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芸宣惯常以轻松愉快的心情踏进教室,赫然在讲台上有着一束包装华丽的玫瑰花束,她由嘴角绽出美丽的笑容。
“今天是什么日子呀!班上有喜事吗?”说毕开心地扫视每一个学生。
“老师!仰慕者的花耶!想不到老师也有行情这么好的时候!”班代表笑嘻嘻地说着。
微皱起眉头,看了一下卡片,所有的好心情顿时褪尽,她面无表情地把花拿到一边的椅子上,打开讲义和学生上起课来。
“老师!不透露一下吗?这样好奇的心态我们无法专心上课的!”学生顽皮地抗议着。
她不由衷地笑了一笑。“没什么好谈的,你们也知道我的生活向来规律平淡,家人要我结婚,安排了个对象,双方家长都满意,预定学期末订婚。
“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吧!人生之中有很多事,并不见得由个人可以掌握的,特别是年纪愈大后,会发觉可以完全掌控的事愈来愈少,所以趁你们现在觉得全世界都在你手上时,好好地挥霍这不可一世的自信,才不负年少轻狂,我们上课吧。”她三言两语交代了始末,并机会教育了一番。
另一方面的杨仲昕心不在焉地听着例行业务会报,一边等着秘书拿电话进来,料想纪芸宣对他派人送花到她每一门课的教室,一定有回应的,自从上回亲自从台中上来谈条件之外,对他后续的所有动作她都没反应,这让他相当不悦,没人可以这样对待他,然而一直到会议结束,却都没接到她抗议的电话。
草草地结束会议,回办公室立刻拨个电话到纪芸宣的住处,她开启了电话答录机,杨仲昕深感愤怒,她原本没有答录机的,现在装了答录机,一定是想要过滤电话。
“我知道你在,怎么样,喜欢我送的花吗?没有任何反应,那么我会改送其他礼物到你学校。”那甜得醉人的语气让人着迷,却是进行威胁。
“你不嫌无聊吗?有必要让彼此不愉快吗?”纪芸宣冷淡的声音由电话那端传来,对他让人把花送到学校的事非常不高兴。
他的嘴角扬起了胜利的微笑,没人可以对他不予理会。“你觉得不愉快吗?三姊说你喜欢玫瑰,只有对玫瑰不会过敏,喜欢玫瑰的人,不会不浪漫的。”
她嗤之以鼻。“我三姊没告訢你,我喜欢杨逵那朵压不扁的玫瑰花,和浪漫无关!”什么心态?以为拿钱砸人就叫浪漫!简直和猪八戒吃人参果没两样。
电话那头的笑声更嚣张了。“知道了,你是个坚贞执着的女子,永远不愿转移最初的爱恋,很好!我杨某人的妻子就得有这样的性格。”
纪芸宣不屑地瞪了电话筒一眼,冷冷一笑,就挂了电话。
听到话筒中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杨仲昕立刻按了重拨键。
“不准挂我的电话!”
一拿起话筒,就听见霸道的命令,她老实不客气地挂下。
他立刻要秘书订了机票,直接飞到台中,并让台中分厂的人安排车子接机。
难得响起的门铃声让头洗到一半的纪芸宣迟疑了一会,谁会在这时候来?朋友都知道,九点半以后是她准备就寝的时间,这时候来不是急事,就是不识相。
门铃声又再度响起,她拧干了头发上的水,拿着一条毛巾暂时包着,前去开门,铁门外只见一个人影,额上的水流下模糊了她的视线,根本看不出是谁。
“是哪位?”她隔着铁门问。
“快递!”门外传来男性的声音。
她打开门,接过东西,是盒长茎玫瑰。“不必签收吗?”她才正眼看对方。
杨仲昕一闪身就进门。“给个吻就好!”他轻佻地说。
看清楚他的脸,她也懒得理会,把门关上兀自进浴室继续洗头。
杨仲昕打量着她这十几坪的小公寓,坐在客厅中,映入他眼中的有一张书桌,一个电脑桌外,其他的空间都是书,而在角落有个中型的垃圾桶,不!是塑胶桶,因为上面养着他送的花,所以是塑胶桶。
他深吸一口气,身边的女人哪个不巴望着接到他送的花?只有这女人,刚刚当着他的面把从他手上接过的花随手一扔地拦在鞋柜上也就罢了,居然还当作垃圾!
