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琥珀在自己书房上课,古夫人接见一对夫妇,那是她去世了的大姐的独生子。
“四姨!我实在等钱用。”
“两个月前我才给了你五万元。”
“最近生意不好,公司一直亏本,假如我没有十万元,我恐怕……”
“恐怕公司会关门,是吗?”
“是呀!四姨!”他的妻子立刻说:“你就救救他吧!看在奶奶份上。”
“两个月前,你向我要钱,也是用这个理由,你们可以找另外一个借口吗?”
“四姨,是真的,我已经走投无路,如果你不帮助我,就没有人会帮我。”
“我这儿不是银行,不能老给你钱。”
“四姨,难道你真的见死不救吗?”
“见死不救,看看你老婆手上的戒指,龙眼核那幺大,少说也值五六万。”
“那是假的,不是钻石,是玻璃。四姨的眼睛不好,看不准。”他对老婆咆哮:“我早就叫你不要戴这种假货。”
“你们两个不用演戏了,其实,就算你们穿一套破布衣来,也瞒不过我。你们的生活状况,我很清楚,你的公司,不单只没有亏本,而且还赚了钱。你们除了买一层新房子之外,而且还买了一辆新车。”
“四姨,你听谁说的风言风语?”
“嘿!你以为我会听人家说闲话?不,我只相信事实。别的不说,刚才你们把那辆金色的新车开进来的时候,我亲眼见到的。”
“我……”两夫妻面面相觑。
“回去吧!我不会随便给你十万八万。给了你,还不是让你在赌桌上增加注码,或者让她多买一只戒指。”
“四姨!我和你是最亲的,姨丈留下那幺多钱,反正将来要分家,我们多要一点,也没有什幺不应该;况且,妈妈和你是最好的。”
“你知道我的个性,我不会做锦上添花的事。你们生活过得舒服,何必再向我打主意”
“姨丈那一大把家财你又不能带进棺材里,我要你把进出口公司交给我代理,你又不肯,四姨,你也太不顾亲情了。”
“什幺?你竟然教训起我来了,真岂有此理,走,你们立刻跟我走!”
“难得来一次,拿不到钱我不会走。四姨,不瞒你说,我想多开一间分公司,你最好能够一次给我一百万。”
“一百万?你简直异想天开。”
“将来分家产,我们每个人最少有一千万,一百万只不过是预支。”
“谁说要分家产的?我还没死,你们就想要刮我的钱,你们这班人,到底有没有良心,有没有人性?”
“人总要死的。四姨,何况,你又有病,你也应该有一个计划,为自己安排一下。”
“我的事,我自己会决定,”古夫人按响了叫人铃:“滚!全给我滚!”
“四姨,何必生气,发脾气对你有害无益,只有加速你的死亡……”
琼姑匆匆走进书房,对琥珀说:“你快去夫人的房间看看,也许出了事。”
“什幺事?”
“夫人按紧急铃,我知道了立刻来通知你。”琼姑身后还跟了司机。
“对不起,罗便臣太太,我有急事告退,尽快口来。”琥珀用英语对她的补习老师说。
“Never Mind!I Will Wait for You!”那英妇微笑地向琥珀说。
琥珀立刻带领琼姑和司机回到楼上去。
但是,在房门外,就已经听到那吱吱喳喳的人声,琥珀开门进去,看见男的叉起腰,女的指住古夫人。
琥珀走到古夫人的前面,拍开那女人的手。
“你不守规矩,我会记住你们,半年之内,我不会让你们到这儿来。”
“你是什幺人?你有这个权力?”
“我有。”琥珀神情是严肃的:“现在,请你们立刻离开夫人的房间。”
“我们不会受摆布。”
“好!我会登记起你们一年之内,你们不得再来。”
“什幺?你……”
“走吧!夫人不欢迎你们,留下来对你们没有好处,我会把时间一倍一倍的增加!”
“一年,要是她死了呢?”
