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觉得怎么样?还好吧?”黑帮小弟递上湿毛巾,手足无措地蹲在浑身是血的头头旁边。绿豆大的小眼骨碌乱转,心思像沾了浆糊棉絮,怎么也理不出头绪。
体格壮硕、留着小平头的黄存德不吭声——“漏屎”是他的浑号,也有人叫他黄缺德。
方正的国字脸上,一双阴骛的眼睛射出冷残的凶焰,右颊的刀疤沾满斑驳的血渍,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好你个头!”他没好气地斥道。
小喽哭丧着睑,又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哪?”
黄存德右肩胛骨被子弹贯穿的伤口疼得厉害,传来阵阵烧灼似的痛楚。他把乱丝般的心绪理了一遍,却还是一团乱丝。
“闭上你的狗嘴,再吵老子把你剁成饺子馅!”他已经够烦了。
小弟吓得不敢出声。大哥心情欠佳,少惹他为妙。
黄存德蹲在阴湿霉味重的大楼地下室包扎伤口。不是冤家不碰头,怎么偏自己倒霉,又碰上姓邵这家伙!
他抱着脑袋苦苦思索,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丝毫端倪来。警方怎么知道是他干的?他吃干抹净,没留下把柄呀!
莫非……有奸细!
心念及此,黄存德左臂一长,猛然抓住小弟的衣襟,粗声问道:
“养老鼠咬布袋,一定是你去通风报信!”
小喽吓得魂不附体。在黑社会,被打为叛徒可比被枪决还凄惨,其中不知包括了多少毒辣苦刑。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谅他没那胆子,跟他的人都见识过他的手段,阿狗不笨,他又没亏待他,这家伙不可能把自己卖给条子。
黄存德冷哼了一声,道:“那条子怎么知道是我干的?”
他行事向来隐密,这就是他坏事干尽却能顺利脱身的主因,上回把肉票撕了也没事,这回不过取赎而已,居然被邵致宽连开十枪!要不是他溜得快,说不定就栽在宿敌手上了。
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小喽直打着哆嗦猜测:“那个小女孩看过你,也许是她说的。”
大哥生性谨慎,作案时都包的密不通风,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对邪恶的眼睛,这次却取下面罩,太过大胆,怪不得会被警察知道!
“鬼扯蛋!”黄存德怒吼道:“那女娃根本智能不足,她会跟警方说我脸上有刀疤?用膝盖想也知道不可能!你当我也是白痴吗?”
“说不定有人哄哄她,她就会开口说了。”小喽罗哭丧着脸。
黄存德闻言,粗大的拳头离阿狗的鼻尖不到半寸,硬生生停了下来。
这年头流行心理战,说不定警方病急乱投医,抓不到线索之余,干脆将小鬼催眠,再设法让她说出潜意识中的残留印象。
阿狗虽然笨到无可救药,却点出一个他从没想过的可能性!
去他妈的!黄存德气得浑身发抖。邵致宽居然想出这款撇步!这哪叫科学办案呀?根本是贱人耍贱招嘛!
好,非常好!黄存德阴恻恻地盘算。狗急跳墙,人急悬梁,既然你逼得老子我无路可走,大伙儿就拼上一拼。
不管这个“心理师”是何方神圣,生得三头六臂也好、青面獠牙也好,他非把“他”从暗处揪出来,再整得遍体鳞伤不可!到时候,全天下就知道得罪他的下场!
???
“姐,你怎么了?”
曲歆仪两道清秀的眉轻轻颦着,看着一直抠耳朵、眨眼睛的曲韶仪。姐姐好像有心事,少了平日的冷静自持,显得异常焦躁。
“左眼皮,我命令你不准跳了!”
曲韶仪近乎气急败坏的口吻,让曲歆仪更加忧心忡忡。
“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左眼跳灾,不吉祥哪!”
看到妹妹担忧的神情,曲韶仪装出泰然自若的样子,硬挤出一丝笑容。
“没事,月底手头紧,我心情不好。”
她虽然强颜欢笑,却仍掩不住眉间忧愁,曲歆仪不是傻子,她幽幽道:
“姐,这世上只剩咱们姐妹相依为命,有事你还瞒我?”
“歆歆,你别老是杞人忧天,姐姐没事的。”曲韶仪握住妹妹的手。“我找你来是要告诉你,钢琴的学费不用担心,姐姐帮你申请助学贷款,过几天就核发下来了。”
为了节省开销,曲韶仪本来安排妹妹跟她一起住在租来的公寓,但是考虑到曲歆仪需要练琴,系馆才有琴可练,让她住宿舍比较实际。
曲歆仪眼底泛着泪光,忧虑地问道:
“助学贷款!利息会不会很高?你身上已经背了好几笔贷款了呀!”
