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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游戏 第七章
作者:姬小苔


        方丝莹的确把天下搞得大乱,陈国伦才回到办公室没两分钟,闻风而记者就群集在楼下大厅里。
        正怒不可遏对着方仁杰咆哮的陈国伦马上下令挡驾,有一名艺高人胆大的女记者,想抢新闻都想疯了,竟然趁守卫一时疏忽,从隔壁爬了过来,还颇为顺利地爬到陈国伦办公室的窗口,举起镁光灯。
        让她登堂入室这还得了?陈国伦是运动员出身,岂是好惹,一个箭步跨过去,挥手打掉了她的摄影装备,然后象拎小鸡一样把那个自以为占尽优势的女记者拎了出去。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是我的原则,你懂吗?”他转过身,他忿怒的架势实在惊人,把可怜的方仁杰吓得呆若木鸡,“我给过你机会,你是本公司的资深员工,也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本来有望在明年进入董事会的,可是你自己把一切搞砸了,我不便叫你滚蛋,可是两条退路由你选,一个是你想法子把方丝莹带出国,带得愈远愈好,我派你做当地分公司经理永远别给我回来;一个是你自动请辞,我会给你一笔遣散费。”
        外放?方仁杰知道一外放就完了,他永远没机会再回总公司。他不是不能再找个好工作,可是这些年的苦心布置不全完了?他不甘心,实在不甘心,方丝莹胡天胡地的乱闹一场,把自己闹得身价大跌不算,还害得他永远也无法翻身……
        “你听清楚没有?”陈国伦又是一声大喝。
        “是!”方仁杰战战兢兢的。
        “那还不快滚?”
        这是本年度企业界最大的丑闻,可是陈国伦等闹出大事后,心反而定了,由她闹去吧!这件事扪心自问,他不是过错全无,多少要负点责任。
        回顾前半身,他仔细一想,忽然一阵心惊。
        也许这是报应?他干了太多太多的荒唐事,一直没出过纰漏,当时他认为男人风流无可厚非,不过是交易行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了不起,但现在不同了,他爱上了云依婷。
        “爱”使他知道那不叫风流,那叫下流。而专心去爱一个人,照顾她、拥有她,才是世上最珍贵的感情。
        从前他败德还沾沾自喜,多么可耻的念头呵!
        冷汗沿着脊背流下。
        云依婷!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他爱她,一生一世。在这个世界上,她是唯一能挽救他那堕落灵魂的人。在心灵上他们一定有相契合的地方,否则他不会对她有这样深的依恋、这样强烈的感应,对不对?
        可是她会不会知道他的感受?她会不会也同样地爱上他呢?
        陈国伦焦躁地站起来,猛吸着烟。
        他被打败了,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人。
        电话铃在这时候响了,是一名在南美的大客户亚当斯,他尽力使自己恢复镇定,从容的和那名客户谈生意。这可关系着一张大订单,好容易热红电话谈完了,亚当斯先生表示下个月要来台北一趟,进行一项合作计划的磋商,放下电话,他按方仁杰的铃,预备叫他进来办。
        “方仁杰!”连按几下没人应,他不耐地走过去亲自敲他的门。
        门锁得好紧,怎么回事?另一名秘书助理由隔室探过头来。
        “把门开开!”他命令道。
        一分钟后,门开了,时而触目惊心的景象是陈国伦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方仁杰坐在血泊中,一把锋利雪亮的刀扔在地毯上,血从他腕上的动脉喷了出来,喷得到处都是。苍白的面孔象纸一样,张着嘴两颗又黑又深的眼珠子瞪着他,含冤愁苦的表情如同不肯去的幽灵在人间附身。
        老天!他在干什么?
        陈国伦大踏步的走过去,血喷到他雪白的衬衫上他也不介意。控控方仁杰的鼻息,幸好!他还有气,心脏虽然微弱,但还维持着跳动。
        有人进来,忙着拨医院电话,他放下方仁杰,由他们处理,一瞥眼看见那把浸在血中的刀子。
        一股冷意冒上了脊骨,刚才如果不是方仁杰天性懦弱,这把刀可能就刺中他的心脏。
        “你这个笨蛋!”他忍不住对奄奄一息的方仁杰咆哮:“大丈夫敢做敢当,这样就值得去死吗?”
