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龙皓见状立刻跑到她身边。
斐怜君也吓坏了,推开阙濯直接跑上前。
“师父……师父……”看到她那惨白的脸和吐出的鲜血,斐怜君的心像是受到重击 一样,她是大夫,当然看得出来,刚刚那一掌非同小可,龙亦郬恐怕……恐怕回天乏术 了。
“你……你这孽徒……不必……不必叫我,我……我没你这种……徒弟。”龙亦郬 又吐了口鲜血。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没想到会这样,师父,请你原谅我,请你原谅 我……”她早该知道龙亦郬的个性刚烈,如果她刚刚先答应她,再慢慢跟她沟通就没事 了,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龙亦郬待她犹如亲生女儿,而她竟然害她受了如此重的伤,她的良心谴责着自己, 斐怜君更是伤心欲绝。
“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了,算我……错看了你。”
“姑姑,表妹不是有意的,她不是有意的。”龙皓见她泪眼婆娑,心疼不已,赶紧 替她说话。
“傻小子,到现在……你还替她说话。”龙亦郬又呕出一口鲜血。
“师父,别说话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好吗?”含泪的芙蓉俏脸看来分外惹人心怜。
“哼!算我白教你了,难道你看不出来我的伤……已经无力回天了吗?”
“师父……”
“如果……如果你真是我的徒儿,就该替我报仇。”龙亦郬恶狠的眼神射向站在一 旁的阙濯。
“他……”斐怜君呆住了,师父竟然要她替她……报仇?
“怜儿,你别听她的,其实她这是死有余辜、自作自受。”阙濯绝没想到龙亦郬竟 会使出那么辛辣的招数,他很难想像如果今天没有他在身边,斐怜君的下场会有多可怕 。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师父?”斐怜君不满地抗议。
“本来就是,你自己问问她,她究竟做了什么好事。”斐怜君不懂武功,所以看不 出个中的奥妙,阙濯不怪她。
“皓儿,送我……送我回龙行堡,我……我不想死在这个污秽的地方,更不想看到 这个孽徒。”龙亦郬激动无比地道。
龙皓深深地看了斐怜君一眼,而后抱起龙亦郬往外而去。
“师父——”
“让他们走。”阙濯拉住斐怜君欲跟去的身子。
“不,我不要,我要跟我师父走,我要跟她走,你放开我、放开我……”斐怜君拚 命挣扎。
突然龙皓停下脚步,龙亦郬虚弱的声音传来。“怜君,如果……如果你还认我这个 师父,就替我杀……杀了阙濯,替我杀了他……”
话一说完,她头一偏,便断了气。
“姑姑——”龙皓跪下,不轻弹的男儿泪也潸然落下。
斐怜君停止了挣扎,她脸色苍白,整个人脚步踉跄,若非阙濯及时扶住她,恐怕她 早已倒下。
“师……师父……”斐怜君突然发狂似地推开阙濯,跑到龙亦郬身边痛哭,哭得声 嘶力竭,最后终于不支,昏厥过去。
※※※
“你醒了?”阙濯松了一口气。
她昏迷了三天三夜,他也衣不解带地在旁守了她三天三夜,幸好她终于醒过来了。 可万万没想到她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不想见你。”她别过头去。
阙濯受到很大的打击。“怜儿,你不懂武功,所以看不出来,其实我只是将龙亦郬 对付你的武功转嫁到她身上,我也没想到她下手会那么重,我不是有意杀她的,你明白 吗?”
“现在我师父死了,你说什么都可以。”她含着眼泪哽咽道。
“怜儿,当时在场的人很多,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真气人,她居然不相信他 ,真是令他心痛。
“呵……是啊!在场的人很多,可是都是你的属下,谁敢说你不对,谁敢?”
“你——”阙濯气愤地将她的脸转过来面对自己。“你就认定我是杀龙亦郬的凶手 ?”
“你不是吗?”她水亮的眼眸直视着他。
阙濯垂下了手,看着她的眼中写满伤痛。
“好啊!如果你真这么认为,等你身体好一点,你就替你师父报仇吧!”他失望地 转过头去,离开了她的视线。
“濯……”斐怜君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看他带着失望受伤的神情离去。
她不是不心疼,而是他不该杀了她师父,那个对她恩重如山的师父啊!
