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到底会不会回来?”郑皓觉得自己等得头发都快白了。
“再等一下,今天是她的生日,妈妈不会忘记我们每年都会替她庆祝的事。”颖颖肯定地说!
薇薇从星座书里抬起头喃喃说:“真是不谋而合。”
“什么不谋而合?”郑皓趁机多看她几眼。
三秒钟前,薇薇警告他,如果郑皓再直盯着她不放,她就要回家!
现在可不同了,郑皓得意地想,注视发言的人可是基本礼貌,他最守礼了。
薇薇却把头转向颖颖,“我昨天替你妈妈排紫微斗数和批流年,书上说你妈妈今年犯桃花,婚嫁大吉,星座书也说你妈妈喜事临门。”
“不会吧?”郑皓搔头捉耳笑说:“妈妈再过几年就能领贞节牌坊了,不会在这时候破戒吧?”
“贞节牌坊是为你们这些臭男人设的!”
“是啊,想想我为薇薇都守身如玉、冰清玉洁十八年了。”郑皓托腮不住哀叹,“比王宝钏还厉害!”
“三八!”薇薇闻言差点喷饭。
颖颖和郑磊更是忍俊不住,笑意泛滥。
这时候,门铃声大响,郑皓几个大跨步,就来到大门前应门。
“是妈妈回来了!”他边大叫边开门。
“怎么了?”丘希雅一脸狐疑地说:“大家怎么都像贼一般地看着我?我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没有!”颖颖腼腆地笑着。
“妈妈今天好漂亮!”郑磊真挚地赞美着。
剪裁大方典雅的紫色小礼服把丘希雅衬托得高贵迷人,不同她以往家庭主妇的形象。
“真的吗?”丘希雅像个小女孩似的捧着双颊高兴地笑着。
“看来薇薇的预言要成真了。”郑皓不禁喃喃自语。
“薇薇说什么?”丘希雅的眉宇满溢温柔,有些小女孩儿情态地抬头问着。
“妈妈忘了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吗?”郑皓发现薇薇不太善意地瞪着自己,连忙带开话题。
“什么日子?”丘希雅又惊又喜地问着,好像有什么秘密被人知晓了。
“生日快乐!”四个人齐力合喊,拉着预藏的响炮,郑皓和薇薇同时负责尖叫,一时好不热闹。
“我的生日?”丘希雅愣了愣,许久才露出感动的笑容,
“老天,我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们这些傻瓜一定在等我对不对?真是抱歉!”
“妈妈得受罚!”郑皓打趣地说。
“好,不过,有另一件重要的事,妈妈要告诉你们。”丘希雅在四人族拥下进入了餐厅。
“我有愈来愈强的预感……”
薇薇兴匆匆地转头向颖颖的方向望去,得意抬头悄声说着,结果颖颖的位置不知何时换成了郑皓,两人的鼻头不小心互相摩挲,薇薇正想往后退开身子时,却发现郑皓的目光竟和自己的双眸胶着纠缠,有一股无形的磁力把两人紧紧网住!
这股电流持续到其他三人落了座,诧异地注视他们两人时,才遁时消失无踪,回到现实来。
薇薇只觉浑身酥麻,很像触电的那种感觉,难道郑皓会放电?
“薇薇,你身上好香!”郑皓低嘎地说着,离开她的身旁,很绅士的替她拉好座位。
“谢谢!”她表面四平八稳,没有任何异态,心里却不住诅咒着。
该死,该死,该死!
难道台湾十八岁的男孩子非表现得像花花公子不成?郑皓要是敢再在言语或其他方面骚扰她,她说……一时之间她想不到最恶毒的计谋。
可是,就在同时,丘希雅却宣布一个惊人的消息:她要再婚了!
薇薇闻言立刻忘了郑皓的事,得意地向颖颖挤眉弄眼,她真觉得自己厉害到家,可以择日开命相馆营业了!
