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五天,向织月都被关在房间里,哪儿也去不得。
虽然对方也没亏待她,吃的穿的样样不缺,但这种莫名其妙失去自由的生活,让她这个习惯生活在阳光下的女孩,简直像一朵被摧残过的雨夜花——凄凄惨惨凄凄。
小岚要是知道她还是落到了对方手里,一定担心死了。
此刻,她实在很後悔为什么不听小岚的话,好好出国玩一下。虽然塞昔尔是什么鬼地方她不知道,但,总比现在的处境好一点,起码她是自由的,哪会像现在,变成一只笼中鸟……
唉!她叹了一声,无神的眼珠转动了几圈。
直到现在,她仍然想不通,自己一个单单纯纯又清清白白的学生,怎么会惹上这些麻烦?要是那天晚上她不那么好管闲事的话,这些倒楣的事也就不会被她惹上身……
敲门声在此时传了进来——这声音让她立刻跳了起来,她以为又是孙德那个背信忘义的家伙,一股愤怒让她抓起了枕头,在门被推开的刹那,枕头也同时飞了过去。
门一开,莫微尘的反应算快,及时闪过了飞来的枕头;但这一闪,却恰好砸中随後而来的孙德。
「宾果!」虽然「飞镖」闪过第一个人後才落到孙德脸上,但她还是乐得大叫。
被砸个正着的孙德当下有些恼怒,但失信於人、理亏在先的心虚,让他也只能将枕头用力抛回床上後,带着无法发作的怒气关上门离去。
见他离去,向织月拍了拍手重新坐回床上。
「你的反应还算挺快的嘛!竟然可以避过我的枕头攻击。」她睨了莫微尘一眼,神情有些不以为然。
莫微尘没有回话,只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用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盯着她。
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向织月有些纳闷。
「喂!既然来了干嘛不说话?」
莫微尘还是不语,仍持续盯着她。
这下,向织月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人怎么那么奇怪?干嘛用那种眼神看她?好,要瞪是不是,看谁瞪得厉害!
她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将莫微尘从头打量到脚。
本来,她故意用那种不屑的眼神瞄他,但十秒过後,她的眼神就「变节」地慢慢转为欣赏——难怪小岚会对他流了三天的口水,这男人……实在是太出色了!
这辈子她还没有看过穿着如此黑得彻底之人——黑色的丝质衬衫、黑色的领带、黑色的西装裤,以及黑得发亮的皮鞋……她微微地歪过头看了一下,宾果!连绑头发的发带也是黑色的。
这一身的黑将他的皮肤衬得白皙无比,但奇怪的是,他的皮肤又不会给人像吸血强屍那样的阴森与苍白感,反而有一股无形的贵气与书卷气……
玉树临风——是她唯一可以想到的形容词。
不过,可惜啊……她的眼神慢慢又从欣赏转为惋惜与不屑——玉树临风有什么用,空有一张无懈可击的脸蛋以及模特儿的身材有什么用,竟然不学好的跑去混黑道。
在她的潜意识里,先入为主地早把孙德那夥人归为「鼠辈」之类,而自然而然,「级数」显然高一等的夏惟与莫微尘,就成了黑道大哥与头子。从先前孙德赌输之後,只透露了夏惟是他们虎眼帮老大一事,更可印证她的推论。
她脸上丰富的表情,看在莫微尘眼里,却让他嘴角的笑意愈堆愈高。因为,他突然想起了林嫂刚刚的话——这女孩除了脸蛋长得像慕荷小姐之外,其他没有一样相似的。
进来才不到十分钟,他便已证实了这点。
其实,乍看之下,这女孩与慕荷虽有九分的神似,但仔细一看,却又有明显的不同——她的眼睛多了份慧黠,皮肤也比慕荷略白,最明显的差异还是在个性上,文静的慕荷言谈之间总是优优雅雅的,不若这女孩面部表情之丰富。
但,奇怪的是,似乎就是这样一张表情丰富的脸,吸引了他的脚步……
他突如其来的笑容令向织月感到十分诧异,「喂!你笑什么?」
「我姓莫,莫微尘。微风的微,尘土的尘。」
见他故意答非所问,向织月生气地跳下床来。
「喂!我才不管你姓什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到底还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我说过,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樊世高,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愿意相信?」几日来的郁闷让她一古脑儿全发泄出来。
「我从来没说过不相信你的话。」这一次莫微尘终於针对她的问题回答。「相反地,就是因为相信你,才必须要留下你。」
在见到她的瞬间,他就毫无保留地相信了她。或许是因为她有张酷似慕荷的脸,对他的潜意识造成了影响。
「为什么?」她不解。
「因为只要光碟还在你手上,你就有危险。」
闻言,向织月沉了下脸。
又是光碟!她实在不懂,那张光碟到底有什么重要?为什么他们那么紧张?