学音乐的人不能没有傻劲,只是,她好怕这分执着会害苦相依为命的姐姐……几度想要放弃,却怎么也割舍不下对音符的热爱……唉!贫贱生涯百事哀。
曲韶仪正色道:“歆歆,人最怕不上进,只要你肯好好练琴,再贵姐姐都会让你完成学业,然后出国深造。”
“可是,一堂课要两千元,好贵呢!”曲歆仪本来就垂着的头更低了,眼中泪水打着转。老师为什么不算便宜一点呢?
“钱花在刀口上,虽贵却值得。”没有人比曲韶仪更了解赚钱的辛苦,花钱怎么可能不心疼?但是,她理智的分析道:“你的钢琴老师是茱丽亚音乐学院回来的音乐博士,他教你的不光是技巧,两千块还算便宜哩。”
“姐,都是我拖累了你,为了赚钱养我,你活得太累了。”曲歆仪再也忍不住,泪水像断线珍珠纷纷坠落。
曲韶仪心头酸楚,握着妹妹的手,不禁凄然落泪。爸妈在世时,歆歆别说在台湾学钢琴不成问题,就连出国也是顶容易的事,只可惜他们走得太早。
十年前,一场可怕的车祸夺走曲飞雄与妻子随容雪的性命,留下年仅十二岁的曲韶仪带着才八岁的曲歆仪,孤苦无依地面对人生的挑战。
想起早逝的父母,曲韶仪心头一片凄楚哀伤,但她很快便拭去眼泪;长姐如母,连她都倒下的话,妹妹怎么办?
“歆歆,爸爸妈妈不在了,我们更要勇敢。”曲韶仪很快振作起来。“钱的事不用担心,只要姐姐考上心理辅导师,局长答应马上聘我当正式人员,薪水速跳三级呢!”
“可是,心理辅导师很难考啊!”曲歆仪又是一叹。
曲韶仪耸肩笑道:“公务员是铁饭碗,每一种都很难考,既然念了心理系,走这一行就得考上执照,这就叫宿命吧。”
曲歆仪接口道:“就像学琴的人必须赢得柴可夫斯基音乐赛大奖吗?否则人家永远从门缝看你,把你瞧扁了。”
“聪明!正是这个道理。”曲韶仪勉励妹妹道:“你知道钱不好赚,就要好好练琴,这样我再怎么辛苦也值得。”
曲歆仪温顺地点了点头,浅啜一口咖啡。好甜!与其说这是加了糖的咖啡,不如说它是有咖啡香的糖水。
她强忍住把咖啡尽数吐在餐桌上的冲动。
“完全喝不出糖以外的味道,你真是不折不扣的蚂蚁。”
曲韶仪脸上红了红,警告道:“不准批评,统统喝下去!”
曲歆仪碍难照办地摇摇头。姐姐的三合一即溶咖啡,甜得令人难以下咽。
“不喝了,我还要回系馆练琴。”
临去之前,曲歆仪又确认道:
“姐姐,真的没事吗?”
“快回去吧!天色暗了,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曲韶仪赏了妹妹一记白眼。“你姐姐很好,好得呱呱叫,你别瞎操心,快回宿舍去吧。”
曲歆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良久,方嫣然一笑。天下有什么事难得倒聪颖明慧、能力又强的姐姐呢?她总算放心离开。
郁茹小妹妹的事,还是别让歆歆知道!
站在窗边,曲韶仪望着妹妹的身影消逝在街角。想到明天、想到不可知的未来……她眉宇间的愁思更浓了。
???
“有人在家吗?”邵致宽硕长的手指放在快被他按到报废的电铃上。这女人睡死了吗?按这么久的门铃还不来应门。
“烦不烦啊!找谁啊?”拗不过钤声的疲劳轰炸,铁门终于张开一道缝。
邵致宽双目直瞪姗姗来应门的女子,浓而长的双眉不断向中间聚拢。延辉乱报地址吗?她不是曲韶仪呀!
“你是哑巴吗?”裹着素面浴巾、头发上滴着水珠的女子恶声恶气地问道:“我问你找谁啦!不讲话谁知道你要干啥?”
“你是曲韶仪什么人?”邵致宽从心底生出一种嫌恶之情,他最憎恨没礼貌又俗不可耐的女人。眼前这家伙浑身浓浓的风尘味,横看竖看都像风月场所的欢场小姐,她怎么会出现在曲韶仪家里?“你来查户口吗?我和小韶的关系干你屁事?”
