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自古为繁华胜地,城内的西湖更是古今文人雅士驻足咏叹之圣地。
在那西湖畔的梅家弄乃青楼名妓汇集之所。梅家弄内的各个院子全是极尽奢华的雕梁玉砌,而其中最闻名的要算是凝香阁了。
凝香阁位处于梅家弄的最里端。金漆篱门之内是精巧雅致的庭园,和清幽的几座院落。
若论豪华气派,凝香阁并非顶极。但凝香阁却足达官显贵、富贾巨商的最爱。只因在这凝香阁内,有着江南最美的女子--花魁季荭凝。
时值暮春,花灯初上。梅家弄各家院子传出阵阵丝竹和欢笑之声,伴随着歌妓美妙的曲音,当真是笙歌处处,一片升平之象。
凝香阁内早已坐满寻欢作乐的男人,凝香阁的彷母艳娘正穿梭在各桌酒客之间,忙得不亦乐乎。
“艳娘,荭凝姑娘呢?何时出来让我们兄弟见上-见?”
“是啊!请庄凝姑娘过来。”
几乎每个厢客的客人都会问上这个问题。而艳娘对这样的要求则回以圆滑的媚笑。
“各位爷儿们,别急。红凝还在红楼那边忙着呢。一会儿有空,一定过来向您敬酒。”
其实花魁荭凝岂是随便能见得的。说一会儿有空不过是鸨娘的推辞,来客自然也心知肚明。这红楼是花魁居住的别苑,只接待真正显赫的高官巨富。
因此没人会对鸨娘的话当真,更不可能不识相的硬是要荭凝十场。寻欢作乐嘛!只要玩得尽兴,不撕破脸,也就过去了。最重要的是,这艳娘一向与官府的关系极好,黑白两道都有交情,可没人敢闹她的场子呐!
艳娘一路招呼着客人,一路往红楼走去。
推开金漆乌木门,艳娘端上最娇媚的微笑。
“沐王爷、曲大人、段大人……”她屈身服了服,从位阶最高的一一唤起。厢房内坐的也不过四个男人,但个个位高权重,气势也颇不凡。
这时艳娘瞧一眼坐在王爷右侧的男子,是个生客。凭她识人不忘的本事不可能忘记这男子。更何况,这样伟岸俊朗的人,她是怎么也会记得的。
“这位爷,是第一次光临吧?”艳娘嫣然一笑:“怎么称呼呢?”
男人冷冷地回视她,默然不语,兀自傲慢地低头饮酒,根本不把艳娘放在眼里。
艳娘的笑顿时僵在嘴边。
还没见过哪个来寻欢的男人这么冷冰冰的……
此时沐王爷笑着对艳娘道:“这是我的小老弟,姓陆。你唤他陆爷便可了。”
王爷是艳娘的熟客,见着她的尴尬,心生怜惜,主动化解了僵局。
“我这老弟不爱此道,这回是我硬将他拉来的,你只要好好伺候他酒菜便行了。”
艳娘立即会意。什么样的客人她没见过?就算上门来的客人意不在美色,她凝香阁还是有能力提供全杭州城最顶级的酒菜和歌舞。
“没问题。”艳娘讨好地笑道。“一会儿我替各位爷准备几道本店主厨新发明的菜色。再叫姑娘们唱几支小曲儿,跳舞来给您助兴。”
艳娘正准备退下,沐王爷唤住了她。
“艳娘!”
“是,王爷还有什么吩附?”
“要荭凝过来。”沐王爷脸上出现急迫、渴切之神色。
这沐王爷三天两头的往凝香阁跑,为的还不是贪恋花魁的美色。艳娘娇媚地一笑。
“行了,行了,不用王爷交代,我早叫荭凝准备了。”
艳娘屈了屈身子,即走出了厢房。
沐王爷满眼期待,不只是他,同席的曲、段二位官爷也是-脸急色模样,只因能见到季荭凝。
只有陆皓腾始于不耐烦地皱着眉。
“皓腾老弟!”沐王爷拍拍他的肩。“你长年在关外打仗有所不知,这荭凝可真是人间绝色哪……”
“是啊!荭凝姑娘真可说是国色天香……”
“艳若桃李,粉雕玉琢……”
一旁的曲、段二人也一脸神往不已的爱慕表情。他们的心全为-个女人骚动不已。
陆皓腾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三人。是怎样的女人可以把朝中一向清廉睿智的沐王爷和曲、段二位大入迷得丧失心神!?
