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也不知道。我还以为可以从你这里查出一点端倪哩!”善恶耸耸肩自嘲道。
“他告诉你多少?”安琪紧张的问。
“没说多少。”他若有所思的注视她粉红色的小脸。“只说你进入他的内心世界,而且还是最秘密、隐晦的部分。”
“就这样?”安琪显得有些茫然,仍处于自己的困惑之中。“实际情况远比这种说法还要复杂。”
“我想也是。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别人的内心世界。”
“不是那么简单。”安琪烦躁的抗议。“事实上,我好象陪他重新经历了那段记忆,感受到他的失落和痛苦。”
“是哪段记忆?”善恶好奇的问。
“这……”安琪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事关魔魅的隐私,善恶不想为难安琪。
“你对你大哥了解多少?”安琪审慎的问道。
善恶愣了一下,蓝眸变得深沉起来。他思索了片刻,才缓缓地开口:“老实说,在这次出来之前,我跟他之间的交集不多。不过,最近我们的感情增进了不少。”
“那你晓不晓得他的童年是怎么过的?”
“诚如我之前告诉你的,他一直跟着他母亲过。有那样的母亲,我敢肯定过得一定不怎么样。”
“我想也是。”安琪轻叹着。“他相当缺乏爱,觉得没人爱他。尤其是他向往的父爱。”
“父爱?”善恶惊讶的挑挑眉。记忆里,父亲的确没对魔魅显现过父子之爱。事实上,父亲好象没抱过魔魅,更别提促膝谈心了。
“我猜得果然没错。”安琪心痛地说,想起进入魔魅心灵时,她所感应到的困惑和心痛。可怜的魔魅,尽管这般受父亲忽视,仍希冀得到那可望而不可及的父爱。
“其实我父亲心里是爱魔魅的。”善恶替撒旦辩白。“只是魔魅的母亲太过凶悍,再加上他是长子,所以父亲一直不知道该怎样待他。”
“可是他却晓得该如何爱其它两个儿子。”安琪控诉着。
“那是因为……”善恶一时语塞,他从来没深思过这个问题。父亲为什么比较偏爱他和月光?或许是因为两人都是由温柔的母亲抚养成人,爱屋及乌吧?父亲比较喜欢母亲,连带地也疼爱他。而月光从一出生便失去亲生母亲,再加上他又如此酷似父亲,让人不爱他也难。
然而,魔魅却没有这些令父亲疼爱的优点,再加上伊娃的跋扈凶悍,和他自已的闭塞冷漠,才会因而失去父亲的宠爱。
“安琪,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不过我相信父亲是爱魔魅的,只是长久以来被压抑着,以至于忘记如何表达了。”
“你是说,你父亲忘了要如何爱魔魅?”安琪讶异地问。
“或许吧。”善恶苦笑,“正如魔魅也忘了何者为爱一样。”
“他不是忘记,而是在彻底对爱绝望之后,决定用无情封闭自已。”安琪了解的说。“那种感觉我能体会。”
“你能体会?”善恶意外极了。
“别忘了我是孤儿。”安琪苦笑。“我曾经幻想父母有一天会来接我回去团聚,但随着光阴一年一年的逝去,终于明白这是绝无可能的痴想。”
“但你并没有因此而封闭自己。”
“我选择了另一种方法。”安琪涩声道。“况且我和魔魅在个性上完全不同。院中修女对我的关爱,在我的心中开了另一个窗口。我选择将心中源源涌出的温暖感觉,分给跟我同样不幸的孩子。知道自己有人可以爱的感觉非常美好。”
善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赞同你最后一句话。我想那天发生的事,对我大哥而言是一个非常奇特的经验。”
安琪涨红了脸,尴尬的转开头,盯向草坪。
“在遇见你之前,他根本不懂什么叫作爱。是你教会他爱与被爱。”
“我没有……”安琪慌乱地摇着头。
“不要否认了,安琪。若不是看出你对他产生的影响,我也不会请求你帮忙打开他的心门。而且经过了前天的事件之后,你和他的心拉得更近了……”
“别说了,善恶。”安琪懊恼的喊着。“这太不恰当了,我是修女……”
“修女又怎么样?修女不能爱人吗?”善恶的蓝眼里闪动咄咄逼人的光彩。
“不是不能爱人,而是不能爱特定的人。善恶,你该知道神职人员遵守的戒律。”
“我想你指的是奉行独身的教条吧?”他嘲弄道。
“对啊。”
“是谁规定的?”他不以为然地问。
“这……”安琪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安琪,你不觉得这是无理的规定吗?”
