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纵横亚洲经济半世纪,长鹤集团夸起正式走入历史。
从台湾发迹,赴日扩展事业版图多年的长鹤集团,即日起正式结束长达近半世纪的营运。集团总裁傅严并未出席今日的记者会,由发言人冈田弘也代向各界及媒体说明。结束集团经营归因于傅严无心恋栈商场,身为董事会召集人、亦是傅严母亲的汪萍并不对此事发表意见,充分授权傅严作此决定。日前汪萍已回台湾家居,傅严则陪同其罹患血癌的妻子赴美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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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芝加哥大学医院——
“妈,你一定能好起来的。”傅念严紧握着母亲孱弱的手,忍着跟泪说道。
小渔躺在病床上,眼神模糊地看向女儿与傅严。
再过一个小时,她就要被送进无菌室长达两个礼拜,全身施以高剂量的化学药物及放射线照射,将她身上全部的骨髓细胞完全破坏,彻底将恶质病变的细胞消灭。这个过程具有抑制排斥的效果,以利异体骨髓在她的体内再生分化。
傅严已经与芝加哥当地某位华裔大学生联系上,他身上的骨髓与小渔的“HLA”相符,只要等待这两个礼拜过去,小渔就得以接受移植手术了。
只是这两个礼拜,小渔将接受严格的生存检验,一个疏忽,很有可能会有大量出血或严重感染的情形发生。
而傅严与傅念严惟一能做的只有等待,小渔必须一人待在无菌室,让医疗人员进行繁复的化疗过程。
此刻,她的身体虽然虚弱异常,但是心情却十分平静。
她告诉女儿:
“念严,妈会熬过去的,你跟爸爸在一起,不要害怕。”她费力举起青紫的手指点了点傅念严的眼睛说道:“不要哭,妈很好……”
“妈……”傅念严只敢轻轻将头靠在母亲的身上,她知道此时母亲的骨质十分脆弱,禁不起强力撞击。“我在外面等你,你也不要怕……”
小渔微微勾起唇角,她将视线看向傅严,他的眼里亦是灼热一片。
她柔声问道: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傅严只是心疼地吻着她的手,试图轻松说道:
“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先说一句最重要的吧——我爱你……”他还是控制不住泛溢的泪水,赶忙以袖口擦去,干笑。“女儿都忍住了,我哭什么哭啊……”
“是啊……”她努力地让自己看来坚强。“好了,你不要这样,我会好起来的。我答应过你,我不会反悔的……”
她眼角闪着晶莹的水光,像是钻石的光芒。
傅严不自觉地凝进了她的眼瞳深处。
“你呢?你有没有想跟我说什么?”
小渔正欲开口,门外有三位护士很快地走了进来,她们面无表情地扳起小渔床位的定点夹,没有任何说明便推了她的病床往医院长廊尽头的无菌室走去。
傅严来不及反应,急着对小渔远去的身影说道:
“小渔,我爱你,我好爱你……我等你出来……”
绝对不会有什么差错的,我要你跟我走这一辈子,就只有你能跟我走,你能撑过的,你可以的。
“傅严……”
她无力地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地喊着他,耳里同时飘来了女儿的呼喊……
“妈……妈……”傅念严欲追去的身影被傅严拉住,她紧紧拥着父亲,对着那扇“碰”地一声关紧的大门无语泪下。
阳光耀跟依旧,长廊上回荡着爱情感人的声音,直到他们离开了医院仍是无息绕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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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礼拜如此漫长又快速地过去了。
