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果真空空荡荡,一个官员都没有。
姜永芳在帘后思忖着百官罢朝的原因……会是因为她吗?
「啊!真是一个轻松的早晨。」李世英竟懒懒的在龙椅上打了个呵欠,悠哉的伸手邀她,「芳儿,难得今天放假,我们一起回去睡吧!」
闻一一吉,她气得全身发抖;天要亡大安王朝吗?竟让这么不正经的男人当皇帝!
听政以来第一次,她跨出珠帘,为的是冲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耳朵,怒声教训:「你这个皇帝当得太失败了,你看看大殿之上上然没有一个官员上朝与你议政,这样的你要怎么治理国家、照顾万民?你给我好好反省!」
「哎呀!芳儿,你别这么紧张嘛。」他也没试图挣开,只是陪笑脸,「一日不上朝,亡不了国的。」
听得她火大地加重手劲,「你身为一国之君,竟敢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
他的脸扭曲了起来,「轻点、轻点,会痛呀!」
呻!她的心更痛,竟然无法教好一个皇帝,「说,你错在哪里?」但她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只能做多少算多少。
「朕错在……错在心不在焉,随便行事。」
很好,至少还有自知之明…….
「那你该如何改进?」
他的眼珠子骨碌碌的东转西转,「朕以为……上早朝乃君臣每日必做的大事,然而这些大臣竟然不把上早朝当成一回事,为了警惕他们,朕以为这些大臣理当……问斩。」
她立刻赏他一记爆栗,「荒唐!群臣乃国家栋梁,百姓是国家之根本,你毁了栋梁,势必坏了根本,如此一来国家一定灭亡,你这个君王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说得好。」
刘御史的声音?她楞了一下,缓缓转身;该死!这些官员什么时候悄悄上殿观赏她教训皇上?
陡然放开李世英泛红的耳朵,她讪讪的往帘后走去。「不好意思,让爱卿们见笑了。」
「那……可以上早朝了吧?」李世英也不等百官响应就径自站起来,指着那些尚未下跪行礼的臣子们破口大骂,「好大的胆子!竟敢让朕等你们,不管有什么理由,你们迟到就是不对,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所以朕决定……」
「皇上,闭嘴。」姜永芳的声音从帘后传来,以不容抗拒的气势命令:「回去坐好。」
李世英撇撇嘴,仿佛想再说些什么。
「皇上,这里还有哀家这个太后在。」
闻言,他只好摸了摸鼻子,回龙椅坐好。
须臾,皇上身旁的小格子朗声道:「早朝开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官一如往常地跪拜行礼。
李世英也一如往常的道:「有事禀报,无事退朝。」
但今天,姜永芳知道会有所不同,她猜测百官之所以迟到,是为了商议如何奏请处死她这个太后。很好!该发生的总是会发生;只是……怎么迟迟无人发言?尤其是刘御史,头似乎垂得老低。
珠帘相隔,她看不清底下臣子的表情。
算了,就让她助刘御史一把吧!
「既然没事,那就……」
[刘御史、刘大人!]她朗声打断皇上的话,[告诉哀家,今早你们为何集体迟到?]
「臣……微臣们……熬夜开会。」
「开什么会?」因为心已死,所以即使知道是条死路,她也走得心平气和。
「商议……商议……」
「但说无妨。」她已有接受指责的心理准备。
刘御史陡地跪了下来,叩头禀告:「臣等请太后受封皇后。」
啥?她……她没听错吧?
「请太后受封皇后!」群臣动作一致地下跪叩头,王太后受封皇后!」他们一遍遍的重复着。
她震惊得站了起来,眼前一片黑暗、呼吸困难;这……这不是之前说好的呀!
「哈哈哈!」李世英放声大笑,龙心大悦,「诸位不愧是朕的爱卿呀!竟愿成全朕心之所愿,太好了!哈哈哈……」他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边去了。
她紧紧抓住衣襟,不敢置信;刘卿怎会建议这么荒谬的事情?发生了何事改变刘御史的初衷?
「刘大人,你这样做对得起哀家吗?」她痛心疾首呀!