“无理规定?”安琪觉得深受侮辱,她从不认为这个规定有什么不好。
“这完全是违反人性的规定。”他继续说。“圣经中并没有提到教会的组织,更没有修士和修女应该单身的规定。《哥林多前书》第七章不是说:‘每一个男人都该有自己的妻子,每一个女人也该有自己的丈夫?’教会的这项规定根本就是违反圣经和人性。”
安琪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脑子里乱成一团。
圣经是没有教人要独身,可是……
“何况你还这么年轻,有什么理由为了这种违反人性的无理规定,剥夺掉被爱与爱人的权利?”善恶鼓动如簧之舌游说着,眼中逼人的光彩消失,改换哀兵之策。“想想魔魅,毕竟你进入了他的内心世界,你了解他的孤寂、渴望和对爱的无助。现在他好不容易愿意打开心门,接受爱与被爱了,如果你狠心拒绝他,他有可能再度封闭自己,再也不相信爱与被爱。”
“别说了。”安琪哀鸣道。
她的心好痛,蓝眼里布满忧郁的愁雾。从魔魅救她的那刻开始,他俊美的身影、眼中的孤寂冷漠,不知不觉都刻进她心底。她想起前天下午他温柔的眼神,彷佛所有的寂寞和旧创都渐渐地远离他。他深情款款的握住她的手亲吻,还有那销魂美妙的接吻经验……她的心更乱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进入他内心世界的那种经验,事实上是……”善恶停顿了一下,等到安琪抬起迷悯的眼望向他后,才以充满力量的声音说:“神的暗示。”
“神的暗示?”安琪张大眼,意外的喊道。
“嗯,简单的说就是神迹。”善恶自信满满地点着头。“若不是上帝的安排,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你有过进入其它人心灵世界的经验吗?”见到安琪摇头后,他接着说:“既然没有,那就表示你跟我大哥的这种经验是特别的。是上帝要你拯救我大哥。”
“是吗?”安琪困惑的眨眨眼,低头沉思。“可是后来……为什么他会那么痛苦?”她不解的低喃。
“嗯,这件事的确值得好好研究。”善恶蹙拢着眉,唇边偷溜过一个狡猾的笑。他实在太佩服自已了,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可是,关于魔魅受到重创的原因,的确值得好好研究。
“会不会跟你戴的那个水晶十字架有关?”他试探的问。
“我的十字架?”安琪下意识的伸手探向衣服下的炼坠。
“我看它好象有些年代了。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院长说,她发现我时,十字架便在我身上了。”
善恶点点头,陷入沉思中。
地狱里的长老并没有说明安琪的身世,所以他也不知道安琪的生身父母是谁。连耶稣降世时,都有人世的母亲,安琪当然不可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只是现在再来研究她的身世,似乎不是恰当的时机。他目前打算做的是,探试这十字架是否真有法力。
“安琪,我记得好象在哪本书上看过这种十字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可以仔细看看它,研究一下。”
“你想看它?”安琪狐疑地问。
“嗯,可以吗?”善恶真诚的眼眸里不带一丝邪念,安琪不自觉的点头,背转过身子,解下颈间的十字架交给善恶。
善恶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丝毫不觉这个坠子有何不同。他困惑的举高十字架,背着刺目的阳光审视上面的水晶。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隙缝射上水晶嵌面,反射出一股极强大的能量,倏地击中善恶的额心。
“啊!”剧烈的刺痛从额际传递到全身每个角落,善恶失手放开炼坠。安琪顾不得捡起地上的链子,赶到他身边扶住他。
“你怎么了?”她着急的问。
善恶无力的倚在她身上,闭紧眼喘息着。有一剎那,他觉得自己彷佛从云端坠入炼狱中,周围燃烧的烈火不断向他涌来,使得身心皆受烈焰煎熬。额心还隐隐作痛着,他勉强从虚弱的体内重新积聚能量。
“我没事。”他软弱的笑道。“一定是阳光照到水晶后的反射光线刺痛了我的眼睛。”
“真的没事吗?”安琪不放心的检查他的眼,发觉向来充满活泼气息的蓝眸,此刻变得困顿、毫无生气。蓝色的瞳孔紧缩,像是受到光线刺伤。
“我没事。”善恶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合上眼睑一会儿,重新张开眼时,蓝眼再度恢复生气。“安琪,有件事我忘了说。今天来找你,最主要是因为大哥想约你见面。”
“约我见面?”安琪讶异地喊道,脸颊染上红晕。
“嗯。他约你明天下午在琶星堡旁的彗星湖见面。你知道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希望你不介意跑这么一趟。”
“可是……”安琪犹豫着。
“安琪,”善恶轻叹口气,蓝眼里充满挚诚。“难道你不想给自己一个机会,理清你对我大哥的感觉吗?”他早已看出安琪对魔魅暗生情愫,否则她也不会一听到魔魅的名字就脸红。“与其为这段感情迷惘困惑,何不下定决心弄个清楚?别辜负了上帝的神迹,就把它当作一个考验吧。”
一个考验?!