纪芸宣由浴室出来后,忙着把洗好的衣服拿到阳台脱水、晾晒,一切都忙完后才开口。“有事吗?”
顺手替他倒杯开水,他也自然地接了过来,喝了几口放在一边。
“专程来看美人出浴的。”那眨着的眼波中充满暧昧。
偏偏她弯下身在置物柜上拿出吹风机,什么也没看到。
大略地吹了一下头发后,戴上眼镜,坐在椅上好整以暇地说:“有事请说。”
“我不喜欢你戴眼镜,明天去配个隐形眼镜!”发现她的眼睛很漂亮,明显的双眼皮配着微扬的眼尾,加上灵性流动的双瞳,似会勾魂;皮肤也白得粉嫩非常诱人,和上回见面时差好多。
微蹙着眉,睨视他一眼。“没事的话我要休息了!请!”全不理会他的霸道。
“你先睡吧!”说着他打开行李,拿出了换洗衣服。
“你做什么?”她沉着脸,不悦地问。
“临时来视察,订不到高级套房,怎么你不该收留吗?契约书我可是修改好寄给你喽!”他涎着笑脸说。那契约他片面加了一条:若有了孩子,就不能离婚。
她深吸一口气,不高兴地指责:“你存心的?”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他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是不是都无聊!”她不想再多说了。
转身进房中,从衣柜中拿出一套备用的枕头和睡袋,丢给他。
“书架下层有块地毯,自己铺上。”说着走进她的房间,不悦地关上门。
杨仲昕愈来愈觉得有意思,女人千娇百媚各有风情,不论是美艳热情、清秀佳人、冰山美人,抑或强调个性型的各色女子,在他面前哪个不是摆出最好的一面等着他的注意,而这个纪芸宣全然没当他是回事,望着紧闭的门,他轻笑着进浴室。
浴室中有沐浴精,也有香皂,他选择了她刚用过的香皂,也选择和她秀发上相同香味的洗发乳。
舒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后,看着地上的枕头睡袋,嘴角淡淡一笑,他是专程来下马威的,怎么反倒被牵制似的,他敲敲纪芸宣的门,没见回应,又敲得更大声。
果然在不停的敲门声下,她睡眼惺忪地开门,皱着眉嘟着嘴,像个被吵醒的爱睡小孩。
“又怎么了?”她头靠着门,闭着眼问。
“你不知道死了才会躺在厅堂的地上吗?我的人生可还有好长一段呢!”他一副非常忌讳的样子。
让出了门,不想和他多说。“那我和你换好了。”她转身回去抱起自己的棉被、枕头,都什么时代了?哪来这种忌讳!
“也不许你躺在那儿,我杨仲昕的女人不可以睡地板。”他很快地把枕头睡袋拿进来。
“神经病!”她可没精神理会他,基本上她还没清醒,半眯着眼睛梦游式地走出去,她是最重睡眠的,睡眠时间一到一倒头就可以入睡,刚入睡时不容易吵醒,然而一旦被吵醒,她就睡不着了。
抱着棉被枕头胡乱地倒在客厅地板上,很快地又睡了。
跟着出来的杨仲昕讶异地看着地,不能相信眼前所见的,和他直接接触连今晚不过三次,她没把他放在眼里,不喜欢他的态度是很明显的,可是为何可以睡得这么安心?
“进去里面睡!不可以睡地板。”他蹲下身轻摇着她,虽仍是霸道,但口气温和多了。
“姊夫!没关系啦!我写完课题就会去睡。”她脸埋在棉被中,闷声梦呓着。
姊夫?课题?她作的是什么梦?