“夫人不会死的,不过,如果你们再不走,我会令你们一辈子不能再见夫人。”
“你敢?”
“好了,我要加时间了……”
“我们走……”那男的拉起妻子。女的摇着腰反抗,“你为什幺怕她?”
“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走吧,以后再算。”
“夫人,”琥珀慰问她,“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有办法,你真有办法!”
“我扶你到床上休息一会儿。”
“好!躺一会,我给他们烦够了!”夫人说:“你还没有到下课时间,快去上课,别让老师等久了。”
“可是夫人……”
“去呀!快去呀!”
吃晚饭的时候,夫人吃得很少,琥珀连忙关切地问:“为什幺不多吃点菜?”
“每次看见他们就满肚子气,连胃口也不好,什幺都不想吃。”
“那会影响你的身体。”
“他们太讨厌了,令我心烦。”
“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见他们?”
“当然不想。”
“他们是你的亲戚。”
“我不要这些亲人。”
“没有亲人,你会很寂寞的。”
“我不会寂寞,有你陪我就够了。”
“如果你想不让他们来,我倒有一个办法!”
“什幺办法?”
“改写遗嘱。”
“遗嘱?我根本没有立过遗嘱。”
“我认为你应该立一份遗嘱,哪些是给侄儿的,哪些是给甥儿的,他们知道自己可以分到多少,你有生之日,他们也不会来烦你。”
“等我死了才来听律师宣读遗嘱?不过,我从来不打算给他们一分钱。”
“所有人都没有?”
“是的,因为我知道他们根本不需要,我说过不会锦上添花的。只是老爷有一个堂侄,那堂侄,坏得很,整天在外寻花问柳,完全不爱护他的妻子,偏偏他的妻子是个好人,每一次她来,她总没有说过一句话。”
“是不是石培荣太太?”
“就是她,她很文静,也不贪心,每次她丈夫说话太过分,她总会劝丈夫,可是她的丈夫还打她呢!我是很同情她。”
“你喜欢她,将来留给她一些钱。”
“培荣也不穷,而且侄嫂娘家也有点钱,不过,为了表示喜欢她,我会给她一些钱!”
“除了培荣太太还有谁?”
“没有了。”
“那你就立一份遗嘱,等你一百年去世后,除了给培荣侄少奶奶的钱,其它的遗产,全部捐给慈善机构。”
“把老爷的钱全捐了?”
“夫人既不想锦上添花,倒不如把老爷遗留下的钱做善事,造福人群。”
“主意不错,我们古家,是应该做点善事,老爷也很喜欢做善事的。是不是把动产、不动产、老爷的公司、工厂全捐了?”
“不,如果把老爷名下的公司、工厂、企业全部结束,会有许多人失业。我相信,老爷也不想他的忠心下属受苦。原则上,老爷的生意,可以继续经营下去;不过,除了工资、年尾双粮、花红和职工福利,全部盈余,捐给社会,这些事由律师楼执行处理。”
“主意不错,实在不错,琥珀,你好聪明,奇怪,我从来没有想过立遗嘱的事。”
“夫人,你要明白,你自己没有子女,要是万一,我是说许多年以后,你上天堂了,由于没有继承人,你的遗产,还是由政府没收,倒不如把钱先捐献了,也算做了好事。”
“不错,你说得很对!”
“老爷没有立遗嘱?”
“有,如果没有,我可麻烦了,老爷的遗嘱指明所有遗产由我承受,不过我去世之后,可以把遗产送给亲人。”
“是不是要硬性送给亲人?”
“不是,写明一切由我作主。”
“老爷的遗嘱仍在吗?”
“仍然在。”
“怪不得,他们想逼死你,然后分古家的财产。一家都是坏人!夫人,你应该毁掉老爷的遗嘱,另立新遗嘱。”
“好的,我会和律师商量。”夫人忽然很留心的看琥珀:“说到遗产,我倒想送一件礼物给你,你要什幺?”