安琪苦涩的笑了笑。问题是,她能否通过这个考验?
※ ※ ※
回到琶星堡后,善恶立刻去见魔魅,将他和安琪会面的情形详实说了一遍
魔魅一听见善恶也被水晶十字架的法力所伤,绿眼里涨满担忧。“你现在怎么样?”
“除了身体虚弱些,倒没什么大碍。”善恶安慰着半躺在四柱大床上的兄长。“倒是你,恢复得如何?明天可以赴约吗?”
“差不多了。”魔魅感激的回答。“谢谢你替我约安琪。我原本还担心她从此不愿见我呢。”
“安琪对你并非全无情意,只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太过怪异,令她感到迷惑。”
“对我而言也是如此。”魔魅苦涩的笑道。“我至今仍弄不明白,她是如何进入我的内心世界。”
“安琪跟你一样迷惑。”善恶提醒他。
“嗯。”魔魅蹙了蹙眉,没有发表意见。
“这次的事件显示出安琪的十字架有伤害我们的能力。我实在担心十字架会再度伤害你。”
“放心好了。”这回换魔魅安抚弟弟了。“我曾经偷偷接近安琪许多次,她并没有拿十字架对付我。那天她之所以失手伤了我,可能是察觉到己身遭遇危险的反击,而不是存心伤害我。”
“对了,你一直没告诉我你究竟对安琪做了什么,以至于她需要‘反击’?”善恶揶揄的扬扬眉,注意到魔魅的脸反常地灼烧出一抹晕红。
“嗯……”魔魅尴尬的回避他探索的眼光。“反正就是那么回事。”
“那么回事又是怎么一回事?”他顽皮的继续追问。
“善恶!”他懊恼的瞪了弟弟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吻了她,就是这样。”
“哦。”善恶忍住笑,蓝眸里露出恍然大悟。“显然这个吻让她觉得非常危险。”
“别取笑我了。”
“好,我不开玩笑了。我打算回地狱和长老们研究一下水晶十字架的问题,否则安琪若是再察觉到危险,对你展开反击,后果便难以预料了。”
魔魅不理会善恶的揶揄,晶亮的绿眸投射出一抹温暖的关怀。“你刚刚才承受十字架的法力,可以上路吗?我记得我最初受到攻击时,心头如被烈火焚烧般痛苦,全身都像被笼罩在炼狱的火炉中灼痛得似要融化,经过这两天的休养才勉强恢复力气。难道你会一点事也没有?”