再美,也不过是个妓女罢了。
他的眼底出现一抹轻鄙……
艳娘提着裙角,匆匆跑上红楼,来到荭凝的闺房。
“荭凝,好了没呀!沐王爷在等着你呐!”
相对于艳娘的慌忙急促,梳妆台前坐着的女子只是淡然地瞄了她一眼。
“嬷嬷,急什么?让他等吧。”
“那怎么成?”艳娘跺脚。“他可是沐王爷!”
“沐王爷又怎样?”庄凝轻鄙地一笑,“难不成等不到我,他会走了不成?”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翦水秋瞳闪着淡讽,红艳饱满的樱唇只是微微扬起,便有无限风情,惹得艳娘和一旁服侍的婢女杏儿也不禁看傻了眼。
“你这孩子。”艳娘拿她没辄,只有叹气。“真是被那些男人给惯坏了。”
这是实话,哪有烟花女子能像荭凝这样高傲矜持?
接不接客得看她的心情,和那个客人又要看她的喜恶。连要她敬酒都不可能了,姣美的身子更别说,根本连碰都不能碰。
可偏偏男人见了她就像蜜蜂见了蜜糖似的,赶也赶不走。她愈是傲慢、愈是遥不可及,就愈挑起男人的征服欲。
“我的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快打扮打扮吧!沐王爷可是急着见你哪。”艳娘苦着脸哀求。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自襟前掏出一串温润的珍珠项炼。
“唉呀!瞧我这记性!荭凝啊,这是沐王爷刚刚私下交给我的,说是要送给你的。”艳娘将珠宝放在荭凝的梳妆台前,那一颗颗圆满的珍珠散发出令人屏息的光芒。
“哇!好漂亮!”站在荭凝身旁的杏儿不禁赞叹道。
“可不是嘛!”艳娘欣羡地说。“这串珠子少说也要上百两。”
“上百两!?”杏儿的眼睛张得好大。
“荭凝,你瞧沐王爷对你多有诚意,待会儿可别怠慢了人家!”艳娘仍不忘交代着。
“知道了。”荭凝淡淡应道。“艳嬷嬷,你出去吧!我准备一下,一会儿就下去。”
“好!好-我去下面看看场子,待会儿再上来!”艳娘喜孜孜地说道。心想荭凝看在那条珠炼的份上,今晚准会好好伺候客人了。
艳娘走后,荭凝让杏儿帮着换装打扮。
也不过是轻扫黛眉,点上绛唇,整个人出落得更加娇艳动人,不可方物。
杏儿小心捧起那串珠炼,正打算为荭凝戴上,她却摇手。
“杏儿,不要了,收起来就好了。”
“为什么?这串炼子那么美,你不喜欢吗?”
荭凝只是漫不经心地瞄一眼,冷嘲地勾起唇角。
“它是很美。再美又如何呢?男人送礼物、给钱,想要的,还不是我的身体罢了。”
荭凝注视镜中的女人。赛雪的脸蛋,精致的五官,玲珑的身段。她晓得自己是美丽的,却也恨自己的美。要不是生得这样的容貌,也许她能平平淡淡地过着清苦但安适的一生,而不是落入青楼,过这送往迎来的日子。
对那些迷恋她美貌的男人,她只是不层。在凝香阁多年,她早就看尽世间男子薄幸、好色、贪婪的嘴脸。就是因为男人的色欲,才造就这许多可怜又可悲的青楼女子。
“荭姊……”杏儿为庄凝话中的讥诮而无措地眨眨眼。
“算了。我只是发发牢骚。”她淡然一笑。“把珠炼收起来,咱们该下去了。”
艳娘跟着荭凝步下红楼,一路上仍不忘提醒她。
“今晚的客人除了王爷还有曲、段二位大人,另外还有位爷姓陆。”艳娘想起那名男子的冷淡不禁皱起眉头。“他傲慢得不得了,我看他很难搞……”
“是吗?”荭凝不甚在意地应道。
会有多难搞!?她讽刺地想。男人不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
她还没见过哪个男人在她面前能傲慢得起来的!