她审视地望了他一眼,想从他眼中判断他的话到底是真的,抑或是想骗她的光碟而编出来的鬼话,
但,她失败了,因为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根本找不出任何情绪的蛛丝马迹,所以她只好开始旁敲侧击。
「那个樊世高到底是什么人?那片光碟中又有什么秘密?为什么我不把它交出来就会有生命危险?」此刻,她实在很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丁岚那种追根究底的精神,早知道那片光碟那么重要,她应该把它放进电脑看一看的。
「这个……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不让她知道是想保护她,因为,他不希望再把她卷入这场阴谋中。
但这样的用意,向织月当然不懂,她以为他蓄意隐瞒,是以,她鼓起了腮帮子赌气地道:「不说就不说,要我交出光碟——免谈!」
她那副自认有骨气的模样却让莫微尘想笑,心中陡生起一股促狭的念头。
「你不交……难道不怕我们用一些『非法』的手段逼你交出来?」他特别强调「非法」两个字,想看看她的反应。
向织月立即挺起胸膛道:「怕什么?烂命一条而已!」这当然是不经大脑所讲出来的不理性话语。
「说得好!」莫微尘噙着笑起身。「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么,当然不会在乎多留在这里几天。」说完,他转身想离开。
什么……多留几天?!听到这些话,向织月当然不可能让他如此轻易地离开。
「喂,你等一……啊——」原本她想快一步拦住他,但因为太急了,左脚不慎去绊到右脚,让她整个人往他的背部扑过去。
还好,莫微尘及时反应,返身接住了她。
「谢谢!」站稳脚步後,她立即想自他怀中起身,但一抬头,却望进一双复杂深邃的眼眸中,当下,她不禁有些疑惑的开口:「你……」
然而,才说了一个字,她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望着她的眼神愈来愈温柔,似乎有一股引力,让她的眼睛彷佛遇到磁铁般紧紧被吸住。
她仰头凝望的脸蛋刹那间揪住了莫微尘的心神——那酷似慕荷的影像瞬间模糊了他的理性,他情不自禁地勾起她的小脸,覆上了她的唇。
四片唇紧密的碰触让向织月倏地一怔——在她意识到他对自己做了什么之後,震惊与愤怒涨满心中,那前所未有的窒息感,让她毫不犹豫地想将他推开。但,由於整个人被紧圈在他的气息内,使她无法移动分毫。
一种没来由的恐慌迅速将她包围,她开始用力挣扎。
「莫微尘,你这个大胆的无赖,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随着这一叫,莫微尘才彷佛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失态的举动後,他立即松开了紧握的手,粗声抛下一句「对不起」後,头也不回地拉开门把离去。
由於他突然松手的举动完全不在她的预期中,过度用力挣扎的向织月被自己的力道反弹到床上,她只来得及看到他黑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
莫微尘几乎是逃出来的。他疾步地向前走着,穿过长廊、穿过回梯、穿过客厅,直奔进一部白色的轿车中。
刚刚的他到底是怎么了?他怎么会容许自己的情绪失控,她只是一个陌生女孩,一个很像慕荷的女孩啊!
