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好冷……」
嘶哑痛苦的低喃朦胧地自两瓣菱唇间吐逸,幽微的、细细的,像来自远古的泣喊,震动人心魂。
程庭琛听著,几乎无法自己,两道英挺的剑眉紧紧。
曼如——
她一向是那麽高傲自信又神采奕奕的一个女人,如今却因为身心同时超过负荷,在大雨中失神晕去。
若不是他感觉不妙,随著发狂奔下楼的她也跟著冲出大楼,恐怕她现在还躺在雨夜里,无人闻问。
若是那样,她就算不死,也肯定染上严重肺炎……
幸好!程庭琛忽地深深呼吸,莫名地有股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幸好他追下楼去了,而且将她抱回事务所。
他扬起手臂,毛巾轻轻覆上她湿透的发,为她擦拭著。她毫无所觉,躺在沙发上任由他摆布,神智显然已陷入昏迷。
他温柔地擦拭著,神思有片刻恍惚。
记得好久以前他仿佛曾经醉倒街头,当时也是她亲自扶著他一步一步走回家,之後更细心照料他。
记得那晚他吐得乱七八糟,可她丝毫不显厌恶,拿起毛巾温柔地为他拭去身上的秽物,就像他现在擦拭著她的湿发一样。
曼如她——当她愿意的时候,其实也可以十分温柔的,温柔而善解,完全不似平日的任性自我。
对她深爱的人,她是可以非常温柔而细心地对待的,她便曾经那样对待过他,当他有一阵子为了梦婷另嫁他人而自甘堕落的时候。
要不是有她,要不是有她在一旁呵护与鼓励,他怀疑自己能那麽快从失恋的打击中重新站起来,他怀疑自己能那麽快修复因失恋而破碎的自尊。
我了解你,庭琛。我知道愈是骄傲的男人,在受到创伤後反应会愈发激烈。
在那段期间,我看到你骄傲却又软弱的一面,我看到了你的内心。
我看到了你的内心,庭琛,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没错,她说得对。一念及此,程庭琛忽地长长地、幽幽地叹息。
虽然他从来不肯承认,但这世上唯有她——唯有曼如曾经看到他软弱的一面,就连梦婷,也只以为他一向是坚强而自信的,从不知他也会软弱、也会受伤。
只有曼如,只有曼如见识过他堕落而软弱的一面,只有曼加……
拭乾她俏丽有型的短发後,他移落目光,望向她裹在白毛衣黑长裤内的窈窕身躯。
她必须换下这身湿透的衣衫,否则肯定会发烧的,问题是,谁来换?
茱迪已经下班了,事务所除了他再没其他人,可若曼如醒来,得知是他为她换的衣衫,她肯定会气疯的。
那又如何?想著,程庭琛俊逸的嘴角忽地一勾。反正她早就对他恨到极点了,就算再添上这一笔,两人之间的恩怨不见得就比之前少了些。
「对不起,曼如,你也不希望生病吧?」他喃喃,不知是在徵求她的同意或只是自我安慰,一面说著,一面就动手解下她的罗衫。
视线才触及她莹腻洁白的胸脯,过往的记忆便排山倒海袭向他。他呼吸一紧,迅速掩落眼睑。
他还记得这副美好的娇躯,记得自己曾经怎样热切地让双唇在她每一处肌肤上烙下印记,记得她如何热情如火地将一双修长的腿交缠住他——他完全记得,记得太清楚了,他记得除了她,他不曾跟任何一个女人有过那般激烈的性爱。
就连他曾经最爱的梦婷,与她之间的做爱也只宛若细水,温柔涓涓,可与曼如所共享的,是连现在回忆起来也会忍不住全身颤抖的狂野激情。
一个人——怎麽会在深深恨著另一个人时,却还无法忘怀曾经与她共赴巫山云雨,忘不了那火热而美好的感觉呢?
简直该死!