“真的?”颖颖姊弟三人不约而同地异口同声叫着。
三人都像受了很大的惊吓。
“你们不赞成吗?”丘希雅小心翼翼地问着。
“不是,不是!”姊弟三人面面相觑。“只是有些意外!”
“他今天向我求婚了!”
“他?”姊弟三人都好奇地想知道谁是“真命天子”。
“我的老板。”丘希雅甜蜜地说。
“你的老板?”颖颖姊弟三人已经变成同频率的应声器。
在他们的印象里,丘希雅的口中,她的老板是一个专制、自负和有点高傲的老家伙!
什么时候天雷勾动地火的?
在郑爸爸去世后,丘希雅成了二度就业的中年妇女,在亲友的介绍下,她获得了现在的工作,成了她中年丧偶的老板的秘书。
她的老板会用一个中年妇女的原因,一来是真的想藉加倍工作来忘怀丧妻之痛,年轻貌美的小姐总是有约不完的会,没有办法配合他工作的时间。二来是他前一任面目姣美,身材窈窕惹火的年轻秘书替他惹了太多麻烦,甚至间接造成他妻子的死亡!
那是他一生无法释怀的愧疚。
丘希雅早年在学校学的英打早就荒废,中文文书处理的电脑使用方法也是颖颖在她开始上班后替她临时补的,因为颖颖发现妈妈随教随忘。
第一天上班的情况自然一团糟,据丘希雅自己形容自己仿如鸭子听雷,觉得每个人对她都有敌意,在背后死命地嘲笑她,她的老板更不知道对她咆哮多少次。
她死命地忍住泪意,好不容易,才没掉下一滴眼泪地熬过前几天。
直到第十五天,临下班前,她的老板——毕达远——突然踱步到她的眼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说:“郑女士,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请你明天别再穿这样的服装。”
“什么?”丘希雅听得一头雾水。
“我不想有一个品味这么差劲的秘书!”毕达远一脸忍受不了的神情。
丘希雅瞬间呆愣住,然后所受的晦气和委屈一下子如山洪般爆发,没任何预兆,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泪珠扑簌簌地不住下掉。
她的老板被她泄洪般的泪水吓得一愣一愣地,起先手足无措、呆若木鸡,半晌,才掏出手帕,七手八脚地安慰着。
“丘小姐,我只是做个建议,并不是责备怒骂。”毕达远忽觉得有些有趣,带着暖暖笑意安慰她。
丘希雅根本不搭理他,迳自哭自己的,任由老板尴尬、难以置信地站在一旁,约莫十分钟后,她才觉得哭够哭累了,才顺手拿起毕达远搁在桌上的手帕拭脸。
而平日高傲不可攀的毕达远,此刻却像小学生似的,负着手罚站在她的桌边。
他已经快五十岁了,身形却依旧潇洒英挺,此时皱眉的神情给人一种历经沧桑的英俊之感,是任何女人都无法抗拒的致命魅力。
可是丘希雅完全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在发泄完压抑一整天的情绪后,有雨过天晴般的霁朗之感,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好舒服喔!”她站起身子,拿起皮包准备下班,完全无视于毕达远的存在。
毕达远露出一种微微被伤了自尊的神情,追了上去。
“丘小姐,等一下,等一下!”他发现自己的呼唤声没用后,立即跨了两个大步,上前一把捉住她的右臂,才拦截住她。
“做什么?”她技巧地挣开他的束缚。
“还在生气?”他的愤怒已被他抛在脑后,因为他像挖到所罗门王宝藏般惊艳于丘希雅的甜美笑容。
她刚才的那一回头,使四十岁的女人在哭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丽,素净的一张脸比浓妆艳抹还令人舍不得移开目光,光洁的额头和微抿的双唇都显现出她有着无比的坚强意志。
坚强的女人总是有一种异样的美。“没有,没有什么好气的。”她若无其事地耸肩,甚至还露了一个百分之百,不含任何杂质的纯美笑容。
“我承认我先前的语气有些不太好。”他虽如此说着,却依旧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悔意。他向来习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不是吗?