“我的情况跟你不同。”善恶保守的回答。“你是由安琪主动运用水晶十字架攻击,我却是在研究十字架时,被阳光照在水晶上的反射光芒所射中。我承认我是受了点伤,但并不妨碍我立刻返回地狱。不用担心了,大哥,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魔魅呼出一口气后,眼光转向房门。
“进来吧,泰勒。我知道你等很久了。”善恶懒懒的向门外人招呼。泰勒推门进来,脸色讪然。
“我找你们喝下午茶。”他嘻皮笑脸的说,身后的管家推着餐车进来。
魔魅和善恶冷眼旁观泰勒和管家将一张玫瑰木镶雕花象牙的大理石面方桌移到魔魅床边,然后在上面铺了一条红白相间的格子桌布,才把茶具和装着点心的精美瓷盘放到桌上。
“来,喝一杯皇家奶茶吧。”泰勒十分殷勤的劝着。
善恶啜了一口香浓的茶汁,似笑非笑的瞅着主人。“泰勒,你真是越来越会享受了。完全是人类的贵族品味。”
泰勒不理会善恶的嘲弄,微笑的回答:“我在人世中打滚这么久,最大的领悟就是不能对不起自己。尽情享受人生是我的座右铭。”
“哈哈哈……看来你比我们都懂得过日子。”善恶佩服的说,表情深思。“泰勒,我以前是低估了你,你跟你的族人完全不同。”
“大同小异,大同小异。”泰勒连忙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他最不愿意让人瞧出他的与众不同了,最好把他当作一般无用的人类。
“别装了。”善恶嗤笑道。“我们言归正传。刚才你在外边都听见了吧?我准备回地狱去,我大哥就交给你照顾了。相信在我们兄弟的前车之鉴下,你也不敢再打安琪的主意。”
“嗯,这个……”泰勒的确感到胆怯,如果连魔魅和善恶都会伤在安琪的十字架下,那以他这薄弱的法力更别想对付安琪。不过也不是没法子啦,找个人偷走她的十字架便行。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
善恶能从他眼里瞧出他的打算,令泰勒悚然一惊,心里嘀咕着该重新评估这位地狱金童的本领了。
“问题是,安琪失去这个十字架便会失去法力吗?抑或是任何十字架到她手中都会有相同的法力呢?”善恶困扰地问。
“嗯,这个……咱们谁也不晓得。”泰勒耸耸肩回答。
“我认为十字架不是问题,关键在安琪。”魔魅淡淡的说。“如果安琪存心对付我,我甘愿死在她手里。”
“你说什么?”善恶和泰勒异口同声的喊道,两人面面相觑。
魔魅脸上浮现出超越生死分际的恬静淡然,绿眼深沉如见不到底的碧湖。经过前天的事件,他更加肯定自己是爱上安琪了。他心里非但不怪她对他造成的伤害,反而细细回味着两人挚情缠绵的深吻。这几天无法去看她,不晓得她过得好不好。
“大哥,你真的有这种想法?”善恶审慎的问。
“不用担心我,善恶。”魔魅绽出温和的笑容,再度令泰勒惊愕的张大嘴。“我相信安琪不会伤害我。”
“如果她知道你的身分……”善恶不似兄长那般乐观。
“她总会知道的。”魔魅闭上眼,表示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善恶叹口气,再三叮咛泰勒要好好照顾兄长,才依依难舍的离开。
等到房间再度静下来时,魔魅将眼光投向被一层薄纱罩住的窗口,突然害怕安琪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他不是担心她会杀他,而是忧虑她会怨恨他,不再理睬他。
可是,她承诺过的,不是吗?
