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答应照顾小姐的「慨然允诺」,让润雅一连好几天都恍恍惚惚。
想到他要用大少爷「照顾」她的方式,「照顾」大小姐,她就感到一阵不安,那种「照顾」方法,可是会让「被照顾者」很累的呢!
「呵——」她走在楼梯上,打了个大呵欠,差点一脚踩空。
「小心!」欧阳潜眼明手快地搂住她的腰。「你在想什麽?想得那麽入神?」
「没有没有。」她喃喃说道,脸儿一红。
她怎麽敢让大少爷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麽,说了搞不好又触动他的「灵感」,大少爷可不是没有把她强行挟带回房间「照顾」的前科……
啾!
被偷香了一下。
「好了,别在那里卿卿我我,快过来吃早餐。」
莲姨将煮好的食物一一端上桌,开口呼唤那对爱情鸟。
星期天,欧阳潜不用上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家之主——欧阳胜,也不知道偎在哪家香闺里,大大的餐桌上,只有莲姨、欧阳潜与润雅三人。
欧阳家不乏大厨,但只有他们三人用餐的时候,莲姨喜欢自己动手煮食。
润雅在欧阳潜的半扶半抱下,乖乖人座。
「来,这是你的早餐。」
莲姨忙著把盘器调整好,站起来确认每个人的面前,一定有一杯鲜乳、一杯鲜榨柳橙汁、一个放了煎双蛋与培根的白瓷盘。
餐桌的正中央,还有一大盆生菜沙拉、刚烤好的牛角面包与小松饼,配角是无盐奶油与樱桃果酱,菜色非常丰盛,看得出莲姨一大早就起床准备。
润雅坐在餐桌边,支著下巴,看起来无精打采。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平常一说到要吃饭,她一定跑第一个,今天早上怎麽怪怪的,一点食欲都没有?
撕开的牛角面包抹上果酱,居然也不能让她饥肠辘辘?
「润雅,怎麽了?」莲姨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为什麽不吃东西?」
润雅看了看莲姨,又看了看莲姨特地为她弄的炒蛋,两眼发直,有点呆滞。
「你不是最喜欢炒蛋加番茄酱吗?」
欧阳潜打开番茄酱的盖子,帮她倒出一些,然後推到她面前。
不知道为什麽,润雅突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不,别,别拿过来。」她忍不住往後仰。
来不及了,盘子已经凑到她面前了。
「今天这蛋煎得不够香吗?」莲姨也奇怪地看著她。
一股蛋香扑鼻而来,但她却一脸恐惧,连酸甜有味的番茄酱看进她眼中都觉得十分刺眼。
润雅觉得一阵头晕。
「恶——」她捂著嘴巴,立刻推开椅子跑了开去。
欧阳潜马上跟在她身後。「怎麽了?」
她没办法回答,找到最近的洗手间立刻冲进去抱住马桶。
欧阳潜跟进来,只见她扶著马桶座不断乾呕,却呕不出东西来。
怎麽回事?刚刚还好好的啊!怎麽突然就闹不舒服了?
「让开让开!」莲姨紧张地尾随进来,看了润雅一眼,心底大概有个底了。
「把润雅抱好,别让她跌倒,我怕她站不稳。」
「她怎麽了?」欧阳潜听话的照做。
女人家的毛病,他不是很懂,只能仰赖莲姨指挥。
「等一下再说,让开让开。」
莲姨又挤出洗手间外,找出通讯录先打通电话,然後倒了杯温开水,再度走进来。
润雅呕得很不舒服,连话都说不出来。
糟糕,该不会是她这几天脑子里充满太多异色思想,所以把身体都拖坏了吧?
莲姨就近拧了条热毛市甲。
「润雅,如果舒服点了,就用温开水漱漱口。」她把热毛巾交给欧阳潜。
「帮她擦擦脸,抱她回房里休息,医生就快来了。」
一听到「医生」两个字,润雅立刻逞强地直起腰。「我不要看医生。」
「有病就该看医生。」欧阳潜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打横抱起她。
在润雅还来不及抗议之际,莲姨语带玄机地开口。「没病也可以看医生。」
润雅抱住他的颈子。「医生可以随便看的吗?」
欧阳潜见莲姨打电话请医生的动作那麽迅速,不禁心头惴惴,莲姨该不会是已经看出润雅哪里有病痛了吧?
