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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情 第七章
作者:乔南仪


  巨擘集团台北总公司的会议室里坐着五个男人。

  范洛亨坐在主席位上,目光沉稳地扫视过其他四名男子,分别是麦可、道格、亚力和柯特。他们都是巨擘集团的创始人,从公司草创初期到现在,他们始终是默契十足和合作无间的工作伙伴,更是肝胆相照的好友。

  而现在,沉默笼罩住整个空间已达三分钟之久,凝重的气氛在偌大的空间里几乎凝结不动。

  “丛皓失踪了?”宁尚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瞪视着坐在沙发上的四个大男人。“而你们居然现在才告诉我?”

  “稍安勿躁,尚萱。”范洛亨声音沉稳地接口。“或许他只是暂时离开一阵子,没有通知我们大家罢了,他不会有事的。”

  “暂时离开?他已经失去音讯五天,而你们居然还坐在这里毫无行动!’’她沉不住气地嚷,在会议室里来回踱步。“你们很清楚他的个性,他不可能不交代一声便离开工作岗位。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出事了!”

  “尚萱说的没错。”麦可同意道,沉吟地转向范洛亨,“他们是冲着巨擘集团而来,抑或是只针对丛皓?他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吗?”

  “咱们要不得罪人太难了,不过我想这和丛皓的失踪并无直接关系。,’范洛亨一会儿之后才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和缪令襄在一起。”

  “缪令襄?”宁尚萱瞪大眼睛。“就是最近和丛皓在一起的那个女人?”

  “嗯。她同时也是五年前离开丛皓的那个女人,杜娴绫。”

  空气一下子静寂了下来,没有人开口说话。

  “怎么会?”宁尚萱皱紧眉毛。“既然她已经离开了丛皓,为什么又回来?”

  “或许这就是丛皓失踪的原因。”

  见她愕然的表情,范洛亨沉向椅背,一手深思地轻抚着鼻梁。“如果我们料得没错,缪令襄的再次出现并不是巧合,而是早有预谋;至于目的是什么,我们应该不用等待太久就可以知道。”

  “只凭缪令襄一个弱女子,不可能绑架得了丛皓,不是吗?”道格接口。“由此可知她有同伙和她一起计划这整个绑架案。依你看,丛皓会不会有危险?”

  “丛皓一向是个绝佳的谈判高手,他知道怎么和绑他的人谈条件、让自己处于最有利的位置。”范洛亨思索地道:“在还没告知他们的目的之前,我想那帮人还不至于杀了他;他们定会留着丛皓好赢得最有利的筹码。”

  “他们要的是什么?钱?”亚力质疑道:“既然他们是冲着丛皓而来,那他们应该很清楚丛皓的身价和重要性,如果他们要的只是钱,那事情倒不太难办……”

  “不论他们要的是什么,咱们先暂且别轻举妄动。”范洛亨说道:“丛皓是个冷静谨慎的人,他会知道该怎么做。这件事情暂时别泄漏出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揣测和麻烦。”

  “你是个冷血动物,范洛亨。”宁尚萱跺跺脚,气冲冲地嚷着,“你们最好的朋友兼合伙人目前下落不明,你们居然还能这么镇定的坐在这里,轻松得像讨论天气似的;我不管,我要去告诉爸爸,请他报警……”

  她正想往门口冲,范洛亨及时拉住她。

  “你这么莽撞反而会害死他,尚萱。”他沉声喝道,眼神锐利地射向她。“在还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之前,你报警只会打草惊蛇,逼得那帮人提早行动,如果丛皓因此而有什么闪失,你承担得起吗?”

  她的双眼顿时因恐惧而大睁,嘴唇颤抖。“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只能傻傻的这么等下去吗?”

  “在事情尚未明朗化之前,恐怕也只能这样了。”一直不语的柯特站了起来,朝众人点点头。“我马上和美国的干员联络,请他们暗中展开调查,如果几天之后还没有丛皓的消息,再请美国方面派人支援。”

  “不论那帮人要什么样的代价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丛皓;无论如何,他绝不能出了什么闪失!”麦可严肃地道。

  范洛亨没有说话,只是深思地凝望着前方,四周有了好一会儿的静默。

  “那个叫缪令襄的女人……真的不会伤害丛皓吗?”半晌之后,宁尚萱才踌躇地开口问道。

  “希望如此。”范洛亨喃喃地道,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把握。事到如今,也只能祈祷了!