        咆哮,可是眼眶中却一阵无法抑制的湿热,方仁杰大学毕业服完兵役后,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是他身边最得力的人。
        倔虽然霸气专横,但他也有人性,他刚才只是一进气疯了,才那样对他说话,却不料方仁杰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不晓得面对现实,反而在无法逃避时以一死解脱。
        救护车很快地就来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仍在大厦底层守候的记者们,这下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逮到了一条大新闻。
        陈国伦对着窗口叹气,看记者们簇拥着抬进救护车的担架,摄影机此起彼落,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方仁杰当然不会爬起来倾诉自杀的因由,但他一身的血和令人猜疑的自杀动机,在这个时刻,真是再刺激也没有了。
        陈国伦摇了摇头,这麻烦可惹大了,但令他惊奇的是他突然不在乎了。
        由他去吧!一个男人一生中多少会惹些麻烦的,如果因此而威胁到他的企业,股票下跌,使订单取消,使同业鄙夷!……都算他咎由自取。
        他对自己只有一句话----活该。
        但上天保佑,他希望一时想不开的方仁杰能够活过来。方仁杰在这个世界上不过是个可怜的小人物,尽管脑筋不够用,她罪不及死。
        方仁杰求死没有死成,但是这一天的夜里,医院病房中有人去逝了。
        死的是闹得满城风雨的方丝莹。
        “我在晚上七点还去替她量过体温,她的精神好得很,一点也没有厌世迹象。”值小夜班的护士向警方报告。
        她临去的模样很安详,那双野性十足的眼睛紧紧地合着,美丽的面孔既没有挣扎也没有恐怖,裹满了纱布的手放在小腹上,象个安安静静地洋娃娃。
        但是她已经永远停止了呼吸,如花年华似水而去,令人为她止不住的叹息。
        她现在什么都不用争了。美貌、财富、男友、虚荣、名分、思念情仇……一切的一切已是过眼云烟。
        方丝莹以自己的青春做为武器,拼命去打下来的天下,再也用不到她费力了。
        生命就是这么一顺事,看起来牵牵绊绊,复杂不堪,其实单纯得要命。
        “安眠药是谁开给她的?”戴着手套的警察在病房内搜索所有可疑的物体,包括那只印满指纹的水杯、包药的纸。
        方丝莹是这两天的风头人物,绯色新闻使她的名声大噪,依常理判断,她借着这个事件制造知名度,怎会轻易言死?所以她这样地去逝,更显得可疑,警方暂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是医生开给她的!因为她的灼伤很严重,一直喊痛。”护士解释道。
        “几小时服一次?”
        “正常情况下,六个钟头服半片,如有特殊状况请班医生处理。”
        来参与办案的江巡官是个老道的警官,他已经从几件事情看出方丝莹死因的疑点。他在簿子上迅速的记下现场记录,跟法医商量过后,暂时将方丝莹的尸体移去太平间,自己赶回弄大的检验室,化验医院安眠药的成分。
        在等验尸报告之前,他有一大堆工作要做。
        为了免得打草惊蛇使办案顺利,他恳请院方封锁新闻,但是消息终于外泄了,他还没找到重要关系人陈国伦时,这又变成报纸的头条新闻。
        方丝莹多采多姿的、充满传奇的一生,被渲染得很厉害,方仁杰、云依婷、陈国伦这三个人的名字不断地在她名字旁边出现。
        警方迫不得已,只好通知陈国伦、云依婷到案说明,但除了云依婷准时出现在警局内,陈国伦竟然踪迹杳然,派去暗中监视他的警员,连影子都没有找到。
        “马上通知八号分机,全面通缉陈国伦,他的车号是061-17502。银灰色的进口车爱快.罗密欧……”当云依婷由安华陪同一跨进刑大,他听到的是大队长亲自在发布命令。
        她愣住了。
        自然方丝莹所做所为十分可恶,使陈国伦丢脸,使依婷蒙羞,云海山庄还差点遭毁,更使得方仁杰因而自杀,但她的愚蠢、冲动并非罪不可赦,除了自己以外的两个人也都不该会杀了她……
        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陈国伦是谋杀方丝莹的凶手,根本没有那份必要!他是那种敢做敢当的人物,有什么事他自有解决之道,如果不能解决,他也有气度可以承当……。
        她乱糟糟地想着,心时不自禁地替他辩驳。
        “云小姐,你好!我是苏队长、请进来!”当队员通报过后,大队长亲自走过来,很客气地把她请到了小办公室。
        “很对不起,由于你是重要关系人之一,所以我们必须请你即刻来到案说明。”苏队长打开大理石茶几上的烟盒,递到依婷和安华面前。
        “谢谢,欠学!”依婷拒绝了。她偶尔抽一根烟,那种滋味是种享受,此刻,她宁愿保持端庄的风度,而不愿让任何人觉察到她的不安。
        “有几件事我要向你请教,我希望你能合作据实回答。”短暂的客套过后,苏队长当时扳起了办案的正经面孔。
        依婷不清楚为什么要劳动他来亲自约谈,但看到了桌上的录间机后,她明白了。表面上大家维持礼貌,也不随便侵犯基本人权,但从现在开始,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监视。
        把她当做嫌疑犯,大云的复原工程才刚刚上轨道,摄影个展在八月开锣,下个月她又要和陈国伦举行婚礼。云海山庄的诸多杂事忙得她昏头转向,恨不得有三头六臂,才好,哪会有精神去杀方丝莹?
        也没有那样的深仇大恨嘛!