“我什幺也不要,我在这儿,已经享受太多,我不能太贪婪。”
“拒绝人家的礼物,是很不礼貌的。”
“这……夫人,你把老爷书房里的书送给我,可以吗?”
“我正在担心老爷的书,我一死,他们一定会来把书烧光,因为,没有人懂得欣赏老爷的书本。好!琥珀,我把老爷的书,全部送给你。你还需要别的礼物吗?”
“够了,够多了。谢谢夫人,谢谢夫人!”琥珀高兴得放下饭碗,连饭也吃不下。
“再要多一样,好事成双。”
“我不要了,如果你又来一个事不离三,那我怎幺办?”
“你如果不要我生气,就多要一样。”古夫人无缘无故的板起脸来。
“夫人,不要生气嘛!本来,我是想问你要一样东西。”
“你说呀!”
“一张你和老爷合拍的相片,可以吗?”
“当然可以,因为这些礼物,没有人会希罕,所以谁也不会和你争。”
“我很高兴,夫人。”
“你有没有想过钱?”
“钱?想什幺钱?”
“你是个孤儿,无亲无故,万一我死了,谁供你读书?所以,你应该要点教育费的,你想一想,你念完大学,要多少钱?”
“我不一定要念完大学,没有钱,就停学。其实,我已经可以自给自足了,我会一面工作,一面读书。”
“我又不是要你分身家,我……”
“我和古家,是毫无关系的,我为什幺要分身家,我根本不配。”
“你真怪,人人要钱,就是你一个人不要,难道你不知道有了钱……”
“夫人,我是个人,我也有自尊心的,请你不要把我和你那些贵亲连在一起。我不会要你的钱,除了工钱,我不会要你一角一分。”
“你这个孩子,不要就不要,何必发那幺大的脾气?”古夫人偷偷看她:“吃饭吧!”
“吃不下。”
“又为了什幺?”
“涨满一肚子气。”
“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不敢,不过,人穷总是要吃亏,没有办法,我只好忍受。”
“不要生气了,将来我一毛钱也不会留给你,你满意了吧!”
“根本就应该这样,我陪你去看电视。”
“哗!夫人,你猜你有多重?”琥珀欢呼起来。
“是不是我又增胖了?”
李世良在一旁笑。
“这几天,我觉得我衣服特别窄,脸上的皱纹好象也少了,琥珀,我有多重?”
“八十二磅!”
“八十二磅?琥珀,你来不足一年,我竟然胖了十二磅!”
“夫人,你不单只胖了,而且身体也好了,这些全是琥珀的功劳。”
“你说得对,琥珀对我很关心,伺候周到,你说我怎幺不胖?”
“所以我说夫人好福气!找到一个这样十全十美的女特护。”
“说不定有一天,我反过来要羡慕你。”
“羡慕我?我又请不到好护士。”
“夫人,”琥珀嘟起了嘴:“说别的嘛!”
“好!琥珀,我问你,过去,我一直想有一个孩子,你猜我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有钱人家,当然是喜欢儿子。”
“你猜错了,我喜欢女儿。”
“老爷呢?”
“他也喜欢女儿,他说女儿听话,又会撒娇,而且好打扮,可以给她买衣服。奇怪吗?我们都喜欢女儿。”
“我也喜欢女孩子,女孩子讨人喜欢。”李世良说:“夫人,你既然那幺喜欢女孩子,琥珀又这幺关心你、爱护你,你为什幺不收她做女儿?”
“世良,你以前说过所有的话,只有这一句是我最喜欢听的,不错,我正有这个意思。”古夫人高兴得哈哈笑。
“你们两位不要拿我开玩笑嘛!”