不知为何,杨仲昕心中升起一股柔情,温柔地抱起她,她则紧紧地抱着棉被。
梦见姊夫把她从书桌前抱起,满心喜悦地偎着他宽阔的怀抱,在梦中她把一直想问的傻问题问出来:“姊夫!我当你是爸爸好吗?这样别的小朋友就不会笑我没有爸爸了。”
杨仲昕静静地蹲在床边看着她沉睡的脸。闭着的双眼覆着长而浓密的睫毛,真是漂亮,本来觉得她鼻子有点塌,不过拿下眼镜后看起来还好,但脸上有些雀斑,嘴不大唇瓣却不够鲜红饱满,轮廓也不是削尖的瓜子脸,而是圆中带方,眉倒和眼一样长得算出色。
总合而言,纪芸宣长相平凡,若要赞美只能称得上可爱,谈不上漂亮,这种女人满街都是,平常是入不了他的眼的,但是他从上回见过之后,总想再见面。
看她紧紧抱着棉被侧身酣睡的模样,他淡淡一笑,倒希望自己是那条棉被了。
他是个行动力强的人,心头这么想就决定这么做,反正一定要娶她的,管他什么应不应该!轻轻地躺在她身边,缓缓地拿下她抱在怀中的棉被,她果然很快地在沉睡中找着棉被,他把她的手放在他腰际,她抱了一下觉得不对,又摸索着,摸到他身边的棉被,立刻抱在怀里舒服地睡了。
这可是个天大的打击,平时没正眼看过他一眼也就罢了,在床上居然也争不过一条棉被,这颜面何在!
又把棉被从她怀中拿开,本想粗鲁地抢走的,但一出手却是小心翼翼的,这回改把棉被放到他的另一侧。
遍寻不着的纪芸宣只得将就地抱着他了,只是睡着的容颜微蹙着眉,噘着嘴不甚满意似的。
杨仲昕开心了,证明了自己争赢一条棉被后,心满意足地拥着她睡了。
清晨五点多,纪芸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宽阔的赤裸胸膛,腰间搁着一只大手,什么时候上床睡了?没印象!她非常懊恼,自小就有半夜睡不稳就换地方睡的习惯,多年来一个人独居惯了,床上睡一睡抱着棉被趴在书桌前睡是常有的事,买了房子后,更是一夜之间在房间、书桌、沙发、客厅地板之间随意地换,不料今天换出问题了。
轻轻地拿开杨仲昕的手,准备起身,却发现一撮发尾握在他另一手中,小心翼翼地扳开他的手,把头发拿出来,正打算起身,他一动身,又把她揽在怀中,另一手又握着她的发丝,凑在唇上一吻,满足地睡着。
她着实吓了一跳,不想吵醒他,省得面对面尴尬,这大烂人会讲出什么话,不用想也知道,只要成功地离开,就算湮灭证据了。
又再一次地拿开他的手,抽出她的头发,戒备的眼神来回在对方脸上和手中瞄着,让半眯着眼的他觉得可爱极了,他想起小时候看卡通时,猫捉老鼠的情节。
眼看就快成功了,却又再一次被揽在怀中,她的脸渐渐红了,除了姊夫,没和其他异性如此接近过,而被姊夫抱也早在国小时,她很自然地觉得心跳不规则。
“别紧张,不然心跳过速,心脏病会发作。”她轻轻地告诉自己。
什么!她当脸红心跳是因为紧张的关系?杨仲昕可是耳尖地听到了,这对他的男性虚荣是一大侮辱,得让她知道厉害,低下头在她的颈项轻而绵长地吮着。
纪芸宣心里更慌了,这个花花公子八成在梦中会他的情人去了,很想把他踹醒,却又怕他醒了兽性大发,据研究报告指出,人在清晨的需要是比较强的,她可不愿成了牺牲品。
她气都不敢喘地等着,杨仲昕本来只是逗她的,但没想到吻她的感觉那么好,待他满足了,才顾及到她僵硬的身体,不想吓出未来老婆的心脏病,放她一回吧!