但为了让润雅安心,他还是亲昵地顶了一下她的鼻子。
「只要医生是莲姨的仰慕者,那就可以随传随到。」
☆ ☆ ☆
欧阳潜说得没错,就住在附近的老医生人老心不老,十分钟之内就抵达欧阳大宅。
佣人把他带到欧阳潜的卧房,莲姨开门迎出来。
「小莲……」老医生提著诊疗器具,含情脉脉地唤。
莲姨让开一条通道,食指往房里一弯。
「先看诊。」
「是。」美人有令,老医生焉敢不从?
他直接走到床边。欧阳潜竖起枕头,让润雅半靠著,一连串的问诊与简单的检查之後,老医生笑咪咪地回过头。
「明天再到医院详细检查一遍,不过,以我行医多年的经验,一定错不了——
」他用力握住欧阳潜的手。「尊夫人有喜了。」
欧阳潜心鼓狂擂,原本深深吸入的一口气突然梗住。
有、喜、了?
「恭喜、恭喜!」老医生松开欧阳潜的手,转而去跟准妈妈握手。
润雅被晃得一阵莫名其妙。
她不舒服这麽值得高兴吗?老医生居然还「恭喜」她?!
最奇怪的是,大少爷的表情好像被一颗白煮蛋给噎住了。
她抽开手起身,想拍一拍拍他的背,但莲姨一声尖叫吓住了她。
「哎呀,大家同喜、同喜!」莲姨惊喜地笑开了。
她兴奋地握住老医生的手,老医生也兴奋地握著她的,久久都不肯放开,乘机尝点甜头。
看他们高兴成这样,润雅一阵呆。发生了什麽好事吗?
「你这小子,手脚真快!」莲姨用力捶了欧阳潜一记。
他梗在胸臆的那口气,猛地呼出。
润雅——有、喜、了!
「太好了!」他仰天长啸,捧著润雅的小脸,啵啵啵连吻三记。「润雅,真是太好了!」
「好」什麽?
她愈来愈糊涂。连大少爷都喜欢她病恹恹的样子?是她平时太有活力,而大少爷喜欢文静柔弱的女孩子吗?
欧阳潜用目光宠溺她,他想把润雅抱起来转了一圈又一圈,但是碍於她特殊的身体状况,他只能紧紧抱住她,小心护著她的腹部。
「你以後不能再叫我『大少爷』了。」他轻抚著她的腹部。
在她的体内,有两人融合的骨血正在成长,十个月後,他们会有一个孩子,一个沐浴在爱里、快乐成长的孩子。
一想到此,他的胸口就变得好紧好紧,动容得说不出话。
「啊?」润雅没有进入状况。「那我要叫你什麽?」
「潜、阿潜、欧阳潜,随你高兴。」他心情大乐,没有注意到她迥异於旁人的平静反应。「总之,就是不许你再叫我『大少爷』。」
润雅呆了一下。
「这是什麽意思?你终於要解雇我了吗?」
家有喜事,让欧阳潜压根儿忘了她又容易紧张,又爱胡思乱想,他忍不住放声大笑。
这笑,让润雅惴惴难言,彷佛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
「大少爷,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她忸怩不安。
「你问。」
细润雅立刻正襟危坐,表情认真。「什麽叫做『有喜了』?」
☆ ☆ ☆
原来准妈妈不知道,她自己快要当妈妈了。
让满脑子疑惑的润雅躺下休息之後,欧阳潜、莲姨、老医生推推挤挤地走出房问。
「接下来怎麽办?」
欧阳潜问,向来对待外人总是一脸冷漠的表情,罩上一层喜洋洋的红光。
有意思!润雅竟然不知道自己有喜了!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以前她念的寄宿学校连健康教育都没教,如果她自己没有兴趣去研究「造出小人儿」的方法,恐怕她就只有「实务经验」,而没有「理论基础」了。
幸好莲姨在身边,这种女人家的事,让莲姨去跟她聊好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我应该怎麽照顾她?」他一把抓住老医生。
老医生受宠若惊,他好歹也是看著欧阳潜长大的老长辈,这家伙从小就深谙「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道理,废话从不跟他多说一句,如今殷殷垂询,简直要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了老花眼?
