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拥有属於自己的名片,上面印著「助理秘书」的「头衔」。
薛颖觉得这样就很了不起了,非常满足。
可是傅维恒及方怡如却没有这麽好打发,他们非常努力地「重用」她,像是深怕「大材小用」似的。
更惨的是,现在秘书室多了她之後,全公司的人都会很自然地跟著转移目标,有事先找她。无关乎「喜新厌旧」,完全是因为薛颖比较「小牌」,比较好「差遣」的关系。
再有就是傅维恒及方怡如认为薛颖既然已经毕业了,就该彻头彻尾地像个上班族。於是洋洋洒洒地列了十几条「新生活运动纲要」给她,还附注表示:暂定,想到再加。
其中规定她要化点妆、不可以穿球鞋或牛仔裤;要稳重一点,不可以再咬手指甲等等诸如此类的守则。
薛颖尽量遵行,可是没想到後来又加上一点:「不可以笑得太可爱,只要抿抿嘴角就行了。」
虽然他们都同意薛颖笑起来很迷人,但也一致认为那样的笑容太过孩子气,并不符合当前社会上的秘书要点。
薛颖看得哇哇叫。无奈傅维恒和方怡如并不理会,仍是施以威胁利诱,逼她收敛些。
其实相较之下,薛颖「爱笑」的习惯还算是好的,至少不具杀伤力。她那迷糊性子才是真的麻烦。
一次博维恒和方怡如要出去签约,薛颖忽然发现少放进一张文件。当下便抓著那张纸赶了出去,眼看他们俩就要进电梯下楼,她又不好意思大声叫唤,只好加速冲上前去。只听「砰!」一声,一头撞上了自动门。
众人惊呼,傅维恒和方怡如也听到这声巨响,回过头看,大惊失色。
「啊!」薛颖顿时觉得眼冒金星、头昏耳呜,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身边的同事纷纷围上来。「你怎麽样?」
她痛得说不出话来,用手捣著额头,耳边还不时听到蜜蜂、小鸟吱吱、嗡嗡的声音。
「你怎麽样了?要不要紧?」傅维恒排开众人,急道:「把手拿开,让我看看!叫你把手拿开啊!」也不顾旁人围观,只想看看她的伤。
「先扶她进去再说吧!」方怡如忙拉拉博维恒的衣角,使了使眼色。
他会意,冷静下来,克制自己以免过於失态。
带她进了办公室,看见她额头上大块乌紫,忍不住骂道:「你急什麽?那麽大的人了,还这样冒失,门也不看!」傅维恒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方怡如一边替薛颖冷敷,一边也说:「你也真是太不小心了,幸好玻璃没撞破,否则割伤了头脸,你看怎麽办?」
薛颖觉得万分委屈,撞了头还挨骂,想哭又不敢。可是眼泪就是不争气地一直掉下来,只好赶紧用手背拭去。
傅维恒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很是不忍,递了手帕过去。哄她:「好了!别哭了,也不是真的骂你。来!擦擦脸,我带你到医院看看,你这一下撞得这麽重,都肿起来了。」
「不用了,我没事的。」她忙道。
「不去不行。」方怡如劝道。「去检查一下,总要确定没事了才能放心啊。」
「怡如,你帮我把签约的时间改一改。我有熟识的医生,我送她过去。」傅维恒交代。
薛颖的意见向来没什麽作用,她还是被押到医院。
看了医生,确定没事後,傅维恒送她回家。
「还疼不疼?」他问。
她摇摇头。
「回去好好睡一觉。」他细细叮咛。「医生说了,叫你别到处走、要多休息,知道吗?如果头还是晕或是想吐,就赶快打电话给我或怡如,千万别硬撑,脑袋可是不能开玩笑的,宁可小心点,嗯?」
薛颖点点头。「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她低声道。
「别说这些了。」他拍拍她的肩。「进去吧!」
第二天,薛颖故意在额前剪了一点刘海。
本来是希望能多少遮掩一下昨天的糗事,怎奈进了办公室,才发现公司上下早已传遍她惨烈的事迹。现在每个人遇到她,都会特别过来拨开她的刘海瞧瞧。
「哇!这麽惨啊!」众人叹服。
薛颖很後悔。「早知道就不用剪刘海了,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想。
当薛颖这几天正在为撞门之事「头痛」不已之时,却又来一件令她更「伤脑筋」的事。
她发现方怡如好像交了新男友。
「怎麽可能呢?到哪去找比傅董更好的人?」她纳闷。
方怡如最近很少搭傅维恒的车回去,而且薛颖已经看见好几回别人送她上下班。
她相信傅维恒也知道这样的情况,但奇怪的是,他似乎一点也不以为意。
而且他们两人之间也没有什麽异常的表现,一切仍如往常一样。
「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她百思不解。
尤其这对她刚受过重创的脑袋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她又不好过问,只得憋著,眼睁睁地看著他们俩日日演戏,故做无事状。
「难得我今天中午没有应酬,不如一块儿去吃饭吧!」傅维恒提议。
三人才正要离开,结果方怡如在接了一通电话之後又说不去了。「你们自己去吃吧!我有事。」
薛颖好生失望。「一定又是那个人打来的。」她咕哝。
反而是傅维恒显得一点也不在乎,还对方怡如笑道:「盯得这麽紧啊!」
看来是真的了!薛颖觉得好遗憾。「那麽相称的一对!真可惜……」她暗想。
「你怎麽了?」傅维恒很少见到她无精打采的。「是不是头还疼?淤血退了吗?」一面伸手拨开她的刘海探视O「嗯!好多了嘛!」
「我没事的,只是……」她再也忍不住。「方姊是不是真的有了新的男朋友?」
「喔!你是指庆华吗?是啊!他是我的同学呢!人很不错的。」
「什麽?你们是同学?」她差点打翻杯子。
心中对傅维恒的同情再加一成。「好可怜,竟被好友出卖。」她想。
傅维恒不明白薛颖为何如此激动。「怎麽?你不喜欢他?」
「当然不喜欢。」奇怪傅维恒怎麽会问这种问题?「傅董,你真的不生气吗?要换做是我,肯定会气疯掉的。」
「生气?我生气什麽?当初我介绍他们认识,就是希望他们——」话说到一半他就明白了。
笑看著薛颖,不住地摇头。这麽傻?