[太后!]刘御史抬起老泪纵横的脸,「大安王朝需要你,英明果断的你是大安王朝不可或缺之人,老臣宁愿你成为皇后继续辅佐皇上,也不愿见你变成尸体。」
「更何况……臣等以为只有太后才能治得了皇上,刚刚大家都瞧见了。」文征才抬起头大声禀奏。
这么说来,今早百官迟到是一出安排好的戏,为的是观赏她教训一国之君的表演。
屈辱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恨恨的瞪向李世英,本以为会看到他得意非凡的表情,却出乎意料的望进一双深情的眼眸。
「芳儿,你怎能辜负群臣的美意还有朕的万般柔情?」他将手伸向她。
她跟舱地后退,坚定的摇头,摇得满头珠翠叮咚作响。
教她怎能接受?她有身为太后的尊严,怎能接受降格为皇后的安排?她怎能接受天下人,乃至后人的耻笑?
「不!」她艰难地说道:[哀家……宁死不屈。]
他的脸庞显露失望的神情,「那你要朕的孩子怎么办?你要那个孩子当朕的皇弟、皇妹吗?」
闻言,她一阵头晕;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只知道……
「哀家承诺过要守护大安王朝、要维护皇家的体统、要辅佐皇上治国、要协助三位皇子得到幸福……哀家不能当皇后,哀家承诺过的,要守护……」
他把她自帘后拉了出来,手指点住她的朱唇,痛心的说:「够了!朕都知道,你承诺过要为国家牺牲,但你呢?你的幸福怎么办?」
「不需要。」她恍惚的扫了他一眼,再看向一脸感动的群臣,眼前的景象左右摇晃中,似乎……似乎……
「妳需要的。」他用力地抱住她,不顾她的挣扎,激动的说:「你的幸福朕给你,你的承诺,朕一定帮你实现。」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此刻,她脑海里浮现的是先皇缠绵病榻的影像--
芳儿,你就像朕的女儿一样,你比朕的每个孩子都优秀,所以别教朕失望!大安王朝的存亡都在你手上,记住你的身分,别教朕失望……
「哀家是先皇的皇后,是皇上的母后。」她坚定的说。
「不!妳不是,妳是朕的皇后。文征才,宣赵匡赵相国上殿。」
赵匡?
「你作啥找他上殿?」她不解的问,眼睛眨呀眨地。
「芳儿,朕是一国之君,有什么不了解的事,当然可以下令彻查。」李世英在她耳边心疼地低语:「幸亏朕有去查,不然朕不会知道你的可怜、你的辛苦,还有……妳的勇敢。」
酸涩的感觉溢满她的胸口,窜向鼻端;终于……这么多年过去,终于有人这么拼命地去了解她,还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用尽心机只为拥有她,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就可惜……
「为什么你是皇上?」泪珠滑落苍白的脸庞,她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没办法再面对他的深情,只好闭上眼,佯装什么都看不到。
「拜见皇上、太后。」
就连如父亲般待她的赵匡已来到眼前,她也懒得睁开眼,只想偎在李世英的怀里,什么都不说、不看、不听、不想。
「赵相国,你与先皇是多年好友,所以你应该知道有关太后的事,请你详细地告诉大家,太后和先皇的关系。」
赵相国不可能说的,他怎么可能当众说出他是先皇的爱人……
「老臣有遗诏。」
遗诏?
她疲惫的睁开眼,在已经发生太多意外的现下,她不意外的瞧着赵匡拿出诏书。
「念出来。」李世英命令。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朕立姜氏永芳为皇后,是为大安王朝培育治国良才,望其辅佐朕的皇子世英永治天下。望皇子世英终有一日知悉朕的苦心,不再荒唐嬉戏,珍惜朕为其遴选之妻姜氏永芳……」
闻言,姜永芳与群臣皆倒抽一 口凉气,震惊不已。她是先皇为皇上遴选的妻子?
赵匡不顾大家的反应,继续念:「朕视姜氏永芳为女,未曾临幸,倘若皇子世英欲迎之为皇后,朕遗命废太后姜氏永芳,贬为平民。钦此。」赵匡收起诏书,看向她惊疑不定的脸,笑道:「事情就是这样。永芳,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
震惊已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脑袋嗡嗡作响的她顿悟了一件事:先皇在好久、好久以前,就安排好要她这么丢脸。
为什么?就为了她威胁过他,要把他和赵相国在一起的事情说出去?真是小心眼的皇帝!