※※※
眼看着阙濯和斐怜君夫妻俩互相折磨,小奴的心情也不好受。以前的阙濯总是跟在 斐怜君身边,他是那么快乐又幸福,每天都眉开眼笑的;可现在不同,她见他时常一个 人愣愣地看着一整片的梅花树林发呆,脸上再也找不出任何生气,小奴不自觉地也跟着 难过起来。
该怎么做,才能让他重拾往日那难得的欢颜呢?除了斐怜君,恐怕没有人有这种魔 力了。
“夫人,求求你别这样对邪君,他对你真的是很好,那种好我无法形容,现在他为 了你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你真的舍得吗?”小奴动之以情地问。
斐怜君对她数日来的劝说无动于衷。不!不能说是无动于衷,该说是只能“表现” 得无动于衷。
“夫人,邪君真的不是故意要杀害尊师的。那一切都是意外,如果不是要维护你, 他也不需要这么做。”
是啊!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擅自闯入了梅花林,也不会遇见阙濯,师父也不会 死;不会有今日的纷争……或许、或许她还是那天真无忧,在龙行堡的羽翼下存活的小 女子。
“是我害了师父,是我害了她。”斐怜君垂下泪,终于开口,却说出这一句。
“没有人害她,那恶狠的招式原本就是令师故意要对付你的,而今自作自受,恕不 得人。”
“你错了。阙濯可以阻止的,我求过他,可是他不听,是他故意要害死我师父的, 他是故意的。”斐怜君声泪俱下地控诉道。
“不……”
“小奴,你先离去吧!”一阵低沉的嗓音传来,是阙濯。
“邪君。”小奴担忧地看了看他俩,才转身离去。
斐怜君抬头看他,才短短几天而已,不但她难受,连他也不例外,外表一向俊俏俐 落的他,现在下巴上却长出细微的胡渣来,额前有些头发散落,看来落魄却别有一番味 道,依旧强烈地吸引着她的视线。
“身体好点了吗?”阙濯温柔地问。
他的口气依旧这么柔情,这个她又爱又恨的男人,斐怜君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 度面对他。
“死不了。”她故意道。
“怜儿,我们不要冷战了,好不好?”为了她,一向自负的阙濯率先低头。“你说 ,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会去做,只要你快乐、高兴就好。”
少了她,他的生命根本毫无意义,男人的自尊根本不算什么的。
“如果我要你的命呢?”她发狠问。心中百味杂陈。
他干么依旧这么宠她?是想害她左右为难,还是自责哭死?
“你想,就做吧!”阙濯毫不犹豫道。
“你……”
师父的命令言犹在耳:怜君,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师父,就替我杀了阙濯,替我杀了 他……杀了他……杀了他……斐怜君由怀中拿出那把他亲手交给她的黑月刀,那乌黑的 刀锋正闪着耀眼的光亮,却刺痛了她的眼睛。
这是黑月刀,可以削铁如泥,如果我骗了你或对不起你,你只管拿这把刀往我的胸 口刺,我绝不怪你。
她的视线移到他身上,他的表情是从容而坚定的,这个傻男人,他只要她快乐、只 要她高兴,甚至付出自己的性命都无所谓?
这……这叫她怎么下得了手?她下不了手啊!
她将黑月刀往地上一掷,投入他怀里痛哭失声。
“怜儿,我的怜儿。”他终于又重新得回她了,阙濯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加激动和兴 奋的。“相信我,从今天起,我会听你的话,不会再让你受到委屈,也不要你再难过, 不会了。”
斐怜君不语,迳自痛哭,像是要将这些天的委屈全数哭尽般。
她的嘤嘤哭泣和晶莹的泪珠敲痛了他的心。
“好了、好了,别哭了,瞧你哭得那么伤心,也把我的心都哭拧了。”他小心翼翼 地帮她擦拭粉颊上的泪,动作是那么轻盈,似乎怕碰碎了她。
斐怜君突然抓住他的手,道:“答应我一件事。”
“好,你说,到底什么事?”
“我……”她咬了一下唇,认真地逐字道。“让我走。”
阙濯的心口一窒,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我走,你让我走吧!”斐怜君别过头去,不忍心看他绝望的表情。
既然无法下得了手完成师命,她也只能选择离开他,远远地逃离这一切。
“不——”阙濯发狂似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放,你可以要我的命,但我绝对 不会放你走,绝对不会。”
斐怜君放纵自己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享受这或许是最后一次的温柔,汲取他特有 的气息,藏在心里。
“如果我坚持呢?”