忍着夺眶而出的泪,再一次轻轻地拿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下床,成功离开后,她松口气咬牙切齿地白他一眼,在衣柜中拿了换洗衣服到浴室洗掉心里的不愉快。
看见颈侧那紫红色的吻痕,泪不住地流了下来,想起小时候看见三姊肩窝的红斑,以为那是淤青,吵着要给她上药。三姊说那是属于姊夫的记号,要她记住,唇可以给爱人,但身子只能给自己的丈夫,女人不可以有一点的差失,这是保护自己的方式。
那时她不懂,但三姊要她记着,长大后她懂了,婚前守身是传统社会对女人的禁制,现在崇尚自由,社会风气改变了,婚前性行为很平常,但社会的标准是双重的,允许男性一再的试探,要求女性把住最后一道防线的观念隐藏地存在。
身为一个现代女子,一方面摆不开传统的束缚,一方面又得面临现代的挑战,为爱而性,不是不可,为性而性也非关道德,只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就好。
她绝对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但是她不爱杨仲昕,也不需要性生活,只是为了外婆而必须和他结婚,因为他是丈夫,就必须把身子给他吗?讨厌自己像物品一样被印上记号的感觉,她用力地搓着那紫红的斑痕,却怎么也擦不掉。
人类原始的婚姻本来就是建立在交换制度上的,何必想不开?想到这一点也就不再为难自己。
她红着眼睛,在衣橱中找着所有高领的衣服,怕冷的她有很多高领的冬衣,却没有一件能够在五月天穿的,衬衫的领子再高也遮不到颈侧和咽喉相连的地方,即使把长发垂到前头,仍是隐隐可见。
“烂人!什么地方不好选,叫我怎么去上课!”她放弃了,都六点了,早上少看一个钟头的书,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偷看着她走出卧房,在得到恶作剧的快感下,瞥见她的红眼睛却有一点点的心疼,为什么呢?他不知道,捉弄她是惩罚她没把他放在眼里,心疼的理由呢?天知道!
“截成人家千万大生意啦!”陈冠云自早上一见杨仲昕,他都是那种得意得像武侠片中偷得大内贡品的神偷表情。
看陈冠云一眼,他开心地说:“你猜我昨天上哪儿了?”
“谁知道又上哪个莺莺燕燕的香巢了,不是我说你,收敛点吧!公关部门可是全力筹备你的订婚宴了,拜托配合一下吧!怎么说人家也是个知名学者,虽然圈子不同,总会传过去的,这婚事要是砸了你不怕成为王文洋第二?”好友好心劝道,深怕他因行为不检被外放到边疆。
“契约都签了还怕砸吗?”他有恃无恐地说。
“你也知道那契约必须婚后才生效,万一又闹得上社会版,让她外婆反悔了,你想还会有婚礼吗?”陈冠云可探查清楚了,纪芸宣完全是为了她外婆而结婚的。
“放心吧!纪家人已经认为她非嫁我不可了。”他得意极了。
早上回笼觉一睡醒,就不见纪芸宣在房子里,在他临出门前,接到纪丽秋的电话。
“请问是三一四二八五五吗?”纪丽秋困惑地问着,先前小芸打电话回去,声音怪怪的,说没事只是问候,她愈想愈奇怪。
“嗯!您是三姊吧!我是仲昕。”他辨认人的声音非常在行。
“仲昕!怎么一早在小芸那儿?”纪丽秋口气明显地不高兴。
“昨天来台中视察,顺道来看看她。”偏他的回答更如火上加油。
“什么?你在那儿过夜?仲昕!我们小芸可是好女孩,你可不能辜负她。”纪丽秋着急得不得了。
当他一到办公室,纪丽秋的电话又到了,十万火急地告诉他,纪芸宣自小睡癖就不好,只要一睡不稳就会迷迷糊糊地换地方睡,完全是没意识的,请他别见怪,她不是一个会投怀送抱的随便女孩。
还告诉他纪芸宣刚睡着不易吵醒,但千万别让她的瞌睡虫跑掉,不然会整夜睡不着,凌晨两三点是她最浅眠的时间,也千万别惊动她,否则她也会睡不好。她一睡不好,会胃痛、脾气焦躁心情低落。他就让纪丽秋误会到底,不作解释。
“喂!回魂了!”陈冠云意外地看着突然一味傻笑的好友。
在桌上看见相框中的纪芸宣,背景看起来像奥万大的枫林,相片中人穿着一件细直的蓝色牛仔裤,连帽的红外套,长发自然垂在胸前,没戴眼镜,颊边有着不明显的笑窝,看起来活泼动人,有股清新自然的气质。
“书读多了还是有差,外表平平,气质硬是一般人所没有。”陈冠云称赞道。
“喂!人可是我的,收起你心中的涟漪。”杨仲昕可是对初见这张相片的感觉不陌生,所以才自行拿来了,但不能允许别人对她也有相同的心动。
“怎么我面前有只善妒的狮子王?不正常哦!说,昨天下班后有什么玄机?”自两人称兄道弟以来,就没有秘密过,这回当然不能例外。
“我昨天去台中视察,顺道去看看她,当然就留我喽!”他喝口茶一副得意自足的样子。
“我看你是去看她,顺便视察台中厂,然后赖在她那儿吧!”陈冠云了然于胸。
“怎么说?”虽然是好友,但不可能有千里眼吧!