“喔?”她不动声色,骄傲地抬起下颌。
“当然,我这不是在道歉!”他帝王似地扬扬眉,“你明天绝对不能再穿这么糟透的服饰。”
这时电梯门开了,丘希雅头也不回,一步踏了进去,在电梯门又将缓缓合上之际,她露了一个没好气的笑容,“再见,毕先生,希望你明天就能找到一个品味高超的女秘书!”
“等一下!”毕达远失去平日的从容气度,有些狼狈地挤进了电梯。
丘希雅一见他也跟了进来,立刻向角落移去。
“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态度对我?”毕达远跋扈地说:“我可是你的老板!”
“不再是了。”她双手合十,如蒙大赦地说。
“什么?”他一阵错愕。
“我不干了!”她十分快活地睨了他一眼。
“谁准你辞职?”
“我自己准的。”她在毕达远身上仿佛见着死去丈夫的影子。
这次她不再畏缩,毕竟眼前这个人不是她别无选择,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被赶鸭上架所嫁的丈夫,那时她向命运屈服,她无从怨起。
可是,老板却是可以选择的,她没理由再次委屈自己,再次把自尊埋葬,任人践踏!
她不干了!
“我不准,明天八点半,我就要见到你穿着整整齐齐坐在办公室里!”他语气强硬地说。
“会的,”她露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不过那人绝不会是我。如果你赶快去找,说不定在明天之前,真能再找到一个品味和你相同的好秘书。”
她嘴里说着“好秘书”,脸上却挂着奚嘲。
毕达远听得心知肚明,知道她口中的“品味相同”绝不会是赞美恭维。
“你不是有三个嗷嗷待哺,年纪尚幼的儿女吗?”他不想失去她这个秘书,所以想尽各种办法也要留住她。
“毕先生,你以为全天下就只有你一个人提供工作吗?”
他一时语塞,张口瞠目以对,并不是她的话难以辩驳,而是她此番说话的形象大异于以往的柔顺怯懦,在他记忆中,她是那种骂不还口,令人宰割的秘书,而且老是把对不起挂在口中,揽下一切责任缺失的人。
此刻,她却丝毫不惧地和他针锋相对起来!
他只觉又好气又好笑。“现在连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可见失业率之高,你以为工作这么好找?”
他不客气地指陈事实,危言恫吓,一来他下意识想用尽任何办法留下她,二来,他想维持老板的尊严。
他提供一个这么优渥的工作给她,她至少该心怀感激口巴?
她抿抿嘴唇,撇撇嘴角说:“大不了我去申请低收入户社会补助!”
她有一种得意的气不断在冒着火花,毕竟,她有太多年没有这样随性地活着!
何况,现在她正成功地刺激惹恼一个她这辈子连做梦都不敢动他一根寒毛的人——她的前任董事长!
一楼到了,电梯门再度启开。
“毕先生,谢谢你半个月来的照顾。”她平心静气,和颜悦色地向他告别。
他一把捉住她的右臂膀,说:“不准走,答应我,明天八点半我能在办公室见到你!”
“不可能!请你放手,这样拉拉扯扯很难看!”她的眼里带着威胁。
“跟我来!”
“我哪里也不去,放手放手,别人在看!”她发现办公室的其他职员也都陆陆续续下楼。
“要我放开你可以,可是你要跟我走!”
她发现自己已成为众人侧目的对象,在窘迫之余,只好点头答应,上了毕达远的车。
丘希雅坐毕达远的车坐得心惊胆跳,他在交通壅塞的大马路上开得极快,不要命似的超车超速。
他开起车像毛头小子!难道……丘希雅小心翼翼地偷瞄他一眼,他在生气吗?
她知道他是一个有些暴躁的人,对工作的要求尤其严格,不少高级主管都曾被他痛骂过,她更收过数不清的咆哮,不过,在工作之余,她也曾目睹过他和别人谈笑风生的模样。
她鼓起勇气对他说:“我要下车!”