他蓦地深吸一口气,合著眼以最快的速度褪下她的上衣与长裤,而当双手落上她浑圆的乳峰时,他有数秒颤抖,接著,一咬牙,连她的内衣也一并解下。
现在她是完全赤裸了——
纵然眼眸紧闭,脑海仍是不知不觉地勾勒起活色生香的画面,他再度诅咒,感觉毛巾所及之处,都彷佛有一股热焰穿透毛巾烫上他双手,然後狠狠侵入他全身血流。
再也无法忍受全身血流濒临沸腾的燥热感,他忽地甩落毛巾,一口气冲到自己的私人办公室,背靠著玻璃屏风,不停粗重喘息。
半晌,当他好不容易稍稍匀定自己过於急促的呼吸,才扬起手臂,取下吊在墙上的一件厚法兰绒衬衫。
缓缓旋身,走向躺在沙发上的李曼如。
「有一天,我会让你爱我比爱汪梦婷多。」
「然后呢?」
「我要你也为我堆一个雪人,一个完完全全、百分之百属於我的雪人。」
「你想要雪人?」
「我要‘我的’雪人,当有一天我在你心中的分量超过汪梦婷,我要你送我一个独一无二的雪人。」
「……」
「你答应吗?」
「……」
「答应我,庭琛,答应我!」
「答应我,答应我……」在辗转而朦胧的呓语中,李曼如流失的神智逐渐地、一点一滴收回。
终於,她清醒了,两扇墨密的眼睫眨了眨,微微迷蒙的眼瞳映入的是一面米黄色的天花板。
这里是哪儿?
有片刻时间,她无法认出周遭的环境,直到眸光一阵缓慢流转,清丽的容颜淡淡抹上震惊。
是庭琛的事务所?
她乍然惊觉,躺在沙发上的身子迅速坐起,眸子在落定自已盖著薄被、显然除了一件男人衬衫什麽也没穿的身躯後,迅速氤氲惊慌迷雾。
怎麽回事?她怎麽会在这里的?是谁替她换下了原来的衣衫,让她穿上这麽一件下摆只能勉强遮住她臀部的衬衫?
究竟是谁?
她慌乱四顾,在蛲首撇向右方时,终於与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眸光相接。
是程庭琛,他仿佛察觉了她的惊慌,唇角正微微扬著,噙著半嘲弄半有趣的笑意。
「是你!」她倒抽一口气。
「没错,是我。」他淡淡颔首,在她愤恨的瞪视下从容不迫,依然潇洒自如地走向她,「是我替你换衣服的。」
「你——」难以形容的复杂滋味袭上她心头,「为什麽这麽做?」
「你在大雨中晕倒了,我既然救你回来,总不可能还放任你穿著一身湿衣服。」
他淡然地说,语气似嘲似谑,「救人救到底,为了不让你感染肺炎,我只好替你换衣服了。」
只好?
听他这副不情愿的口气,仿佛为她换衣服还委屈了他?究竟是谁被看光了全身上下啊!
她气得粉颊晕红,星眸迸射两束烈焰,而他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在茶几上搁上一碗热腾腾的面。
「放心吧,我没看你。」他看透了她内心的想法,「从头到尾我都合著眼睛。」
「……是吗?」
「别太自以为是,李曼如,我程庭琛什麽样身材好的女人没儿过。放心吧,我对你没胃口。」
这话乍听之下是安慰,其实却蕴著浓浓讥嘲,而她又怎会傻得听不出?可她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紧拽著薄被,星眸怒视他。
「吃点东西吧。」他指指桌上的面,「吃完了就快滚,我还有事做呢。」
「你——」李曼如气极,牙关一咬,立即掀开薄被起身,「我现在就走,不需要你施舍我这些!」
说著,她一面就要迈开步履,可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却击中了她,娇躯蓦地一软。
是程庭琛接住了她瘫软的身子,他双臂挡住她,像举著一个洋娃娃般撑著她。
她咬牙,感到自尊强烈受损,娇容迅速罩上自我保护的寒霜,「我会毁了你!程庭琛。」她一字一句,语音清冷。
後者只是冷冷瞪她,「请便,李曼如。可在此之前我会先毁了英宇集团。」
他同样一字一句,语气甚至比她更淡漠几分。