行止不端、衣着不检、还出口成脏!这种女人比掉到地上狗也不闻的垃圾还臭,曲韶仪和这种人混在一起,啧!真不自爱。
邵致宽亮出警徽冷然道:
“我是警察,开门让我进去!”
“警察就了不起吗?”女子涂着大红寇丹的指甲准确地指向邵致宽,哼道:“别欺负我没读书,法律我懂,没有搜索票你不能进来!”
泼妇、刁民、顽劣之徒!
憋着一肚子的怒火,邵致宽警告道:
“不让我进去,我就告你妨碍公务!你在监狱里吃牢饭时,可别怨我!”
女子差点喷笑,嘲弄道:
“想恐吓我?你省省吧!老娘没告你骚扰民宅,你就该偷笑了!”
邵致宽目光中满是轻蔑神色,冷冷的道:
“很可惜,台湾的法律没有骚扰民宅这一条,你说懂法律只怕是骗人。”
女子倏然胀红了脸,咬着牙就想把门狠狠地关上,让不速之客尝尝闭门羹的滋味。这时候,曲韶仪明朗的笑语从楼梯间飘上来。
“秀秀,你跟谁杠上啦?”哼着轻快的曲子,曲韶仪踏着轻盈的脚步,咚咚咚地从一楼爬到位于七楼的小套房。
遛猫是她一天中最轻松愉悦的时光,她喜欢和黑木在公园玩耍,玩得满身脏兮兮的才回家。
“咦?邵队长,你怎么来了?”曲韶仪睁大眼睛讶异地问。
几缕松软的鬓发垂落在耳旁,微湿的汗衫紧贴着玲珑有致的身躯,短裤下露出晶莹匀称的美腿,邵致宽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她一派悠闲的模样。
黑木还记得邵致宽,当呜一声就跳到他肩上。
曲韶仪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抓猫。
木木这白痴,像邵队长这种面冷心冷的人,想必也讨厌小动物,搞不好会把它从窗口抛出去,到时候它有九条命也不够死!
淘气的黑木一味闪躲,调皮的和主人玩起躲猫猫。曲韶仪从左边抓它,它就溜到邵致宽右肩;当她绕到右边时,它灵活的小身躯已端坐在邵致宽左肩上,气定神闲地看她光滑的额头沁出汗珠。曲韶仪踮高脚尖想逮回不识好歹的黑木,她一心只顾着抓猫咪,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的姿势有多么暧昧。
她贴着汗衫的浑圆胸部不只一次摩擦邵致宽精壮的胸肌,他粗嘎地闷哼一声,大掌粗鲁地按住她的俏臀,阻止她再撩拨男人的原始欲念。
“邵队长,这……呃……你……”曲韶仪困窘地僵直不动。天啊!他的手……在摸哪里!
隔着薄薄的棉料,邵致宽的手掌清晰地感受到短裤下透出来的热力,他阴郁地忖度着:延辉猜的不错,这女人的身材该死的好!
“哗”的一声拉开铁门,宋芸秀冲出来打掉邵致宽逾矩的大掌,斥道:
“要摸来摸老娘好了,不准吃小韶的豆腐!”
邵致宽慢慢地收回大掌,口气冷得像是结了冰。
“再一次,我会剁掉你的手。我一向说到做到。”
呸!就算饥饿三百小时,他也不屑吃这种馊豆腐!
宋芸秀被他阴寒的目光盯得心里直发毛,吞了口口水。但转头看到怔愣失神的曲韶仪,强烈的保护欲油然而生,怒道:
“你敢对小韶乱来,老娘先宰了你!”
曲韶仪连忙缓和气氛。
“秀秀,你误会邵队长了,他真的是警察,还是警备中队的大队长。”
宋芸秀撒了撤嘴角,傲人的丰乳随着呼吸左右晃动,将素面浴巾撑得几乎裂开来,万分养眼。
邵致宽看着她,嘴角下撇,目光中充满了轻蔑之意。脑袋空空的女人,身材再怎么魔鬼,也只是庸脂俗粉!
宋芸秀还是不信邵致宽是警察,问道:
“小韶,你瞧他那副色迷迷的模样,哪有半点警察的样子?”
邵致宽毫不迟疑往宋芸秀脸上摔去一巴掌。
胆敢污辱他的低能蠢蛋,不分男女,统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惩罚宋芸秀,那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邵致宽动作虽快,曲韶仪反应也不慢,千钧一发的刹那间,她拉开宋芸秀,让邵致宽重重一掌击在铁门上,发出轰然巨响。
宋芸秀刷白了睑,脸上血色尽失。她只不过顺口开开玩笑,他就要把她砸成肉饼!小韶怎么会认识这种狠角色?