「我……我明天会派一位这方面的妇科专家过来指导小莲。」他眉目含情地看著莲姨。「当然,我也会来得勤快些,亲自指导。」
这位中年丧妻的老医生同时也是莲姨的仰慕者,几年下来,他一直希望能够打动莲姨的芳心,与她共结老来伴。
欧阳潜对老医生这段自己幻想的黄昏之恋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
「我是问,我可以怎麽做?」
「照顾她、安抚她、陪伴她!」老医生两眼直瞧著莲姨。
「除了这些以外,我还可以做哪些『实质』的事?」久违了的冰冷口气,再度冻结周遭的空气。
莲姨轻笑。他真的很在乎润雅!
老医生嘟嘟囔囔,赶紧收回贪恋小莲美色的目光。
「也许你可以找一些书来看。」从没见过哪家男人要当爸爸,急成这个样。
「什麽书?」
「有关怀孕照顾的书,市面上有很多。」
欧阳潜点点头,立刻拿起挂在墙上的电话吩咐几句。「去书局把所有关于女人怀孕的书、杂志统统搬回来。」
老医生目瞪口呆。「你看得完吗?」
欧阳潜回以一个「你说呢」的冷笑表情。
「不好意思,欧阳潜太高兴了,他很爱润雅——」莲姨替他解释。
「哦!没关系,小莲,我也很喜欢你,我——」老医生乘机告白。
应付仰慕者有术的莲姨微微*笑。「你都七老八十了,快别说这种让人脸红的话。」她作了个手势,恭送老医生。「来吧——这边请。」
「小莲,我……」难得过来,可不可以跟你坐下来谈谈心?
莲姨半推半送的把他送到大门外。
「路上小心——啊!对了,关於你所提到的妇科专家,可不可以请他下午就过来一趟?」
☆ ☆ ☆
润雅发现一切都不对劲了。
她突然间变得很不自由,被禁止这,被禁止那。
她必须要早晚各喝一杯牛奶,一天要分五餐,定时定量定速摄取,再也不能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她被限制不能吃太多添加食品添加物的零食,嘴馋只能嚼小鱼乾与坚果类;每天餐桌上一定有深海鱼类,莲姨总喃喃说著「深海鱼类有DHA,可以让小宝宝头好壮壮……」,而她喜欢的重口味饮食不见了,餐点变得清清淡淡,因为莲姨又嘀嘀咕咕「不可以吃太多钠离子,万一水肿就不好了……」
她也不能工作,有一次爬上窗台去擦窗户,被莲姨拔尖的声音叫下来。
「要注意!」莲姨竖起食指,谆谆教诲。「你现在不可以钉钉子、不可以动针线、不可以爬高爬低、不可以搬重的东西、不可以跑跑跳跳、不可以同时把双手举高、不可以跌倒、不可以偏食、先不要接近猫猫狗狗……」
「为什麽?」她目瞪口呆地问。
莲姨简直比寄宿学校的修女还严!
「乖,先听话就对了,以後再跟你解释。」莲姨摸摸她的头,转身去忙她的叩。
她跟欧阳潜讨论过,先不跟润雅提怀孕的事。
润雅天生就爱穷紧张,孕妇可得保持心情平静,要不然体内的贺尔蒙会失衡,所以,先把她蒙在鼓里,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再者,他们都正在吸收照顾孕妇的知识,一时半刻腾不出时间给润雅上一课齐备完整的「健康教育」。
过没多久,润雅收到一张宣纸,上头密密麻麻用毛笔写了一百零八条莲姨说的「你不可以……」。
这纸上所写的内容涵盖太广,莲姨又是一脸认真地送过来,害她都不敢不乖乖听话。
夜里,躺在床上,她辗转反侧。
大少爷近来很早就下班回家,吃完饭後,就陪著她听很平静、很轻柔,却无聊得让人想睡觉的演奏音乐。
他不再吻她的唇,不再「照顾」她;虽然他还是很关心她、宠爱她,但是——
他就是不再做那件让她倍感幸福的事了。
「大少爷?」两人躺在床上,床头灯已熄,她向他偎过去。
她突然间变得很不自由,被禁止这,被禁止那。
她必须要早晚各喝一杯牛奶,一天要分五餐,定时定量定速摄取,再也不能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她被限制不能吃太多添加食品添加物的零食,嘴馋只能嚼小鱼乾与坚果类;每天餐桌上一定有深海鱼类,莲姨总喃喃说著「深海鱼类有DHA,可以让小宝宝头好壮壮……」,而她喜欢的重口味饮食不见了,餐点变得清清淡淡,因为莲姨又嘀嘀咕咕「不可以吃太多钠离子,万一水肿就不好了……」
她也不能工作,有一次爬上窗台去擦窗户,被莲姨拔尖的声音叫下来。
「要注意!」莲姨竖起食指,谆谆教诲。「你现在不可以钉钉子、不可以动针线、不可以爬高爬低、不可以搬重的东西、不可以跑跑跳跳、不可以同时把双手举高、不可以跌倒、不可以偏食、先不要接近猫猫狗狗……」
「为什麽?」她目瞪口呆地问。
莲姨简直比寄宿学校的修女还严!