「太……太过分了!」
再也受不了刺激的她,就这么昏厥在李世英的怀里。
「芳儿!」他接住她软倒的身体,焦急地呼唤。
「太后!」群臣惊呼。
「皇上,可否让微臣帮太后看看?」刘御史自告奋勇。
「快上来。」
于是刘御史步上丹墀,伸手探向她的手腕……眉头紧皱。
「如何?」李世英焦急的问,神情中有着谁也不能否认的关爱。
「不碍事,只是受到了刺激,一时无法接受才会这样,太后只要好好休息几天……」
李世英垮下俊脸,「你刚刚叫芳儿什么?她已经不是太后,而是朕的皇后,你方才没听见先皇的遗诏吗?!」将她拦腰抱起,万般疼惜的拥在怀里,他的厉眸扫视群臣。「从此以后,姜永芳不再是太后,而是朕的皇后,知道吗?」
群臣频频点头,没人反对,唯一会抗议的人正乖乖的偎在他的怀里,所以无人可以阻止他。
李世英的嘴角得意地上扬,「召告天下,废太后姜氏永芳,册立皇后姜氏永芳,册封大典由礼官择吉日举行。」他很理所当然的抱着她坐回龙椅。
「皇上!」群臣惊呼,不敢相信皇上竟把不省人事的「皇后」放在龙椅上,与皇上并肩坐着。
「皇上,这样不合体制。」回到群臣行列中的刘御史,不能苟同地出声。
李世英的眼一瞪,「太后变皇后就合体制了?」
群臣无话可说,只能不安的互望,只有赵匡含笑以对。
啊!他的先皇真的很有眼光。
「既然你们可以接受一桩不合体制之事,就可以接受另一桩-朕打算以后都与皇后一起上朝主政。你们都知道她的聪明才智足以当君王,要不是她是个女子,恐怕你们早已废了朕,拥戴她为帝,不是吗?」
这个……他们的确如此想过。
他宠溺的轻抚她苍白的脸颊。「要不是她没有野心当皇帝,朕早就死了。针对这一点……」他看向赵匡,「朕的确该谢谢你和父皇,可是这种安排很恶劣!朕最初知道时,真恨不得把父皇从皇陵里挖出来骂一顿。」
赵匡呵呵一笑,「相信皇上这么做先皇会很高兴的,先皇总说你这孩子与他不亲,没跟他吵过架,也不会向他撒娇。」因此先皇相当讨厌李世英这个老爱装模作样的皇子,所以才会把最麻烦的帝位传给心机最重的他。先皇这般费心的设计只有他赵匡一人知道,为了一一将先皇的计画点破,他才苟延残喘至今,不然他早追随先皇而去。这是先皇的残酷,也是先皇的贴心。
闻言,李世英只是微微一笑,「赵相国,请至飞云宫一趟吧!皇后醒来,一定想和你好好谈谈。」
嗯……也该是把事实真相告诉芳儿的时候了。
* * *
荒唐!这是姜永芳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这对皇帝父子把治理国家当成玩游戏,视纲常伦理为无物,太过分了!儿子好,老子更奸!
「你们果然如先皇所料,日久生情。」赵匡喝了一口茶,抚着灰白的胡须微笑。
她瞪了赵匡一眼,「赵相国,没想到你竟和先皇狼狈为奸。」
竟故意先立她为后,再立她为辅佐李世英的太后,为的就是要他们日久生情。
太乱来了!
可是……似乎又有点不对!先皇因为她而赐死了元妃,让她和李世英成为敌人,既为敌人,如何日久生情?
「可是元妃她……」
赵匡叹了口气,「元妃注定得死,我劝过先皇饶她一命,但他执意如此。因为元妃太过迷恋权势……芳儿,你真以为她在御花园冲出来打你一巴掌,是因为嫉妒吗?」
她永远忘不了那日春日融融,牡丹芙蓉互相争妍的景象;她与先皇、赵匡心情大好的游园赏花,可元妃却疯了似地冲了过来,朝她脚下丢了一只死猫,并不由分说的打她巴掌,一局声嚷着
我打死你这贱女人,你妤狠的心,竟然下毒想害我。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
宫廷争宠……很难看。
芳儿,你有什么话说?
先皇当时会这么问她,就是要她学会如何冷静地洞悉人性。
她是个很好的学生,所以不慌不忙地冷笑道
请问身为皇后的我,需要多此一举地去毒杀失宠的妃子吗?