他将头埋在方向盘上,企图让自己纷乱的心平静下来。
行动电话响起的声音,中断了他纷乱的思绪,原本他想任由它响着不予回应,但,面板上的来电显示令他立刻抓起了电话。
「莫大哥,我是夏惟。今天的晚报你看了没有?」他的声音充满着急切。
「发生了什么事?」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来自然。
「有人向媒体发布消息,泄露了樊世高盗走公司机密一事,现在,所有的新闻媒体恐怕已经涌向莫氏大楼了!」
突来的消息让莫微尘原本纠结的眉头锁得更紧,虽然心头仍纷乱不已,但遇事愈冷静的性格,却让他的心情从刚才的激情中逐渐冷静下来。
见莫微尘迟迟未接腔,夏惟急道:「怎么样?莫大哥,要不要按照原定计画进行?」
「当然。」他沉声道。「既然对方这么急着化暗为明,我们当然要奉陪到底。」对方的举动早在他预料之中,只是比预期来得快。对方的目的如果真在打击莫氏,那么,发布消息造成投资人恐慌当然可以达到目的。
「我明白了!」莫微尘自信的声调似乎安抚了夏惟。「我们分头进行。」
收线後,莫微尘一秒也未浪费地立即发动引擎,以极快的速度滑了出去。
还未到公司,远远地便见一大堆媒体记者,聚集在莫氏大楼的门口。还好保全人员颇为尽责,在进出的车道并未受到阻挠之下,他得以顺利进入公司。
一直到踏入专用电梯前,他的行动电话仍响个不停,全都是下属向他报告此一突发状况的讯息。
一见到他,秘书王小姐立刻神情紧张地迎了上来。「总经理,外面——」
「我都知道了。」他不慌不忙地打断她的话。「立即联络各部门主管,十分钟後召开紧急会议。另外,请公关部对外发布消息,就说莫氏将於七点钟在东山饭店召开记者会,说明此一事件经过。」吩咐完,他立刻进入办公室。
「是,我马上联络!」王小姐快速地点着头。
***
就在莫氏忙着为七点钟的记者会作准备时,向织月仍百般「郁卒」地半躺在床上,无意识地转着手中的摇控器,心不在焉地盯着电视萤光幕。
不可否认的,直到现在,她的心还因早上那个「意外」而乱成一团。
那个登徒子,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夺定她的初吻……
照理说,她应该为他的举动而生气,但,令她郁卒的——却似乎不是因他强吻了自己,而是……她竟然「回味」着那个吻……
太恐怖了!对方只不过是一个见过几次面的人啊!她为什么会……
一定是因为自己在实验室里待太久了,脑筋被化学药剂腐蚀了,才会有这种不正常的感觉。
一定是!她胡乱地为自己的心烦找个藉口。
有人敲门,但床上的她只是懒洋洋地动了动眉毛,其余的器官则动也不动。
原来是端了个托盘的林嫂。一进门,林嫂立刻笑咪咪地招呼道:「向小姐,吃饭了!」
这几天,她的三餐都是由林嫂直接送进来。林嫂话虽不多,但接触的次数多了以後,两人已不再像先前般陌生。虽知道林嫂不可能对她的抱怨有所回应,但向织月就是忍不住再出言抱怨。
「林嫂,再这样下去,我大概会被你喂成猪。」
有几次,她曾旁敲侧击地想向林嫂打探一些消息,诸如莫微尘的底细为何,为什么要把她关在这儿……但,林嫂总是三缄其口,每每只给她个为难的笑容,让她反倒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
其实,以她跆拳道的实力,若真要离开这里,也不是那么难。就好比现在,她大可挟持林嫂换得自由,但……
唉!别说林嫂对她好的令她不忍出手,其实这种欺负弱小、不光明磊落的事,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出来。
果然,这一次,林嫂又只给她一个慈蔼的笑容,「吃完後搁在这儿,我等会儿会来收。」之後,如同以往,林嫂放下托盘後即开门走了出去。
望着托盘上袅袅上升的烟雾,老实说:心情郁卒的她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但,随着碗中牛肉面香气阵阵飘散在空中,这诱人的香味实在太……
三分钟後,她终於忍不住抛下手中的摇控器跳下床,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原本,她的注意力全在碗中美食上,但,自未关的电视机中传来的三个字,却令她忙碌的嘴停了下来。
莫微尘?这不是那个黑道头子的名字吗?她疑惑地偏过头,萤光幕上出现的影像差点让她被口中的面给噎死。
真……真的是那个黑道头子兼登徒子?他……怎么……会出现在电视上?
