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杜觉非使唤了田管家过来,说道:“我要把素素调到我院里去,厨房那儿你再找个人来吧!”
田管家一愣。“二爷要调素素过去紫藤院伺候?她会不会太小了,奴才恐怕她伺候不来,没的惹二爷生气。不如奴才另挑一、两个能干的大丫头过去,或者周全些。”
“提起这件事我还要说你呢!你是怎么派事的?既然知道素素年纪太小,当初又为什么把她派到厨房去呢?难道咱们家里都没别人了吗?虽说她在厨房只是打打杂,但她到底是一个小孩子,叫她成天看管那些热水热汤的,难道不危险?”杜觉非板起了脸,说道:“你真是太不小心了!”
“是,奴才知道错了!”田管家心里甚感惭愧,只得唯唯诺诺地应着。“奴才下回在派事时一定格外注意。”
“嗯!”他点点头。“我也知道,要管这么一大家子大大小小、琐琐碎碎的事,有时你夹在中间也挺难做的。不过,该怎么着,你还是得怎么着,否则以后就难服人了,这点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才是!”
“是。”田管家应着。又说道:“厨房那里奴才马上会再找个适当的人补上就是,二爷那里……”
杜觉非扬扬手,说道:“就是素素了!我也已经跟她说过了。而且紫藤院主要也还有钱嬷嬷在看着,她不过是去帮帮嬷嬷而已,我想她没什么问题的。”
于是那天下午,素素搬到紫藤院去住。
“素素,我带你看看环境,认识认识。”钱嬷嬷牵了她的手,在紫藤院里里外外走一圈。“二爷爱静,不喜欢院里有太多人住,所以白天田管家会派人四下打扫,晚上就只有我和宝祥会留下来,不过现在我也不常在这里睡了。旁边那间屋子是宝祥住的……”她一一指给素素看。“二爷的睡房在里头,你以后就睡这外头的套间,二爷若要个什么,你比较好照应。”
素素点点头,一会儿又不安地说道:“嬷嬷,其实我也没服侍过人,不知怎么做才好?我从昨儿个就开始担心,怕伺候得不好,会意二爷生气呢!”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钱嬷嬷笑道。“别人我还不敢说,不过二爷向来就是个最省事的人。他自个儿的事,通常也不受假手他人。否则就连三爷身边都还有两、三个个大丫头照顾,而二爷他为什么身边一直就只留我和宝祥?”她拍拍素素的手,安慰道:“我昨晚还说呢!二爷他要你过来,其实也不是来伺候他的,倒像是来给我做伴的。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素素一笑。总算松了一日气。
“啊,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好些了吗?”钱嬷嬷问道。“我再替你看看,换个药吧!”
她推辞。“不用麻烦了……”
“哎呀,你同我客气什么!”钱嬷嬷一面拉着她坐下,替她擦药,一面同她聊着。“说来大少奶奶也是命苦。你大概不知道吧!那时大少爷病得厉害,老夫人为了替他冲喜,才娶了大少奶奶进门。”
“冲喜?”
“唉,说起大少爷,也是他从小身子就不好,病病痛痛地长到了十八岁,那回病得实在没办法了,老夫人只好依着老说法,找了个女孩子给他成亲,想冲冲喜,也许还有个转机。可是,你说有哪个好人家肯将女儿嫁给这样朝不保夕的人呢?还不是只有找那些日子不好过的穷苦人家的女儿。”钱嬷嬷摇摇头,说道。“所以,谁不知道大少奶奶的出身不高,她自个儿也为此耿耿于怀,总觉得人家看不起她。加上大少爷五年前去世,她更觉得无人可依靠,又唯恐别人欺负她母女,所以架子端得比谁都大,让人家知道她厉害,不敢动她。”
她又道:“二爷、三爷也知道她这点心病,也都尽量让着她,不跟她计较。不过我告诉你,也是想你心里明白就好了,千万别再说出来。尤其千万则让二爷听见,他一向不许人在后面说半句大少奶奶的坏话。”
素素点点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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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今儿个下午田管家拿来一封请帖。是锦祥当铺方老板后天要请您去喝寿酒呢!”素素遮上一杯茶给杜觉非,又顺手交给他一封请柬。
他接过请柬,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是田管家说的吗?”