  ***

  大洋洲密克罗尼西亚群岛

  丛皓缓缓张开眼睛,凝视着天花板上飘扬着的白色帆布。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似乎一直处于颠簸起伏的状态之中,四周全是嘈杂的人声和轰隆隆的巨大声响。昏昏沉沉了几天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不再摇晃,而是躺在某个稳定不动的物体上。

  他缓缓起身,太阳穴的隐隐作痛令他微皱起眉。他用一手撑住额头,首先发现自己身下是一张覆着水蓝色床单的柔软大床他的上半身赤裸着,下半身则是二条质料轻薄的亚麻长裤。

  他旋身下床,拿起一旁显然是为他准备、折叠整齐的棉质衬衫套上,双眼缓慢地打量过整个空间。这个房间应该只是房子的,一小部分,整间小屋是由凉爽的柚木搭建而成,地上铺着充满热带风情的针织地毯,所有的家具用品一应俱全。

  他没有看见其他部分,但可以想像屋子的其他地方必定如同这间卧室一样舒适宽敞。房门是敞开的,一阵温暖的和风由拉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卷起系在两旁的蕾丝窗帘,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传来海涛声。

  他赤着脚踏出屋外,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一片一望无际的白色沙滩。太阳低垂在海平线上,黄昏的余晖漾满天际,除了几只飞翔的海鸟间接传来清亮的啼声之外,整个沙滩上静谧非常。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她。她正静静地坐在前方不远的沙滩上,双手搁在屈起的膝盖上,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远方的海面。她的长发用一条白色的发带束在脑后,身上穿的是一件质料和他相同的白色长袍,细致的脸庞脂粉末施,看起来年轻而脆弱,似乎只有十五岁。

  缪令襄显然听到了脚步声,回过头望向他的方向。“你醒了。”她缓缓起身,表情依旧沉静,似乎并不认为他们在此有什么不对。

  丛皓在离她三公尺处停了下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在大洋洲的一个私人小岛上,在菲律宾的东方海域,叫那贝岛。”

  他沉默片刻,出口的声音十分平静,“你们怎么把我弄来这里的?”

  她将眼神调回前方的海面上,无法注视着他——因为他黑眸里的冷酷足以将人冻结成冰。“我们迷昏了你之后,先用船将你偷渡到厦门,再制造假身份将你送往菲律宾,然后用直升机送你到这儿。”她机械化地道。

  “工程浩大,嗯?”他皮笑肉不笑地道,环顾四周。“其他人呢?”

  “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她深深吸口气,声音平稳地接了下去,“这座岛屿属于一位泰国籍富豪所拥有,岛上没有任何通讯设备,也没有任何交通工具,除了主人每年固定会来小住之外,这儿根本不会有人来。”

  “换句话说,我要离开这儿,就只能用飞的了?”

  她没有忽略他声音里隐含的嘲讽。“你并没有被监禁,你是这座岛上的客人,仍然可以自由行动,没有人会干涉你!”.

  “我得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丛皓有好半晌没有说话,双手在身侧握紧。但即使他极力克制,她仍可以瞧见他的肩膀肌肉在衣衫下的贲起清晰可见,她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你们不能把我关在这里。”他从牙缝中迸出话。

  虽说她对他的反应早有心理准备,但她从未见过他盛怒的模样;他的表情告诉她,惹恼一只狮子都比惹火了他要来得容易应付。

  “你已在这儿了,不是吗?”缪令襄故作不在意地耸肩,转身朝屋里走去。“我只能说我很抱歉。”’

  “是周克诚要你来的,是吗?”他的声音由她身后传来。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他。“你怎么知道?”她冲口而出;

  “怎么,我猜对了?”他抿紧薄唇,面色阴沉。“他给了你什么样的条件,会让你心甘情愿帮他做事?”