「乖,先听话就对了,以後再跟你解释。」莲姨摸摸她的头,转身去忙她的叩。
她跟欧阳潜讨论过,先不跟润雅提怀孕的事。
润雅天生就爱穷紧张,孕妇可得保持心情平静,要不然体内的贺尔蒙会失衡,所以,先把她蒙在鼓里,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再者,他们都正在吸收照顾孕妇的知识,一时半刻腾不出时间给润雅上一课齐备完整的「健康教育」。
过没多久,润雅收到一张宣纸,上头密密麻麻用毛笔写了一百零八条莲姨说的「你不可以……」。
这纸上所写的内容涵盖太广,莲姨又是一脸认真地送过来,害她都不敢不乖乖听话。
夜里,躺在床上,她辗转反侧。
大少爷近来很早就下班回家,吃完饭後,就陪著她听很平静、很轻柔,却无聊得让人想睡觉的演奏音乐。
他不再吻她的唇,不再「照顾」她;虽然他还是很关心她、宠爱她,但是——他就是不再做那件让她倍感幸福的事了。
「大少爷?」两人躺在床上,床头灯已熄,她向他偎过去。
「嗯?」他以鼻音回答,表现出「浓浓睡意」。
「你睡著了吗?」她拉著他的手臂,摇啊摇。
「嗯!」别摇了,她这一摇,把他辛苦锁在体内的欲望都摇出火来。
「睡著了怎麽还会回答我?」她嗔。她还没有笨得那麽厉害!
「别吵,快点睡觉!」他端出一脸凶恶相。「早睡早起身体好!」
润雅委屈地缩回自己的床位。
大少爷是怎麽回事?他不喜欢她了吗?为什麽从她乾呕的那一天开始,就不曾「吃」过她?
难道他腻味了?
润雅抱著悲伤,缓缓地合眼睡去——
一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欧阳潜马上起床进浴室冲冷水澡。
然後,他点灯看书,床下一络又一络「婴儿与母亲」、「孕妇怎麽吃最营养」、「善待你孩子的母亲」……等书,等著他挑灯夜战。
他一手拿著红笔作注记,一手翻阅书页,在重点处贴上便利贴。
原来有关怀孕的资讯这麽多,幸好他理解力够强,不然哪能在润雅怀孕期间统统念完,兼而实行之?
「大少爷?」润雅翻了个身,因为有光线而睁开朦胧睡眼。「你还不睡觉吗?」
咚!
手里的精装书滑到地上,欧阳潜心跳差点停止,好像做了什麽坏事被抓包。
他搔搔头,有点困窘。「要睡了要睡了。」
他把灯一关,放平枕头,随即躺好。「快点睡!」
「哦!」
到底瞒著她什麽事?润雅闭上眼,神志逐渐朦胧,心里却还挂著问号。
☆ ☆ ☆
奇怪的事不只一、两件。
润雅发现,大少爷跟莲姨变得很有话聊,非常有话聊。
她已经不只一次逮到莲姨与大少爷站在角落,抱著书本窃窃私语,一见到她走来,就立刻中断先前的话题。
她不喜欢这样,非常不喜欢!