“你啊!那坏毛病还要我说吗?若是她留你,你才不会有这像中了彩似的得意,准是让你赖成了,才这么高兴,女人的柔情万千你又不是短缺过。”这心态真是要不得,偏偏女人们就喜欢他使坏,难道纪芸宣也不例外吗?陈冠云有点失望。
“算你猜对了。”他放下茶杯,眼光落在相片上。
“这样吗?我还以为她和别人不同呢!这么快就成了绕指柔啦!”陈冠云脸上有着难掩的失望。
不晓得为什么,不愿她让人看扁了,他不在乎自己的男性自尊道:“也不是这样!她根本连正眼都没看我,只说我无聊就丢个枕头让我在客厅打地铺。”
陈冠云眉飞色舞地问:“然后呢?你不可能就这么被打发吧!”
当然!不然他杨仲昕一世英名不就毁了,他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那你胜之不武,有什么好得意的。”耸了一下肩膀,陈冠云显得不以为然。
“就是胜之不武才富挑战性啊!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心甘情愿地成为我的爱奴。”看着相片他神色坚定地说。
“兄弟!这心态不太好吧!她将来是你太太,不是逢场作戏的女人,一味地想征服,对婚姻可是会造成伤害哦!”陈冠云也是情场玩家,但他不招惹场外的人。
“她不认为婚姻多神圣,只要她听话,我也不会亏待她,杨夫人的宝座永远是她的,有什么好伤害的?”他自负地说。
“你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吗?”可以想见要是这样,他们的婚姻会是场灾难。
感情?谈不上感情!她目前对他有吸引力就是了,然而想到抱着她的感觉,他有一丝的困惑了,他怎么可能抱着女人就满足了,可是他真的抱着她就睡了,什么也没做,但那满足感,却比和任何尤物的云雨之欢来得实在。
纪芸宣依约来到玫瑰园茶艺馆,很快的有位风度翩翩的英俊男子和她打招呼。
“纪小姐!幸会。”对方拿出他的名片,名冠传播公司的制作人──陈冠伦。
“幸会!”纪芸宣坐下,把她的书放在一边,点了人参茶。
在服务人员离开后,陈冠伦开口道:“相信华生公司的陈先生和纪小姐提过我的来意。”他是陈冠云的胞弟。
“嗯!”虽然实在不想理会这无聊的访问,但是杨家要造势,她只得配合。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陈冠伦打开资料夹问。
“嗯!”她点头。
“纪小姐和杨先生是怎么认识的?”陈冠伦按下录音机。
“上辈子俭省过度,没买好香拜拜,才倒楣地让外婆中意他。我可以这么说吗?”何必多问呢?剧本不是早就写好了,直接印上不就得了,她轻笑。
眼光呆滞了一秒后,陈冠伦瞠目结舌一脸诧异。
“不行,那就写长辈介绍的。”她看着那快爆出的眼珠子自言道。
“对杨先生的第一印象怎么样?”陈冠伦镇定后提出第二个问题。
“华丽的都市人总爱到山区污染大自然!也不行这么写对不对?”又看见陈冠伦掉下来似的下巴。“那就写他有个漂亮的女朋友。”她淡笑的嘴角始终不屑。
“这恐怕也不行。”陈冠伦忍不住地笑了。
“没关系的,只要后面加上括号,写着:没想到认识我后,变得那么认真。就可以产生反效果,让人知道他在短时间内,已为我收敛那东家蝴蝶西家飞的风流症候,对他花花公子的形象有比较和缓的转化作用。”她坦然直说,显然把这场采访当作游戏。
陈冠伦激赏地说:“好点子!”随即在速记簿上写下。
写好后他抬头正视她,继续下一个问题。“那么你对你们婚姻的看法呢?”
“据人类学说中功能学派的理论,婚姻本来就是一种交换,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婚姻渐被赋予了神圣的使命,不过就本质而言它的改变不大,其底层结构仍是交换。只是现代人交换的是感情,你说是交换物品或交换感情有高下之分吗?”回答这个问题时,她的态度总算有一点点的认真了。
陈冠伦看了一下陈冠云要他问的问题,大概没一个可以得到杨家想要的答案,两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居然仍是逃不过最原始最蛮横的枷锁──来自家的束缚。
杨家什么人不好挑,偏要挑一个原本和他们八竿子打不上关系的人呢?
