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蒙蒙的斗室,懒洋洋的爵士乐配上晕黄的灯光,这里是男人的乐园,不需粉味相伴,只要将第一号球到第九号球打入球袋,就足以释放一天下来所累积的工作压力。
“听说你接受恒顺制药的委托?”
“没错。”
正在发球的男子没抬头目光牢牢盯着撞球台上的一号球,“咚”的轻响,一号球应声入袋。
穆尚理的球技让很多人打心底质疑老天爷的公正。
撞球只是远观事务所金字招牌小穆律师打发时间的休闲余兴,清空客户的钱袋才是他花时间经营的勾当。但一般人——就以萧君严为例,穷尽毕生的心血都无法在球技上和穆尚理一较高下。
萧君严抚着下巴道:“你有信心替恒顺打赢这宗官司?”
“你知道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恒顺捧着钞票登门造访时,他接案的意愿不高,直到看到卷宗内承办人员的尊姓大名后,才一改先前态度,痛快地接受委任。
他和萧君严从高中到研究所都同校,太习惯竞争,也太习惯平分秋色,毕业后各走各路,逮到机会还是要比上一比。
萧君严看他将二号球到五号球送进球袋,微皱的眉头写着疑惑。“这件官司我们赢定了,你想终止连胜纪录吗?”
“不想。”
将第六颗球送进它应该去的地方,穆尚理连一点出手的机会也不留给萧君严,存心让他没事干。
“行政法院的见解支持我们。”
“你别忘了还有大法官会议这种东西。”
“那是什么玩意儿?”
“基本上,大法官是十五个嫁给法律或迎发法律人们的法学大老。大法官说嫦娥奔日,最高行政法院就不敢说嫦娥奔月,恒顺的案子行政诉讼必输无疑,但大法官怎么说,谁也猜不准。”
萧君严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不像膨风,感到太阳穴传来一阵阵抽痛,恒顺药厂有他撑腰,比猛虎长出一对翅膀更难缠。
“你该不会是为了扯我后腿,才答应替恒顺办这宗官司吧?”
穆尚理耸耸肩,不置可否。“这只是部分的原因。这阵子景气不好,出得起价码委任我的客户愈来愈少,我也有业绩压力。再说,跟我接洽的小姐很漂亮,甜甜的,很崇拜我的样子,让我龙心大悦,就答应了。”
萧君严刚开始的时候嘴角噙着一丝飘忽的笑容,听到后来脸上渐渐变色,五官更扭曲成狰狞的模样。
“你少打她的主意!”
穆尚理兴味盎然地看着他,享受他难得形诸于外的情绪。
“女大十八变,要不是她自报姓名,我无法想象她就是你藏在皮夹里的照片女主角袁若凡。”
萧君严冷哼道:“我不喜欢你谈她的态度。”
穆尚理极端地冷静、精确,有条不紊、干干净净地将剩下的球送进球袋,鲜少有什么差错。
放下球杆,端起威士忌一饮而尽,缠绵齿颊的酒香让他心情更好。
“放心!君子不夺人所爱。”
天杀的,他算哪门子君子?
“这么说你是执意要染指她?”
“同学,也许我做事有一点点不光明正大,但在异性交往方面,穆某人不论怎么看都是名副其实的君子,你也未免把我眨得太低。”
朋友妻不可戏,他岂有不知?
“去问问败在你手下的当事人吧!小穆律师的手腕岂止一点点不光明正大?根本是恶到最高点,心中没天理。”
穆尚理摇摇食指道:“本人已经改邪归正。我这次帮恒顾药厂打击站着税、躺着税的关税局,就是最好证明。过去的不要太计较,从此以后,我的正气将与日月同昭,永垂不朽。”
萧君严非但没有感动流涕,大呼天佑我民,反而抱着肚子狂笑不已,可惜房间里除了他俩之外没有别人,否则就可以效法红楼梦里的贾惜春小姐,叫侍者帮他揉揉肠子。
穆尚理又给自己倒杯两指幅高的威士忌,再点根烟,故意把烟雾含在舌端半吞不吐,深深吸了大口,絮絮吐话出来:“我有喜欢的人了,就是所长的女儿夏盈瑄。”
就算一个巨雷直接劈在萧君严头上,也不会造成比穆尚理这句话更大的震撼,他眼珠子几乎掉下来。
十余年前,泯灭人性的凶手杀死穆尚理的父母和大姐,本应判处死刑,最后却在远观法律事务所所长夏振刚的巧妙辩护下,凶手获判无期徒刑,目前蹲在牢里,随时都有假释出狱的可能。
在惨绝人寰的凶杀案中存活下来的穆氏姐弟,发誓要替父母和大姐讨回公道,他们处心积虑进远观事务所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干掉所长夏振刚。让他家破人亡,生不如死。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还多了母亲和大姐两条冤魂?穆尚理怎么会爱上夏所长的女儿?命运的安排,令人费解。
穆尚理瞥了眼震惊过度整个人呈现惨白状的萧君严,缓缓地说:“这下你相信我对袁小姐完全没有兴趣了吧!”