魔魅的心里生出希望,安琪曾说过永远不怨恨他,永远都会爱他。现在他所要做的,便是加深这份爱,让在安琪心里萌芽的爱情种子,茁壮成爱情的大树。不管事情有多困难,他都一定要办到。因为他知道,这是此生唯一爱与被爱的机会。
※ ※ ※
当安琪来到琶星湖时,黄昏的光影点点洒落在湖面,反射出万千金影,加上湖面的一层烟岚,让琶星湖有种虚无缥缈的美感。
魔魅坐在环湖小径的一块大石上背对着她,彷佛融入湖与森林的景致中。安琪感到视线模糊、喉头发紧,几乎想冲上前抱住他孤寂的身影。但她终究选择站在原处,静静的望着他。
她故意姗姗来迟,原以为魔魅会因等不到她怅然离去,没料到他依旧留在原处,痴痴等待。
何苦呢?这更加深她心中的难题,平白扰乱她的心湖。
“安琪。”彷佛感应到她的凝视,魔魅忽地转过身来。一看见她立在林间阴影下的纤瘦娇躯,他再也压抑不下满心的喜悦,忍不住低声呼唤她。
充满爱意的声音令安琪呼吸一窒,抬起泛着迷雾的眼,对上他眼中的万般柔情。空气中弥漫着他的深情,她的视觉、嗅觉、甚至触觉,都涨满了他。
他俊伟的身形,随着距离的缩短在她瞳孔里放大,被触动的芳心,逐渐被他占领。安琪感到心神动摇,连呼吸也变得困难,慌乱得的只想逃。
“安琪。”
随着另一声的低哑呼唤,安琪发觉她根本逃不了。魔魅的大手轻轻拥住她的肩,没有任何胁迫的压力,只有眼里浓郁得化不开的爱。
安琪怔怔的瞪视他,浑不知眼中的雾气已浓重得化为雨泪。魔魅的心微微发疼,绿眸里漾满怜惜,灼热的呼吸轻吐在她细嫩的皮肤上。
“我……”她樱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当珠泪终于滚落颊边,她抖动着唇,发出几不可辨的哽咽。“……不该来的。”
“我爱你。”魔魅连眉头也没皱一下,眸里的绿光温柔地笼罩住她。
安琪的心脏揪紧,感到自己被他柔情的眼锁住了,层层伽锁套住她的心,再也不能自由。
“我是修女。”她勉力挣开纠缠的情锁,咬牙做最后的挣扎。
“我爱你。”他还是重复那句话,眼里的情意更加炽烈浓郁,刺激得她眼泪恣意四流,心头烈火狂烧。
为什么?为什么?她在心头呼喊。皮肤上的灼热呼吸更加逼近,像春天的和风般熏人,她忘了呼吸,全心等待那令人心醉神迷的接触。
轻柔的吻拂过她脸颊,带来一阵轻颤。她感觉到他的唇温柔的吮吸她的泪,像蜜蜂采集蜜汁般,充满执着的热情,一点一滴的收集,将她的心锁锢得更紧。
她感到有些失落,明白自己即将失去某种极为珍贵的宝藏。那曾被她误以为像在晶石般冷酷的嘴唇,正充满生命热力地爱怜她细致的皮肤、精巧的五官。
他描画她漆黑的柳眉、扇形的眼皮,在眼睑下流连了一会儿,才转而攀上她秀气的鼻尖,顽皮的轻琢。
她逸出一声满足的赞叹,红唇微张,他如她所愿,轻柔的覆盖而上。
这次的吻不像上次那样强取豪夺,而是细心的呵怜疼爱。他温柔的舔弄她花瓣般柔嫩的嘴唇,轻咬她里侧的皮肤,带来一阵阵酥麻刺激。
安琪嘤咛一声,无力的软倒在他强健的怀抱里。随着他的吻加深,她的心脏失速地狂跳,血压急速上升,再加上急促的呼吸,终于使得她所有的理智飘离,昏沉沉的坠入没有压力的黑甜乡里。
爱人的失去知觉,令魔魅大惊失色。他失措地抱起她,找了一块干净的草地坐下来,让她的上半身枕进他怀里,怔忡的等她醒来。
他的吻令她昏厥。
魔魅皱拢眉,困惑于这情形的发生。这几日刻苦修习爱情学分,但无论是善恶或是后来帮他恶补的泰勒,都没提过这等情形。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生平第一次恋爱,难免会手足无措,但吻昏人?也未免太逊了。
他开始感到自卑。他和安琪一开始便不顺,更别提他们的初吻差一点害他送命。如今他改弦易辙,以温柔来打动她,没想到却让她昏了过去。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错?