        “你请问!我会好好回答!”她挺直着背,不卑不亢地面临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那份优雅风度,使坐在一边的安华深深佩服。
        虽然依婷被扯进这件丑闻的漩涡,但安华和其它的人一样,只会为她的无辜受累大感不平,绝不会因此而怀疑起她的清白,他们她同时相信,尽管这件丑闻被渲染得离谱,使工作室、大云企业的声誉都平白受损,但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时阴霾尽除,拨云见青天,他们绝不引以为耻。
        苏队长的脑筋清晰,口齿锋利,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丰富的办案经验果然不同凡响,相信依婷如果是凶手,必会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依可靠消息你下个月预备结婚,对象是陈国伦?”这是苏队长最后的几个问题。
        “是的!”
        “你在今天之内和他联络过吗?”
        “没有!”这是事实,她上午开完会,除了抽出一个钟头去探望方丝莹,下午就在大云忙东忙西,谁也没见。
        “我相信你!”苏队长一双鹰眼在她美丽的眼睛中搜寻了半天,才下断语,“不过他今天行踪不明,我们正争着找他,你是他的未婚妻,该知道他在哪里。”
        “我不清楚!”
        “你跟他的关系特殊,怎么会不知道?”苏队长怀疑地。
        “是真的,我跟他----”她忽然不知如何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妙,不是苏队长这种是非清楚的人能明白的。
        “好吧!既然你不便说明,这种感情上的私事也不便多问,但最后我想请你帮个忙!”他锐利的眼睛直视着她,象道X光要把她看透。
        “请说!”她仍维持那不卑不亢的气势。
        “我想他一定会跟你联络,如果你知道他在哪里请尽快通知我们,同时告诉他不要自误,否则他涉嫌严重会被当做通缉犯抓的,一但被我们碰上,他再清白恐怕都要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我会的。”
        “那就好!耽误了许多宝贵时间,但对整个案情的破获有莫大的助益,谢谢你的合作,并且希望你能继续合作,随请随到!”他站起身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好的!”她步履轻盈地偕安华走出去。看到办公室内卷宗堆积如山,室外人员幌动,心里有些同情他。
        方丝莹这个祸可闯大了,是不是?
        “我们的身材差不多,安华,把衣服脱下来给我。”从后门溜出去后,他们成功地避过守候的记者,上了车,依婷一边驾驶,一边跟安华说。
        “你往照后镜看----”
        安华一看,就知道麻烦来了,后面一部黑色的丰田跟着她们这部雪铁笼,想必上面必是派来跟踪依婷的便衣探员。姜是老的辣,那个苏队长好厉害。
        “我还要去办点重要的事,没工夫应付他们,待会儿我想办法溜下车,天这么黑他们搞不清楚,你穿上我的衣服把车开走,想法子将那两个探员甩掉,如果甩不掉就把车子开回云海山庄。”
        “知道了。”安华很乐于帮依婷这个,她知道依婷一定有自己的计划,千万马虎不得,她也很高兴自己派得上用场。
        “坐好!”依婷轻声地对安华说,然后一个神奇的大转弯,把车子闯进一条四通八达的巷子中,有一个僻静转角把座位给换了,让安华驾着车,从后面望,除了熟人,谁分辩不清她们已掉了包。
        可怜那两上尽忠职守,跟在后面不断左右大转弯的探员,还七劳八素地蒙在鼓里。
        “你等下回云海山庄后,把刚才的情形告诉萧管家,就说是我的命令,立刻把云海山庄封锁起来,不准任何人出入。”云依婷把头发绑成两条跟安华一样的辫子。
        “如果警察要追来呢?”安华实在担心。
        “放心好了,这是注重法治的国家,他们没有搜索票,绝不敢硬闯;我也没有违犯社会安全,他们不会因此劳师动众去见检查官的。
        “他们目标其实只是你一个人,想借由你找出陈国伦的行踪?”安华变聪明了。
        “对!”依婷点点头:“由于我是重要关系人,他们虽然一时无法进入云海山庄,也会在外头予以监视,以及监听,记着,回去之后就把电话切断,不要和外头通话,一切等我回来处理。”
        “你什么时候回来?”安华很担心的,“你该不会是去见陈国伦吧?他----”
        “不要阻止我!”依婷微笑:“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未婚夫,在责任上、道义上,我不能在危难的时候弃他顾,你懂吗?我相信他绝不是杀人的凶手,而真相一定很快就会大白的。”
        “你有把握?”安华扶在驾驶盘上的手有些抖。
        “有。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现在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云依婷把皮包里的东西倒出来和安华的交换。
        “能够告诉我吗?”