语毕,他放开她,她一晃,退後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躯。她扶住沙发椅背,明眸恨恨地瞪视他,却是无可奈何。
「吃面。」他命令道。
「不吃!」她撇过头,仍是倔强。
「吃面。」他咬著牙,「你需要体力。」
「不必你虚伪的关心,我很好。」
「你——」深邃的黑眸危险地眯起,灼亮的眸光射向她。
她不甘示弱地回瞪他。
室内静得出奇,唯闻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半晌,李曼如蓦地察觉程庭琛胸膛的起伏有逐渐剧烈的趋势。
她一惊,这才恍然领悟自己几乎是处在衣不蔽体的状态下。玉颊在程庭琛炽热异常的注视下,粉红色泽迅速漫开,像是极端愤怒,又似淡淡羞涩。
而一双手不知不觉抓住两端下摆,徒劳地想将衬衫往下拉。
望著她略带不安的动作,程庭琛嘴角不禁漾开半嘲谑的微笑,可不及数秒,这样的笑弧便在眸光下经意触及她裸露在衬衫外、一双修长有致的美腿迅速一敛。
他蓦地一喘,挺拔的身躯上前一步,双手捧起她惊愕的丽颜,不由分说印上她的唇。
她的唇柔软而丰润,尝起来异常甜美芬芳。
他狠狠地、不顾一切地吻著,即便怀中人儿在最初的惊怔过後开始挣扎,仍不愿轻易放开。
他深深地吻著,灵巧的舌尖强硬地穿过柔美的唇瓣,刷上她细巧贝齿。
朦胧的呻吟由她与他的唇瓣逸出,在这一刻,两人的理智早已不翼而飞,只顾著感受彼此的唇,舌尖在唇腔里紧紧交缠。
彷佛只过了几分钟,又似乎有一世纪那麽漫长,程庭琛终於放开了她。
深幽的黑眸静静锁定她,激情的火苗未熄,仍旧在他眼底缓缓燃著。好半晌,沙哑的嗓音终於拂过她耳畔,「你的衣服应该差不多乾了,去换上。」
她只是眨眨眼,思绪依旧陷於方才的激情中,无法回神。
他一阵呻吟,在她迷蒙星眸的凝睇下,几乎克制不住再度狂吻她的冲动。
「去穿上你的衣服!」他命令道,语音微微高亢,「知不知道你这副模样简直就是在邀请男人上你!」
星眸氤氲的雾气倏地散开,迸出两束锐利辉芒。她咬紧牙,狠狠瞪他,「衣服拿来!」
「这是你煮的面?」筷子轻捷地挑起碗里的一根细面,李曼如对程庭琛送去怀疑的一瞥。
「没错。」他淡淡然地说,在她对面的沙发落坐。
她仿佛依然怀疑,黛眉紧紧蹙著。
「放心吧,没毒。」他眼神嘲讽地望著她,「虽然我讨厌你,可还不至於在自己的事务所下手毒杀你,我没那麽冲动。」
她瞪他一眼,「我只是怀疑你居然会下面。」
「很简单,在电磁炉上摆个锅子煮水就行了。」他耸耸肩,「面条跟蛋都是现成的,丢进锅里就行了。」
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奇怪他竟然会为了她而下面——
她一面想,一面用汤匙在碗里轻舀,将清甜的汤送入嘴里。
面汤的温度暖了她的胃,也暖了她的心。
不知怎地,她心脏竟然一紧,双眸亦泛上了某种轻微的刺痛感。
她连忙垂下头,让汤面热腾腾的雾气掩去她面上神情,汤匙再度搁入碗里,微颤的手却怎样也无法移动。
他注意到她忽然犹豫的动作,「怎麽?我煮的面没那麽难吃吧?」
她深吸一口气,「还……可以。」
「那你为什麽一副难以下咽的模样?」
「我承认从没吃过这麽难吃的面,行了吧?」她抬眸怒视他,但很快发现这是个错误。
因为他的表情温柔而和缓,黑眸甚至漾著动人水涟,恍若古老的魔咒,诱惑她的心逐渐沉沦……
该死!
她蓦地咬牙,垂落眼眸,忿忿地吃起面来,一面吃,一面难抑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慌张。
她不明白自己在慌乱什麽,只知道当他这样看著她时,她竟然什麽话也想不起来了,只能怔然无语。
他干嘛要这样看著她?干嘛要这样故作温柔体贴?他们俩明明恨极了对方,根本不适合搬演这种柔情蜜意的剧码!