荭凝一进门就见到那名男子。
他坐在沐王爷身旁。面色黝黑、浓眉大眼,体型精壮粗犷,五官称不上俊美,眼中所透露出的威严和冷峻,则让他散发出一抹深沉且令人难以亲近的气息。
“荭凝!”
“荭凝姑娘!”
王爷和曲、段二位二人一见她进来,忙不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们急切的模样,在荭凝眼中就像三只摇尾乞怜的忠心狗儿。
只有那男子还是镇定地坐在原位,一动也不动。
“王爷、曲大人、段大人。”红凝朝三人福了福。
抬起头,她看见那男子漠然地瞄她一眼,竟随即栘开视线,仿佛视她为无物。
她挑起了秀眉。
居然有男人不看她!?
“这位是陆爷吧?”
她看着他,陆皓腾哼了声,算是回答。
荭凝从未碰过这种漠视,她不得不承认,那男子勾起了她的好奇。
“荭凝,为爷儿们唱首曲儿吧!”艳娘提议着。
“好啊!”她温驯地应道。心头却在转着和驯服完全不相干的念头。
她要试试那男子的定力到底有多强。
荭凝不只唱了曲儿,纤柔的身子还依着旋律曼妙地舞动起来。
满室萦绕着她美妙的曲音,娇美的红影,把在座男人的心全勾动了。只见曲、段二人微张着嘴,粗喘地吸气,在荭凝刻意施展的媚术之下,全无招架之力。
荭凝的眼里只看一个人。
他居然不看她跳舞!?
好不容易一曲方歇,荭凝止住了身子,气息微喘着。
“荭凝姑娘,瞧你累的,来休息一会儿吧!”
沐王爷心疼美人儿,出言邀请她坐在自个儿身旁。
荭凝淡漠地回视沐王一眼,随即将视线调回那男子身上。
“谢谢王爷。只不过,荭凝似乎冷落了这位爷了。”
她轻栘莲步,走向陆腾,眼底闪着决心。
除了陆腾,在场的人全傻了眼。花魁庄凝还是第一次主动坐在客人身旁。
“这位是陆爷吧?”
她香甜软馥的气息喷在他脸旁,让他要忽视也难。
陆皓腾直视眼前的美人,却毫不动心。
只是个娼妓,他心底轻鄙地想着。
“陆爷,您好,我是荭凝。”带着刻意诱媚的嗓音,荭凝心底的倔气一起,柔软滑细的小手竟轻轻搭在他粗砺的大手上。
四周传来细微的抽气声。
荭凝克制着将手抽回的冲动。怎么回事,她不是一向讨厌男人的碰触吗?
荭凝正呆愣时,耳边传来男性粗鲁的低吼。
“放开!”
她抬头。
他看她的眼中净是轻蔑不层的注视,如尖针般刺中荭凝内心最深处的自卑。她咬着牙,指尖在桌下深掐入掌心。此刻她恨不得用指甲划破他高傲的俊脸,但她反而对他绽开个妩媚的笑靥。
“陆爷不喜欢荭凝吗?”
“走开。”
陆皓腾不耐地甩开她的手。
季荭凝瞠大眼。他居然敢要她走开!?
她的小脸因羞愤而涨红,霍地起身。
“荭凝-”艳娘连忙唤她。
然而已来不及了,季荭凝已经忿忿地转身步出了厢房,留下一室愕然的宾客。
“真对不起啊……这丫头,我去说说她!”