  她昂起下巴,不再费事追问他怎么会知道周克诚。她不该感到意外的!

  “他给了足够令我心动的酬劳。”她淡淡地道。

  “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他沉声说道,目光紧盯着她。“为了诱我步入你们预谋的陷阱?还是你们认为绑架我可以让巨擘集团付出一大笔赎金?”

  “都是。”缪令襄耸耸肩膀,故意说得轻描淡写。“我需要一大笔钱来偿还债务,还有筹缪桀的教育基金,他年纪还小,我必须为他着想。”

  “如果你要的是钱,你尽可以向我开口。”

  她别开头去,无法直视他轻蔑的表情。“我为他做事,不止是为了他的钱。”

  “他是你的另一个情人吗?”丛皓咄咄逼人地质问道:“你换了个全新身份接近我、策划了这一宗绑架案,若非为财,目的又是什么?那个周克诚对你真的这么重要,让你可以为了他不惜一切?五年前,你就是为了他而离开我的吗?”

  她瞪视着他,突然觉得整个情况十分滑稽。如果他根本认定了她是周克诚的情人、是她主谋策动了这桩绑架案,她又何必浪费唇舌解释?他根本不会相信的。

  “如果你爱这么想,那就算是吧。”她冷漠地道:“只要你待在这儿,别轻举妄动,也许一个月后你就可以回去了,他们不会为难你。”

  “一个月?”他眯起眼睛。“为什么?”

  见他质疑的眼神,她也不打算再隐瞒。“既然你知道周克诚,应该也知道他的公司已经被你的巨擘集团所买下,即将在下个月签约。”她再深吸了一口气,借以维持声音的稳定。“他对这桩买卖并不情愿。”他微蹙起眉,思绪霎时转得飞快。对了,洛亨曾经和他提过即将并购J&M的事……他明白了!“他并不满意我们给他的条件,所以打算绑架我来这儿好要胁我的合伙人,为他取得更有利的筹码?”他冷静地猜测道。

  她没有回答,但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丛皓握住拳头,勉力按下想狠狠摇撼她的冲动。该死,原来这就是她的目的!她的再次出现不是为了其他该死的借口,而是为了帮助另一个男人引他人瓮、好借以勒索一笔天价的赎金。

  想到她居然再一次背叛了他,他就觉得胸口涨满狂暴的怒气,仿佛轻轻一碰便会爆炸开来。而他居然再一次相信了她,以为她对他毕竟是有感情的;这些年来他并不是独自一人啃蚀着.孤寂和痛楚。事实证明,这只是他的自作多情……

  老天,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他将目光调开,以免自己克制不住出手揍人。“你们怎么运送补给品到这儿来?你又如何和周克诚保持联系?”他听见自己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在问。

  “我不和他保持联系,只等着他给我消息。这儿每三天会有人来一趟,负责传递讯息和运送我们所需的民生用品。他们今天早上刚来过,接下来要三天后才会再出现。”

  “他们广

  “周克诚所雇用的人。”缪令襄轻声说道:“他们住在离这里三个小时航程外的另一个小岛上。别试图和他们说话,因为他们根本听不懂英文,也早被下过命令不准和你交谈,除非他们不要命。”

  很聪明的作法!他微微扯动嘴角。或许这就是他看不到其他人的原因。周克诚根本不需要派其他人看守他,因为他即使插翅也难飞。

  “你的男人似乎考虑得很周到,嗯?”他缓缓说道:“如果我挟持你呢?周克诚似乎没想过我会利用你当人质?”

  “没有用的。他们只听周克诚的命令行事,我对他们而言根本毫无意义!”她平静地注视着他。“再者,不熟悉这片海域,劫他们的船无疑是自寻死路,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她想转身走开,他却一把攫住她的手,表情十分阴沉。

  “那天晚上呢?你的主动诱惑也只是做戏?”丛皓的手臂肌肉纠结,嗓音嘲讽粗嘎。“你要我到你的住处去,要我相信你会对我坦承一切,结果呢?那只再次证明了我是个怎样的大傻瓜。你一定很得意吧?”