秀秀疯了不成?
曲韶仪摇了摇头。秀秀自夸见识过形形色色的男人,竟然看不出来邵致宽对女人没有豁免权,开这种人玩笑,比在老虎嘴边拔须还危险。
拍了拍宋芸秀吓白的脸庞,曲韶仪笑道:
“邵队长是我的朋友,刚才的事都是木木不好啦!”
所有混乱的元凶——黑木正肆无忌惮地蹲踞在邵致宽肩头,宝蓝色的眼睛凝视着曲韶仪,脸上半分愧色也无。
黑木,你完蛋了!
曲韶仪鼓着腮帮子瞪着宠猫。黑木害她被邵队长揩油、害秀秀差点毁容,居然还一副心安理得的嚣张模样!
邵致宽把猫抓下来还她,曲韶仪惩罚的手掌还没落下,怕疼的黑木就唯呜哺呜惨嚎起来,凄厉悲痛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要多刺耳就有多刺耳。
黑木怎么也学不乖,揍它又有什么用?
曲韶仪颓然放手,叹了口气。
“大家都进去吧,再闹下去,大楼管理员就上来嗦了。”
三人走进曲韶仪麻雀很小、五脏不全的小窝,宋芸秀进房间换衣服,邵致宽搬开沙发上的书报杂志,才勉强腾出一点空隙坐下。
曲韶仪倒杯冰水给他,赧颜道:“不好意思,只有冰水。”
自从曲歆仪将她亲手冲调的冰咖啡列为拒绝往来户后,她再也不敢拿它来荼毒客人的味蕾。
“冰水就好。”邵致宽简短地回答,从她纤纤柔荑上接过杯子,粗糙的指腹若有似无地轻触她柔软的掌心。
曲韶仪像被火烙到般缩回素手,险些打翻杯子,要不是邵致宽接得稳,冰水就不偏不倚浇在他的西装上。
邵致宽笑了起来,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回荡在空气中,令人对黑夜充满绮思。
“你好像很怕我,我有这么恐怖吗?”
曲韶仪微微闪了神。这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他那薄薄的菱形嘴,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既刚毅又冷酷,但只要他一笑起来,刚毅就变成了亲切,冷酷也化作了温煦,就像和暖的风,徐徐吹过大地。
屋子里的空气好像变稀薄了!曲韶仪深吸口气,空气不足的结果,脑袋昏昏钝钝的,完全无法思考。
她咳了声问道:“大队长,找我有事吗?”
邵致宽不急于回答,背靠沙发,在沙发上舒服地伸展长腿。
在那一瞬间,曲韶仪仿佛看到健美的他化身成美洲云豹,蓄势待发准备窜出扑杀猎物,充满了原始的力与美。
在他热烫灼人的注视下,曲韶仪胸口怦怦直跳,下意识又开始咬嘴唇;那是她紧张时的贯性动作,常常咬到渗血也一无所觉。
“你疯了!”
邵致宽猛然倾身上前,屈掌掐住她的下颔。再咬下去,她很可能把自己的嘴唇吞下肚也不知不觉。
邵致宽突然放大的俊颜吓着了她,她直觉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紊乱的气息吹在他脸上,带着淡淡馨香。
邵致宽大掌捧住她的脸蛋。仔细端详她那温润如玉的肌肤,柔软的唇瓣上残留有嫣红的印痕,是她牙齿咬出来的杰作,如果不是后头射来宋芸秀杀人的目光,他会不顾一切地吻住那令他意乱情迷的樱唇。
很多人以为他讨厌女人,事实上,他只是无法忍受笨蛋,宁可没人替他暖床,也不愿随便找个女人凑合着过日子。
他心慕的女子,必须心性灵慧、聪颖过人,不会动不动就任性骄纵的耍泼,容貌尚在其次。
择其所爱,爱其所择是邵家男人一贯的原则,他不想要的,就是送上门来他也不要;反过来说,他想要的,躲到天涯海角也绝逃不掉。
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粗鄙!但何谓粗鄙?远在天方,近在眼前,宋芸秀就是粗鄙最佳代言人!曲韶仪和她是完全不同的典型。
这一刻,邵致宽认清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他要曲韶仪,他要那个为了小朋友奋不顾身、甚至敢挑战他权威的女子。
这个男人捧着小韶的脸,他那副色迷迷的样子,简直是个大色狼,她哪里误会他了?宋芸秀颇觉冤枉地哼了声。
有过前车之鉴,这次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在邵致宽背后直着脖子嚷道:“喂!你找小韶到底什么事啊?”