        “还没有到时候。”依婷颇有自信的一笑,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有着与陈国伦灵犀相通的感觉,她信任他,百分之百的,虽然那原始的抗拒感还在,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他们当初的相遇场面不是那么恶劣就好了。
        “祝你成功。”安华诚心诚意的。
        “谢谢你在我最困难时支持我、帮助我!”依婷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到没有,前面有一座桥,我们现在算准时间在绿灯的最后一秒上桥,后边的车一定会被红灯挡在后面,等我们通过收费站后,你以最快的速度过桥,把我放下来;等他们发现我下来,他们已经来不及追我了。”
        “好!”安华集中注意力,想办法在绿灯还亮的最后一秒上桥,天佑神助的通过收费站。
        “别为我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依婷拉开门来,迅速地跳了出去,马上就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安华一边开车,一边注视着她弱质纤纤却坚强无比的背影,她好美,不是吗?虽然她遭遇到无数挫折、打击,但上天的钟爱仍集于她一身。
        “糟糕,安华不见了。”丰田汽车中的探员叫了起来:“她一定在过桥时溜了。”
        “要不要去追?”驾车的探员问。
        “那可能,这里是单行道。桥上又不准转变弯,算了,她根本不重要,我们还是跟住云依婷要紧。”
        “依这个方向看,她一定是要回云海山庄。”他很有把握的!“队长算得真准。”说着他拿起车上的无线电,跟总队联络。
        出乎意料,无线电那头传来的是苏队长的咆哮:“你们这两个笨蛋,跑掉的不是安华,是云依婷。”
        “不,我们看得很清楚----”
        “别多说废话,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也没什么好顾忌的,现在你们用全力追上去,把雪铁龙拦下来。”
        “追----”
        红色的警示灯被安上了车顶,一路凄厉的呼叫着,丰田在公路上,以将近一百的车速追了过去,安华这时知道事情败露了,也死命的逃,既然探员轻视她是女人,她可要露两手真本事给他们瞧瞧。
        她巧妙的在车阵中穿逡着,几次都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大卡车,但她早有心理准备,高超的驾驶技术闪避得宜,就连后面两个探员在替她捍一把冷汗时都很佩服。
        “不能追了,再这样搞下去,一定会出人命。”驾驶很着急的。
        狗急了跳墙,安华真的是被逼急了,如果出人命,他们可是吃不完兜着走,最近的几件大刑案没有破获,再加上警察的风纪问题,很惹起舆论的诟病,若再牵连无辜,他们将首当其冲,弄不好要丢纱帽鞠躬上台的。
        “可是也不能白白被这丫头耍啊。”另一个家伙气得暴跳如雷,他们竟眼睁睁地让云依婷溜下车,简直有损威名,岂有此理这至。
        “好!”驾驶横下心来,“你用无线电联络附近巡逻车,我们采取包抄战术。”
        这一招果然奏效,在一处灯火通明的超级市场附近,来支援的四部巡罗车以交击的方法,结结实实地把安华围圆环中乱转,最后终于动弹不得。
        “请出来吧!”探员生气但不失礼貌的替她拉了车门,她一跨出座位,就把那两个探员气得要死,果然是换装改扮过的安华,而云依婷早就杳如黄鹤了。
        “我们要以防碍公务的名义请你去队里。”
        安华看了看他,“喂,这是我的驾驶执照,这是行车执照,我不过超速行驶而已,哪里防碍你们的公务?”她态度十分镇定,站稳一个“理”字。
        小丫头嘴巴真利,可是她的确除了超速行驶,没有其它过失,谁也拿她没奈何。
        “你还忘了一件事。”探员掏出了派司套在她眼前一晃:“云依婷是方丝莹命案的重要关系人,你明明知道却和她串通使她逃走。”
        “对不起,苏队长只说过随传随到,但这并没有传票的拘提,云小姐也表示愿意合作,使苏队长办案顺利,她既然仍有行动的自由当然可以随时下车。”安华抬出法律来,嘲笑他们的暗中跟踪。
        探员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灯,在执行公务之中,他更应该守法。“安小姐,虽然你振振有辞,但站在公务员的立场,我们也有苦衷,请你合作,跟我们回队里。”
        “这倒可以,不过我先联络我的律师。”
        “这是你的权利。”两个倒楣至极的探员只有答应,但回去面临苏队长刮他们的胡子可是免不了的。
        “我知道你会来。”当依婷用钥匙打开门、亮了灯,赫然坐在那儿的是陈国伦,很悠闲地说。
        他以警方通缉的嫌犯,但他那不在乎的模样,潇洒自如,神气依旧。
        “因为只有我知道你没别的地方可以走。”依婷放下购物袋,关起门。刚才她上来是由太平梯走的,一点也没有惊动管理员,她相信以陈国伦的精明一定也是用同样的方法。
        “现在警察一定把全城的地皮都翻过来了。”陈国伦笑了。
        “你居然还笑的出来。”
        “为什么不呢?”
        “苏队长要我转告你,你已经被八号分机通缉了,趁还没被抓到之前,最好快点到案说明。”
        “如果你是我,你会去吗?”他反问着。
        “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你还不至于那么笨,可是警察可不知道。”
        “我不能去。”他注视着自己的手:“我不能去警局出丑!所以我派了律师成立小组替我追查真凶,我相信依他们的效率,一定很快就找到真凶的。”
        “但愿如此。”依婷谨慎地掀开窗帘一角,往外观望。
        “有人知道你上这儿来?”
        “没有,刚才苏队长要两个探员跟踪我,结果被我甩掉了,由安华穿着我的衣裳开我的车,顺利的话现在已经骗过他们,回到云海山庄了。”窗外一片黑漆漆的,除了水路灯,没有半个人影。
        “如果她中途被发现呢?”