“夫人不喜欢开玩笑的。”
“对呀!我不是说笑的,我是要把你认作女儿,琥珀!”夫人拉住她的手:“你是个孤儿,没有父母,而我,也没有女儿,是个孤独的老太婆,我们做一对母女,最适合不过。”
“夫人,坦白说,我也非常喜欢你,如果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母亲,我想,我一定是个最有福气的人,我也一直希望过好日子。不过,你的提议,我不能接纳。”
“是不是我不够慈祥,又老又丑?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爱护你。”
“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外表虽然冷酷,但是,我知道夫人心肠很好。”
“琥珀!”李世良忍不住也答上一句:“我也不明白你为什幺会反对,夫人难得喜欢一个人,她对你是真心的。”
“我知道,我很感激。”琥珀眼眶都红了,做一个亿万富婆的女儿,她应该感到高兴,但是,她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夫人不是那幺富有,那幺,我会立刻跪在她的面前叫她妈妈。”
“我有钱是罪过吗?”古夫人睁大了眼。
“夫人,罪不在于你而在于我。因为我穷,如果我一旦做了古家小姐,那幺别人会说我是个阴险贪婪的小人。因为夫人有钱就用尽心计讨好你,做了你的干女儿,还不是看中你的家财。而事实上,我的出身也配不上古家。”
“你怕人家说你闲话?”
“并不是那幺简单。一定会有人知道夫人收我做义女,他们担心我分薄他们的家财,说不定还会买凶杀我呢!”
“我还以为你担心什幺,原来怕有人会谋杀你。”夫人又哈哈的笑:“琥珀,你不是一向很聪明,思想很灵敏?你怎幺那幺笨,你忘了你教我更改遗嘱。我死了之后,把所有的钱全部捐给慈善机构,你又如何谋夺我的家产?”
“这……”
“你放心,琥珀,我虽是有钱,但是我死了之后,是不会留一分钱给你的。所以,我根本可以说是个穷老太婆。”
“干妈!”琥珀突然卜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古夫人的脸孔,又拉长了下来。
“夫人,”李世良立刻走过来,替琥珀说话:“刚才你不是说要琥珀做你的干女儿?”
“错了!你们都错了!我这个人就不喜欢什幺义女、谊女、养女,要嘛就索性做我的女儿,做一个没有遗产人的女儿。”
“妈妈!”琥珀再次叫她。
“乖女儿,这才对啊!”古夫人双手拥抱她,开心得流下眼泪。
琥珀伏在古夫人的膝上,忍不住也流下泪来,她是个很倔强的孩子,她是有泪不轻弹的。
古夫人一面扶起琥珀,一面对李世良说:“你替我吩咐琼姑,把所有的下人带进来好吗?”
李世良走出去,古夫人从她的脖子上解下一条颈链,颈链上挂着一个玉牌,她把颈链挂在琥珀的颈上:“这是我母亲给我的遗物,我现在转送给你,将来,你要留给你的女儿。”
“不,妈妈,”琥珀用手挡着:“我不能要你这样贵重的东西。”
“你必须接受,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母亲,你应该尊重和孝顺我。我虽然不能给你什幺钱,难道连纪念品也不可以给你吗?”
就在这时候,李世良和琼姑带着一群工人进来了,夫人拉起琥珀,拥着她说:“这是我的女儿,古家的小姐。从今以后,你们不要叫她冷姑娘,每个人都要叫她小姐。她也是古家的主人,她要你们做任何事,不得违抗,对她要像对我一样服从和忠心,知道吗?”
“知道了!”
“你们都来见过小姐。”
“小姐。”
“谢谢你妈妈,谢谢大家!”琥珀难为情地垂下头。
“琼姑,有几件事,你要赶着去办。第一,你去找一间室内设计公司回来,看看小姐喜欢哪一个房间;第二,你立刻去发请柬,把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请来。琥珀,你认为星期几请客比较适合?”
“星期日吧!早聚早散,省得影响妈妈的睡眠时间。”
“吃中国菜还是自助餐?”
“自助餐比较没有那幺拘束。”
“就依照小姐的话去办吧!还有,替我请一个上海裁缝和一个服装师回来,我和小姐都要赶做新衣。”
“我会立刻去办。”
“好吧!你们可以出去。”夫人拉着琥珀的手跟世良说:“我能够得到这个女儿你的功劳最大,我要送你一份礼物,你喜欢什幺?”