她立即将含在口中的面一古脑儿给吞下去,并以最快的速度端起面碗,跑去将电视的音量调大後,立即蹲到了电视前面。
一开始萤幕两旁打出的白色小字,就先令她的双眼瞪得老大——
莫氏集团公司机密遭盗事件记者会现场,由集团总经理莫微尘亲自主持……
莫氏集团……总经理……她胡乱地抹了抹嘴,不可置信地瞪着萤光幕。
萤幕上的莫微尘似乎更见魅力,灯光下的黑色身影抢眼却不突兀。但,此刻的向织月似乎无心去欣赏这些,她的注意力全被他出口的话给吸引了……
「对於晚报上所报导的消息,莫氏不会否认。本公司不肖员工樊世高确实曾潜入公司档案室,盗走公司的重要文件。之前,本公司未发布消息是因为,被樊世高盗拷的文件,根本对集团内部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早在本公司发展之初,为了防止电脑骇客入侵造成损失,本公司所有档案文件均设有两道密码锁,被盗拷的光碟片只要离开莫氏大楼的电脑,保护程式便会自动启动,文件会自动转为乱码——因此,樊世高根本只是白费力气一场。
今天,我们召开记者会的目的有二,第一是澄清晚报上所载,有很多与事实出入颇大,莫氏想藉此机会澄清投资大众以及媒体的疑虑。樊世高事件只不过让莫氏损失了一张光碟片,莫氏各部门以及旗下子公司的运作全然不受影响。
至於目的之二……是挑战!晚报上不实的消息显然是『有心人士』所为,如果樊世高以及其背後的势力目的是想打击莫氏、打击投资人的信心,我想,对方既已下了战帖,莫氏及我本人绝不会规避,也不会妥协,我们乐於接受任何挑战。」
说完,莫微尘不等媒体记者发问,立即转身欲离开现场。
此一突兀举动,让现场媒体记者一阵错愕,场面顿时乱成一片,一时之间,媒体争先恐後地挤向前,将问题此起彼落地丢了出来。
但莫微尘一概不回答任何的问题,彷佛只为说那些话而出现似的,他在众多保全人员的护送下,从容地离开现场。
看完这一段,向织月已是目瞪口呆。
莫微尘离开之後,接着莫氏发言人的陈述让她更清楚地明白,自己卷进这场是非之中的始末。
突然,她责怪地拍了下自己的头,眼中写满懊恼。
她真是白痴!
原来,那天晚上樊世高就是因为事迹败露才被追杀的,她竟把他当成了好人,还不惜搏命相救……
唉呀!她又推了下自己的头。
难怪小岚老说她是个只会用膝盖思考的人,她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把名列台湾五大企业之一的莫氏集团总经理,当成了黑道头子。
她放下了手中的碗站起身,一脸懊恼地坐到了床沿。
这也不能怪她啊!谁敦他没事穿的一身黑,又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活像香港电影中的黑道角头——她替自己找了台阶下。
这么想之後,懊恼的心情舒坦了许多。
不过,想想也不对!她回想着刚刚莫微尘的话——既然樊世高交给她的光碟如今已成了乱码,那为什么莫微尘还不放她走?那片光碟已是废物了,不是吗?