        “我没有告诉她我要回这里,”她微微一笑:“苏队长本来想以我为饵,但他们顶多把毫不知情的安华逮住,她很精明,不会出错的。”
        “你呢?”他潇洒地把长腿搭在桌上,英俊的面孔上有莫测高深的笑意:“你窝藏缉犯,难道不怕吗?”
        “我怕什么?”依婷把窗帘拉好,高雅地走到桌边,把购物袋中的杂物取了出来,有罐头有牛奶、茶叶、面包、培根、香肠、乳酪……最后拿出来的是一条茄力克香烟。
        她很细心,是不是!她居然注意到他除了茄力克之外,不抽其它牌子的香烟。
        “我什么都不怕!”她调侃着:“就算你是杀人凶手,我照样招待我的未婚夫吃一顿丰盛的野餐。”
        “你承认我是你的未婚夫?”他的眼睛眯了起来,虽然竭力表现出他的不在乎,甚至看起来还有些狡猾,但他心里的波涛如海浪般汹涌。
        “为什么不呢?”她扬扬手,陈国伦这才注意到她的气质、教养外,她还有股帅劲,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他选择她做他的新娘,真没选错人。除了美貌,她有智慧,有气势,得到她做终生伴侣,夫复何求?
        陈国伦突然有种冲动,从心灵深处涌起的冲动,他想好好的看她,看她内心深处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这样看我?有什么不对吗?”依婷正在专心整理食品,分门别类的放好,抬看到他异样的眼神不由吃了一惊。
        “没什么!”他努力按下那股冲动,依婷不是一般庸俗的野草闲花,她是真正的名门闺秀,不论她从前如何浪漫,从此刻开始,他发誓要好好待她,如果她再度出轨,他会责怪自己,若不是自己不够好,她应该会死心塌地的爱上他。
        做为一个杰出的男人,他至少应该有这种把握。
        “东西我都搁在冰箱里,你饿的话,就随便吃一点。”她嘱咐着,贤慧的模样,象一个能干的家庭主妇。
        “谢谢!”他的视线跟着好转,,他跟她走进橱房,痴痴地注视她。
        “这里是厨房,客房在左边。”她一回头,看见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就退后一步。
        “我知道!”他吞咽了一下口水,那感觉好苦涩,“依婷,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侵犯你的!”
        “我只是要,要说一句----晚安。”他突然笨拙了,口吃了。
        “晚安。”她仍用那种满具戒心的表情看他。
        “晚安。”他低下头,看她小小的面孔、美丽的眼睛,一阵目眩神摇,他迅速地在她饱满的额上印下一吻。
        那一吻使她猝不及防,无可回避。但当她想起要抗拒时,他已经离开了她,走到客房。
        依婷伸手抚住了额头,湿热的、短暂的一个唇印。
        真的,不过一个吻罢了,而且是她不爱的男人印下的,但她为什么满怀温馨呢?
        依婷不懂!
        她只是痴痴地立在那儿,微张唇,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听客房的门关起。
        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从前,那是迪瑞在台湾落脚的地方,但也是真难逆料,她竟会跟相恋了六年的迪瑞分手,而曾是云上峰最大对头的陈国伦,竟阴错阳差的在今晚住了进去。
        是缘?是命?
        她不愿深究,也不敢深究。
        她害怕,害怕她一直担心的事情。
        当她进浴池,想用温热的水洗去一天的疲劳、紧张时,她瞥眼看见迪瑞排列得十分心悦目的浴精、古龙水,竟有种犯罪的感觉,好象背叛了谁。
        刹那间,那感觉令她全身一颤。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恨陈国伦了。
        不止是上一代的恩怨,不止是陈国伦给她的印象恶劣,而是她真的情不自禁----
        在没有办法克制的情况下,背叛了迪瑞。
        她紧紧咬住牙,为自己的爱情不忠和失去立场感到无比的耻辱。
        她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从前那个单纯的、快乐的、不知人间疾苦的云依婷。
        她同时明白,刚才如果陈国伦再使用一点手腕,一点暴力,她可能会阻止不了自己投向他的怀抱。
        她匆匆用脸盆冲了冲,逃似的离开了浴池。
        夜很深了,床头柜上的夜光钟,滴滴嗒嗒地走着,陈国伦并没有入睡,只是看着夜光钟上的绿色数字。
        无意识的凝视中,使他想起太多的事情,说也奇怪,他不是个爱回顾过去的人,他压根讨厌那种娘娘腔的行为。但在这个失眠的夜晚,他想起太多的人。
        第一个是方丝莹。
        如果说他对她有特别的印象,那也不过是床上功夫独到,是他所拥有过女人的缩影,她的贪得无厌、狡诈、愚蠢,也只是人性中较为低下的一部分。
        但她却死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她生前尽管再恶劣,他也难逃其咎。
        第二个想起的是方仁杰。
        方仁杰出身寒苦,但一心要出人头地并非是他的错,当陈国伦发现他为了获取晋身之阶,拼命用工作积效、热心诚恳来讨好老板外,当他又知道可以进董事会时,他的价值判断整个混淆了,竟然还不惜一切,来投合老板的寡人之疾。
        他竟把自己的亲妹妹推荐给陈国伦,出了事还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可怕的人性啊!