李世良看了琥珀一眼说:“我要的礼物,是夫人不能用钱买的。”
“你说我的女儿?她是无价之宝,当然是不能买了,不过,不要灰心,加把劲吧!说不定,会有希望的。”
“夫人,我从来不知道你这幺风趣。”
“你想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为什幺不问你爸爸?”
“我问过,爸爸说你变了。”
“我是变了,变了一次,又再变第二次。”
“这是好的变。琥珀,现在夫人的身体、精神、心情都很好,她会很快康复。所以用不着每天打针,一个星期打三次就够了。”
“我知道。”琥珀欣慰地点一下头。
“这真是最好的消息,你们知道吗?我的臀部全都是硬块,几乎已经麻木,现在少打针,可以少受罪,世良,今晚在我们这儿吃饭。”
“谢谢夫人。”
“大家都是世交,叫古伯母不是更好?”
“琥珀说得对,夫人、太太不好听,就叫我古伯母好了。”
“妈妈,今晚叫厨子烧上海菜,你和李医生都喜欢吃的。”
“我赞成!咦,你为什幺叫李医生?既然大家是世交,你应该叫他世良。”
“古伯母说得对。”
“叫一声世良吧!”
“世良,你陪妈,”琥珀显得匆忙:“我去吩咐厨房烧菜。”
“这些事情应该由琼姑去做。”
“我不想摆小姐架子,其实我……”
“不是你摆架子,是我不喜欢你去做。”
“但是琼姑今天有额外工作,她已经够忙了,难道我帮她一次都不可以吗?”
“你说得有道理,你去吧!”
琥珀出去,古夫人赞赏道:“这孩子很有主见,不骄傲,有良心,同时为人也很公正,我实在喜欢她。”
古夫人毕竟是出身豪门,风度、仪态、品味全都是一流。她特地为琥珀设计了一袭纯白的雪纺晚礼服;腰身以下共有五层,上面是公主袖,公主领,整个上身缀满了银色的小珠。
古夫人把一个皇冠戴在琥珀的头顶上,琥珀问:“妈妈,皇冠上的钻石不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我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真的,包括那些古董。”
“是真的我不要戴。”
“为什幺?”
“今晚会见许多人,人家会以为你把所有的首饰送给我,你有不少首饰吧?”
“但是,我的首饰在我死后仍然要捐给政府,我并不是把皇冠送给你,只不过借你用一个晚上罢了。”
“人家会相信吗?”
“我会告诉他们。”古夫人把琥珀拉到镜前:“看!现在你像不像一个公主?”
“像!像!我是不是很高贵,很漂亮?”琥珀十分高兴,她从未见自己这样好看过。她现在比珍妮好看多少倍?高贵多少倍?
“你本来就非常美丽,现在是加倍美丽,不错,你看来像个千金小姐。啧!一个非常出众的女孩子。”
“要是子宁见到就好了。”
“子宁?谁呀?”
“他……”
琼姑敲门进来,后面跟着李世良,琼姑说:“所有宾客都到齐了,晚餐也快要开始了。”
“我们到楼下吧!”
古夫人穿了一套米色的旗袍套装,戴上假发,化了点妆,人年轻了许多。
李世良和琥珀小心扶着她,她第一次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
虽然她感到万分吃力,可是,她终于还是把楼梯走完了。
“啊!”楼下窃窃私议:“那老太婆怎幺忽然年轻了,还会走路呢!真是奇迹。”
“她身边的女孩子好漂亮,简直像仙女一样,她会不会就是老太婆的谊女?”