“咦,上头不是这么写的吗?”素素奇道。“难道是我看错了吗?”
杜觉非正打开请帖来看,一时听说,大感意外,看着她。“你认得字?”
“嗯,以前我娘曾拿了一本诗本子,教我认上面的字,不过认的不多。”她走过来,凑在杜觉非的身边看着,犹追问道:“二爷,我真的看错了吗?”
“没有,你没看错,是寿酒没错。”杜觉非一笑。又间:“素素,你唸过书没有?”
她摇摇头。“我只背过一本三字经。”
“你想唸书吗?”他想素素资质聪颖,不唸点书实在可惜,便道。“我那书架上有现成的书,平日你要是闲了,可以抽空去翻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懂,晚上回来我再说给你听就是。”
“真的吗?”素素喜不自胜。“二爷愿意教素素?”
“有何不可?”他笑。“素素那么聪明,我相信你会是个好学生的。”
素素听他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只呐呐地说:“我不聪明,可是我会用功的。”
一日晚上,他见素素手上拿一本书,眼睛却是看着窗外发呆。又想她这几天总是痴痴愣愣的,不若以往专心致志,定是有什么心事,于是便走到她身边,柔声问道:“素素,你有心事吗?”
素素吓了一跳,回神过来。
“我……我……”她低了头,扭着手绢,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不知道该不该……”“有什么话你就说啊!”他微微一笑。“否则光是放在心里也不济事。”
“我是想……明天是我娘的忌日。”素素红了眼眶。“她死了三年了,我又不能到她的坟上去上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原来是这样啊!”杜觉非见她快哭了,忙安慰道:“其实这也不难,不如这样吧!明天我带你到上清寺去,我和那里的住持惟心大师很熟,以前咱们家里要做什么法事,也都找他帮忙的。”他一边替她擦眼泪,又道:“我请他明天替你娘诵经超度,办一场法事,这样就可以了。”
“真的?”
他失笑。“我骗你做什么?这种事也能开玩笑吗?”
“可是……”她一个丫头,怎好叫主子替她张罗这种事?
“可是什么?”
她咬着下唇。“我怕给二爷添麻烦。”
“我有什么麻烦?”杜觉非一笑。“倒是惟心大师那里怕又要忙一天了,得好好谢谢他才行。”他沈吟。“嗯,明天要办的话,恐怕今儿个赶紧得先跟他说一声才行,万一他明天有事,那可就糟了。”说着,他便把宝祥换来,吩咐道:“你现在赶到上清寺去,跟惟心大师说,明儿个我要麻烦他为我做一场法事,简单即可,还请他帮我先准备一下。”
“明儿个?”宝祥疑惑。“这么赶?”
“嗯。”他又交代。“你跟惟心大师说,这是临时决定的,所以仓促些,不过也不需要太隆重,简单点来办就可以了,还请他千万帮忙。知道吗?”
“是。”宝祥答应着去了。
杜觉非对素素说道:“好了,你可以放心了。明儿个我去布庄时会顺便先送你过去,你就在大师身旁跟着跪经就行。”
素素满心感激,眼睛一红又几欲落泪。“谢谢二爷……杜觉非笑道:“别哭,别哭!我是要让你高兴起来才这么做的,你若真要谢我,就该笑一个才是,怎么可以哭呢!”
素素老实,忙就抹抹脸,果真挤出一个笑容给他。
“这样多好。”杜觉非一笑,拍拍牠的肩。“好了,你快去睡吧!明儿个还要忙一天呢!”
隔日一早,杜觉非便带着素素一同坐车去上清寺。
待他见了惟心大师,忙陪笑道:“今儿个要劳烦大师帮忙了。”
“好说、好说!”惟心大师合十说道。“杜施主要做法事,也不知是要哪位死者超度?”