“如果你只想证明这个,大可不必编出吓死人的情节。”
穆尚理口气显得十足苦涩。“我知道我不该,但我没办法停止爱她,没办法停止想她,命中注定会遇到她、会爱上她,我能怎么办?”
萧君严怔怔听着,穆尚理道出他的心声。他不自觉地接口道:“你只想两人永远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事,好的、坏的、高兴的、悲伤的,第一个就想和她分享,心里才踏实。”
穆尚理双手插入发中,痛苦地说:“我中邪了!明知道这段感情不被祝福,我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让自己深陷,那种看不到未来的感觉,比掉到万丈深渊更苦更绝望,你不会懂的。”
萧君严黯然接口道:“我懂,你宁可自己是无心人,感受不到痛楚,也就不会难受了。”
他倒很了解嘛!这小子又没爱上仇人的女儿,怎么也学他缠绵万分?他是哪根神经接错了?
“我亲爱的同学,你喜欢的女人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目前未婚,她老爸没有替当年毙了你爸妈大姐的凶手辩护,让他快乐在牢里吃白食不用上刑场。你们会有什么问题?你哎哎叫个屁!”
萧君严冷嗤道:“你以为只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才算得上问题吗?大妞太重义气,她的个性就是最大的问题,侠女只适合出现在古代,出现在二十一世纪就是活生生的悲剧。”
穆尚理完全摸不着头绪,愈听愈糊涂。“话说重点!她重义气跟你们的爱情有啥关联?”
心思一直绕着儿女情爱打转,萧君严到现在才记起今天和穆尚理见面最主要的目的不是谈论袁若凡。
“范宇诚,他高中和咱们同班。他跟大妞的好友结婚不到半年就要离婚,大妞本来就对爱情少根筋,朋友失败的婚姻更扩大她对爱情的不信任,无论我怎么做,她都不领情,我能怎么办?”
除非阿诚和彧茹重修旧好,大妞才可能对爱情重燃希望,但这不在他所能掌控的范围啊!更别说阿诚铁了心要离婚,怎么劝都不回头。
“那个宇宙最诚实的公子哥儿?”穆尚理脸上挂着不屑的冷笑。“结婚半年就要离婚?那当初干吗要结婚?”
“先别太早开骂,他可是出得起委任费用的优良客户。”
“他想叫我帮他打离婚官司?”
“不然我干吗找你出来?怎么样?接不接?”
“不接。”
萧君严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为什么不接?你不是说景气不好,客户难找,你有业绩压力吗?阿诚花心,但律师钱他是一定会付的。”
穆尚理悻悻道:“如果我帮花心大烂人范宇诚打离婚官司,不小心又赢了,盈瑄一定看不起我,说不定跟你的大妞一样,从此不理我,为了钱放弃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真爱?老子不干。”
抬出真爱名义,萧君严倒也不好勉强,自己受苦也就罢了,何必拖人下水,让穆尚理也失去爱人的心?
“那你二姐有没有空?”
小穆律师拒绝出马,只好去找大穆律师跨刀。
穆尚理口气中充满幸灾乐祸。“二姐最恨花心的男人,范宇诚想委任她,可要有被狠狠骂一顿的心理准备。”
萧君严心下除了无奈,还是无奈。“那也只能认了,除非你们两位高手出马,否则彧茹没有过失,又不愿离婚,法官怎么会准?”
穆尚理正要说话,挂在腰际的行动电话却在这时响起,他看了屏幕一眼,脸上立刻浮现柔情万种。
“瑄瑄,你找我?没事?只是想听我的声音?放心,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讲给你听,你可不许嫌烦。”
为求胜诉不择手段的小穆律师怎么可能说出这么腻人的情话?萧君严心脏差点吓到休克。
冷心冷面只是表象,穆尚理的内在竟这样纯粹炽亮地燃烧着!
