好戏上场的表情就知道又是哪根葱蒜出马。

  “标准大沙猪齐东麟?”

  “宾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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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行书一脸难色望着对桌面如黄蜡、身形枯瘦的女同事,苦思不得解怎么婉转地向对方解释自己并没有──

  “行书……呃,我这么叫你会太唐突吗?”

  “啊?呃,不会。”温文的表情闪过错愕,瞬问又回复尔雅。“陈小姐──”

  “叫我阿芸吧,我们都是这种关系了。”黄蜡般的脸从一见面就泛着喜悦的红晕,不见消褪。

  这种关系是哪种关系?他想问,但唯恐会让对方台阶难下,只好作罢,苦笑:“我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才让你……”

  他并没有吸引异性的魅力,也不符合“英雄救美”戏码规定的男主角要件,非常认份地安于“助人为快乐之本”的童军守则,对无法视而不见的事情尽自己一臂之力。

  事情应该不是他所想的……

  陈芸接下来的话给了他答案:

  “我在台北找到工作了。”倾身向他,为现实生活忙碌的不健康脸色绽出期盼的神采。“公司也在这附近,老实说……我是刻意选在这附近的,因为你……你……”

  真的有误会了。“陈小姐──”

  “叫我阿芸。”陈芸嘟起乾燥泛紫的唇,非常不满他这么见外。“那天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想我一定会很难堪,一直想要向你道谢,可是裁员的事情忙得大家人心惶惶,我又被裁员──这事不谈,但现在总算有机会了;而且──”胸脯上下起伏一阵,压抑过度的紧张。

  来之前她已经想了很多,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不怎么吸引人,也不像有钱的样子,但至少老实,这年头老实的男人少之又少,能遇见一个怎么能不好好把握。

  再者,SE的薪水并不差,出路也多,跟着他不会饿死。

  她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次的缘份。

  单行书有股不祥的预感,奈何不希望失礼于对方,又不知道怎么逃出生天,表情显得过份僵硬。

  “其实在竹科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了,你跟其他人不一样,对谁都很亲切,也很有耐心,虽然不是很帅气亮眼的那型,但我看得出来你是个老实人,很有内涵,又爱帮助人,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和你就这么一直交往下去。”

  一直──他们有任何开始交往的迹像吗?好困惑。

  “我相信内在美比外在美重要,所以不会特别在意你的长相好不好看,其实我觉得你很耐看,真的!”

  “呃……”这也不是他们之间的问题吧?单行书不知该哭该笑。

  古有名训:助人为快乐之本。但有时候助人过头是会给自己惹上小麻烦的,再加上单行书拜个人特色只能以“平凡”两字一书所赐,这类的麻烦次数太少,没办法累积实战经验,每每都弄得他手忙脚乱。

  “你一定也跟我有同样的想法对吧。”陈芸的话以肯定句说出。

  “事实上……”清清喉咙,脑中思索如何才能委婉不伤对方的心意。

  “难道你不想?你嫌弃我?”

  “不是这样的!”

  “那你也是这么想的喽!”心有灵犀一点通,多好!

  “也不是这么说。”白头搔更短,他的表达能力一向不好。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犹豫不定的算什么男人,将来怎么一起生活!”

  一起生活?这个玩笑真的开大了。

  “我想任何人见到你那天的状况都会出手相助的,我只是其中一个,纯粹帮忙而已,希望你不要误会。”

  “我没有误会,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感觉的,否则不会又哄又怜。”

  他只是叫她不要哭、忍着点而已……“陈小姐,我目前没有谈论感情的打算,你真的会错意了。”

  “为什么不坦白呢?男女之间有感觉就对了,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

  “呃……”是他说得不好吗?她一直不明白他的意思。

  鸡爪突地扣住单行书落荒而逃的冲动,力道大得让他一时间抽不回来。

  “我明白你的心意,真的!”

  他严重质疑。“我并没有──”

  “我知道你怕你自己配不上我,但是我也说过了,我是个懂得欣赏内在美的人,你的好,我最清楚不过,所以──”

  “哎呀呀──”

  刻意的惊讶介入这方小桌,暂时化解单行书的困窘和不知道怎么了结的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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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人原来可以睁眼说瞎话到这个地步还不会脸红。”真是算她长了见识。“这位小姐有没有兴趣行事业务工作?我正愁找不到招揽生意的职业好手。”

  纯粹意外相逢,没有半点刻意。

  向莞好不容易捱过和被人高捧为十大杰出青年、商业才俊、黄金单身汉的齐东麟一场午茶商谈,受尽一双傲气冷眼的鸟气和要她早日收山退出江湖嫁作人妇的女诫训示──天晓得她嫁不嫁干齐大少何事,她娘都不罗嗦了他老兄喳呼个什么劲。

  转回明达科技大楼的路上不经意转头,就看见转角边咖啡店里坐在落地窗旁的单行书一张苦瓜脸,看起来好像挺困扰的。

  一时好奇心起,她转了脚跟,走进来挑了最近的位置玩起侦探游戏。

  听了几句话,也猜出眼前戏码名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那朵落花似乎浑然不觉流水的困惑为难一迳自唱自的爱情大戏。

  正义感──不,正确来说是闲闲没事一口闷气想找个目标物发泄,反正流水无意,她也乐得有个娱乐玩玩调剂身心,来出肥皂剧公式气走这位落花小姐,拯救这位找不到台阶下场的可怜男人。

  “你是谁?”陈芸摆出捍卫自己所有物的阵势,口气充满敌意。她完全忘了在竹科厂那场混乱,向莞是引爆的罪魁祸首。

  “我?”