“是我房里的心丫头想替她母亲做一场法事。”杜觉非牵了素素往前站,又道:“素素,你把你娘的姓名、生辰写出来给大师。”
素素依言拿了桌上的纸笔,端端正正写下几行字,交给惟心大师。
“这样就可以了!”惟心大师见素素年纪虽小,但那几个字却是写得极好,忍不住点头赞道:“想不到这位姑娘小小年纪,却能写得一手好字。字如其人,实在难得。”
素素羞涩。“大师过奖了,我还写得不好呢!”
说起练字,素素还真是下过一番功夫。她每日在紫藤院当差,不管忙到多晚,睡前一定要临帖一百字才罢。所以,虽然她练字才短短一年多,但也已写得有模有样。
仕觉非看着她,也觉得脸上甚有光彩,微笑道:“那我得先走了,素素,你在这里,该怎么做大师自会教你。”又温言嘱咐道:“中午你就留在上清寺里用点素斋,傍晚我再来接你回去。”
“嗯。”素素点点头,直送他出来。
到了傍晚,杜觉非前来接她。他问了小沙弥,说是法事已经结束,素素人仍留在后殿。他迳自寻去,只见素素双手合十,跪在菩萨前,低声祝祷。他又静静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才轻声唤道:“素素!”
素素闻声回头,见了他,展颜一笑。“二爷。”
她才要起身,却因为跪得久了,双腿酸麻得几乎站不住,一时又要倒下。
幸好杜觉非赶紧上前扶了她一把。“跪得太久了?”他笑道。一面扶起她到殿外头找个回廊坐下。“咱们先坐一会儿吧!反正天也还早。”
半晌,他看着她,说道:“这下子你可以安心了吧!”
“嗯。”素素顿了顿,低声说道:“二爷对素素那么好,真不知道要怎样报答二爷才好?”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杜觉非听了,耸耸肩,笑道。“这件事对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对你来说却很重要,所以找为什么不帮你呢?”
素素感激她笑了一笑。
“而且,还有一点。”杜觉非揪着她,又故意椰愉笑道。“我真的很害怕看见你哭,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素素骂地脸红起来。好一会儿才喃喃轻声说道:“我以后再也不哭就是了……”她的头低得不能再低。
这怎么可能?叫她不要笑还有可能些。
杜觉非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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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转眼又两年过去,素素在杜觉非的细心调教下,加上自己也十分用心,除了读完了四书、诗经等书,还练了一手好字。
杜觉非每回见她写字,字体秀致流畅,全无稚气,不由得赞叹。“素素的字写得真好!”
这时杜宜伦也四岁了,尤其常爱粘着素素,每日跟前跟后的缠着她不放。素素只得抽空陪他玩,有时也教他背背书。
一日,正好杜觉非与社觉如一块儿到紫藤院谈事情。一进院里,便听见素素正在教社宜伦背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书,性相近,习相违……”杜宜伦有模有样地跟着素素唸着。
“噫!”杜觉如讶异,看了他二哥一眼。“没想到素素这么能干!还会背书呢!你教的?”
他但笑不语。不过从他那笑容就看得出来,显然他是十分得意的。
“奇了?”杜觉如饶富趣味地间道。“我怎么不见你对别的丫头那么好?”
“奇了!”他反问。“你又什么时候兄我虐待别的丫头了?素素很聪明,做事又妥贴,我早就打算让他去当宜伦的伴读,所以这两年就先教给她几本书,叫她心里有个底。”他看着院里的两个小孩,说道:“宜伦年纪还小又顽皮得很,唯有素素的话他还肯听些,以后有素素在旁看着他唸书,他或许会安分些。”
杜觉如心想,素素这个小丫头实在难得,居然能让这一大一小父子两人都对她伏伏贴贴的。他不由笑了笑。
“你又笑什么?”杜觉非又瞪他。
“没什么。”他忙道。“我觉得素素愈来愈漂亮了。我记得她好像十三岁了吧!已经像个小大人似的了。”
“嗯,这倒是真的!”仕觉非点点头。“她真的很可爱。”
“可爱?”杜觉如失笑。“二哥你真是人客气了,我说她再过几年就会是个绝色美人了,还可爱咧!”