        即使男欢女爱是陈国伦的弱点,也认清只不过是件交易,随手可取,随时可弃。但若是当时陈国伦知道方丝莹是他的亲妹妹,他绝不会那么冷淡的。但方仁杰却至死不说,直到新闻披露了这件事可悲的内幕,爆发了无可弥补的后果。
        陈国伦并不怪方仁杰自己成为众人唾弃的对象,但他真的不能原谅方仁杰的懦弱。
        一个男人竟然用“死”来逃避困境,多么可耻!多么可哀。
        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即使是蚂蚁尚且贪生,但他为一个将来的理想赔上了男人贵的尊严,践踏了人格,还不惜牺牲性命。
        他错了!
        如果不是他的“每月女郎”,他不会连累这么多人,现在也可以心安理得的躺在家里!“依婷,”他喃喃地念着:“帮助我!助我渡过难关。”
        世上只有她是他的救赎天使。
        他曾经鄙夷爱情,现在他想通了,那是他从未得过爱情滋润,也怕自己不配得到人间至情。
        依婷的出现,使他看清自己渺小,使他明白爱情的可贵。
        陈国伦坐起身来,隔壁房间一点动静也没有。他真想过去把她摇醒,向她倾诉,但夜深了,他只能忍耐。
        忍----还有什么比你知道梦中佳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而却需要加以忍耐更令人焦灼。
        咫尺天涯!
        突然,一阵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是谁在客厅里?小偷?还是追捕他的警察?陈国伦吃了一惊,但他冷静、充满智慧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挨近门边,客厅的灯果然亮了,一阵脚步声向这儿走过来,这时即使有心查看什么也来不及了,他以不变应万变闪在门后。
        他刚藏好,门就被推开了,还顺手开了灯,把一只蓝色皮箱丢在床脚,当进来的人看见床铺被褥零乱时,不禁愣住了,回过头,正好和站在门后的陈国伦瞧个正着。
        两个人面面觑都同时“咦”了一声。
        “你是谁?”陈国伦先发制人的,在这时刻,他占上风,迪瑞不认识他,他可清楚迪瑞得,这个超级大笨蛋!他自信有得是办法对付他,唯一要小心的是千万别惊动了睡得正熟的依婷。
        “你是谁?”迪瑞说得是字正腔圆的英文,陈国伦这下可乐了,这小子居然连国语都不会说。
        “你认为呢?”陈国伦的英文是标准的英国,漂亮、有教养,富于绅士风度的英国腔。他故做轻蔑地看了迪瑞一眼,大大方方的说:“你想我能够在这里过夜,我会是谁?”
        迪瑞愣住了,眼中升起的是痛苦的表情,“我不相信,依婷呢?”他千里迢迢来想重修旧好,没想到面对的是这种折磨。
        “你是说我的未婚妻?”陈国伦故意讲“未婚妻”这三个字:“噢,她不在。”
        迪瑞是个好男孩子,不然依婷当初也不会爱上他,他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不如陈国伦沉稳,两个人的气势一对面的较量,马上就分出高下。
        陈国伦看见他那份难受,知道他上当了,心时更加得意。别人他可以不在乎,但他曾亲眼看见迪瑞半夜自依婷家里出来,这可是他的心头大患,一日不除他一天不得安宁。
        “你找我未婚妻做什么?”
        “我要见她。”迪瑞神态沮丧,一下子被这打击打垮,好似老了十岁。
        “很抱歉,她已经正式和我订婚,下个月我们就要举行婚礼了,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都不方便在这时候打扰新妨,你说是吗?”