萧君严不禁叹息,女人真能做到上帝都做不到的事。
重色轻友乃人之常情,穆尚理忽然觉得萧君严很碍眼,决定快快打发他走人。“二姐最近没空,你隔一阵子再打电话预约吧!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 ☆ ☆
站在萧家门外,袁若凡一颗心提得老高。怎么没听见狗叫声?他真的把斑斑丢掉了吗?
心中大急,袁若凡一脚就想踹开萧家大门。
就在这时候,大门从里面被推了开来。
袁若凡一脚踏空,收势不急,身体直向前冲,撞到一堵肉墙。
“痛痛痛!”
“活该,谁叫你那么粗鲁。”
捂着被撞疼的鼻子,袁若凡眼光向下飘,发现硬邦邦的肉墙长出一对魔掌,此刻正牢牢捉住她的腰,一副没有打算放开的样子。
知道抗议也是无效,她省下无谓的尝试,任由萧君严对她毛手毛脚,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斑斑呢?”
“扔啦!”
袁若凡脸色刷地变白,眼眶登时红了。
再开口,话声已明显带了鼻音。
“扔到哪里?”
她要去找斑斑回来!爸妈不准养狗,她就租房子自己养。
她就和那个黑斑那么好吗?要是他有一天不见了,她也会流泪,不过却是笑到不行而喷出眼泪。
萧君严哼了一声,被自己的猜测气到内伤。“被我扔到北极给北极熊加菜了,谅你也找不到。”
袁若凡收住眼泪,愕然瞪住他。
北极?他又在骗人吗?还是他根本没丢斑斑?
萧君严放开她,转身从两人高的桂花丛后捞出一团黑白混色的肥软毛球,不情不愿地递给惊疑交集的袁若凡。
明显长胖、变得圆滚滚的小狗被布条紧紧缚住嘴巴,只能拼命摇尾示好,无法吠叫表示欢迎之意。
袁若凡连忙接过小狗,解开缚住狗嘴的破布,指控狗主人的太不人道……不,是太不“狗道”。
“你虐待斑斑!”干吗绑小狗的嘴巴?他可恶!
“没让它变哑巴就算很好心了!”萧君严没好气地道:“你真会挑,挑到一只神经狗,邮差来也叫,小孩经过门口也叫,结果隔壁的李先生捉狂了,跑来抗议,我爸叫我带狗去割声带。”
袁若凡抱着小狗连退两步,准备抢在第一时间夺门而出,携狗潜逃,绝不让萧君严把斑斑变成哑巴。
“李老猴有躁郁症,一点点声音都受不了,不要理他啦!”
“你说得轻松,被抗议的又不是你。”
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心中,她不去理会萧君严的抱怨,轻轻抚着小狗,又掂了掂它的重量。“你变胖啦!”
萧君严更加不爽,声音透着掩盖不住的醋意。“我妈每天买鸡腿水煮喂它,吃的比我还好,不肥才有病。”
捧醋狂饮的萧君严突然把袁若凡怀中的小狗拎住,接着往地上一扔。
不准赖着大妞的胸部!
小狗又不是垃圾袋,怎么能随便扔?
袁若凡心中大急,弯下腰想看看小狗有没有受伤,萧君严逮住机会,从后方将她抱满怀。
一张脸像着火,连颈背都羞红了,袁若凡手肘向后撞,声音微微颤抖。“你干嘛啦!”
萧君严笑得像偷腥成功的猫,俯在她耳廓断息似的呢哺:“我没扔斑斑,你答应让我做的事呢?”
袁若凡全身大概只剩头发还没变红。男性特有的阳刚气息里附着她,随着每一次呼吸,化成粒子攻占她的躯体,也进驻她心底。
“什么事?”
“大妞,我必须提醒你,装蒜不是好习惯。”
袁若凡挣不开他,又气又无可奈何,这里是萧家,萧伯伯、萧妈妈以及萧小弟都没出门,窗子后面极可能隐藏一双双好奇的偷窥眼睛,怎么可以在院子里和他玩三贴?
怪的是理智大声疾呼STOP,她的身体却不排斥肢体的亲腻接触,被他碰过的肌肤产生微电流,颤颤震震导入心底。
萧君严将她削薄的头发拨到一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垂,引发一阵阵麻栗和破碎的抗议。
“真的不打算履行诺言?”想毁约?没那么容易。
“我根本没答应你!”