元妃的脸色当时变得相当难看。
姜永芳,妳……
先皇立即喝斥元妃,毫不留情。
竟敢蓄意陷害皇后,来人呀!带她回去,赐毒酒三杯。
那时她想为元妃求情,可是先皇阻止了她。
芳儿,朕-有主张,绝不更改。
如今想来,先皇的目的莫非是……
「预防外戚干政?」她猜。
赵匡点点头,「当时世英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家事、国事、天下事,他一律装傻应对,他的散漫、逃避皆是元妃造成的,先皇一直有改造他的意思。」
「所以藉我之名杀了元妃,让他因为恨而注意到我?」她苦笑。真亏先皇想得到这么疯狂的主意……
赵匡嘉许的点头,「没错!要打败敌人之一刖必须先了解敌人,可当世英了解到你不是他的敌人时,他就会知道你的好、你的特殊。」
进而爱上她?先皇的确设下了一个绝妙的爱情陷阱,可是……「世英的胆大妄为也在先皇的预料之内吗?」
赵匡摇摇头,「他很气自己看不出那孩子的真面目。」
两人同时叹了一 口气。
不能说先皇不精明,而是李世英太会演戏了!连精明的她也被骗了六、七年之久。有这么做作的皇帝,是大安王朝的丰还是不幸?
「他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赵匡老实地承认,「文征才来找我时,我真的呆住了,我压根儿没想到他真会要你这个太后成为皇后。」
她疑惑的偏着头,「可先皇的遗诏不是……」
赵匡挥挥手,「先皇留在我那儿的遗诏有五十道之多,分别针对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况做好安排;然而这道太后变皇后的遗诏是我们认定最不可能出现的一道,写的时候也当作在开玩笑,没想到……」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且充满怀念。
她觉得一切都好讽刺,她与先皇、赵相国都错看了李世英,才会让情况变得如此荒谬。
「如果先皇没设想到我会成为皇后,那么他想如何安排我的未来?」
赵匡慈爱的瞧着她,「你的未来可以自己做主,因为先皇给了你许多选择,一、继续为国效力,贵为太后;二、贬你为庶民,给予你最想要的生活;三、封你为大安王朝第一个女官,不埋没良才;四、建一座道观供你修行;五、造一艘船让你云游四海……」
「够了!」她抬手阻止赵匡说下去,「先皇的好意,我知道了。」她感慨的轻抚尚平坦的小腹,「但我的未来……不可避免的,只有一种。」成为李世英的皇后。好呕呀!但,她认命了。圣谕在她昏迷时已经召告天下,再无转圈的余地。
赵匡静静地看着她,迟疑地问:「你……喜欢他吗?」
她的嘴角若有似无的上扬,「喜欢啊!」
若不喜欢,怎会为了顾全他的颜面,要刘御史糟蹋她太后的尊严,当着百官的面前参她勾引皇上?这一切只为……成全他这个皇帝。
「那么你……爱他吗?」赵匡追问。
她浅笑,「都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也无所谓爱与不爱。」
「你会如他所愿地……当上他的皇后吗?」赵匡仔细地观察她的反应,相处多年,他自然很了解她,也知道她不是肯轻易妥协的女人。
她果然冷哼了声,「为了国家,我会;但对他……我绝不轻易屈服,他要这么逼迫我,就要有相当的觉悟。」
「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她望向窗外的鸟儿,笑道:「他最想要我的什么,我就偏不给他。」
为了国家,她可以放下太后的尊严;为了百姓,她可以降格成为皇后;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会留在他身边。
但是她不会让他事事都称心如意!
他拒绝给予她想要的自由,强迫她接受他给的自由----权势,就必须付出代价。
「你要拒绝世英的要求,不走出帘后吗?」赵匡猜。
「何必多此一举?」国家是她无法逃避的责任,只要她活着,就无法避免与他一起主政;以前她隐身帘后,现在既然能光明正大的站出来,又何必放弃这个机会?
「那……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她笑而不语;想来悠悠岁月才是人间最残酷的刑罚。呵呵呵!
李世英,你等着吧!