芝加哥大学医院的手术房内,正安静地进行着小渔的移植手术。
医师无比慎重地将捐髓者全身麻醉,然后在其髋部抽取了换算过小渔体重所需的骨髓液约七百五十西西装入血袋。
再将捐髓者事先备用的自体血液输回,以补充他抽髓时造成的血液流失。
护士走近戴着白口罩的小渔,将血袋放上了点滴架,以特殊的针头插入了她的手臂血管——
小渔看着那袋骨髓液一点一滴地注进了自己的体内,有一种奇妙的感受。
这液体将化入她身体制造新鲜的血液,她等于是重新活过,那些曾经羁留在她身上的污浊,都将被汰尽。
然而她始终虚弱无力,只是在一片重生的喜悦中载浮载沉……
手术十分顺利地结束,但她却在重重医疗人员的围护之下,又被送人了无菌室进行了三个礼拜的观察期。
直到她终于能转入一般病房,已是整整五个礼拜以后。
当她安稳地躺在病床,在一个柔和的秋日早晨里甜睡不醒,傅严却已是守在她身边不肯离开。
他希望让她感受到像重虹的诗“海誓”一般的动人:
第一次睁眼,你便看见我,我正破蛹而出……
我们生生世世都是最相爱的……
他摸着她不再苍白的脸、逐渐红润的双颊,虽然心疼她削去了一头长发,以致只能戴着白色头巾,但是沉睡中的她,依旧有种恬静的美丽。
小渔终于睁开了双眼,一道白色的阳光划过了她的眼睛——
她看见了傅严,也听见了他:
“早安,睡美人……”他吻了她。
小渔回应着他的吻,问道:
“念严呢?”她没看见女儿。
傅严抗议:
“我在这儿呢!你会不会太偏心呢?”他刻意以整个身体挡住了小渔找寻女儿的目光,见她扁嘴,才又说道:“好吧!你要女儿,不要老公,真是太没有道理了,生了女儿来争宠……”
小渔看着傅严回复到从前嘻皮笑脸的模样,浅笑说着!
“你这个年近不惑的中年人,讲这个不怕羞啊?”
“才不会呢!你说我中年人,你还不是中年妇女一个……”
他不留情地回了口,想想他终于能跟“太太”好好斗斗嘴了,这是他期盼了多久的事。
“我知道,我病好了就不再被你当成宝了,要成了你家的黄脸婆,你傅严的专属女佣……”
他揽腰将她抱住,像个孩子似的举动。
“对,你是我专属的,只有我可以抱你,吻你,‘使唤’你……”
小渔轻拍了他的头,不置可否地说道:
“敢‘使唤’我,换我带着女儿跑着让你找……”她说着说着,竟不自在了。
傅严抬头看见她善感的眼泪即将冒了出来,连忙正色说道:
“不闹了不闹了……报告老婆大人,念严回台湾读高中了,她刻意选了东部的学校,等你一恢复体力,我们就回东海岸定居……”他又说:“你大可放心女儿,世伯和世伯母待她如孙女一样,可是听说她和阿彻的儿子不太对盘,天天闹呢!”
小渔笑说:
“是吗?看来念严跟你一样都很难搞……”
“你说我难搞啊?我当年难搞还不是为了你……”
他辩解:“你那么难追,我可是使尽浑身解数才把你追到手……”他凑近小渔鼻头,对她呵气说道。
医生不知何时走进病房,看见他们亲昵说话,怕打扰他们,还刻意咳了数声以作提醒。
小渔躲过了他的唇,羞红着脸喊:
“不要闹了……医生在后面……”
傅严尴尬地转了身,对医生问好。医生却心照不宜地亲切笑了:
“傅先生、傅太太早,我们的检查报告显示,傅太太的白血球数量已经稳定,新的血小板和红血球也被制造出来了,再过几天,你们就可以办理离院手续了,只是还是要定期回院做例行观察——”
医生宣布了这个喜讯,傅严兴奋得大叫,道谢声不断。
“医生,谢谢你救了我太太,谢谢,谢谢……”他送走了医生,立刻奔至病床抱住了小渔。“都过去了……你好好的了……”
小渔感受到他激动的心跳,只是静静地与他紧紧交拥。一丝枫息吹起了傅严的气味,她含着感激的笑容以温柔的爱意伸手包围。
明天会是如何呢?她不知道,可是一定有他陪伴在身旁,这就够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