“啊!那丫头我认出来了,就是那个护士,她赶我们走,要我们预约的那一个。”
“想不到她那幺漂亮。”
“漂亮有鬼用,你呀!看见女人就失魂落魄。你知道吗?这个女的会和我们争家产。”
“大不了,她分一份。”
“她肯要一份就好了。”
“这个女人,年纪轻轻,十分阴险,她首先讨好老太婆,得到她的欢心,然后费尽心机做古家的女儿,最后,当然是谋夺古家的财产。”
“嘘!他们下来了。”
琥珀让古夫人坐在一张她早已准备好的一张软皮椅上,琥珀和李世良分别站在她的身边。
古夫人休息了一下,她实在太累了,半刻她伸出手把琥珀拉到她的身前:“她就是我的女儿——琥珀。”
“阿姨……舅妈……表姑……不要上当,她是来谋夺古家的财产的。”
“谢谢各位提醒我,不过,我也不笨,因为两天之前,我已经立下了遗嘱。”
“立了遗嘱,是怎样的遗嘱?”各人七嘴八舌的,吵得很。
“你们必须静一下,否则,我不再说了。”
立刻鸦雀无声。
“我死后所有的动产、不动产、房子、古董、首饰,包括琥珀头上的皇冠,我会全部送给慈善机构,你们,还有我的女儿,都不能得到古家的财产。”
“什幺?”有人大叫:“你竟然把伯父的财产捐给政府?”
“老爷生前一向喜欢做善事。”
“你没有权这样处理古家的财产。”
“有没有权,可以问你们的律师。老爷把所有的财产送给我,必要时,我甚至于把所有财产送给一只猫,或者一只狗,去告我呀!……反正,这一天是少不了的。”
“你把财产全部捐出来,起码,也应该得到你女儿的同意。”
“琥珀!”古夫人果然问她:“你同意吗?”
“我非常同意,起码,可以证明我不是为了钱做古家的女儿。”
“这女人神经病!”
“你们要尊重她。”古夫人大喝一声:“她是古家的小主人。”
“既然没有钱分,还留下来干什幺?看见那老鬼就讨厌,走吧!”
“今晚的食物很丰富,既然来了,吃饱了再走也不迟。”
“钱都没有了,还吃得下?”
“各位!”琥珀走了出来,大声说:“请各位亲友留步,今晚除了有自助餐、舞会,还有抽奖节目。”
“抽奖?”
“你们进来的时候,琼始不是每人都给你们一张咭纸,这张咭纸是用来抽奖用的,抽奖节目,由我妈妈古夫人主持。”
“头奖是什幺?”
“是一部装了冷气机的房车,价值三万元,各位如果有兴趣……”
“二等奖?”反应十分强烈。
“卧室家具全套,价值二万元,三奖是厨房用具全套,价值一万元。还有十个特别奖,价值四千元手表一个,安慰奖五十名,价值一千元的名贵礼品一份。”
“好!我们留下来抽奖。”
“现在晚餐开始了,各位不要客气。
大伙儿一窝蜂去拿食物。
琼始把三碟点心送过来,夫人、琥珀、李世良占一张小桌子。
家里很久没有那幺热闹,也很久没有人逼过来向古夫人要钱,因此,古夫人十分愉快:“味道不错啊!”
“世良提议的,希尔顿的食物真的不错,很合中国人的胃口。”
“我最怕吃那些让水泡似的西式猪排。”
“一点味道也没有。”琥珀同意。
“琥珀,还是你的计划好。”古夫人边吃边说:“你提议叫我把钱捐给政府,他们知道我没有钱就没有人来烦我了。”
“我看以后预约的事也省了。”
古夫人笑得瞇了眼,就在这时候,一个男子走过来。
“琥珀表妹,欢迎你们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琥珀表妹?”琥珀看了夫人一眼。
“他是你二姨的儿子,钟加诺表哥。”
“加诺表哥!”
“等会儿舞会开始,我想请你跳第一支舞,你肯赏光吗?”
“谢谢!不过,很对不起,我已经答应了李世良医生,第二支舞好吗?”
“谢谢!等会见!”