以前大少爷在别人面前,总是表现出很ㄍㄧㄥ的模样;现在他常常会露出轻松的笑意,即使对方不是她也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但她好像在吃醋,只要是跟大少爷说话的人,都是她吃醋的对象。她只希望大少爷对她一个人笑,不要见到谁都表现出随和友善。
洗完澡後,她闷闷地爬上床,像个没人爱的小孩,自己拍拍枕头、拉好被子。
她异常的沉默引起欧阳潜的注意。
「你的心情有点闷。」他放下手边的事,坐在她床边。
「没有。」她赌气地翻过身。
他捺下性子慢慢哄。「怎麽了?」
「没有。」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
「润雅。」他小心地把她翻过来。
她还是不看他。
以前,她根本不敢这样对大少爷闹脾气,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麽,她心里一阵烦躁,就是不想跟他说话。
「润雅?」
「你去找莲姨啦!别理我。」
他一阵好笑。「都已经是睡觉时间了,我干嘛去找莲姨?」
「你最近跟她比较好。」
「所以?」
「去找她啊!」她突然红了眼眶,一脸委屈。「你去跟她在一起,你去『吃掉』她,别来烦我!」
欧阳潜一愣。好像从哪儿突然吹来了一阵飓风,把他卷出状况外。
润雅叫他去「吃掉」莲姨,因为他最近跟她比较好?这之间有什麽关系吗?
他觉得没有关联,但看她红通通的眼眶,又好像大有关系。
他决定忽略「吃掉」那个词,以及它代表的意义。
「我跟莲姨好,也跟你好,我跟莲姨好的原因,是因为她是我姑姑。」
她应该能明白,两个女人之於他,是完全不同的意义。
「现在电视在演『神雕侠侣』。」
「然後呢?」跟金庸又有关系了?
「小龙女是杨过的姑姑。」
「那不是真的姑姑,那是——」
他还来不及解释,她就打断他。「可是杨过叫她『姑姑』,电视就是这样演的!」
欧阳潜满脸黑线,被她整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想起书里有说——
怀孕初期,准妈妈的情绪较不稳,容易胡思乱想,准爸爸应该耐心包容。
好吧!她情绪不佳是「於理有据」,如果他要求她心情开朗,反倒是他不对了!
他只好绞尽脑汁,尽量用跟她同一个乱七八糟的逻辑回答。
「你看,这个闹钟叫『咕咕鸡』,你也叫她『ㄍㄨㄍㄨ』,难道它就是你『姑姑』了吗?」他拿起闹钟,晃了晃,希望唬得住她。
润雅吸吸鼻子,惊讶说道。「你是说……莲姨不是你的姑姑吗?」
@#$#@#$……一堆脏话在他的脑海里乱舞。
这是什麽状况?女人一怀孕,头脑都会变得这麽奇怪吗?
如果必须要应付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那麽在她怀孕之前,他应该要先经过无厘头的训练与冷笑话的考验才对!
「别乱讲,我跟你比较好。」他顶了她的小圆鼻头。
这个亲昵的小动作立刻取悦了她。「是吗?」
「我比较喜欢你。」再香一下。
「真的吗?」她郁结的眉锁松开了。
「当然是真的。」他拍拍她的头。「躺好,快点睡觉,别再胡思乱想。」
「好。」她乖乖照做。「你也要一起来睡觉吗?」
「嗄?」欲火焚身却不得抒发的酷刑又要开始了?「这……」
润雅拉住他的手,软软地说道。「我喜欢缩在你怀里,比较好睡。」
欧阳潜叹了口气,只好从大床的另一边就位「受刑」。
莲姨,润雅最近好像特别没有安全感。」
「这是正常的。」
她从起居室的书堆里找出其中一本,翻开有折角的那一页给他看。
「你是不是都没有碰她?」
「嗯……嗯。」欧阳潜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莲姨又拖出一本「怀孕大百科」,啪地一声,精准地翻到「三人行不行」那一页。
「怀孕的前三个月,准妈妈可能会因为害喜、不舒服而缺乏性欲,但行房不会导致流产可能性的增加。」她慨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要比往常更认真挑逗——」
欧阳潜摸了摸鼻尖,有点不自在。「润雅……呃!没有『兴致低落』的问题。」
「那你还有什麽问题?」
莲姨啪啦啪啦地翻著书页,读的是「怀孕禁忌一百问」,这本书记载很多民间礼俗,有的她连听都没听过,必须好好研究。
「我怕怀孕一开始,胎儿不稳,所以……」最近冷水澡冲得特别凶。
记忆中,他每一次爱润雅,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与爱意。纯真娇嫩的她总能引发他最深层的欲望,他怕自己一触著她就像出了闸的猛虎,无法自制。
「怪不得她最近没有安全感。」莲姨边翻书边说道。「还有一个原因,也让她没有安全感。」
「是什麽?」
「结婚啊!虽然你跟她在一起形同夫妻,但也不能少掉这一道手续。」
他重重拍了自己脑袋一下。该死了他,居然忘掉这麽重要的事,居然这麽失职,让他的女人烦恼得食不知味、睡不安枕?