不,他根本没有温柔地凝望她,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只是幻觉——
她想著,星眸却忍不住回斜,从眼睑底下偷瞧他,愕然发现他正低头阅读著文件。
他神情专注,一面读还一面以原子笔在文件上做著记号,偶尔则是一阵流利的书写。
她还记得他的笔迹,龙飞凤舞,却又苍劲有力。在那段跟他相处融洽的日子里,她曾嘲笑过他即使不当律师,也能靠著好看的字体成为名震一方的书法名家。
而他只是淡然耸耸肩,表示当一名好的刑事律师是他从小便有的梦想。
而她竟曾经差点毁去他的梦想……
「你常常工作到这麽晚吗?」她强自收束不受欢迎的思绪,忽地漫不经心似地开口,脑袋仍是低低垂著,持续吃面的动作。
他似乎有些讶异她会这样问他,微微怔愣一会儿,「……嗯。」
「你……在这样的环境还习惯吗?」
「什麽意思?」他蹙眉。
她不语,搁下筷子,扬起头来,从桌边的面纸盒抽出一张面纸,优雅地拭净嘴角。
星眸凝睇他,良久,「威廉告诉我你本来快要升任为合夥入了,可现在……
你却在这儿。」她摊开双手,以眼神示意。
而程庭琛很快便弄懂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问我後不後悔吧?」锐利的双眸紧盯她,「你想问我,被迫离开伦敦顶尖的事务所,自行在这麽一个破旧狭窄的地方开业是什麽滋味,对吧?」
她耸耸肩,没有被他充满嘲讽的嗓音击退,「你喜欢这样吗?」
他瞪视她,半晌,忽地微微一笑,「如果我告诉你我真的喜欢呢?」
黛眉一颦,似是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我不後悔,曼如。」他搁下文件夹,右手玩弄著原子笔,「不管你相不相信,其实我很早就有自立门户的打算。」
「为什么?」她问,语气迷惑且微微尖锐,「伦敦顶尖事务所的合夥人还不能满足你吗?」
「我想接我真正想接的案子。」黑眸瞅住她,意味深长,「你知道我不喜欢受制於他人。」
「我当然知道——」她喃喃,有片刻时间,星眸似是微微迷蒙,可不一会儿,又是一贯清亮有神,「为麦克。葛林这种人辩护就是你所谓真正想接的案子吗?」
「没错。」他颔首,依旧是一派镇静忧闲,「我厌倦了老是为那些有钱的大人物辩护,也许你会觉得可笑,可我立志当律师是为了替小老百姓伸张正义,尤其当他们遭受到恶势力欺压的时候。」
他解释,语气平淡,可李曼如却听得出他言语间认真的成分。
「英宇集团就是你所谓的‘恶势力’吧?」
他不语,只是淡淡一弯嘴角。
她咬唇,决定单刀直入,「告诉我,庭琛,你决定为葛林辩护,其间有多少成分是为了报复我?」
「一半吧。毕竟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你知道你这样丑化英宇集团的形象,会让我们的股价在市场上不停重挫吗?」
「我当然会这麽预料。」
美眸闪过锐利辉芒,「你也准备从其中捞些好处吗?」
「捞些好处?」他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什麽好处?」
「别装蒜。」她冷冷地说,「别告诉我你不晓得一家公司股价重挫时,便是有心人介入的最好时机。」
「那又怎样?」
「告诉我,究竟是谁找你跟他合作?李开安?李开云?」
「你——」他瞪视她,良久,黑眸掠过一道道谜样异彩,「李曼如,你的意思是我跟你那些叔叔伯伯联手,暗中吃下英宇集团股份,准备掀起派系斗争?」
「没错。」他很聪明,完全料中她的心思。是巧合?抑或是他心中早有底?