李世良听见琥珀这样说,心里不知道有多幺甜蜜,他认为自己有百分之九十把握,可以追求到琥珀。
“如果你爸妈不是去欧洲,今晚他们可以见到琥珀。”
“等他们回来,我要爸爸请客,夫人,到时候您一定要来。”
“能够动,一定来。近来,我也喜欢凑热闹了。”
“夫人,刚才那位钟先生,好象很喜欢琥珀。”这是李世良新的忧虑。
“是的,除了他还有好几个正在策划进攻。其实象琥珀这幺漂亮的女孩子,有谁不喜欢?所以,世良,当心啊!琥珀每分钟都会被别人抢走,我这个做妈的,哈……”
“妈妈,不要拿我开玩笑。”
“是真的嘛!这儿没有结婚的小子起码有十个,他们每个人都想追你,不信,等会儿舞会开始,担保你忙个不停。”
“夫人,要是你不请跳舞教师教琥珀跳舞有多好。”李世良在埋怨。
“琥珀会不会跳舞,一样有人抢着请她。因为,他们的目的不是想和琥珀跳舞,而是想亲近她罢了。”
“妈妈说,做主人家,没有理由连舞也不会跳,现在可好,我总算能应付过来。”
“你很喜欢应付他们?”李世良有点不高兴,放下了手中的叉子。
“别忘了他们全是我的亲人,亲戚之间,如果没有冲突,是否应该和平共处?”
“琥珀说得好,她是个很顾大体的人,只要他们不再烦我,大家来来往往,古家热闹些,我的日子也容易过。”古夫人对李世良说:“你应该了解琥珀的个性。”
“是的,夫人!”李世良再次拿起叉子。
夫人和琥珀交换看了一眼。
琥珀知道李世良想把她据为己有,不想她和其它男孩子接近。可惜,他不是子宁,否则,她倒愿意缩在一角。
古夫人的话,一点也没错,李世良除了和琥珀跳了第一个舞,就没有机会接近她,因为实在太多人追求她。
“你为什幺不去请你那宝贝妹妹跳舞?”
“我才不认她做侄女。”一对夫妇说。
“认不认是一回事,不过,叫昌儿去接近她,如果她喜欢昌儿,说不定,她会听昌儿的话呢!”女的满肚计划。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老鬼竟然收那小鬼做女儿,又大排筵席请客,不用说,一定是很喜欢她。她说的话,老太婆会接受的。我们可以叫昌儿,请求那小鬼头说话,叫老太婆分一些钱给我们。”
“她不是立了遗嘱,她一个钱也没有了,她哪儿还有钱分给我们?”
“笨蛋,遗嘱是随时可以改的。”
“我们可以自己跟她说。”
“没有用的,没有用的,如果她肯听我们的话,我们早就把钱拿到手。她现在呀!就迷那小鬼,所以,我们用美男计。”
“昌儿,你妈的话听见了没有?快去请琥珀妹妹跳舞。”
“爹,我挤不上。”
“你这笨蛋,我帮你。”
“喂!”另一对夫妇说:“他们说的话,你听到多少?”
“好象用美男计。”
“我们也有儿子呀!”
“你放心吧!现在和古家小主人跳舞的,正是我们的宝贝儿子。”
“阿明真是一个聪明仔。”
“总算找到了财神。”
“如果琥珀喜欢我们儿子就好了,我们一定会得到不少好处。”
舞会散后,只不过暂时带开那班狂蜂浪蝶。可是,第二天,蝶儿又纷纷飞来了。这一次,他们要找的不是古夫人,而是琥珀。
琥珀没有赶他们走,不过,也没有顺从他们。每个人约她十次,她去一次,不过,这样也够她忙的了。
“可不要误了功课啊!”古夫人提醒她。
琥珀也认为合理,于是有时候,她把一班人请到古家来,一起应酬谢他们,这样,可以减少几倍时间。
每次他们都在争,争到反目,琥珀静坐一旁,绝不加以制止。
有时候,他们吵得凶,她索性跑到书房去看书,或者温习功课。
这天,琥珀推着车子和夫人逛花园,夫人突然问:“子宁是谁?”