欧阳潜顿了一下。「对,结婚,要结婚!」
莲姨合上书,也敲了他一记。
「什麽叫做『对,结婚,要结婚!』,你应该早有准备才对。」
他在心里盘算了下。「我後天出差到法国,就去挑求婚戒指。莲姨,润雅就麻烦你照顾了。」
☆ ☆ ☆
大少爷去法国出差了。
这趟开会行程是早早就订下的,两个星期前他还霸道地邀她同行,说她不去,他也不去,高大威猛的大少爷在床上缠著她点头,比小孩还要孩子气。
结果,那天晚上,莲姨进来帮他收拾行李——连让她帮忙一下下也不肯——他郑重地告诉她,不让她跟了。
唉!怎麽这样?她本来还很期待这趟旅程的耶!
房门被敲了两下,莲姨进来。
「润雅,你要不要到日光室去晒个太阳?今天天气很好喔!」
她懒懒的,倚在躺椅上。
「不了,我等一下还要整理房间。」她打了个呵欠。
奇怪,她最近特别容易疲倦,随便眯个眼睛都会睡著。
莲姨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把她拉起来。「别忙了,累了就去日光室休息,我等会儿送果汁过去给你喝。」
「可是,房间——」
「不用你忙,我另外派人来扫。」
「可是莲姨先前不是说,大少爷不喜欢让别人进他的房间吗?」润雅困惑。
「现在他不要也不行了。」
欧阳潜最没有资格抱怨,谁教他让润雅怀孕了,怀孕的女人既不能劳动,又得避著脏乱的环境,不想让外人进入私领域也不行了。
她好笑地想著,牵著润雅往外走。
莲姨的手软软暖暖的,润雅不好拒绝,只好跟她走。
小脑袋骨碌骨碌转著——她刚到欧阳大宅,开始接近大少爷,就被带到大少爷的房里休息,即便是工作,也负责大少爷的活动区域。
现在,她不用打扫大少爷的活动区域,接下来是不是要把她赶出他的房间?
一阵郁意袭上来,润雅忍著没敢哭。
奇怪,她以前很乐观的,最近怎麽动不动就心情低落?
一个年轻的女佣提著清扫用具朝她们走来。
「小玲,记得把房里打扫乾净,别留下任何灰尘。」莲姨怕润雅会过敏。
「是。」
润雅看著那个小玲,模样还挺可爱的,大少爷会像疼她一样疼小玲吗?
就在小玲伸手摸上门把之际,莲姨像是想到什麽似的,猛地回过头。
「小玲,你属什麽?」
「什麽属什麽?」小玲被问得莫名其妙。
「生肖!我问你生肖属什麽?」
「哦!我属老虎。」
莲姨马上松开润雅的手,飞快的跳过去紧紧护住房门。
「不用了,你不用进去打扫。」
「为什麽?」小玲不平地问。「莲姨对属虎的人有偏见吗?」
「没有偏见,过来、过来。」她把小玲招到一边,压低声音道:「我看『怀孕禁忌一百问』,说孕妇的房间不能让属虎的人进入,因为老虎属於凶猛动物,有吃掉胎儿之虞——」
真无稽!「……好吧!不能进去就不进去。」小玲耸耸肩。
「对了,先别跟润雅说她怀孕了。」
「为什麽?」
「大少爷另有安排。」这个好消息最好连同求婚,交由欧阳潜自个儿包办,旁人别多嘴,会比较浪漫一些。
莲姨想得很体贴。
「另有安排」?听起来好像不太妙!
小玲同情地看了润雅一眼。富家少爷始乱终弃的花边新闻,在报纸上可是屡见不鲜,她……大概也要遭逢相同的命运吧!