「原来你以为我和怡如……」他笑。
「难道不是吗?」她奇道。
「你看我现在像是失恋的样子吗?」
是不太像。又想,或许是故意装出来的,也说不一定。
薛颖一脸狐疑茫然的样子,引得傅维恒不禁笑了起来。「你说说看,我们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对吗?」
「何止是像,简直是天造地设,而且大家都是这麽说的,不信你去问别人。」她很认真。
傅维恒听了益发笑不可抑。「人家说*谣言止於智者*,看来你不太聪明喔!」
「真的不是吗?」薛颖仍在怀疑。
「不是。」他肯定地说。「我们太熟了。嗯……就像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
其实博维恒可以不必向薛颖解释那麽多的。但是见她为自己抱不平时,又觉得不该让她白操这份心。
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原来她一直都是这样看待我和怡如的关系。她那麽希望撮和我们俩吗?」他想。
「薛颖最近到底在干麽?」方怡如问道。「一下班,马上跑得不见人影,问她,又不肯说,神秘兮兮地,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下了班,人家爱干啥就干啥,我们管得著吗?」傅维恒冷冷地说。
对於薛颖这样的表现,方怡如只是感到好奇而已,然而傅维恒的反应却强烈得多。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心里却很介意薛颖有事瞒著他,即使是私事。
显然他并不如嘴巴上说的那样大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方怡如偏偏又问:「不知道是不是忙著交小男朋友去了?」她看著他。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傅维恒不语。半晌才说:「还不是跟你学的,这叫有样学样!」很酸!
这样疑疑猜猜过了一个多月,薛颖忽然说要请一天事假。问她什麽事,她支支吾吾地推说家里有事。
第二天进公司,只见她满面春风,神采飞扬,一副快乐得不得了的样子。
趁著她送公文进来时,傅维恒问她:「这麽高兴,是不是有什麽喜事?」
薛颖神秘地笑笑。「当然是天大的喜事。」说著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包装精致的糖放在傅维恒桌上。「请你吃。」满脸的笑。
傅维恒当场愣住。「你……订婚了?」他不可置信,那麽快?
就在他几乎要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时,薛颖却失笑道:「什麽嘛!谁要订婚!原来傅董还不知道啊?」说著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你看!」
「驾照?」他吃惊。「你会考上驾照?」
这比刚才以为她要订婚,更难以令人置信。
「你找谁当枪手?」他忍不住问。
「怎麽那样说嘛!」她抗议。「我就知道你们都把我看扁了,不过人家可是一次就考过的哟!很厉害吧!」她很是得意。
其实说起来薛颖自己也觉得太过侥幸,本来她根本就没有把握。平时在教练场上频频出状况不说,在考试当天她还差点跑错了考场。
好不容易找到了考场,心想又要挨教练的骂,没想到教练见她来了倒是意外。「我还以为你已经放弃,不打算来考了。」教练说。
她气结,心想待会儿要趁他不注意时,去跟他的车子玩玩「刮刮乐」。
轮到薛颖路考时,同期的同学们已经考过的摆出一副随时准备摇头叹息的表情。还没考的,则全神贯注地盯著车子看。
他们很担心那部被薛颖「玩过」的车,是否会变得比较「难控制」?那将会大大地影响到他们的「考运」。当众人眼睁睁地看她一关关安然无恙,安安静静地开完全程时,有一半人的下巴掉了下来,另一半人则从此相信了「天公疼憨人」这句话。
回到公司,她大肆发糖庆祝,彻彻底底地洗刷掉上次撞门的耻辱。
「是啊!真厉害。不过……你不会真的想开车上路吧?」傅维恒试探地问,心头惴惴。
「现在不会。」
他才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到她说:「不过等方姊教我道路驾驶之後,我就想买部小车来玩玩。」她天真得很。
「玩玩?」他深吸一口气。「你知道吗?台北的交通就是因为有那麽多的人开车像在玩一样,才会这麽乱。你可不可以行行好,别再凑热闹了?」