“子宁,他……”
“我是你妈妈,有事不能瞒我。”
“那是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我一样要知道,告诉我,子宁是你的什幺人。”
“说来话可长!”琥珀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为了他,那幺,我今天可能还是个中上人家的侄小姐,还是个英文书院的学生。”
“你不是说,你完全没有亲人?”夫人回过头,诧异地看她。
“我父母已逝,我是由乡下来这儿投靠我唯一的亲人——叔叔,他对我非常好,可是婶婶和婶婶的母亲……”
琥珀终于详细地把由乡下到这儿来,进入冷家,再由冷家被赶出来,在张锦天家的日子,王子宁和王珍妮结婚,琥珀在诊所受胡医生欺负,和怎样才会入古家的事,一切都说了。
“那陈老太婆竟这样不讲理,你婶婶也太不念亲情了!”古夫人听了,十分生气:“琥珀,要不要我替你出一口气?”
“妈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也来一个绑架,把姓陈的母女俩拉回来,再用一个铁笼把她们关住,看她们往哪儿跑。”
“不,妈妈,绑架是犯法的。”
“对呀!绑架是犯法的,她们也曾绑架你,我们可以控告她们。”
“事隔那幺久,控告也没有什幺用处。”琥珀摇一下头:“当日举目无亲,只有任由她们欺负,现在,我总算有好日子过,我也不想再和她们计较。”
“可怜的孩子,你心肠太好了。就这样便宜她们,连我也不服气。”夫人抚着琥珀的脸,琥珀的脸是湿润的:“王子宁已经结了婚,你应该把他忘记了吧?”
“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因为,我们是相爱的,他是我的第一个恋人,我也是他的第一个恋人,我们分开,完全是他误会了我。”
“可是,他已经有了妻子。”
“他并不爱王珍妮,从来没有爱过,一对没有爱情的夫妇永难白头到老,而且,他们的婚姻也不会稳固。”
“你是准备破坏,还是在等候他们婚姻破裂?”
“假如子宁维护婚姻,假如子宁由不爱珍妮变成了不能没有她,那我怎幺破坏他们,也是白费心机,所以,我绝对不会用任何手段。”
“你在等候?”
“是的,我在等候,非常耐心地等候,婚姻是讲缘份的。”
“要不要请子宁回来吃一顿饭,让你们见见面?”
“不,妈妈,千万不要,这样做,就等于破坏王子宁和珍妮的婚姻;而且,子宁和珍妮去度蜜月了,他们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你以前一直说想学做生意,就是为了王子宁?”
“是的!”琥珀点一下头:“子宁家里十分富有,生意很多,子宁一个人,恐怕也难以应付,我在他的面前,常常很自卑;因为,他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就是王珍妮,也是个大学生,而我,在一间不知名的学校读完F3,我能帮他什幺?假如我懂得更多,更有学问,我会在事业上助他一臂之力。我和他在一起,他不会感到我不如人,因此我要向上。”
“做个贤内助,是吗?”
“是的!我是不是太奢望了?”
“怎幺会?你是个聪明透顶、触觉敏锐、很有潜质的女孩子,无论哪一个男孩娶到你,都是个幸运儿!”
“你在夸奖我,逗我开心!”
“有没有考虑过世良?”
“没有。”
“一心一意想嫁做商人妇?”
“不,只是一心一意想嫁给王子宁。”
“好吧!你既是那幺死心,就做个商人妇吧!”古夫人点一下头,说:“不过,由明天开始,你将会更辛苦、更忙碌。”
“为什幺?”
“我要为你请第三个教师。”
“第三个?学了中、英、数学还不够?”
“当然不够,你想学做生意,必须学会商业管理和会计。”
“有这样的教师?”
“他是你爹生前的好友,本来是个教授,不过早已退休,如果我请求他,也许他会帮你。怎样?怕不怕辛苦?”
“不怕!我熬得住的。”
“好吧!拨电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