“不可以亲你?一下也不可以?”声音十分萧索。
“不可以!”袁若凡虽然没有多少经验,却也知道男人的胃口愈养愈大,以后他就不止要亲一下了。
“那我要扔了黑斑。”
“不可以!”它不叫黑斑,叫斑斑,浑账。
“这个也不可以,那个也不可以,你意见未免太多了。不管,我明天就带它去割声带。”
这可不是他故意整狗,而是以父之名,她不能再反对了吧!
“不可以!”袁若凡小嘴翘嘟嘟的,声音气呼呼的。“你一定要这么小人吗?老是拿斑斑威胁我!”
“人家只是想亲一下而已。”萧君严扮出一副讨糖吃得赖皮顽童相,让袁若凡登时傻眼,想气也气不起来。
两人闹得难解难分,听到纱窗发出异响的萧妈妈探头出来,将作案中的斑斑拎住,可惜纱窗已经被狗爪子抓破几道裂缝。
“臭斑,你欠揍!”
袁若凡一踩萧君严脚背,趁他吃痛时力道略松,挣脱禁锢她的男性怀抱,直奔向萧母讨救兵。
“萧妈妈。”救我!
“大妞,怎么不进屋子里,在外面做什么?”
袁若凡扯着萧母手臂,撒娇道:“他不让我进去!”
萧母瞪了儿子一眼,目光中却孕育笑意,半点责怪的意思也没有。“谁敢欺负我的乖女儿?是你吗?笨儿子?”
萧君严朝她们走过来,脸上的神情柔得几乎滴出水了。
眼前站着他最爱的两个女人,相信他脸上的表情,比起接到爱人电话的穆尚理也不遑多让。
“我是那种欺负女生的烂男人吗?”他摆出哀兵姿态,唱作俱佳地道:“亏你还是我妈呢!连自己肚子生出来的儿子都信不过吗?”
萧母笑着说:“如果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儿子,我当然相信,问题是你有一半是你老子的杰作,那就不保证了。”
萧父正巧这时候走出来,听到这话,大表不满。“女人,在背后说人坏话是不道德的。”
“萧伯伯。”袁若凡乖巧地跟长辈打招呼。
“大妞,听萧伯伯的话,结婚后别学你萧妈妈,在背后说老公坏话,听了教人生气。”
“我说儿子啊,讨老婆后别学你爸,鸡肠窄肚的,连一句玩笑话都要计较,心眼那么小。”
袁若凡和萧君严捣着嘴偷笑,他们已经很习惯这对结婚超过三十年的夫妻借由教训小辈回敬对方的说话方式。
萧父从老婆手中接过小狗,不满地道:“医生说你得了五十肩,不能提重物,斑斑肥得跟小猪一样,你还抱它,存心好不了吗?”
明明是关怀备至的话,却偏偏用凶恶的口吻道出,男人真别扭。
萧母腼腆一笑,老夫老妻了,在孩子们面前打情骂俏能看吗?还是赶快打发年轻人出门。
“大妞好乖,萧妈妈给你钱,”萧母从口袋里掏出两千块,硬塞给莫名其妙的袁若凡。 “你带君严出去,看电影也好,吃饭逛街也好,总之不准他溜去办公室加班。”
袁若凡不收,又不是小朋友了,怎么可以跟长辈拿钱?
“不用给我钱。”
“收下,”萧父这回又跟老婆站同一阵线。“出去吃饭当然要钱,你萧妈妈手痛不能煮,你带君严出去吃。”
袁若凡还是不收,萧母却坚持她一定要收下,双方推来推去,好像两千块不是钱而是鬼牌似的,谁收下就输定了。
萧君严伸手将两千块接过来,解决无聊的推钱风波。
“都不要,那给我好了。”
萧母满意地笑笑,这也是解决的方法,谁收下不都一样吗?“出去玩,星期假日就是要出去玩,哪有人老是加班的?”
萧君严揽住袁若凡的腰。“那我们走喽!”
袁若凡瞪着自动黏上来的手臂,连再见都忘了说。
☆ ☆ ☆
“大妞,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吃,”袁若凡咬牙道:“把你该死的手拿开。”
“不要。”
袁若凡不想被他搂着走,又比不过他力气大,挣脱不开干脆停住脚步。决定摊牌把话说清楚。
“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是他捉弄人的新花招吗?一下子说要亲亲她,一下子说喜欢她,然后该死的动手动脚!她真受够了!
“跟我交往吧!”
萧君严似乎也厌倦了拐弯抹角,爱要双方心领神会,老是猜来猜去不是办法,他也受够了。
袁若凡心弦震颤,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分开来每一个宇她都认识,合在一起却让她无法理解。
“这是你最新的整人花招吗?”