“如果你外婆中意的是别人,是否你也会答应结婚呢?”陈冠伦好奇地问。
“不会!”她明确地回答。
一为什么?”陈冠伦极想知道。
“我不会只为了外婆不放心而结婚,我答应,只是想圆外婆的梦,这样她才有理由安心接受杨爷爷的照顾。这个不在剧本之中,你也不必写进去。”她诚恳地说。
“好!”他果然没有动笔。
“其实我想把这采访做好,以下就我个人的访问而谈好吗?”陈冠伦问道。
“可以!”她也很爽快地答应,刁难别人不是她的作风。
他们的访谈也在纪芸宣合作的承诺后,进行得很愉快。
陈冠伦替纪芸宣作了一个非常特别的专辑,硬是将一个八卦花絮的节目,做成既知性又感性的励志节目,介绍的重心先以偏远山区的教育开始,再进入纪芸宣的求学历程。
在华生电子的台北办公大楼的会议室中,杨家重要分子都看到了这为宣传用的节目带子。
“如今纪博士不但拥有傲人的学术成就,也即将与庆华企业集团的少东缔结良缘,相信以她的蕙质兰心,必定可以将婚姻生活耕耘得有声有色。”录影机传出配音员以柔美声音念出的动人文案。
陈冠伦把试播带关上。
“怎么样!满意吗?”他看着会议室中的所有人,惟独跳过了杨仲昕。
“很好!我这儿媳妇的条件没人可比,想嫁我们杨家的人不乏高学历,但是没一个能比得上她的骨气和清誉。陈制作!多谢啦。”杨仲昕的父亲杨华生高兴地称许。
“是啊!爷爷英明!有那么好的女孩配大哥,多少可以替我们洗洗门风。”杨绮云半嘲讽地说着,她就是看不惯大哥玩女人。
“把前面的访谈录音删掉!”杨仲昕霸道而专断地指示。
“我倒觉得很好,那些开玩笑的话也很讨喜。”二叔杨建生开口道。
“是啊!虽然调皮却很有深度。”三叔杨哲生也赞成保留。
“二叔说得对!大哥!莫非你心虚?凭你的魅力,谁会听出未来嫂子说的是真心话?”杨绮云开心地揶揄他。
“你!下次别犯在我手上。”他不高兴地回办公室。
所有人都当纪芸宣说的是笑话,只有他清楚那些肯定是她真正的想法,他用尽心思讨好她,她仍是没放在眼里,可恨极了。不悦地拨了电话,仍旧是电话录音,他看了一下桌上她的课表,既没课也不是让学生请益的时间。
“你明明在为什么又不接电话?再不接电话,我立刻下去,我说到做到。”仍是没人接!那就真的不在了,自从上一次在她那里过夜后,这是逼她接电话最有效的招数了。
这女人大牌得很,给她行动电话,她当着送货员的面丢掉,叫她带B.B.
Call,被骂成神经病,好言要求她每晚打通电话给他,过了一个星期,连半通都没打过,最后威胁她九点之前没打过去,就立刻下去找她,才不情不愿地每天一大清早就打,存心唱反调,可是他还是很高兴有她的声音作Morning
Call。
没多久他又打了一通还是没人接,于是打到她的研究室,仍是没人接。
再过半小时仍没连络到她,他就立刻订机票下台中。
听见门铃声,杨仲昕立刻打开门,只见纪芸宣捧着一堆书几乎盖过她额头。
他马上接手过来。
“谢谢!”纪芸宣甩着手朝浴室去。
“启元!姊他们好吗?”她边走边问,始终没看屋子里的人一眼。
杨仲昕听得妒火中烧,不高兴地双手抱胸,难怪她会按门铃,原来知道房里有人。
“说!你和梁启元是什么关系?”她一从浴室出来,他就绷着一张俊脸逼问。
“怎么是你?你怎么进来的?”纪芸宣一见是他不答反问。
“梁启元又是怎么进来的?他有你的钥匙?”他可不是为了回答她来的。
“管理员说我哥哥请他开门,难道指的是你?”她讶异地问,眉头皱了起来。
“回答我!梁启元和你什么关系?”他要得到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你凭什么让管理员开门?你这是私闯民宅。”不高兴地看他一眼,她迳自整理刚找回来的资料。
“回答我!听见了没有!”他握住她的手。
“你有病啊!朋友会有什么关系?谁像你们都会人关系乱七八糟的。”她甩开他的手,继续将资料分类。
“只是朋友为何可以让管理员替他开门?”他绕到书桌的另一边对着她质问。
“启元来台中,姊姊就会做菜托他送来,我不让管理员帮他开门,难道打副钥匙给他吗?”真不知道这人脑袋想些什么。
“不准!不准给别的男人你的钥匙。”他霸道地命令着。
“杨先生!你到底在做什么?”她可不想找资料累了一天还得理会这无聊鬼。
放掉手上的工作,离开书桌,她瘫在沙发上面有倦容,强按捺住想发作的脾气,可没精神在这个时候和人吵架。
他缓下了口气道:“傍晚一个小时都连络不到你,担心你有什么事。”他真的担心她。
“我会有什么事?你向来是这样吗?我只是和你有结婚的口头约定,不是你的所有物,你可以当我是个人吗?”她突然觉得沮丧,为什么要和这种人牵扯上?