“我不管,怜儿,不准离开我,不要离开我……”阙濯像个掉落水中不曾泅水的人 ,只能紧紧地抓住她这块浮板。
斐怜君深深地叹口气,眼泪不自觉地落下了。
※※※
“太好了,小奴,这真是太好了。”孟长老开心地对孙女道。“小奴,这可能是你 唯一的机会,你可千万要好好把握。”
“机会?爷爷,你在胡说什么。”
“傻丫头,我当然是在说你的心上人啦!”孟长老笑得可开怀了。“以前他整天和 斐怜君在一起,如同鬼迷心窍地爱她、宠她,如今好不容易两人交恶了,小奴,这不是 你的机会来了吗?”
“不,爷爷,我不会那样做,邪君和夫人对我们都很好,我们不该背叛他们。”
“你真是笨得气死我了,我怎么会养出你这种白痴呢?”
小奴一笑,撒娇地挽住他的手臂。“爷爷,别气、别气,我帮您捶捶背。”
孟长老还是忍不住摇头,这丫头从小就聪明,武功更是一教就会,虽然是个小女娃 ,但放眼整个月邪教的同辈中,根本无人能出其右,让他不知有多得意。偏偏就是太过 死心眼,对阙濯简直是鞠躬尽悻、无怨无悔。
其实这样也好,以她的容貌和武艺,若成为教主夫人也是绰绰有余,只可惜半途杀 出了个斐怜君,坏了他的大计。
不行,他怎么能就这样白白便宜那个姓斐的丫头?
脑中突生一计,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
阙濯居然敢这样对她,将她紧紧地锁起来,这算什么?
“阙濯,你开门,放了我、放了我……”斐怜君猛烈拍门喊道。“小奴,快开门, 快帮我开门……”
可恶,难道他以为可以这样锁住她一辈子吗?
她忍不住蹲在地上哭泣。
师父,原谅我,我真的下不了手,现在也无法离开了,你一定很生气吧!可是……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
思绪中,突然听见外头开锁的声音,斐怜君立刻冲出去。
“是你。”孟长老?!“你不是一直想出去,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心?竟然说要救她。
“怎么?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不想走了?”看她犹疑,孟长老问。
“不,我要走。”她立刻冲出房门,在经过他身边时忍不住停下脚步。“你为什么 要帮我?”
“很简单,因为我不希望你继续留在教里伤害邪君。”孟长老一笑继续说出了自己 的目的。“而且我根本不觉得你适合当教主夫人。”
她懂了,原来……原来他是为了小奴。
突然,她的脚步有些沉重。
如果她走后,是不是很快就有另外一个女人代替她的地位,阙濯是不是很快就会将 她忘了呢?
“还不快走,你是想让邪君发现吗?”孟长老催促道。
算了吧!都无妨了,反正她原本就不该属于这里,现在只是将一切归于原点罢了。
只是,她的师父却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思及此,她沉重的脚步突然轻了许多,相信她师父一定也很希望她这么做。
抬头望去,她在心里问:师父,你看见我了吗?是否还是不原谅我?是否还在生我 的气?
※※※
当阙濯发现斐怜君不见时,整个人几乎快要发狂,也差点掐死照顾斐怜君不周的小 奴。
“邪君,别这样,你别这样。”孟长老没想到他会找小奴算帐,简直吓坏了。
“哼!连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你都无法看管,我要你何用?”阙濯愤恨的眼神直 射向小奴,把她伤得几乎体无完肤。
“邪君……邪君手下留情。”孟长老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赶紧求饶。
“手下留情?哈!哈哈……”他发出比哭还难听的笑声问。“我留什么情?还不快 将小奴拉下,将她关在水牢,直到我找到怜儿为止。”
小奴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他……居然这么无情。
“不,不要……”孟长老恐惧地哀求着。
“拉下去——”阙濯摆了摆手,立即有两人上前拉住跌坐在地的小奴。
“不,邪君,我说、我说……我什么都招了。”孟长老老泪纵横地跪在地上大喊。 “是我支开小奴,夫人是我放走的,与小奴无关,你要罚就罚我吧!”
“爷爷,你……你不要替我说情。”小奴赶紧将罪往自己身上揽。
“小奴,事情是爷爷做的,你就不要再替我隐瞒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阙濯怒问。
“因为我不喜欢那姓斐的姑娘,她根本配不上你,唯有我的孙女小奴,她才华洋溢 ,文采武艺样样精通,且生得貌美如花,只有她才能够配得上你。”
“哼!好好好,你居然这么大胆,敢擅自做决定?”