* * *
「芳儿,册封大典将在下个月举行,可以吗?」夜里,李世英小心翼翼的剥葡萄皮,喂着被他抱在怀里的姜永芳。
与赵匡长谈之后,她就没对他说过一句话;甚至在听到他擅自宣布废太后、立皇后,且日后二人将一起上朝主政时,她也是不发一语,似乎并不讶异,对于他的拥抱也毫不抗拒。
她乖得让他心里发毛,他宁愿她大声骂他、用力打他。
「芳儿,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好不好?」
她的反应只是张口吞下眼前剥好的葡萄,细细咀嚼。她的红唇在他面前诱惑似的颤动着,看得他心旌荡漾;他多想象以前一样把她压倒,恣意狂欢,但不行。
他挫败的想起早朝之后,刘御史特地来劝告他--
皇后身体尚虚,而且胎儿也尚未稳定,皇上请节制,别把皇后累坏了。
所以为了她、为了孩子,他得克制。
深吸一口气,他专注地剥着葡萄皮;可她却偏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手上剥好的葡萄,然后再将之含入口中。
情欲直冲脑门,他一下子动弹不得,无法控制的欲望集中在血脉债张的下半身,坐在他怀里的她不可能没有感觉到,却偏偏不安分的扭动身子撩拨他。
偌大的汗珠冒出额头,他极力克制,咬牙闷声问:「芳儿,你是在诱惑朕吗?」
她转头,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缓缓摇头。
可是他在她眼里瞧见了不容忽视的笑意。
完蛋了!
这是闪过他脑海的第一个念头,霎时明白这是她的反击。
「别这样,芳儿,你这是在玩火。」他皱眉,好言相劝,「朕不想伤到你和孩子,所以别刺激朕。」
她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往大床走去。
「芳儿,你生气了吗?你要去哪里?妳要睡了啊?」
他看着她拉起薄被盖到颈项,轻轻的闭上眼,一副要就寝的模样;可现在还早,以往她都会熬夜处理国事,怎么今天……算了!或许怀了孩子让她容易疲累,偶尔早睡也不错。
他脱下了鞋子,就要爬上床,想把她抱个满怀。
「皇上。」
他惊喜地看着她睁开的眼睛,「芳儿,你终于愿意跟朕讲话了,」
「请你到御书房处理国事,现在还不是你睡的时候。」她一本正经的说。
他愣了一下,「可是朕想陪妳。」
「臣妾不需要你陪,请皇上以国事为重。」既然当不成太后,她也只能从善如流的自称臣妾。
「国事?」他不满极了,「你的心里就只有国事吗?」
她点头给他看,「在臣妾为国家好好'培育'王位继承人的这段时间里,就麻烦皇上多操劳了;等生下了皇子,臣妾自会与你一起处理国事。」
国事?又是国家大事,
她的好吃好睡、不吵不闹难道都是为了帮国家诞下王位继承人吗?思及此,一股怒气如狂潮而来,他不禁大吼:「你的心里有朕的存在吗?」
她很平静的响应:「请轻声细语,以免影响到胎儿,臣妾不许任何人带坏未来的皇子。」
拜托,她才有孕不久呢!胎儿都不知长耳朵了没……
他沮丧的叹了口气,蹲在床边,握住她的柔芙,「芳儿,朕喜欢你,你有一点点喜欢朕吗?」
她不语。
「朕爱惨了你,为了朕,你可不可以在心里空一个地方,把朕摆进去,把国事往旁边挪?」
她静默。
「芳儿,朕绝对不放弃,不管要等多久,朕一定要亲耳听到你说爱朕!」
就是这个!
他最想要的就是她的「告白」,她就偏不给他,等过了十几二十年后,看她心情好坏再决定要不要说给他听。这就是她给他的惩罚,谁教他要强迫她,现在看看到底是谁比较强呀!
故意打了个呵欠,她眯起眼睛,「皇上,别说这些废话吵臣妾了,皇子需要休息,请你尽快到御书房处理国事。」
「你说朕刚刚的真心告白是废话?」心都揪疼了!他对国家、对她肚子里的孩子瞬间产生了极大的妒意;可国家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他又能怨谁?「芳儿……」他只好沉痛地呼唤。
她转过身不看他,「别吵!孕育皇子是国家大事,别干扰臣妾培养体力。」
「芳儿……」他欲哭无泪,无语问苍天哪!
* * *
全国各处都热一买着一本书,据说作者「文才」在朝为官,常常出入宫廷,所以才能知道这么多宫廷秘辛,并写成这本书--「帘后芳传」。
书中主角虽叫李流芳,但大家都知道其实她就是以前的太后、如今的皇后姜永芳。
看这本书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到最后一定会感动得流泪。
谁能不感动呢?