他一愣,也跟着笑了笑。“那也还早啊!现在到底还是个孩子。”
素素和杜宜伦听见他两人的说笑声,忙回过头来。“爹爹,三叔。”杜宜伦一口气跑到跟前。
杜觉如一把抱起小侄子,笑道:“宜伦真乖,书唸得这么好!”
“素素说我如果乖乖地跟着背书,她就给我好东西吃。”
“是吗?”杜觉如好奇地间。“告诉三叔,素素给你什么好东西吃?”
杜宜伦摊开手,手上有几颗松子糖,一面例着嘴笑。
杜觉如跟着笑道:“我也会背,素素也给我几颗吧!”
素素一笑。“三爷又开玩笑!”
“你也跟小孩子争糖吃?像个当叔叔的样子吗?”杜觉非总觉得这个弟弟老不庄重,成天嘻皮笑脸的,摇头笑道:“走吧,进屋喝茶去吧。”
杜觉如抱着小宜伦走进屋去,一面回头道:“素素,我知道二哥最讲究品茶,你们这里定藏了不少好茶,而且我听说你泡茶的技术也是一流,你就拣个上等好茶,泡来让我也尝尝吧!”
“素素,别理他。”仕觉非便在素素耳边说道。“你看看咱们有什么剩下的茶叶渣子,随便给他冲一杯就是。他懂什么好茶?没的糟蹋了。”他又故意不放低音量,存心让杜觉如听见。
素素只摒着嘴笑。
“喂喂喂!”仕觉如果然怪叫道。“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啊!我怎么会不懂?”
“对对对!你懂、你懂。”杜觉非笑道。“我怎么忘了?只要是跟吃喝玩乐有关的事,你没有不懂的。”
素素听了仆哧一声,笑了出来。
杜觉如只气得要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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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素素和雨桐小姐两个人年纪差不多,可是依我看,素素的气质倒是好多了,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她也是个大小姐呢!”钱嬷嬷一面拿着市尺替杜觉非量身,准备裁制新衣里,一面说道。“尤其是这两年,少爷不觉得素素变了许多吗?颈子日会不会太紧?”
“不会。”杜觉非一抬眼,只见素素在院子里,正踞着脚收掠在外头的汗巾、手绢。他不觉微微一笑,说道:“是啊!我记得她刚来的时候又瘦又小,她跟我说她九岁,我还不太相信呢!一晃眼都五年了。真快!”
他想起初见她时,她一身槛褛破衣、苍白瘦弱,那模样好不可怜。而如今的她,肤色白润、大眼细眉,笑起来颊边还有两个酒窝,容貌十分清雅端丽。现在虽然年纪还小,身材尚未长成,不过已看得出来日后必定不可小觑。又笑道:“前一阵子觉如也跟我这么说呢?他说素素以后会是个绝色。我看看倒也是,难怪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可不是吗?我当初见着她时,可想不到有今日呢!”
钱嬷嬷也笑道:“这还不都是二爷调教出来的。”
是啊,调教出了这么一个高徒!光是看她一天天地进步,就叫人心满意足。
“对了!”他说道。“我上个月不是给素素带了一块料子回来,要她自个儿做件新衣穿吗?怎么都不见她穿?”
“还说呢!”钱嬷嬷笑道。“我前两天也问过她,您猜她怎么说,她说地做是做好了,但是她觉得那块衣料太好了,她怕弄脏弄坏了,所以只是搁着,不敢拿出来穿。”
“真是死心眼!”杜觉非哑然失笑。“衣裳做了就是要穿的嘛!穿旧了也就罢了,否则白搁着压箱底,不是更可惜?”