艳娘狼狈地解释着,也匆匆追着荭凝而去。
荭凝坐在梨花木床上,清丽的脸上全是怒意。她紧着绣花枕巾,那表情好似将它当成了某人的脖子一样。
“荭姊,你别气了。从昨儿晚上到现在,你也该气消了吧!?”婢女杏儿走进房来,摇头叹息。
“气消!?”荭凝咬牙道。“怎么可能气消,想到那男人那副嘴脸就恨不得杀了他。践什么嘛,臭男人,他以为他有什么了不起!”
杏儿无奈地苦笑。
“你的气没消,艳嬷嬷的火气更大呢。昨夜你把贵客丢着,甩头就走,可把她气炸了。”
“我才不管这些呢!”荭凝脾气拗起来是不管任何后果的。“我要你去打听的事,你办得怎样了?”
杏儿将荭凝手中捏皱的枕巾解救出来,摊平后,才缓缓地开口。
“那个陆爷叫陆皓腾。他可是堂堂的镇远大将军,一个月前才从关外班师返朝。”
“陆皓腾……”荭凝喃喃念着他的名字。眼前仿彿还看得见他高傲鄙夷的模样,不禁咬紧牙,“不过是名武夫罢了,长年在那蛮荒之地,难怪有眼无珠!”
杏儿听荭姊孩子气十足的评论不觉羌尔。
“你别小看人家。陆将军可是沙场上的常胜将军,皇上挺倚重他的,就连沐王爷也要敬他三分。”
“哼!”
“听说陆将军一向清心寡欲,律己甚严,做事一丝不苟,是个众人眼中的好官爷呢!”
“哼!自诩为卫道人士,这种伪君子,更令人恶心。”
“他不曾上过烟花之地,对女色更是不曾动心。”
“哪有男人不喜女色的,除非是个……”
荭凝还没说出口,杏儿便笑着打断她。
“不是,你误会了,陆将军家中早有妻室,陆夫人还是有名的美人呢!”
荭凝愣住了。
他对妻子的忠诚能使他把像她这样的女子视为无物吗?世上真有如此痴心专一的男子吗?
“我不相信……”荭凝咬唇道。
“荭姊,你说什么?”
“我不相信世间会有专情的男人,更不相信他对我一点也不动心。”男人不都是喜新厌旧,善变薄幸的吗?只要有一点点的诱想,只要她稍稍挑逗他……
“庄姊,你要做什么?”杏儿眨眨眼。
“我要去会一会那不苟言笑的陆将军!”荭凝鲜红润泽的嘴唇扬起坚决自信的笑意。
“呃!?”闻言杏儿瞠目结舌。
瞒着杏儿,季荭凝独自溜出了凝香阁。
自那日见过陆皓腾,她的脑中便不时出现他的身影。她说服自己之所以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是因为他是第一个不为她美色所动的男人。
她想再见他--纯粹只是好奇……好吧,她承认,还有一丝丝的不甘心。
除此之外,她对他没有其他感觉。
真的,她绝不是喜欢他,绝不足!
荭凝咬紧牙,沉浸在紊乱思绪中的她,丝毫没注意的马儿已将她带入几无人迹的密林中。
“唉啊!”她惊呼出声,头上的扁笠让树枝勾落在泥地上,这才惊觉走错了路径。
少了面纱和扁笠的遮掩,她姝丽的容颜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季荭凝的心中掠过一抹不安。
她不傻,知道自己的容貌可能带来的麻烦,甚至是危险,尤其当她一人只身在外,少了凝香阁的保镳保护的时候。
她翻身下马,正欲取回扁笠。
“哟!哪里来的美人儿啊!”
“哇塞!老大,咱们今日的运气还真不错呐!”