        “你口口声声说她是你的未婚妻,有证据吗?”迪瑞忍无可忍的反击了,他不相信,真的不信爱他爱得死心塌地的依婷会背叛他。更可笑的是她雄心万丈,怎么可能嫁人,而且嫁得是这个看起来自私自利又傲慢无比的家伙。
        “证据?”陈国伦潇洒地一耸肩,环顾室内,笑得好坏。
        迪瑞的视线随着他的眼光落到了床上,那张凌乱的床此刻被赋与太多太多的色彩,他的脸因气忿与羞耻而涨红了。
        真是耻辱啊!他心里迅速的想,依婷竟在此跟别的男人被翻红浪,颠鸾倒凤,是他莫大的耻辱。
        “我想佻并不准备一直待在这儿吧?”陈国伦很巧妙地下逐客令。
        “我要等她,不论是什么原因,我都要她亲口告诉我。”迪瑞沉痛地说。
        “随便!”陈国伦故做轻松的:“反正她告诉你的也跟我说得一样,如果你喜欢听到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他还不预备把迪瑞逼急,狗急了跳墙对谁都没好处。
        “我到客厅去!”迪瑞沉重的步伐,下陷的肩膀,和那身英挺的飞行制服毫不相称,他太年轻,年轻得足使陈国伦能够轻易地唬住他,同时占尽优势。
        陈国伦看着他的背影,心时一阵不忍,说老实话。他并不讨厌迪瑞,但一想到这个年轻漂亮的小家伙曾是依婷的爱人,曾经深情款款地占有过依婷,他就怒气往上冲,想一棒子打死他。
        对!除恶务尽,斩草除根。
        陈国伦穿着迪瑞从前的睡衣,毫不在乎地跟迪瑞来到客厅,往沙发当中一坐:“迪瑞,坐啊。”
        “你知道我的名字?”迪瑞吓了一跳。
        “是啊,依婷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对过去她虽然很后悔,但她很诚意,她说只要我能原谅她,她一定痛改前非。”他一边信口胡诌,一观察迪瑞的反应。
        “她真的这么说吗?”迪瑞对他的谎言半信半疑,他知道不该这么问,使自己屈辱,但依婷的突然失踪,令他失去自信。
        “当然!我本来很生气她竟然背着我搞过这种花样,但我实在太爱她了,你想,如果你处于我的立场,你必定也会原谅她的。”
        迪瑞这下不被气疯也要被气死!但更让人生气还在后头。
        “坐啊!别客气,既然你们有过那么深的交情,我也不再责难她,你来作客,就不大方一点,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
        陈国伦天衣无缝的谎言,以及逼真的表演,还真把可怜的迪瑞搞得坐立难安。
        “酒柜里有酒,想喝什么自己倒。”陈国伦愈来愈象个主人,他在欣赏,欣赏迪瑞的痛苦,但是他记得一句格言:同情敌人就是给自己麻烦,他要使迪瑞难过,愈难过愈好。
        “对了!”陈国伦仍自拉自唱:“下酒的菜,全在冰箱里,都是依婷买的,她好贤慧,对不对!”
        他的言语温和,态度自然,招待情敌的态度,一派大家风范。
        迪瑞不是笨人,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胸有成竹的家伙,是在成心气他,他打定主意不论他说什么都不理睬,他等依婷回来再做打算。
        “说句老实话,虽然你追依婷的事失败了,我以主观的角度来看你,还是蛮欣赏的。”
        迪瑞啼笑皆非,这家伙不是疯子就是狂人。虽然明知其中有诈,他仍被故布的疑阵淆了判断力。
        “迪瑞----”无奈的,一声来自长廊的惊呼,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亦即站在那儿的竟是满脸惺忪的依婷,灯光下,她好美好美,那纤纤的体态,云一般透明的肌肤,如瀑布般的长发。
        该死的!还有那掩在薄纱内,鲜艳欲滴的胴体,若隐若现的,好不诱人,两个男人都恨不得赶紧用布把她彻彻底底包裹起来,不要让对方看到。
        “你什么时候到的……”依婷已经不顾一切的奔过来,奔到迪瑞的面前。
        迪瑞此刻却无心与她细诉相思,他急急地想要查明事实真相:“依婷,回答我!这个人说你下个月要和他结婚,是真的吗?”
        这句质问登时象一盆冷水兜头浇来,依婷傻住了,她无法面对迪瑞的痛苦,一回眼,接触到的,却是陈国伦狡猾的眼光。
        “告诉我,这可是真的?”迪瑞看他们对望,再加上陈国伦那暧昧的态度,更加起疑。
        “别逼我!”她难堪地低下头。
        “是啊,告诉他吧!他竟然不相信我,真是岂有此理!”陈国伦毫不在乎的:“我是一番好意,天底下哪里去找这样宽宏大量的未婚夫。”
        依婷这下明白了,原来是他在捣鬼!她恨恨地望着陈国伦,眼光可以喷出火来。
        “迪瑞,听我解释----”她苦苦哀求。
        “先告诉我,你是否要嫁给这个人?”迪瑞伸出手,猛力的摇撼着她,撼得她全身发痛,脑袋发晕。
        “迪瑞,求你----”她的眼泪扑簌簌落着,六年的感情呵,她怎能面对这种结局?
        “这样说来是真的了?”迪瑞的声音象冰,一个字一个字敲进她昏涨的脑内,她不能呼吸,不能思想,不能行动,只任由那些字慢慢地把她敲碎。
        但依婷也同时无法抗拒,因为这是事实,谁也不能更改的事实。
        迪瑞放开了她,身子似乎受到这种致命的打击而有些支持不住的摇晃着,他面白如纸,向后退了两步,好不容易才抓住一张沙发的把手稳定下来。
        “依婷,你----你----”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寂静的室中只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
        六年的恋情毁之一旦,他焉能不痛心?但为了男性的尊严,他除了使自己受苦之外,他又能如何?