正当他自怨自艾、困惑不解时,安琪呻吟一声,幽然醒来。发现自己枕在他充满力量和男性味道的怀抱,她羞得几乎想再度晕过去。
“放开我……”她低声抗议。
魔魅一发现她清醒,心情放松不少,那双盈满关爱的柔情绿眸,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穿梭不停。安琪的心起起落落,蓝眸直想避开,生怕自己会再度沉溺在他充满情意的绿眸里,泄漏心底的秘密。
“放开我……”她再次轻声恳求。魔魅叹口气,留恋的抚摸她的脸,过了一会儿才扶她起身。
离开他温暖的怀抱,令安琪有些懊悔,但现实的问题一下子便攫住她。她急忙想闪离他身旁,但魔魅及时握住她想脱离的手,放到唇边亲吻。
“别这样。”她轻斥着,一波波喜悦自指间传递,她感到心跳再度狂乱起来。
“我爱你。”魔魅没理会安琪口头上的抗议,她眼底的激情已泄漏了她的心意。带着男性的优越意识,他专注的凝视她脸上的红晕,赞叹着她的美丽。
“你可不可以别老是说那句话?”她转开脸,又羞又怒。
“除了‘我爱你’以外,我不知道能说什么。”他真诚的语气,令安琪情不自禁的心情飞扬。她转过脸看他,再次迷失在浓绿的深情眼光里。温柔的蓝眸细细打量他修长的黑眉、高耸的颅骨,和他唇边略带稚气的笑容。
她的心煞时涨满了爱怜。在经历过他内心世界的孤寂后,她对这个男人产生了远比她打算付出的更强烈的情感。他不再是梦里的相思对象,而是化为现实世界里的情人。情网对她兜头撒将下来,令她想逃也躲不了。
“为什么?”水盈盈的蓝眼索求着答案,要他回答她所有的感情疑惑。
“什么为什么?”他为她脸上困惑的可爱表情痴迷,抵着她小巧的鼻尖亲吻、呢喃。
“为什么爱我?”她固执的揪着他,要求他掏心掏肺的表白。
“因为我爱你。”他挚情的喊道,捧着她的小脸和她眼对眼。“因为我爱你,没有任何理由。”
“怎么没有理由呢?”她叫嚷着,因为她想从他的答案里,找出自己爱他的理由。
“爱情如果有理由,那就不是爱情了。”他的眸子变得更深,宛如难以度测的碧潭。
“如果没有理由,你又怎么知晓那就是爱呢?”
“谁能否认发自内心的热烈情感?”他压抑住心底的澎湃激流,沙哑的回答。“它让我在心头低回着你的名,脑海里充塞你的影像,时时想着你、念着你,在一颗完全在冷的心里燃起火焰,让一个没有爱的男人为情疯狂。如果那不是爱,又是什么?”
他字字句句敲进她心坎,引起她心底的共鸣。是谁让她在午夜梦回之际辗转反侧?又是谁让她陷入侍奉上帝和陷溺爱欲的难题中?是他,是这个严厉又温柔的男人,是这个原本无情、此刻却漾满柔情挚爱的男子!
“不要拒绝我。”他拥紧她,美好的唇在她脸庞游移,缓缓靠近她的唇。
“我是修女……”她伸手抵住他的唇。
他以舌尖舔逗她,她吓得立刻缩回手。
“不管你是什么身分,都改变不了我的爱。”他执着的表白令她再度失神,只能任他深邃的眼眸吞噬她所有的疑虑,任他的唇俘虏她,堵住她所有的问题。
许久之后,当她再度从令人神魂颠倒的热吻里清醒过来时,清澈晶莹的蓝眸里浮现出再也掩藏不了的蜜爱柔情。
“别担心。”他信心十足的保证。“只要让我爱你便行。”
“但是……”她踌躇着,考虑到从小立下的志愿,和目前的身分。
“嘘!”他轻点她的唇,绿眼中净是令人销魂的情意。“只要让我看着你、爱你。我只要求这么多。”
“那以后呢?”安琪的语气懊恼,她想的是往后的日月星辰都和他共度,而他却只要求……那么少。
魔魅神秘的弯起一抹邪笑,散发出的男性魅力令安琪看得目瞪口呆。他以唇摩挲着她的,让她情不自禁的张嘴邀请他。在另一次缠绵的长吻后,他拥抱住她娇软的身躯,满足的道:“目前我很满意了,以后……”他拉长声音,“等到我再也无法满足这平淡的吻……”
他停了下来,浓绿眼眸里的激情光影令安琪屏住呼吸,心悬得老高,等待他最后的判决。
“我会说服你,让我们更进一步……”他低哑的声音充满危险的诱惑,安琪轻颤着迎向他的吻。在另一波心荡神驰的爱欲冲击下,她彷佛已意会到,他能做的不止是说服她做任何事,还包括偷走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