邵致宽不情不愿地收回手掌,慵懒地坐回沙发中,冷硬的目光笔直瞪视宋芸秀,不发一言。
如果目光也是杀人武器,宋芸秀浑身早已千疮百孔。
宋芸秀也不是初出江湖的青涩毛丫头,她不甘示弱地回瞪他,空气中立即碰撞出丝丝火花。
曲韶仪嗅出浓烈的火药味,起身揽着宋芸秀走到门前,温声道:
“秀秀,你不是还要去保母家接小麟吗?”
宋芸秀悄声嘀咕道:
“小韶,你一个人行吗?放这个屎面男和你单独相处,我怕你被他活活吞了。”
屎面男!曲韶仪偷觑邵致宽不苟言笑的尊容,再也遏止不住笑意。
“放心,他不会对我怎么样。”
虽然对邵致宽印象恶劣到了极点,宋芸秀倒不怀疑曲韶仪的话;他憎恶她,却绝对不讨厌小韶,更正确的说法是,他似乎很喜欢小韶。
毕竟是在情场打滚历练过的老手,男人对女人感兴趣的眼神,她还不至于看走眼。宋芸秀吁了一口气,放心离开去接儿子。
宋芸秀走后,邵致宽马上展开盘问。
“你怎么会有这种朋友?”
“秀秀是我辅导的案例。”曲韶仪解释道:“我们在广慈博爱院认识的,你知道那里专门收容……”
“雏妓。”见她说得吞吞吐吐,邵致宽索性帮她说完。远远就闻得到姓宋的女人身上的风骚味,不是赚皮肉钱的是什么?
曲韶仪松了口气,点头叹道:
“秀秀看起来成熟,事实上她才二十出头,比我还小三岁呢!却是两岁男孩的母亲了。”
未婚生子?邵致宽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哼道:
“酒家女生活圈复杂,最好别跟她往来,免得惹祸上身。”
曲韶仪缄默不语。交浅而言深,为君子之所忌,亦为小人之所薄。她和邵致宽的交情,还不到讨论人生价值观的程度。
秀秀的职业也许入不了大队长的眼,但比起社会上为了抢劫不惜断人手掌的歹徒而言,陪酒也不见得罪大恶极。
见她不吭声,邵致宽浓眉一皱,出拳重击桌面,把桌上的东西都震得跳起来。
“我是为了你好,不要跟那种女人来往!”
凶徒在暗,她这个帮警方破案的女人在明,情势已经够凶险了,她还滥交宋芸秀那种欢场女子,嫌命太长吗?
气气气!在他的生命中,除了生气,还是生气!
曲韶仪打从心底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然后转移话题道:
“秀秀的事,我们以后再聊。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邵致宽绷着脸从口袋掏出支票。
“为了感谢警方救回他们的女儿,姜郁茹的父母捐了一笔钱给分局。”
看到票面上的金额,曲韶仪不禁羡慕地直流口水。这笔钱如果是送给她多好,歆歆的学费就不愁了。
“小郁茹的情况还好吧?”她轻声问道。
邵致宽注意到曲韶仪“大放光明”的眼神。区区新台币二十万,连塞牙缝都不够,对她而言,却似乎是天文数字。
“明天是星期天,我奉命去姜家探望,顺便谢谢他们捐钱给警方赞助添购设备,这件事你也有功劳,你跟我一起去。”
邵致宽的口吻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命令。
明天她要去歆歆宿舍,恐怕没时间呢。
曲韶仪本想拒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果她敢说一句不去,也许暴怒的邵队长当场就拆了她的房子!
“好吧,我也想去看看郁茹。”
曲韶仪暗自比了比,她两只手握起来还不及他一个拳头粗,能不答应吗?身不由己啊!
邵致宽脸色和缓了些,微露笑意。
“我十点来接你。”
“不必了,我可以坐公车……”
看到邵致宽绝对称不上友善的目光,曲韶仪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笨哟!怎么又犯了他的禁忌?他喜欢别人照他的安排行事,没嘴闷葫芦型的女人一定特别得他青睐!哪个不识相的敢意见多多,马上大刑伺候。秀秀不是才吃了大亏吗?殷鉴不远哪!
“呃!那就麻烦你了。”
邵致宽这才满意,听话的女人才可爱嘛!
“早点睡觉,不要熬夜,女人熬夜会变丑。还有,一定要小心门户,别让陌生人进来。”
曲韶仪唯唯诺诺地答应,邵致宽又叮嘱许久才离开。
待他走得连影子也看不见后,曲韶仪才拍了拍发烫的额头,大呼受不了这种疲劳轰炸的管家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