季荭凝猛抬头,看见四、五名面容猥琐的男人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清丽雪白的脸庞。就算隔了一段距离,她还可以闻到他们身上浓烈的酒臭味。
她抑住丫心底的寒颤,抓紧了扁笠,勉力昂起头颅,瞪了那群登徒子一眼,转身向马儿走去。
“别急着走嘛,美人儿。”
“是啊,你还没陪爷儿们玩玩呢。”
男人们淫秽的语音在她身后响起,荭凝稳定的步伐已乱了。她感到男人们的靠近,脑中警铃大作,慌忙地往前跑去。
“看你往哪儿跑!”男人大声狞笑,就在荭凝要拉住马缰上马之际扯住了她的手。
“放开我!”她尖叫。
然而男人只是仰头大笑,放肆的手更加大胆地往她的腰间摸去。
“该死!放手!”她愤怒地吼道。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抓住男人的肩头,膝盖用力往上一顶,朝他身上最脆弱的部位猛撞去。
“呜!”男人痛苦地抽口气,软倒了下来。
荭凝还没机会为自己的胜利暍采,一抬眼,那群男子已站在她面前。
“挺辣的嘛!”
“啧,够味,老子最喜欢这种带劲的妞儿了。”
那几个男人非但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同伴一眼,反而贼兮兮地笑着向她而来。
“你……你们别过来!再……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荭凝鼓起勇气吼着,不住往后退去。
“嘿,小野猫发火了哟!”
“我倒想知道你能拿咱们兄弟们怎么办,哈哈……”
男人不但不把荭凝的威胁当一回事,反而大笑起来。
“别碰我!”为首的男人已经将污秽不堪的手伸向她,荭凝放声尖叫,拚命地甩开,往林中跑去。
她奋力地向前奔着,身后的喘息声愈来愈近,近到她几乎可以闻到男人们可怕的体臭味。荭凝的内心充满恐惧,天!她好后悔这么莽撞地独自跑出来。
来不及了,一只粗暴的大手拉住她,当她骇然地回头,赫然见到那刚被她攻击的男人正带着狂烈的怒意瞪着她。
“死丫头,今天我要你见识真正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甚至没有机会尖叫,那四、五个粗野的醉汉已将她团团围住。
“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那些男人交换了个邪恶猥亵的淫笑,“别急,很快你就知道了……”
二个男人分别抓住她的手臂,荭凝张嘴叫了起来。
“救命!救命!”
“别叫了,该死的女人”其中一个男人用手捣住她的嘴。
荭凝想也不想,一张口就往他的手咬下去。
“唉啊-”男人杀猪似地吼叫。
“放开我!”她挣不开男人的手,索性抬起腿来乱踢。也许是恐惧激发了她的力量,竟阳得几个男人痛呼出声。
“贱女人!居然敢踢老子!”
“把她押在地上!”为首的男子大声命令。
荭凝当然不给他们制伏她的机会,她用尽力气往两旁撞去,就在制住她的男人吃痛分心的片刻,她奋力挣脱了他们。
她往前跑,还没跑几步,男人就追了上来,怒气腾腾地扯住她的身子,一扬手,就毫不客气地掴了她一掌。
荭凝一阵天旋地转,摔落在泥地上。
她惊恐地看着一张张淫秽愤怒的男性脸孔朝她靠近。她想反抗,可那一掌却着实打得她眼冒金星,全身虚软。
难道这就是她的命运吗?
她的贞节就要这么毁在这群恶徒之手吗?
她害怕地闭起眼睛……
无论如何,若要被玷污,她宁可自尽……
荭凝握紧了拳头,准备男人们若碰了她,就要咬舌。
突然间,一声惨叫。
蓦地张开眼,荭凝见到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些醉汉竟全都被打倒在地上!
“怎么会……”荭凝不可置信地张大嘴。
她看见一名高大勇猛的男子正揪住其中一个醉汉的颈子,将他用力的甩出去。
接着只听见醉汉们痛苦的惨叫声……
“你……是……”荭凝眨着眼。
她获救了吗?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而令她更不敢置信的是,救她的人,居然就是--
陆皓腾!?