“你的条件!”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钻出来的。
“我说我要下车!”她避过他的问话。
“怎样你才愿意继续留在公司?”他仿佛做了最后妥协。
“我……”她原先只想争一口气罢了。
“说声对不起可以吗?”他趁红灯望向她。
“这很值得考虑。”她有些受宠若惊。至少,她替他工作十五天以来,她没见过他向谁道过歉。
“那就好!”他不知道在开心些什么。
丘希雅屏气凝神地等待他向自己说些道歉话语,结果他却没有半丝动静。
她提醒般地咳嗽几声。
他诧异地睨着她说:“身体不舒服吗?我先送你去看医生。”
他是没诚意还是装傻?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你不是说你要道歉?”
“我说过对不起啦!”
“有吗?”
“刚才说过了。”他不习惯于他的权威被人挑战。
“那算吗?”她总算明白他是那种死不认错的人,有些好气又好笑。
“不要忘记我还是你的老板。”他倨傲地望向她,“不要做过火的要求!”
“等等,这是哪里?”她发现她的老板把车停在一家专卖欧美服饰的专柜店前。
“我只是想让你见见我的品味。”他有些赌气地笑着,浑然忘了自己已届知命之年。
“什么?”
在她一头雾水时,她被毕达远半挟持半推送地赶进那家服饰店里,里面的衣裳琳琅满目,看得她眼花撩乱。
“毕先生,我能为你服务什么吗?”女老板满脸堆笑,亲自出马热络招待贵客。
“莉莉安,我要这件、那件,还有那一件!”毕达远露了个优雅的微笑。
“是这位女士要穿的吗?”女老板看了丘希雅的土模样,内心诧异不已,表面却不动声色。
“没错!”毕达远微微颔首。
就在丘希雅惊疑不定之时,女老板已拿出布尺,替她量度身材。
“我挑的衣服不错吧?”毕达远趁女老板去拿衣服时,踱步至希雅的身旁。
“我只发现一件事。”丘希雅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呃?”他挑起好奇的眉。
“你一定常带女人来这买衣服。”丘希雅不晓得为什么自己的语气中充满这么多愤慨?
毕达远却乐得大笑,“猜得好!”
“不过这次你带错对象了,你没看见那位女老板眼中的疑问及窃笑吗?”她有一种被侵犯的不自在。
“好敏锐,女老板可要伤心死了,她一向自认很能百分之百掌握情感。”毕达远依旧谈笑风生,拿出一支雪茄叼在嘴角。“你却看透了她的心思!”
“你是在讽刺我向来懂得察言观色、卑颜屈膝吗?”话一出口,她才赫然发现自己竟浑身是刺!
她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
她对人一向温婉,很少如此刻这般咄咄逼人,仿佛是小女孩在闹性子。这辈子,她只曾像这样向母亲撒过几次娇。
撒娇?她在对毕达远撒娇,像个不懂事的小女孩?
她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蓦然间,她不知在急些什么,激动地抄起外套和皮包,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地方,以及毕达远。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
毕达远执拗的个性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再次霸道的拦截住她。
“你去哪里?试衣间在那边。”毕达远的笑容总是多了分不怀好意,多了分不安于室。
“我要回家!”她轻嚷着挣开他。
“丘小姐,我常带来的女人是我的亡妻和十七岁的女儿。”他微微一笑。
“我?”她一时无语,在他锐利的目光下,她总是不知所措。
“去试穿衣服。”他用一种很温柔的语调,却坚决地令人无法抗拒。
“我?”胡胡涂涂中,她被送进了试衣间。
不知过了多久,毕达远才发现自己的嘴角有一抹迟迟没有隐去的笑容,有没有搞错?他竟看着丘希雅远去的背影傻笑?
这样的疑问不只这一次了!应征面试的那一天,他也怀疑自己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想录取她?
虽然她和他有一点点的姻亲关系,她亡故的丈夫是他的远房表叔,也就是说,在辈份上,她是他的表婶呢!他在工作上可是公私分明,杜绝滥用亲人的。
可是,他却为她破了例,录取既不精明也不能干的她,毕达远吐了一大口烟,手插在口袋旁,透过玻璃窗望向窗外,他为什么会为她做出这么失去理智的事?