  单行书连忙起身为两人作介绍:“陈小姐,这位是向小姐,是──”

  “行书,到现在还叫我向小姐,我们都是这种关系了。”

  这句话好熟。单行书移眸,看见面向自己的向莞在陈芸不注意的时候眨眼,流露孩子气的顽皮。

  他敢说她已经听了好一阵,只是不知道她何时出现。

  关系?陈芸摆出捍卫领土的态势。

  “你跟行书有什么关系?”不可能,在竹科的时候她没见过单行书身边出现这样艳丽的女人,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女王跟侍卫,怎么看都不相配。

  这个社会就像一座金字塔,她跟行书属于中层阶级,这女人一看就是站在塔顶的人。

  平凡人就应该跟平凡人在一起过平凡的幸福生活,捞过界只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小丑,他应该像她一样认份。

  “睡在身边的关系。”她没说错,那天在公园的确是睡在他身边。

  “那个是──”欲出口的解释被一记美目凝回喉间。

  一切交给我──朝他眨动的眼透露这个讯息,又是小孩子做好陷阱等着看谁中招的恶作剧表情,有别先前一看即知精明干练的强势。

  她似乎十分热中目前的游戏。单行书在心里暗叫苦。拿别人认真的感情来玩这行径,不太道德。

  但,他摊手,放弃自己当事人的身份让向莞篡主角大位。既然他不擅处理这种事,又有人出头要替他解决,那么──

  就看着吧。坐回椅子上,单行书退居配角地位,讶然发现自己竟然萌生看戏的恶劣心态。

  “你跟她?”陈芸露出遭背叛的神情。“你竟然这样对我?”

  “行书喜欢的人是我,你还是另找对象去吧,小姐。”不要怪她对女性同胞残酷,实在眼前此姝的行为严重贬低女性地位。

  倒追可以,但对方已经表示拒绝还自顾自陶醉在爱情独脚戏中就不行──这是向莞的认定。

  她不否认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情,但眼前她看见的是死缠烂打不顾对方感受的行径,无关爱情,只是在乎取一张长期饭票而已。

  “你……你……”蜡黄的脸孔因为激动泛起红晕。

  “我很爱行书的,请你不要抢走他。”重炮再加一成,向莞小鸟依人偎进单行书怀里,大剌剌坐在人家腿上。

  反倒是看戏的单行书脸红,内心苦笑为什么又把他给拖进好不容易才离开的战局?

  “你……你……”

  “我知道我敌不过你风韵犹存的美丽、比不上你枯槁萧条的完美身材,也没有你那么死缠烂打的厚脸皮,我有的只是一颗爱行书的心,看在我这么可怜兮兮的恳求上,请你放我一马,不要抢走行书。”

  陈芸脸上一阵惨白,她的反话连聋子都听得出来。“你就让她这样对我?”质问箭头指向单行书。

  深觉向莞的作法刺痛对方太深,单行书开口:“陈──”

  “没有一个女人在看见自己的男人被抢的时候还能保持风度的。”向莞离开单行书大腿,俯身向敌,居高临下像个女王。“我没有一巴掌送你已经够客气,还是你要我效法泼妇骂街让你更难看?”

  “你──”陈芸倏地起身,咬咬唇,勉强撑起最后一丝自尊,含泪的眼愤愤瞪着两人,最后忿然退场。

  “陈小姐──”单行书起身,被后头的声音留住。

  “如果你想再增加对方错误的联想就追上去安慰人家啊。”向莞把自己的果汁搬到这桌,玩着吸管。

  “你的作法太过份了。”浓淡适中的眉锁上死结。

  “但很有效。她最多哭个一天两天,就能收拾破碎的芳心物色下一个对象。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发现她只是想找个老实可靠的男人托付自己的下半生。’就是这点让她更气。

  就是有这种女人才会让男人看女人不起,白白养大男人的沙文主义,好欺压女性还自认为很了不起。

  “就算如此也是情有可原。”言语中没有否认,他知道。

  “难不成感情这种事你也要日行一善,让对方抱着希望?还是你觉得自己跟她日久会生情,步入礼堂完成人生大事?”真乡愿。

  她成功地留住他的脚步。“我并没有这么想。”

  “那就不要给对方不必要的遐想。”善良是优点,但过度的善良有时候反而是一种变相的残酷。“感情要就要,不要就不要,暧昧不明只会浪费彼此的生命。”

  “你总是以自己的观念套用在别人身上、强迫对方接受?”温和少怒的性情被加油点火,烧着愠气。

  如果他曾冷静细想,会发现自己的温文只要牵涉到向莞这个都会性的美丽女子就会被怒意动摇,打破他三十二年来波纹不兴的平和。

  只是人在气头上,哪想得了这么多。

  “我做我认为对的事。或者你要说你能解决这个问题,在不伤害对方的情况下拒绝她的追求?”

  “至少不会像你这么过份。”

  “过份的人是她吧?用纡尊降贵的态度看待你,好像在说她选择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只有点头答应的份,无视你尴尬的表情。我说,如果真的爱一个人,会没有注意到他的感受吗?”

  思忖她话中含意,火气呼地──熄成灰烬。“所以你替天行道?”

  “虽然在这个社会,爱情已经被添加太多物质之类的人工化合物,但我还是相信真爱的,我看不惯有人亵渎爱情,还以为自己是现代痴心奇女子。”

  “我仍然无法赞同你的作法,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毕竟她帮他解围是事实。

  “真要谢我就陪我怎么样?”

  “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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