原本她以为莫微尘、夏惟他们,与那天在她住处袭击她的那些人是同夥,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那……既然不是,那些人又是谁?他们到底想干嘛?有什么目的?种种问题纠结在她心中,她抓了抓头发还是想不通。
也难怪她不懂,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又岂是她这一介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用膝盖思考的学生所能了解的?
不过还好,这些恼人的问题也没能困扰她多久,因为,生性乐观的她从来不会花脑筋去想一些她根本想不通的问题。而且,她在心中已打定了主意,既然想不通——那不如自己去找出答案比较快!
***
记者会後的第三天,莫微尘又来到了别墅。
虽然理智告诉他不该来,但一颗心就如同月球受地球牵引般,还是被带到了这儿。
几天下,他竟然忘不了那张表情丰富的脸,这很不寻常,也太奇怪了。自慕荷过世後,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感觉……
是因为她那张酷似慕荷的脸蛋,而让自己把她当成了慕荷的替代品?
每当这个自以为合理的解释浮上心头时,心底深处却有个声音在否认——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她跟慕荷完全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是以这几天,他的心一直处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中,矛盾迫使他主动来找出答案。
将车子远远地停在别墅外,正犹豫着该找什么样的藉口进入别墅的当儿,突然,自二楼的某个窗旁垂下的一条「白绳子」却先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看清楚那条白绳子是被用来当作何种用途时,他立即不假思索地下了车,往白绳子垂下的方向接近。
***
准备好一切後,向织月把已绑牢的白床单丢出窗口,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
她俐落地爬上气窗,并小心地不弄出任何声响,在固定好身子之後,她藉着白床单的支撑,一小步一小步地滑下地面。
原以为事情顺利的不得了而略微放松警戒,却在距离地面差不多还有两公尺高的距离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足以令她吓破胆的声音。
「向小姐,你想上哪儿去?」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向织月陡地松开紧握床单的手。
只见她发出一道要命的尖叫,身子笔直地向地面坠下。
还好,她掉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见预期的疼痛没有降临在自己身上,向织月张开了紧闭的眼,却立刻对上两道微蹙的眉头。在看清这眸子的主人之後,她悚然一惊,立刻自他身上挣扎起身——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莫微尘没有回话,仍用一双凝重的眼望着她。
见对方不语,心虚、羞涩揉合而成的尴尬让她恼怒地道:
「喂!你不知道这样突然出声,是会把人吓死的吗?」她以为用这种先声夺人的气势,就可以模糊焦点。
但,她的如意算盘显然打错了,只见莫微尘的眉头皱得更深。
「你知不知道刚刚的举动很危险,要是床单断裂摔下来怎么办?」他的眼布上一层担忧。
满脑只有尴尬的她却忽略他眼中关怀的情感,只见她大声回道:
「谁教你们莫名其妙把我关那么久?要不是你突然出声,我才不会摔下来!」
她气愤地瞄了他一眼——哼!算她倒楣,这一次的逃跑计画失败!