  “不是这样的。”她猝然低喊,抬起头来看他。“我发誓,我原本打算将一切都告诉你,我并没料到周克诚会……”

  “你以为我会相信?”他嗤了一声,然后厌恶地甩开她的手,仿佛她是一条致命肮脏的毒蛇。

  缪令襄踉跄地退了两步,无法忽略那个举动有多刺痛她的心。她怎能怪他不信任她?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实在不具说服力。

  “你可以告诉周克诚,将我囚禁在这儿只是浪费时间,对他的公司没有任何助益!”他声音冷冽地道:“既然他改变不了公司即将拱手让人的事实,你最好奉劝他接受我们开出的条件,也许他还能收回一些成本,而不是血本无归。我可不打算陪你们玩这场无聊的游戏,更不打算乖乖地坐在这儿浪费时间!”

  他说完随即想转身离开,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求求你留在这儿等事情过去,丛皓。”她惊惶地低语,手指紧攒住他的衣袖。“这笔合约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收不收购这间公司对你而言无关紧要,但那却是周克诚的心血,天知道他会怎么做……”

  他回过头来,注视着她恳求的眼神。

  “所以你们打算将我拘禁在这个小岛上,以为拖过签约时间就可以没事?”他半晌之后才道。

  “是的。他认为只要你失去音讯,就能使这桩合约暂时延宕;他甚至可以借此和你的合伙人谈判,借以获得更有利的条件…丛皓停顿了一下。“买下J&M是整个巨擘集团的经营策略,并不是我一个人就能作决定的。”他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道:“除此之外,这桩买卖有太多利益团体参与其中,所有的契约条文也都已签署完毕,即使我不出面,也影响不了这桩买卖的进行。”

  缪令襄怔了一下。“你是说,你的失踪与否根本不会影响结果?”

  “当然。我不知道周克诚怎么告诉你的,但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或许周克诚真正的目的,不止绑架他好和巨擘集团高层谈判这么简单?丛皓沉吟地想。周克诚近年来一直无法挽救J&M的颓势,再加上和他屡次交手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想必对他恨之入骨;如果他想趁此机会挟怨报复,他也毫不意外。

  “周克诚有两条路走:第一,留着我,好让他有充裕的筹码去和我的合伙人要求其他条件。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浪费时间!”他轻描淡写地接了下去,“第二,杀了我。”

  她猛地冻住。“他不会!”

  “很难说!我的合伙人不是傻子,他们不会坐视一个无耻之徒漫天要价。若今天换成了我,我绝不会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个森林。巨擘集团内部多得是极为优秀的人才维持着它的运作,少了我并不会有任何差别,你说是吗?”

  见她惊慌的表情,他耸耸肩膀,淡淡地接续道:“很残忍;却也很现实,这就是商场。如果巨擘集团无法和他达成协议,那他也没有必要留下我这个活口,横竖他已经犯了法,我的生死根本差别不大。”

  “可是……”她无法接续,脑中迅速浮起周克诚凶狠的表情。想起他曾说过要买通大陆杀手的事,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绝不会让他这么做。”她低语着,抬起目光来看他。“留在这儿,只要一段期间……别轻举妄动。算我求你,好吗?”

  丛皓覆住她抓紧他衣袖的手臂,注视着她苍白的脸庞,那对深幽的美眸里满是恳求,盛满的担忧之情绝对不会是假装的,但……该死的,他已经受够了她的谎言。他的嘴角霎时绷紧。

  “我说过吗,你有一张欺骗人的脸。”他柔声说道:“而我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居然会一再的相信你,以为你说的是真的?”

  说完他便放开了她,转身大步离开。。

  缪令襄追了两步,而后伸出的手颓然垂下。有好一会儿,她就这么呆呆地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感到泪水滑落脸颊。他根本不相信她!他的表情如此冰冷,那份疏离和冷漠令她心如刀割。

  这样也好。她反复地告诉自己,坚决地将泪水眨了回去。她宁可他恨她……只要这能保住他的命。如果他恨着她,那么在他再次离开她的,或许事情会来得容易一些。

  而她必须保住自尊、不能让他看出她内心深藏的软弱,那是她仅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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