好在,他在公司一向有高高不可侵犯的权威,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质疑这件事的荒谬。
至少她刻苦耐劳,想起她刚才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骂的凶悍模样,他不由得苦笑出声,目光却异常温柔!
“毕先生!”
“好了吗?”他捻熄手中的雪茄,笑着转身回头,不想这一回眸竟带给他终身难以忘怀的惊艳!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句话真是一点也不错。
女老板还替丘希雅盘了个美丽的髻和画了淡妆。她的模样像极了中年的奥黛丽赫本,那成熟优雅的纯真是令人难以抹灭的记忆!
毕达远带着一种膜拜的目光向前走去,步向他的女神。
“毕先生,你喜欢吗?”女老板自己也颇得意。
“她像脱胎换骨了般!”毕达远的话使得丘希雅更加困窘,双颊泛红。
在无言的目光交流中,时间仿佛停止了,不知过了多久,丘希雅才在毕达远的引导下,离开了服饰店,回到白色宾士上。
“你也看自己看得入迷了!”毕达远捉住她的小辫子,发现她在看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
“你!”她窘涨红了整张脸,在万分难为情之下,不加思索,立刻开门准备下车。
毕达远在确定自己已经把她安全拉回后,便极不绅士地猛然大笑。
她满心想找一个地沿钻下去。
“有时你真像一个少女。”他在笑够后,才止住笑意地说。
“我……”她忘了生气的事。
或许是他的话太有魔力,她竟不由自主地接腔说:“我不记得自己曾有过什么少女情怀,我很早就被许配给我丈夫,而他……”
“我的七表叔是个怎样的人,我明白。”毕达远投给她一个了解的眼神。
“我都忘了我是你的表婶。”她佯装出长辈垂垂老态的模样。
“我一辈子都不会叫你表婶。”他若有深意地说。
他应该是说得飞快,却又一字比一字还要清晰有力,重击在丘希雅的心版上,语气仿佛很轻忽,却又沉重地令丘希雅无法忽略。
我怎么了?丘希雅有些发慌地扪心自问。像个小女孩似的胡思乱想,荒谬至极!
为了掩饰自己的忐忑不安,她掩饰地笑问:“因为你希望我继续留在公司,当你的秘书?”
“没想到几件衣服就真的让你回心转意。”他开玩笑地瞅她一眼。
“你以为这样就能买到下属的忠贞吗?”她半调侃半讽刺的说。
趁着红灯,他转头坚定地望向她说:“我从不收买别人的忠贞。”
“真的?”她脸上挂着挑衅的笑容。
“因为我会让他们自动把心交给我!”他用着更骄傲的笑容。
“这里是……我家!”丘希雅蓦然发现车子停了,而且是停在她家门口。
“别忘了我有你的基本资料。”这一刻,他像个老顽童。
“老板的特权真多!”她苦笑说。
“你这样叫我,表示你还愿意当我的秘书?”
“现在失业率高,很难再找到像你这样‘好’的老板!”她加重语气说。
他听得出话中玄机,却故意忽略,佯装严肃清了清喉咙说:“明天八点半我要你穿戴整齐地坐在办公室里!”
“好的,毕先生。”她点点头,在下车前又说:“这几套衣服对我来说虽然太过奢侈,但我想我亏待自己太久,是我该补偿自己的时候了,等领了薪水,我就会把衣服的钱尽数归还。”
“你值得的,丘小姐。”毕达远赞许地点点头,“老板喜欢有自信的秘书。”
“从今以后就请多多指教!”说完后,她一溜烟地逃离了车。
只因在和毕达远对话的刹那间,她发现自己心跳快得失去控制。
她望着毕达远逝去的车影,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不知怎么的,从那天起,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一切工作事务了若指掌、驾轻就熟,成了毕达远一时不可或缺的重要左右手。
毕达远对她的看重和依赖立刻提升了她在公司里的地位,每个职员遇见她莫不停下客套寒暄几句,几个较严重的,甚至奉承巴结起她来了!