“我也这么说。”钱嬷嬷收了市尺。“这件挂子我给二爷赶一赶,最好初三之前能做好,那二爷去吃安家的喜宴时就可以穿了。”
“嬷嬷也不用急,反正我又不缺衣宴。”杜觉非忙道。“不过是顿喜酒,也不是什么大事,穿什么都一样的。”一会儿又笑道:“倒是觉如那里,嬷嬷还要多留心些。他好像老长不停似的,昨儿个我看他。又觉得他的袖子好像短了些。”
“说的也是。”钱嬷嬷点点头。“三爷那性子本来就粗枝大叶的,而且我看他那青莲院里的几个丫头又都太不经心了,三爷穿的用的老是丢三落四,她们也都不管。”
“是啊!”杜觉非点头说道。“我找个时间也跟觉如提一提,要他好好说说那几个丫头才是。他好歹是个主子,总不能纵容得她们太不像话了。”
素素收完了手中,进屋来。
“嬷嬷替二爷量好了吗?”她放下衣篮于,拿起桌上的料子,笑道。“这个颜色做挂子穿一定很好看呢!我记得二爷正好也有一件靛色的裤子可以配,赶明儿我就先拿出来烫一烫好穿。”
“看吧!”钱嬷嬷听了笑道。“我就说再没有比素素更细致妥贴的丫头了。”
杜觉非看着她,一笑。
素素不好意思,拿起衣篮子就要进去。
杜觉非却拉了她的手,说道:“嬷嬷说你老舍不得穿新衣宴?”
“我……”素素慑儒道。“我还要干活呢!怕穿了新衣棠一下子就弄脏了。”
“亏得咱们家开的是布庄,别的没有,布料还怕少吗?”杜觉非睨了她一眼,说道。“你一年四季就穿那么几件,知道的人说你节省,那不知道的可就要说我小气了。自个儿开那么大的布庄,却叫丫头连一件像样衣宴也没有。”
素素顿时窘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素素,你听到了。”钱嬷嬷在一旁笑说道:“二爷以后会常常给你带料子回来,你只管放心地穿就是。”
“是呀!”杜觉非轻轻扯了扯她的长辫子,温言道:“你看看你这一身,不是青就是白的,实在太素了,真的也该打扮打扮、添点颜色才好。知道吗?”
素素只好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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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啊!”素素和小宜伦同声惊呼。“糟了!”
“素素,怎么办?”小宜伦哭丧着脸。“皮球掉到水里去了,怎么办?”
素素懊恼。只怪她不该带着小少爷到池塘边玩丢球,然后居然又不慎让球给掉进池塘里。这下子可麻烦了!
小宜伦拉着她的衣角,扁着嘴哭道:“我的球……我的球,帮我捡嘛……”
“好好好。”素素在他就要张口大哭之前,忙哄道。“小少爷你先别哭,我来想个办法把球给捞起来就是。”她四下张望,看看有没有什么长杆子之类的东西,可以先把球给拨过来一点,然后再想法子捡球。不过,她最后还是跑回紫藤院拿了掠衣服的竹竿过来。
“还差一点!”她急得顿足。那支竹竿不太够长,只差一点点就能构着球。素素只好尽量站在池边,拚命伸长了手来试着。但竹竿那么重,她细细的手臂怎吃得住?举不了几下,手就酸了,又眼看天快黑了,心里着急,一下子重心不稳,便连人带竿全掉到水里去了。
“哇!救命啊!”她叫道。
小宜伦在旁顿时吓呆了。半晌,哇哇大哭起来。幸而奶妈闻声过来,一看素素在池里载浮载沈,忙叫唤了附近几个家丁,合力把她给拉上来。
杜觉非本来正要派人回家去说一声,不回家吃饭了,他要留下来等一批从苏州运来的料子,晚一点才回去。却见田管家派人来说,素素出事了。
“什蜜?素素掉进池塘里?怎么会呢?”他猛然站起来,忙唤来宝祥。“快替我备马,我赶回去看看“不用套车了。”又一面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来通报的人连忙答道:“奴才出来的时候只知道素素已经昏了过去,还有田管家也派人去请大夫了。”
杜觉非急得也顾不了什么,从宝祥手中接过马,一蹲马便急着赶回去。
他急匆匆赶回紫藤院,只见素素房里挤了许多人。他们一见他来,连忙让开一条路。
“二爷回来了。”
“她怎么样了?”他走到素素床边探视,见她闭着眼,一张脸甚是惨白,不禁担心道:“要不要紧?大夫怎么说?”