“我是关心你!”杨仲昕理所当然地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不对。
“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你可以走了。”她了无心绪地挥挥手请他走。
“我明天八点的飞机。”坐进另一张沙发上,他自在地说。
纪芸宣无声地呻吟,不知道自己受不受得了他,想到以后有一段时间要和他相处,真希望自己做得出让外婆失望的事。
“随你吧!请你睡觉的时候把房门锁上,还有在房子里面请穿好衣服,睡觉时也一样。”她振作起精神到房间拿出自己的棉被枕头先放在沙发上,再进房拿换洗的衣服。
杨仲昕看着她进浴室,有些错愕,他觉得她对他反感,又没把他放在眼里,但她为何不表达她的不满?
让水不断地喷洒在她细致的肌肤上,仰着头让泪可以流下来,不知自己为何没来由得想哭泣,她受够了杨仲昕的予取予求,他没当她是个人看,只当她是追捕的猎物。
别人因为追求爱情,向往婚姻而为情烦恼,可是她两样都不要,为什么还会有麻烦呢?难道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过日子都是奢求?
走出了浴室她直接往沙发上躺。“你自便吧!”虽然说不说他都很自便,但是她一定要说,这是她的发言权。
“进去里面睡吧,我可以睡沙发。”他柔声地说。
“不了!记得把门锁上。”她怕自己又半夜换地方睡了。
“你怎么不防我呢?”他不解地问,知道她对他的不喜欢不是装出来的。
“你不缺女人,你不过是想征服我,有什么好防的?防有用吗?”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知道他还不至于对她使用暴力。
一方面不高兴她这么说,一方面也认为她说对了,那么反常地讨好她,关心她一定是为了征服她。
“晚安!”这不知道算不算征服的手段,他对自己温柔的声音感到疑惑。
“晚安!”她的声音听起来只是敷衍。
躺在床上,杨仲昕仔细地想了一下自己失常的原因,他追女人没有费心过,通常他一示好,女人就服服帖帖了,而纪芸宣例外,所以才会对她这么在意。
但是她为什么不为所动?每天打电话给她,说尽了甜言蜜语,不过要求她同样回一通电话,就得用威胁的,送的礼物,她当场退,不让她退就当面丢,送的花大部分转送,送剩的带回来了,却插在垃圾桶。
他没几天就想见她,可是她一点也没有要见他的意思,他的情人都夸他是个好
情人,没有哪个情人会丢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的,独独她纪芸宣──他要娶的人。
多少女人羡慕地,可是她一点也不希罕,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英俊多金能力强,为什么她看不上眼?什么样的男人她才会在意呢?
他本想再把她抱进来睡的,可是想到她说的,可不可以别把她当所有物看待,他居然就乖乖地自己回来睡了。
不过他没有把门锁上,就等她自己进来,可是一个钟头过去,两个钟头过去,她并没有进来,出去看了一次,她换到地上,再看一次她趴在书桌上,那么下一次她就会进来。
又等了一个钟头,再出去看,她睡回沙发上,看一下时间一点多,再睡不好她就睡不成了,他抱她进去睡,这回也不和棉被争了,就着棉被揽着她,差强人意,委屈自己就怕她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