“丘姐,你真是愈看愈年轻美丽!”
“丘姐,看看你的皮肤,和你比起来,小你十岁的我真像用于过期的欧蕾!”
“丘姐,董事长真是一刻少不了你,昨天你请病假,公司立刻一团糟!”
那些话她全不放在心上、不在意,毕达远对她的点头微笑已经给了她无法超越的满足感。
第一次领薪水时,她遵守诺言,把衣服的款项全数还给毕达远,他倒是没说什么,微微点头,把钱收下,就和她继续讨论公事。
第二个月领薪水时,她却发现她的薪水变多了,支票上增加的部分正是她还给毕达远的款项,她立刻去人事部问个明白。人事部的小姐一副“莫宰羊”的模样,只说是上头交代下来的命令,不是她搞错了!
她看了文件一眼,发现这笔多出的钱是以治装费的名义加进她的薪水里。
她知道跟毕达远推拒是没有用的,她只在形式上对他说了声谢谢,把对他的感激和其他不知名的情愫都化为对工作的专注。
她要让他知道,他选她并没有看走眼!
她也不求毕达远能体会了解她的用心和认真,她只是全心全意、无怨无悔的投入工作。有时,她向毕达远做简报时,他投在她身上的眼神仿佛在说他懂,他是懂她的!
到底有没有,两人都不曾用言语来求证。
时光荏苒,她替他工作也过了几年,他唤起了她对工作的野心和热情,她则扮演了他的最佳助手,他们之间是这么紧密相连,牢不可破,连一点缝隙也没有,她知道他对自己有特别的意义,但她从不挑明,也不贪心地想去掌握更多的毕达远,她天真地以为可以一直维持现状。
直到,她敏感地发现变了!
毕达远续弦的这件事已经变成了一种舆论的力量,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地谈论这件事,猜测谁会飞上枝头,成为正宫娘娘。
她发现所有新娘的候选人都是颇有来头的,都是一些有名财团家的千金,有寡居的,有离婚的,有因为工作太忙而云英未嫁的女强人,其中不乏年轻貌美,才情学识一流的名媛。
毕达远起先不动声色,并不曾和她提起再婚的私事,使得她更加无从开口探问。不过,那阵子他常眉头深锁,对她仿佛欲言又止。
她曾听说他年轻时白手起家,由于天纵英明.受到很多商界前辈的提拔和赏识,不管他愿不愿意,欠下了不少人情债,那些商界的老前辈正是逼他再婚最力的人。他们都想把妹妹或是女儿的终身托付给他,使得他为难不已!
她想为他分忧解劳,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帮不了,甚至是自身难保,无法自拔的感觉一日深过一日。
不久之后,事情有了较明朗的迹象。
毕达远,不,该称呼他为老板,开始缩短他的工作时间,开始和一些“侯选人”约会。这只不过是毕达远的私人小事,却成了她生命中最难捱的日子。
她因此多出许多闲暇时间,这一方面,毕达远很慷慨,并没从她薪水中扣走加班费。
好笑的是,就连她的亲朋好友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多方鼓动她再婚,且不容她置喙地主动帮她安排相亲事宜。
※※※
丘希雅这一天相亲的日子是星期六。
“又有一通,老板的!”三姑“蔡”挤眉弄眼地说。
“老板真是艳福不浅,从早到晚,美女问候不断。”
“你才知道,那几位名媛淑女都自称是老板的青梅竹马,初恋情人,其中我最看不惯金小姐,跩个什么劲,一副董事长夫人自居的德行!”六婆“陈”嗤之以鼻地接腔。
“反正最大的受益者是丘姐,不用加班,薪水照领。”三姑“蔡”笑叹了口气。
丘希雅向秘书科的众人露了个“适可而止”的笑容,就抱起文件资料步出自己的办公室,来到毕达远的近咫尺的隔壁房间。
“进来!”毕达远抬头微微一笑,“下午可以吗?我想和陈经理他们讨论一下新的策划案。”
多年的默契,他已经能分辨她的敲门声,往往她的人才开了半扇门,他的问题就像连珠炮一样射来。
“下午?!”她轻呼出声。
“有困难吗?”等她回答的空闲,他充分利用,批示好两份公文。
“是的,我的姊姊替我安排了一个相亲的对象。”她据实以告。
她原本万般推辞,但她火爆性子的姊姊威胁她说,如果今天的相亲丘希雅敢缺席的话,她就要去跳新光大楼,又说什么父母生前嘱咐她要好好照顾她这个命苦的小妹,如果希雅不去相亲,就是害她不孝,与其不孝,不如死了算了!