闻言,莫微尘凝重的脸渐渐舒缓。「你真那么想出去?」
废话!她冷哼了一声,偏过脸。
凝视她的侧面好一会儿,突然,他叹了口气,「对不起,把你留在这儿是不得已的作法,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这诚恳不似作伪的声音让向织月回过脸,乍见到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时,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前几天,那个莫名其妙被掠夺的吻又浮上脑海,迅速发热的脸颊让她偏过脸。
「走吧!我送你回去。」突然,莫微尘道。
「啊——」由於心神「极度」不集中,她一下子没听懂他的话。
望着她,莫微尘笑了一下,「这几天委屈你了,我承认自己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走吧!我送你回去。」
其实,召开记者会公布真相之後,他已没有理由再留她在这儿,但心中却一直有某种声音要他留下她,不让她走……
这急转直下的变化让向织月当场呆怔住。「你……真的愿意放我回去?」
撇开心中矛盾的思绪,莫微尘坚定地点了点头。
***
一直到已踏踏实实地站在睽违已久的家门前,向织月仍搞不清楚莫微尘为什么这么轻易地放了她。
本来,她还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的放了她,还亲自送到家门前……
「莫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虽然我仍然很气你莫名其妙把我关了一个多礼拜。」虽不懂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她还是礼貌性地道了声谢,只不过,不是很甘愿就是了。
已沉默了一路的莫微尘没有接腔,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以一双黑眸默默地瞅着她。一会儿,才道:
「我希望这件事对你而言,真的就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你再涉入其中。」
语气听来虽平静,但其中的警告意味,向织月当然听得出来。
虽然,他的注视让她局促不安,但当下,失去自由一个礼拜的怨气让她没有多余的感觉,她只是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接着,莫微尘自衬衫口袋拿出一张类似卡片的东西,递到了她面前。
「这是什么?」她不解。
「新门锁的钥匙。」他简短地答道。「原来旧的门锁我已经请人帮你换过了,屋内也替你装了保全系统,只要有人未经消磁进到屋内,保全人员会在三分钟之内迅速赶到现场。」
「啊——」她的眼睛迅速在三秒内瞪大。听他这么说,她这才发现,她与小岚前不久才找人换过的门把真的不见了,换成了一种刷卡感应的电脑锁。「你……什……么时候……」
莫微尘并没有回答她的惊讶,只拉起了她的手,把磁卡放到她手中,接着,用一种难以解读的目光注视了她好一会儿後,才柔声抛下一句:「再见!」随即转身离开。
「莫先生——」向织月反射性地喊住了他。「我不懂,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
莫微尘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算是一种补偿吧!」望着她那双仍满腹疑问的眼眸,他笑了笑再道:「我说过,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他避重就轻地将话带过去之後,随即,又转过身子。
他的话让向织月心中流过一道暖流。
「莫先生——」她不由自主地又喊住了他,神态却转为扭捏。「那个……我想……我还是应该为两件事跟你道歉。」
莫微尘对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感到不解。
她走上前,仰头望着他的脸有些腼腆。「第一、为我帮错人,制造了你们的困扰道歉;第二,为我把你当成黑道头子……而道歉。」
黑道头子?乍闻此言,莫微尘难掩愕然,但随即,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有人说他冷酷、不近人情;更有人说他心机深沉、阴险狡诈,但黑道头子……这倒是蛮鲜的称谓!
也因这纵声的一笑,释放了他心头的怅然,更区隔了记忆中与眼前的影像,让他矛盾纠结的心稍微拨云见日。
「这两个道歉我都接受。」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表情一下子变得专注热切。「其实,我也应该为那天那个吻……道歉,我不是故意要侵犯你的,只是一时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是什么意思,当下她无暇去细思,见他毫无预警地提起那个吻,一道道的红晕迅速浮上她的脸颊。
注意到她脸上的绯红,他笑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地说道:
「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也别再好管闲事,更别让我担心。」他顿了一下。「希望下次再见面时,你能改掉『莫先生』这生疏的三个字,换个不一样的称谓。再见。」说完,他笑笑地转过身,没入了层层的楼梯中。
他揉发的亲昵动作虽只维持了几秒,但伴随着这几句关心的话语,却让向织月像触电般僵在原地。
此刻,她心中突然漾起一道又一道奇怪的感觉,那感觉很复杂,夹杂了感动、纳闷,但更多的是不解。
对感情世界仍然陌生的她,虽不明了此刻的感觉所代表的意义,但那种新奇的感受,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处女地,悄悄地在她心中埋进一颗多情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