「你究竟跟谁合作?」
「我没跟你们李家任何一个人合作!」黑眸点亮灿灿火苗,「你们这些商界中人专爱恶搞的派系斗争,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真的吗?」星眸凝定他,估量他言语中有几分真实。
「听著!或许我在你心中早已是那种最下流没品的男人,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句,我没跟任何人联手对付你!我程庭琛就算要复仇,也犯不著跟别人同流合污。」燃著火焰的黑眸在夜里显得分外明亮,「我跟你们李家人不一样,我有格调的,宝贝。」
当最後一句话由他唇中讽刺地吐逸时,李曼如蓦地倒抽一口气。
我有格调的,宝贝。
她面色刷白,思绪纷然翻飞,忆起久远之前,她曾经笑意盈盈地模仿老电影的对白对他说道:「你有某种格调,宝贝。」
「什麽样的格调?」当时的他,半倚在床上,手中端著一杯他最爱的波尔多红酒,嘴角似笑非笑。
「你说呢?」她烟视媚行,抢过他手中的红酒杯,沿著他裸露而坚硬的古铜色胸膛一路轻轻洒落,而随著艳红的酒液落下的,是她同样艳红的唇。
「曼如——」当他的喘息声因她的挑逗忽然变得粗重,她感到一种主宰的喜悦。
「别动,让我吻你——」
思绪蓦地从久远之前抽回,她一凛神智,墨睫一扬,望向程庭琛同样苍白的脸孔。
她从他深幽不见底的眸子里,看出了他与她同样忆起那一夜,那个疯狂而激情的夜晚,心脏重重一抽,她蓦地再也无法忍受与他共处於同一个空间,飞快地立起身子。
「谢谢你的招待,我走了。」匆忙掷落一句後,她举步就要转身离去。
可他却以高大的身子拦住她,「等一下,曼如……」
「走开!」她瞪著他的胸膛。
「听我说,我真的没跟你们李家任何人合作,你不应该怀疑我……」
「因为你有格调,对吗?」她倏地扬眸,截断他的嗓音蕴著某种悲愤况味,「因为你有格调,所以我不该怀疑你跟李家人同流合污,对吧?」
他不语,因她极端讽刺的话语皱眉。
「你不许我怀疑你,可你却怀疑我可能谋杀自己的亲哥哥,程庭琛!」她拉高语音,明眸氤氲某种雾气,「我李曼如在你心中就真是这麽可怕的女人吗?会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要下毒手?」
「不,曼如,你误会了,那只是一种辩护手段,我并不是真的怀疑你,我从来没有……该死!」他忽地诅咒,右手焦躁地爬梳头发,「我干嘛对你解释这些……」
「那就不要对我解释!」她瞪他,语音清冷,「我不需要你的解释。」
「不,该死!你听我说,曼如。」他低吼,一面用双臂定住她的身子,「我从来不曾怀疑是你杀了李麒,我说了这只是一种辩护手段,除了用来反证我当事人的清白,也可以藉此转移舆论焦点……」
「没错。为了证明麦克。葛林是无辜的,你不借公开宣称我有罪……」
「我没说你有罪!我只是……只是——」他重重吐著气,欲言又上的模样显示他满心焦躁,「该死!你不懂吗?那只是一种辩护手段!」
「我是不懂。」她语调冷淡,一字一句皆从齿缝中逼出,「我只知道你用这种辩护手段造成公众舆论对我的指责,甚至还让那些小报媒体挖到了我们曾经结婚的过去。」
「我没告诉他们我们结过婚!」他急躁地解释,「你也知道英国这些小报记者的能耐,他们就是有办法挖出你的祖宗十八代!」
「够了!别说了!」她用冰冷的眼神上住他的徒劳解释,「你不必对我解释这些,程庭琛,我知道你恨我,当然会用尽一切手段打击我。」
「你——」他瞪她,黑眸掠过无数道异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双手不觉一松,放开了她纤细的肩膀。
「没关系,你尽管试试,尽管用各种方法报复我、打击我。」
「你……你以为我不敢吗?」
「我怎麽敢怀疑?」她冷嗤一声,「我只是要告诉你,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打击我,我李曼如都不会认输的。」
「是吗?」他瞪她,神色阴沉。
「我不会被你击倒的,程庭琛,你尽管试试。」她亦回瞪他,樱唇吐露挑战的言词。
他面无表情,只是静静瞪视她。
「我走了。」她忽地收回与他在空中对峙的眸光,藕臂一推他挡在面前的身子,拾起搁在茶几上的皮包,翩然直奔大门。
「我送你。」他低沉的嗓音追上她。
「不用了。我有车子。」
「你的身子还很虚弱,一个人开车回去危险。」
「我说了不用了!不必你假好心。」她锐声拒绝,坚定如风的步履不停,一下子便旋出事务所大门。
「我假好心吗?」他喃喃,瞪著她逐渐淡去的背影。
一口气奔至停在大楼附近的银灰色宾士跑车前,李曼如打开皮包,取出钥匙,很快地开门上车。
银灰色的跑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狂飙,驰入依旧漆黑的深夜。
直到车子驶入公寓地下车库时,她都不曾发现身後一直有一辆深蓝色的BMW尾随著。
深蓝色的BMW停靠在附近,耐心地等了数分钟,当公寓十一楼亮起第一盏灯後,才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