“相亲?!”毕达远流露出十分的惊讶,只差没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是的,毕先生,由于和人早已事先约好,不好临时改期,下午我是真的无法加班。”
“你要去相亲?”毕达远其实想问的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介绍男友给丘希雅!
他要掐死那个混蛋!
“毕先生,这很奇怪吗?”
“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还用这种老掉牙的法子,相亲?”他十分没风度的嘲笑着。
丘希雅不禁脱口而出说:“毕先生近来不也是忙于相亲吗?”
“我?”他语塞了半晌,才强辞夺理说:“你怎么能和我比?”
“我自然比不过毕先生,我是泥,你是云!”她满腔悲愤地说。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他也有些恼火,这个傻女人为什么就不能懂得他一点?
他相亲,他哪是去相亲,他是去还人情包袱,他在相亲餐桌上常是食不知味、魂不守舍,更不知道相亲的对象长的是圆是扁。
他一心挂着的,只有她!
而她,竟然要去和别的男人相亲!他气得紧握双拳。
“我从头到尾明白毕先生的意思。”她赌气地说,她愈叫自己不要在乎,内心就更加怒火中烧。
“你是非去不可?”
先前,她还在考虑是否要正视姊姊的威胁,此刻,她毫不考虑地说:“是的,毕先生!”
毕达远说出了最不可思议的话语,“那我也要去!”
“毕先生,你说什么?”丘希雅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
“当然得陪你去,看看那家伙有没有资格娶我的秘书!”他说得头头是道,有些得意了起来。
更重要的是,他在心内暗中补充,这样一来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干掉所有情敌。
“秘书不是老板的所有物!”
他清清喉咙说:“家庭最能影响一个人,如果你嫁一个坏老公,有变态倾向或是好赌好嫖,你还能好好工作吗?”
“可是……”
“不用客气,你多年来帮了我许多忙,我抽点时间,替你物色一下对象是应该的。”
尽管毕达远如何自圆其说,丘希雅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直到双方人马在餐厅里坐定,她整个人还是痴痴傻傻的。
“希雅,你疯了!”她姊姊趁人不注意时向她耳语,“你相亲带老板来做什么?”
“他自己要跟来的。”她才是哑巴吃黄连的受害者。
她姊姊突然拍手叫好说:“算了,你老板是个有分量的人,有他在,说不定真能促成你的好事。”
结果,她姊姊完全猜错了!
毕达远把那个下午变成了他的个人秀,抢尽了风头,他永远是个中心人物,所有的话题远离了相亲,反而围绕着他打转。
连丘希雅主办相亲的姊姊也被他唬得一愣一愣,浑然忘了原本的目的。许久,她才赫然发现希雅根本还没能和那个男士交谈一句。
慑于毕达远的光芒太露,她姊姊建议希雅和相亲的男士去庭院散步独处。
“有没有听见雷声?”只见毕达远不慌不忙地扬眉问着。
“什么?”在众人的诧异中,雨突然噼哩叭啦、浙沥哗啦地倾盆下落。于是,这一次相亲便这样无疾而终。
接连的几次只能说是每下愈况,毕达远扮电灯泡是愈来愈有技巧。
丘希雅的姊姊捶胸顿足,却总是奈何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