        依婷哭出了声,她好心疼,她抱歉,她不能让迪瑞就这样的抱憾而去,但她也没有办法。
        迪瑞没有多说一句,椎心刺骨的痛楚如波涛般猛烈的袭击着他,他俊秀的面孔被痛苦所扭曲了,全身因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精神也似乎失去平衡,失魂落魄的走到门口,临去时,深深地望了依婷一眼。
        那一眼叫失神的依婷连灵魂也受震动。
        如果说眼光能够判人死刑,这样的一眼就足够了。
        “迪瑞----”她大梦初醒的追过去,陈国伦却一个箭步拦住了她。
        “放开我,你这个该死的禽兽。”这一生中,她从未象这样忿怒过,她几乎是连踢带打的才挣脱他有力的掌握。她真后悔,后悔收留了这个狠心折磨迪瑞的混蛋,他不仅伤害了她,也彻底毁掉迪瑞。
        “听我说,你不能下去,你若惊动管理员,他会报警。”陈国伦一个反身,把她抱个正着。
        他好自私,依婷的恨意如火山般整个爆发了,她失去了所有教养、镇定与理性,如果现在她手上有一把刀,那强烈的爱与恨,会令她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迪瑞,等我----”她在心中哀叫着,他们曾经拥有过一段极端美好的时光,即使那段地时光要逝去,也该好好的去,而不是象现在这样被陈国伦弄得乌烟瘴气。
        “原谅我,依婷!”陈国伦眼看着依婷,态度实在坚决,他不能让她冒这个队,把所有警察都找来;他狠下心,举起拳头在依婷头上用力一敲,她登时晕了过去。
        依婷好容易醒来时,天已经快亮了。
        陈国伦坐在床沿守着她,焦急与柔情两种不同的表情交织在他脸上。
        她睁开眼,看见他不禁吓了一大跳,想要坐起来,一阵晕眩又使她躺了下去。
        “我不会伤害你。别怕,依婷。”他柔声地说,把一方湿巾从她额上取了下来。
        “别碰我!”她嫌恶的推开他。
        “我爱你。”
        “住嘴!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她狠狠地瞪他一眼,抓住床沿成功地坐了起来。
        “他已经走了!”陈国伦英俊的面孔上消失了温柔与焦急的表情,又变得冷冷的。依婷的刺伤了他,这一生,他谁也没在乎过,只有她……他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依婷没理他,奔到窗边拉开窗帘,底下漆黑一片,除了路灯,竟连部车影也没有。
        他走了!他走了!竟连个解释剖白的机会也没有,她心中大恸。
        这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呵!命运的安排为什么总是这样残酷?
        “对不起!”陈国伦扶住了她,“我承认是我嫉妒,但他已经走了,谁也不可能再挽回这件事,我们一同把它忘掉好吗?”
        忘掉?依婷全身又起了一阵颤栗。
        他竟然有脸说忘掉!说得好容易!他的心是什么做的?铁?还是石头?
        “走开!”她的声音平板,一丝丝感情也没有的推开了他。
        陈国伦放开了她,说真话,这样的结果正是他期望的,可是他并不得意,也许,他的胜利来得并不光荣,他伤害了她。
        但站在他的立场,他不这样做是不行的。他爱她,发誓无论如何也要与她共度一生,怎能让迪瑞的阴影老是出现在他们中间。
        长痛不如短痛!
        “你既然恨我就恨我到底好了。”他耸耸肩,心里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他了解迪瑞这种人,迪瑞并不如外表那么成熟,诸多的条件也配不上灵巧慧黠的依婷,她此时不明白,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走开,不要再让我看见。”
        他厌恶的神态,冷漠的表情,深深刺伤了他。
        “我会走的,”他昂起头,强忍住那份刺痛,毫不在乎的说:“但是你不妨想一想,当你遇到困难时,谁在你的身边?是迪瑞还是我?”
        说完,他转身离去,那高大的背影顿时变得好孤单好落漠。
        奸诈、卑鄙、自私的小人!依婷不禁在心里骂着,但也正如他所说的,无论如何,迪瑞是不会再回头的。
        她抱住了头,缓缓地坐下来,晶莹的泪水不断的流了下来。
        迪瑞!原谅我!原谅我!她无声地叫着,我是不得已的。
        陈国伦躺在床上,他现在应该养精蓄锐,可是他碾转不能成眠。
        他发现自己变了,自从遇到依婷后,他变得好厉害,令他再也没办法回到从前的生活。
        无数个女郎的倩影在他脑中掠过,她们曾是他的每月女郎,使他度过一长串酒池肉林的日子,象装饰品一样,也引起别的男性又羡又妒的眼光。但那些日子他并不快乐,同时那些女郎的面貌都模糊成一团,他一个也记不清了,包括丝莹----
        方丝莹,她是她们当中最差的一个,她银铃般的娇笑,蛇一般柔滑的胴体,也曾使他神魂颠倒过,但没有几次,他就腻了。
        这不能怪她,只因为他们之间没有爱。
        他心中一阵愧疚。她死了!
        是谁杀了她?千头万绪简直是无法整理起。
        刚接到这消息时,他除了吃惊还有歉意,短短一天之内,他连遭两个打击,实在也够受的,方家兄妹给他惹下这种麻烦,但他谁也不能怨。
        咎由自取!他深深体会到这句古谚的涵意了。
        可是他坐在这儿忏悔也不是办法,他必须面对现实,天亮之后,他得设法和他的手下联络,希望到那时,一切已经有了眉目。
        如果他再继续藏头躲尾地窝在这儿,不消两天他一这会闷得发疯。
        “睡吧”他对自己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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