薛颖当场被泼了冷水,满脸不高兴,嘟著嘴出去。
过了半天,方怡如进来。「傅董,你知不知道那个丫头考上驾照?真是奇了,我还考了三次才过,没想到她居然一次就OK,像她那个样子,连逛个百货公司都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怎麽能上路?」
「那你还答应要教她道路驾驶。」他瞪她一眼。
「你以为我想啊!」她也抱怨。「人家她那麽兴冲冲地跑来拜托我,我好意思拒绝吗?再说,就算我这边推掉了,她那头还不是会再找别人?说不定乾脆就花点钱去找个什麽教道路驾驶的教练来教。你想想看,那些教练良莠不齐,薛颖又好骗,万一要发生了什麽事,那可怎麽办?」
这番话倒让傅维恒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不过我倒想出一个好法子。」她眨眨眼。「不如由你去教她,怎样?」
「什麽?」他瞪大眼。「我教?」
「其实很简单的,你只要一方面吓吓她,一方面又让她过足了开车的瘾,就行了。」
「既然这麽简单,你自己去教就行了,何必找我?」他没好气。
「我哪行?薛颖不怕我,倒是对你有点怕又不会太怕,这样才刚好。况且我说的话哪有你说的来得有份量?」
这个烫手山芋也丢得太漂亮了一点。
方怡如眼见傅维恒仍有些迟疑,便说:「如果不趁早让她了解她自己开车的危险性,等哪天真的出了什麽事,花钱是小,受伤是大,那时你要後悔就来不及了。」
傅维恒听出这话有语病。冷冷道:「我後悔什麽?」
方怡如忙笑说:「我的意思是说*我们*都会後悔莫及。」
有时太过聪明会带给别人压迫感。就像现在,傅维恒觉得自己在方怡如面前,大概是没有什麽隐私可言了。她总是能轻易看透别人的心思。以前觉得她贴心,总能为自己分忧解劳。但此刻却想把她一脚踢出去。居然敢看透我?
薛颖就不会这样,她很少花费精神去揣摩别人的心事,她只是温柔真诚地与周遭的人相处,一如春风……
轻轻吹绉了某人的心湖。
思考再三,傅维恒自认禁不起後悔,只好亲自「下海」。
薛颖照约定的时间喜孜孜地站在路口等方怡如。乍见傅维恒开了辆小跑车停在身旁,她还以为是凑巧碰上。
「傅董,怎麽这麽巧,在这儿碰到,您要去哪儿?」她问。
傅维恒笑笑。「问你啊!」
她仍是没想到自己早已被设计,还愣愣地说:「我在等方姊呢,她答应要教我上路。」一脸兴奋。
「怡如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她临时有事走不开,又不好意思对你爽约,所以就拜托我来代课一下。」
薛颖原来脸上的兴奋,刹时转为诚惶诚恐。「可是……可是……还是下次再说好了。」
她可不想在他的面前出洋相,虽然说平时已经没有什麽形象了。
「怎麽?怕我教不起你吗?」他故意问。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只是我……」她一直在想个好藉口。「反正我不急嘛!不急!不急!」她频频摇手,忙不迭後退。
可是傅维恒为了「永绝後患」,早下了决定要让她今天就对开车死心,省得过两天想起来,又要找麻烦。
他下车将薛颖推上了驾驶座,也不听她分辩,「砰」一声替她关上了车门。「放心!有我在。」他轻轻一笑。
可是薛颖一点也不放心,更笑不出来,只觉得自己像是将被绑赴刑场一样,头脑一片空白,双手直冒汗。「傅董会不会跟教练一样的凶?会不会一直骂我?」她想。
「嗯!再加一点油,很好……打方向灯……注意左边……」傅维恒一路上出乎意料之外地和颜悦色,即使有时她连左右方向灯,甚至雨刷都会搞混。
薛颖感到万分惭愧,充分觉悟到自己的天资鲁钝,并不足以充当驾驶这样的重责大任。
早该听爸妈的话,安分守己地等著别人载就行了。
说起来傅维恒的厉害就在於此,明明知道薛颖胆子小,又容易紧张,还故意一开始就带她走条流量不算小的道路,存心让她没时间适应状况。再加上又弄辆跑车来做帮凶,害得她手不敢碰,脚不敢踩的,真不知道该怎麽对付这种「神经质」的跑车?
原本预计一天的道路驾驶课程,只维持了两个钟头,後来经过临时动议,两人一致决定将课程改为「兜风」,而且薛颖还自动提出要让出驾驶的宝座。
「真的不玩了?」他问。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她俯首认罪。
傅维恒总算松了一口气,以後不必再为此担心。虽然手段是略失厚道了点,但目的终究是圆满达成,可谓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