一个自小被父亲逐出家门的弱女子,与她娘流落街头,坚强求生,然后凭籍着勇气和才智回到家门、进入宫廷。用她的智能说服年迈的老皇帝立她为后,替老皇帝那些不成材的皇子治理国家,直到老皇帝驾崩,新皇帝即位,她仍持续着她的工作早治理国家、教导新皇帝为君之道;但没想到她却与新皇帝日久生情、两请相悦。
碍于太后的身分,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和皇帝在一起,偏偏皇帝又深爱着她。为了国家、为了皇帝,她曾举刀自刎,还要群臣上奏赐她死罪,若不是皇帝及时阻止,她早已芳魂渺渺。
为了爱她,所以皇帝决定排除众议,废太后,立她为皇后。不管百姓反对、各国嘲笑,因为爱她,皇帝什么都敢做……
「娘娘,如何?」红秋红着眼睛看着合上最后一页的皇后娘娘--如今大腹便便的姜永芳,「你有没有想哭的欲望?」
[没有。]她只有想打人的冲动,竟然把李世英恶劣狡猾的行为写得这么伟大,可恶!
跟着搁下书的小喜子却哽咽地说:「可小的看了好感动,让小的想到娘娘之前要自刎的那一幕;当时小的差点被娘娘吓死了,若不是文大人及时出现,娘娘早就死了。」
文征才?文才?
嗯……她知道作者是谁了!没想到那个长得像女人、皮肤也比女人好的文征才会有这样的文采,写得出这种骗人眼泪的故事。
「如此一来……骂娘娘为妖后的百姓会少很多吧?」红秋欣慰的猜想。
「都被骂了这么多年,本宫早已无所谓。」可是再讨厌她也别兴兵作乱嘛,要平定起来挺麻烦的。
她困难地起身,在红秋的搀扶下蹒跚一刖行。
「本宫想出去走走。」没想到怀孩子这么辛苦,从一开始的疲累到身子变得臃肿,应付起来都很吃力,这样的「国家大事」处理起来可真麻烦。可她责无怕旁贷。
「芳儿,你要去哪里?」
她才抬头,腰已被李世英有力的手环住,她也很习惯地顺势偎进他的怀里。
「为了顺产,臣妾必须多运动,这是御医交代的。」看着他还像以前那般深情地搂着身材走样的她,他的心意她已确定。
他的脸垮了下来,「休息一下没关系,朕有件东西想让你看一 下。」他把她往椅子带,呵护的扶她坐下。
「什么东西?」她的目光很自然的移向皇上身后的文征才,还有文征才手上捧着的那本书--「帘后芳传」。
「征才在民间找到了一本很有意思的书,写的是关于我们的故事,朕看了心有所感,也想让你看看。」
装蒜!
「看过了。」她指了指小几上叠成一堆的「帘后芳传」,那些都是宫女、内待在外头瞧见,买回来献宝的。
李世英的脸色一黯,「那……你看了有没有很感动?」这正是他要文征才动笔的用立忌,她看完之后,便能明白他澎拜的爱意,进而吐露爱语。
想想那时候他多伟大,为爱独排众议,威胁群臣,废太后、立皇后。这可是古今中外唯一的创举呢!
「臣妾觉得……很生气。」
啥?他的笑容僵住了。
她严厉的目光移向文征才,「文大人,你没有如实写出皇上当时的胡作非为,只顾逞私欲,完全不顾本宫的立场及感受。你过度美化了皇上!」
李世英重重一叹,他彻底地被她打败了,一番心血又成空。
「娘娘,要是如实写出,会丑化皇上的。」文征才笑眯眯的直言,「到时候,那些有心人不只反妖后,恐怕还会反昏君;所以臣别无选择,只能加以美化了。」
她点点头,无法否认这是唯一的作法,「关于这一点,你做得很好,这本书的流传可以降低百姓对本宫的反感。」
虽然这也是他预料的效果之一,可是……「朕的目的不是这个。」他只是想换得她一句爱语,有这么难吗?
「哦,难道皇上是为了宣扬你的英雄气概?」她笑问,然后脸突地板起,冷冷地呻了声:「无聊!」
「芳儿真是无情哪,朕不相信妳不知道朕的用意。」他哀怨的指控。
她偏过头不理他,看向乖乖站在一一芳的文征才,「文大人,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亲的时候,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她可没忘记当初是谁夺下她的大刀,害她没死成,这番「大恩大德」怎能不知恩图报?