如果他敢说是,她发誓一定要甩他一记耳光!
但如果他说不是呢?
袁若凡没有答案。
萧君严望进她的瞳眸深处,没有多作解释,只用眼神传达感情。
“我是真心的。”
袁若凡双手抱住胸口,似乎想替自己找一点保护,她怕自己就要溺死在他的眼光中,里头有太多她不了解的成分。
“我是智能缺少、英文爆烂、运动细胞等于没有、只会害你看不到卡通的肥妞耶!你真的想跟我交往吗?确定吗?”
萧君严尴尬地摸摸鼻子。以上种种难听的形容词,都是他在不同阶段送给她的考评,没想到她记得清清楚楚,一个也没漏掉,现在拿来反将他一军……唉!现世报,没得怨。
萧君严全力替自己平反:“大妞,公平一点,那是我国小说的话,那个年纪的小朋友只会用这种方式引起女生的注意,国中以后我就没再说过你的坏话,顶多只叫你两声肥妞。”
“哼!”袁若凡还是不太满意。
“你不能只数落我的缺点,从小到大我也帮过你很多忙,帮你订正考卷错误,帮你吃掉便当里的青菜……”
不说还好,一说袁若凡就火大。“你不只吃青菜而已!”
这当下萧君严也只好招认。
“我承认我还吃掉你的花枝丸和炸排骨。”
“你还说是怕我太胖才帮我吃的!”
袁若凡指控的手指几乎点到萧君严鼻尖。
萧君严捉住她的手,送到唇边吻了吻。
袁若凡前一秒钟骂人的气焰登时烟消雾散,忙不迭抽回手,指尖湿濡的印记却再也抹灭不去。
“大妞,给我一个机会,”萧君严猝然将她拉进臂弯,似乎想将她揉进体内,成为生命的一部分。“我会证明,除了讨厌鬼、王八蛋以外,我也会是一个值得你爱的情人。”
袁若凡脸上热辣辣的红,双手撑在他脚前,勉强隔出一点距离。
“对很多女人而言,你都会是一个好情人。”
萧君严外形比她出众,个性比她随和,念的是货真价实的最高学府,喝过洋墨水,学历没有造假,又在公家机关任职,升官发财只是迟早的事,搞不好还被延揽人阁.前途无量。
这么优秀的人,到底喜欢她哪一点?困扰袁若凡大半辈子的自卑感,又在关键时刻爬出来作怪了。
萧君严说得很自然。“可是我只要你。”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告诉自己,这个小不点儿是我一个人的……”玩具两字自动省略。“长大后我发现要让一个女人只属于我一个人,惟一的方法就是把她娶回来当老婆。”
不敢碰触那热烫逼人的目光,袁若凡将头埋在他胸口,隔了很久,好像一世纪那么久,她从后头圈住他的腰。
她无法欺骗自己,无法隐瞒对他的感情。
因为在乎,才会害怕。
好怕他只是捉弄她,更怕他并不像自己一样爱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他?袁若凡问自己,却回答不出来。
说不定从她第一眼见到他开始,心就被偷走了。
萧君严捧起她的脸,口气轻柔得像诱人犯罪。
“Say yes。”求求你,答应我吧!
下意识地,袁若凡连想都没想就回答:“No。”
“No?”
胸口像被猛捶一拳,萧君严脸上血色全失,苍白得令人不敢逼视。放开手,也放开她,心被扯裂了。
袁若凡突然拍手笑道:“你输了!”
萧君严看着雀跃不已的她。他难过得要命,她却这么开心!天理呢?偷偷躲到哪里凉快了?
“你忘啦?小时候老师教我们的,你说yes,我要说no,我说no,你要说yes,结果你说no,那不就输了吗?”
原来她在玩游戏!
差点吓出心脏病的萧君严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决定明天就提高意外险额度,免得哪天被她吓死,就不能照顾她了。
袁若凡倏地脸又红了,人家正正经经地告白,她却以游戏视之,未免太糟蹋萧君严的心意。
心中欢喜得像要炸开一般,她将全身重量灌在萧君严的左臂,亲亲热热地挽着他,顺手掏出他口袋的两千元大钞。
“奉萧妈妈之命,我们要去吃饭、逛街、看电影。你说,情侣是不是都是这样消磨假日的?”
这么说她答应给他机会,让他证明自己会是好情人喽?
萧君严心中感动莫名,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再加上这个,大概就八九不离十了。”
终于让他等到这一天了——
两心相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