“邪君,求你饶了孟长老,我愿意代他受过,请你罚我。”小奴真挚地道。
小奴难过的模样,让他想起了斐怜君当时在求他放过龙亦郬的神情。
一旦冷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疯狂,毕竟小奴跟了他不少年,没有 功劳也有苦劳。
“传令下去,全面动员,务必找到夫人。”
小奴和孟长老互视一眼,总算松了一口气。
“多谢邪君饶恕,邪君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找到夫人的。”小奴说完,立刻下 去传令。
※※※
一连找了数天,斐怜君的下落就像石沉大海,完全了无音讯。
阙濯在疯狂地寻找数日后,情绪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也越来越暴躁,整个教里上上 下下,除了忠心耿耿的小奴外,已经没有人敢接近他一步了。
“小奴,趁这个机会,赶紧去安慰他,说不定……”
“爷爷,你又胡思乱想了。”小奴知道孟长老想说什么,赶紧打断他的话。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斐怜君在他心中的地位,她当然更知道自己是永远也取代不了斐 怜君的,而且也没有人可以取代。
她走进了亭子,对他恭敬地作个揖。
阙濯看见她就宛如看见希望,他失神的脸上终于有点欣喜的表情了。
“小奴,你找到她了?你找到怜儿了?”
小奴忍不住在心中叹息,曾经是多么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会为了一个 小女子而如此憔悴,如果……如果他能够以这种目光投注在她身上一会儿,那她就是死 也甘心了。
“没有,还是没有夫人的行踪。但请邪君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找到她,我一 定会找到的。”她热切地表示。
阙濯整个人又回到方才那失神的模样,叫人看了心酸。
“邪君,或许……或许你可以请你的二师兄来帮忙,我想若有他们丐帮的鼎力相助 ,相信一定如虎添翼。”
“丐帮?”阙濯恍然大悟。
是啊!他找人找疯、找糊涂了,竟然忘了韦烈这个好兄弟。
“小奴,谢谢你。”他丢下话后,迫不及待地往外跑。
“你这丫头,我长眼睛到现在还没看过像你这么笨的。”从旁边走出来的孟长老总 算认清了事实。
小奴无所谓地耸耸肩,她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希望阙濯能永远像他刚刚新婚那段 日子一样,那么快乐、幸福。这样一来她也才会快乐、幸福啊!※※※
在小奴的提醒下,阙濯真的找上韦烈帮忙。只是想不到斐怜君那么会躲,动员了整 个月邪教和丐帮两大势力,仍旧无法找回她。
其实在初见面时,阙濯就敏感地发现了她那柔弱灵美的外表下,其实藏着坚毅的另 外一面,只是都没表现出来罢了。
而今她却这样逃离他身边,难道真的要这样躲他一辈子吗?
“阿濯,你别急,再多等些时日,我一定会找到她的。”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韦烈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再多等些时日?已经整整半个月了,她是个单纯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女子 ,她能上哪里去?你叫我怎么能不急?”
“我知道,可是这种事急也没用。”他安抚道。
想当初在他们丐帮帮主选任大典上,若不是有阙濯出手相助,恐怕又是另一番局面 ,算来还欠了他一份很大的人情,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帮他到底。
“我真担心她出了意外。”早知道他该日夜守着她,就不会有今天这种事了。
“不会的,我看她长得一副福寿双全的模样,没事的。”
有人用“福寿双全”来形容外貌吗?阙濯想笑,却笑不出来。
“等等,渝薰,你上哪儿去?”韦烈突然喊住正想外出的娇妻。
渝薰偷偷看了阙濯一眼,才转头对韦烈道:“我……我想出门走走,说不定运气好 会遇上怜君喔!”
“傻瓜,你别把自己也弄丢了就好。”
“烈哥哥,你怎么这么说?你如果不气我,我永远不会走丢。”除非她气到离家出 走。
“气你?我怎么敢?”
“哼!我不跟你说了。”她还有要紧的事等着办呢?渝薰匆忙地转头离开。
“奇怪!她最近怎么老是往外跑,都不管我了。”韦烈气呼呼地抱怨道。
“最近常往外跑?”原本低着头的阙濯突然将头一抬,深亮的黑眸中闪过一抹希望 神色。
“怜君。”两人异口同声道。
真不愧是共同相处好几年的师兄弟,彼此都有默契。
他们二话不说,立刻跟随着渝薰的背后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