文征才也知道她不怀好意,讪讪地笑道:「微臣已经娶了三个妻子。」
「可是都死了。」她笑睨着文征才,「你的命还直一硬呀!」
文征才只觉得头皮发麻,直觉告诉他,皇后的脑子里正打着恶整他的主意,真是冤枉、真是命苦啊!他不过是听皇上的话,拼命做事而已。
就在文征才努力思索要怎么解救自己时,小格子匆匆来报。
「启禀皇上、娘娘,南州都督有急事求见。」
「不见,有事叫他上早朝时再说。」李世英的心情正低落,不想处理政事。
「宣。」可她正需要事情转移注意力呢!
小格子领了皇后的命令出去,没多久,南州都督沉和便慌张地走了进来,还没来得及行礼,就直接跪下向皇后磕头请罪。
「娘娘!老臣对不起你,辜负你的叮嘱,竟让燕南飞给海盗掳走了,老臣没用、老臣有罪……」
李世英正想把燕南飞是谁的疑惑问出口之前,姜永芳已跳了起来,挺着大大的肚子,慌张地吼着-
「燕南飞被海盗捉走了?这可怎么办才好?会不会有危险?她可以平安回来吧?」然后像想到什么似的,她怒气冲冲的指着沉和的鼻子,「本官当初是怎么交代你的?本宫要你好好照顾她、保护她,结果你竟让她被海盗捉走了,」
「老臣有罪,老臣愿意领罚……」沉和不断地磕头。
李世英心中疑云大起,难得见她如此激动,这燕南飞到底是什么角色?
「她若有个万一,你十条命也不够赔,她可是本宫重要的亲人哪!」
「芳儿,你还有亲人?」李世英惊讶地问。
她没听进去,只顾着把目光摆在文征才身上;嗯……可以利用。
「启禀皇上、娘娘,微臣腹痛,想……」文征才怯怯地说。
「文征才!」她在文征才告退前开口。「本宫命令你到珍州明海通知那边的水寇,即刻出发去救燕南飞。」
「咦?」众人疑惑地看着她。
倒霉的文征才说出了大家的想法:「娘娘,妳是不是跟皇上在一起太久了……」不然怎么也说起疯话来了?「哎哟!」马上被她打了一巴掌,文征才委屈地道:「本来就是嘛!水寇又不是水师、水军,哪会听朝廷的话?莫非娘娘是把水军误讲成水寇了?」
「你给本宫通知那里的水寇首领了一秀,告诉他,若想让本宫撤销对他的通缉令,就去把燕南飞救回来,这是他欠燕南飞的。」
[燕南飞到底是谁?]君臣同时开口,不同的是文征才纯粹是不解,然而皇帝李世英则有着满肚子酸醋。
李世英抓住她的手腕,火药味十足的逼问:「那个燕南飞该不会是你在民间的意中人吧?」
胡说八道!姜永芳不禁暗自叹气。「皇上,你想太多了。」
可他不相信,「说服朕。」
「因为燕南飞正是你三皇姊-李世燕。」
「啥?」众人惊呼。
李世英叫道:「她不是被你逼迫,出家为尼了吗?」
「这是皇上听说的,还是自己想的?」她气得咬牙切齿。
他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谁教她大婚隔日就失踪了……」
「公主大婚那日,皇上这个做弟弟的竟没去参加婚礼。」她指控。算了!何必与过去当散仙的他计较?「那一夜,驸马弃她而去。」
「咦?」不得了的宫廷秘辛呀!回去得赶紧记下来。文征才竖起了耳朵。
「公主十分伤心,决定离开皇宫,改名燕南飞,重新过日子,追求她的幸福。
当时臣妾受先皇所托,决定帮她达成愿望;所以……她才会在南州。」
「那……丁一秀是?」
她挑起眉头,「皇上该不会连自己皇姊的驸马是谁也不知道吧?」
「咦?不会吧?」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堂堂一国驸马竟沦为草寇……不,是沦为水寇才对,这实在是太、太、太劲爆了!文征才努力地听着。
突地,姜永芳用力的揪着文征才竖起的耳朵,「还不快去珍州通知那该死的驸马,叫他尽快把公主救回来。」
文征才有预感,事情不会太简单,皇后一定有阴谋,呜……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