“二爷放心吧!”钱嬷嬷说道。“大夫说素素没有危险的,不过她吓着了,又呛得厉害,要休息个几天才行。”
杜觉非听了,稍稍放下一颗心。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会掉进池里去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回答。他总算搞清楚,原来她只是为了替小宜伦捡一颗球。
“真是的!”他叹息。
过一会儿,众人见没事,便各自散去。钱嬷嬷也好替素素浑身上下擦洗一番,杜觉非便先回避出来。正好田管家也派了小厮来讲他到前厅用饭。
“你请大少奶奶和三爷他们自个儿先吃吧!我不过去了,待会儿就在房里和嬷嬷一块儿吃就行了。”他顿了一顿,又道:“你顺便去厨房交代一声,要他们准备一点粥,熬好了送过来,素素醒来好吃的。”
“是。奴才立刻回话去!”小厮应道。“二爷的饭也会要厨房再送过来。”
钱嬷嬷一时出来,说道:“二爷,素素醒了呢!”
仕觉非忙走进去,在她床边坐下,温言道:“你觉得怎么样了?还好吧?”
素素见他着急,自觉十分惭愧,有气无力地说道。“对不起,让二爷担心了“可不是吗?吓死我了!看来我不只要操心宜伦,还得要操心你才行。”杜觉非假意地睨了她一眼,又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发,说道:“你真是太顽皮了。”
“是啊!把我们都吓坏了呢!”钱嬷嬷也说道。“还好总算是没事。”
“对不起……”她颓然。眼里又开始蓄满了泪。
“哎哎,不许哭,不许哭!”杜觉非眼看她又要哭,故意用对小宜伦说话的口气。“你乖乖听话,如果不哭,我就拿东西给你吃,好不好?”
素素忍不住破涕为笑,又点点头。
“这才乖!”他拍拍牠的脸颊。
后来素素吃了点粥,便又睡下。到了晚上,却又有些微微发烧。钱嬷嬷便留下来照顾她。
杜觉非不放心,又睡不着,只得起来和钱嬷嬷轮流看着她。
“说来二爷和素素还真有缘分,不然您为什么如此偏疼素素?”钱嬷嬷忽然开口说道。“还对她这么关心?”
杜觉非一愣。“素素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我自然关心她。”
钱嬷嬷笑道:“二爷您也真是的,您才多大?不过比素素大一轮而已,也好意思说人家是自己的女儿。”
“只大一轮而已吗?”他还支着头犹疑着。“可是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很老了似的。”
“哎呀,您还不到三十岁呢!怎么就说自个儿老?”
“喔!”
钱嬷嬷又好气又好笑。“喔什么?好像还不情愿似的,你们俩都属羊,难道不是只差十二岁吗?这样还能说老吗?还说什么像自个儿女儿呢!这要让别人听见可不要笑话您了?”
杜觉非一笑。“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做爹了,有了一个儿子,也不在乎多疼一个女儿。况且素素这般乖巧懂事,若真有这么个女儿,也是福气。”
夜里,他坐在素素的床边,看着她沈静的睡容。心想:也许不仅是我俩有缘而已,每回一见到她,总觉得心情就好起来,而且一直以来,素素的表现也从未让我失望过。她是那样心性明慧,又牵惹人心的小丫头,难怪我总是情不自禁地要多疼她一些,到哪儿还能找到像她一样贴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