“你没事吧?”他站在她面前,皱眉看她失神落魄的苍白面容。
她仰头看他,尚未自惊吓中回复过来,张开嘴,却怎 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他冷酷的唇畔扬起一抹嘲弄。“刚才见你还挺泼辣的,把那些醉汉打得几乎招架不住。”
荭凝瞪他一眼。
原来他打一开始就见到她受困,居然到最后一刻才动手救她。
荭凝恨恨地咬牙,这坏心的男人!
“起来吧!我送你回去!”他不耐烦地道。
她全身还虚软着,根本起不来,然而她才不打算在他面前示弱!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会回去。”她冷哼道。
陆皓腾的脸冷了下来。
“无知的女人,难道你给自己找的麻烦还不够吗!?快起来,我不想浪费时间在你这种女人身上了。”
他语气中的轻鄙深深伤害了她。
她赌气道:“小女子用不着陆大将军的费心。”
“是吗?”他挑起眉。“那好,我走了。可别怪我不曾警告过你,这林中多的是山贼盗匪……”
话说完,陆皓腾转身离去,丝毫没有一点留恋。
他的话确实吓坏她了,庄凝骇然的白了脸。
“等等!”她尖声唤他。
他回头,冷眼看她。
“等……等我。”荭凝的高傲全消失了,一脸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陆皓腾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起来!”他只是精简地命道。
荭凝咽了口口水,咬着唇,很不情愿地承认道:
“我……没力气……”
他看她的表情好像她是个烦人的负担。
终于,极不情愿地,他朝她伸出了手。
荭凝在他的搀扶下站起来,但因坐着太久,双腿竞瘫软地撑不住身子,旋即狼狈地跌在他身上。
“怎么了?”他皱眉问道。很不习惯怀中的软玉温香。
“我……”荭凝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一触及他温暖厚实的胸膛,她眼中一热,方才经历过的可怕景象一幕幕在她眼前掠过,本来不怕的,现在却一下十崩溃了似地,全身吓得频打颤。
“你到底怎么了?”陆皓腾粗声吼道。
荭凝抬眼,惨白如纸的小脸上布满泪痕。
“我……天!好可怕!”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陆皓腾完全慌了手脚。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刚才还见她凶巴巴地挣扎反抗,还有胆高傲地拒绝他的帮助,怎么此刻却似一个软弱的女子般哀泣。更奇怪的是,她的泪水和颤抖着的纤瘦身子竟激起了他的怜惜……
“好了……别哭了……”他无措地拍拍她的背,想不到却引来她更多的泪水。
陆皓腾仰首无声地叹息。
“到底好了没?”她的眼泪和鼻涕全沾湿了他的前襟。女人还真麻烦!“该回去了吧?我送你。”
“我走不动……”荭凝是说真的,她真的没力气。
他咕哝着不知诅咒了些什么。
荭凝惊呼一声,因为陆皓腾突然将她的身子整个抱了起来。
“你……”他怎么会?
“闭嘴!”他没好气地吼道。
荭凝聪明的依他的命令闭上嘴。
她窝在他怀里,他沉稳的心跳好听极了。
嗯……好舒服……
她从来不知道男人的身子会这么好闻,他身上有种皮革和松香的味道……很男人的味道。
荭凝仰头看着他严肃而坚毅的脸庞。
本来她对他只是单纯的好奇,可是,现在怎么光是看着他,心头就好似有只小鹿在乱撞……
她倏地红了脸,为了自己奇异的心思。
他长得不够俊逸,也不够体贴,但奇怪的是,他身上有种令人笃定安适的力量。
不由自主地,荭凝的唇勾起一抹幸福而恍惚的笑靥,不由自主地偎近了他。
“你做什么?”他的身子僵了起来。
“没什么。”她甜甜道。“只是觉得很舒服!”
他的面庞瞬间罩上了一片寒霜。
抿紧了唇,陆皓腾手一放,荭凝就这么跌在地上。
“好痛!”
她不满地瞪着他。
“为什么?”
“你的马。”他指了指在她身后的马。怎么?他居然不打算送她回去吗?
“你……”
荭凝想再说什么,他却瞧也不瞧她一眼,转身走了。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背影。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走了!
“陆、皓、腾,你给我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