润雅被她看得毛毛的,心情不由得愈来愈沉重、愈来愈沉重……
☆ ☆ ☆
「你在这里做什麽?」
平地一声雷,一个尖锐的斥喝硬生生切入润雅的迷梦。
她陡然惊醒,睁开眼睛。
哎呀!她本来只想小眯片刻,怎麽在日光室里睡著了?
「谁说你可以到这里来的?」
润雅从贵妃椅上支起身。「夫人?」
欧阳夫人站在一旁,怒气腾腾地瞪著她。
她早已不在欧阳大宅定居,反而长年住在日本京都,不定期往返两地,这趟回国,甫踏入家门,正想在日光室里喝杯冻饮,竟然不期然见到小野种的下人。
想到丈夫的风流证据,她立刻提高音调。
「那个小野种也在宅子里吗?」记得这两个人总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她左右张望,大有拆了欧阳纱纱的架式。
润雅慌张地站了起来,眩晕了一下,她很快地想办法站稳。
「纱纱小姐不在这里。」幸好!
「那你怎麽会在?」欧阳夫人眯起了眼睛。
「我……」这该从何说起呢?
「我在问你话,说啊!」
突然间,日光室的门一开,莲姨从外头镇定地走了进来。
「夫人,我听司机说你回来了。」她看著这个辈分上是她大嫂的女人,充满保护欲地把润雅护在身後。「我立刻就请人送饮料上来。」
两个女人的眼神一在半空中接触,立刻擦出较量的火花。
对欧阳夫人来说,欧阳莲得到了丈夫的心,也赢得了儿子的爱戴,是她最大的恨源;对欧阳莲来说,欧阳夫人得到了她这辈子永远得不到的名分,因为血肉之亲,她甚至连对欧阳胜的爱都不敢多想。
欧阳夫人盛气凌人地往前一踏。「她是你叫回来的?」
「不是。」不管怎麽说,欧阳夫人还是这宅子名义上的女主人,所以莲姨依然维持著不可免的礼貌。「宅子里的人手重新做了些调配,这件事,我会请大少爷跟夫人说明白。」
「不用了,你给我说清楚,在这里就说清楚。」欧阳夫人啪一声拍上桌子。
莲姨欠个身,握著润雅的手,步伐果决地将她带出日光室。
「喂,你!」欧阳夫人在後头跺脚。
如果不是动了她会引来儿子与丈夫的挞伐,她一定不会让她如此嚣张。
一定不会!
☆ ☆ ☆
事情有点古怪。
欧阳夫人坐在自己房里,点了根菸,跷著腿思考。
她随便拉了个佣人过来问,问出了一点端倪——原来那个放肆的下人怀孕了,怀的还是她儿子的种。
怎麽会这样?她只是一段时间没回来,所有情况都走了样!
看著从法国开会回来的儿子,连跟她说几句话都不愿意,却对那个下人嘘寒问暖、处处照护,她心里迅速打了个主意。
为了不在欧阳家失势,欧阳潜的妻子可不能是亲近欧阳莲的人马。要掌握住儿子,她必须有一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媳妇才行。
所以,柳润雅不合格!
趁著欧阳潜去上班,欧阳莲在厨房里熬汤做菜,她差人把润雅叫到房里来。
「最近这一阵子,你都跟我儿子睡同一张床?」
被夫人这麽一问,润雅一阵心虚,不敢说话。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麽,但每次遇到比她强势的人,她总忍不住要先胆怯一下下。
欧阳夫人弹了弹菸灰。
「也对,我儿子那麽聪明,有现成的便宜,怎麽能不捡?」
「便宜?」她很便宜吗?润雅没想过这个问题。
见她没什麽反应,欧阳夫人又开口。
「你有信心跟他白头到老吗?我指的可不是像我跟欧阳胜一样貌合神离喔!」
润雅的思想不若她复杂,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麽。
欧阳夫人叹了口气。「风流与花心是欧阳家男人的遗传,我儿子只是一时贪你新鲜,所以才把你留在身边。」
噢——润雅渐渐懂了她的语意。
「等到新鲜感一过,他就会忙不迭把你打包送走。」
这句话,润雅非但听得明白,连脸色也刷白了。
「不会的……」她细声反驳。
虽然大少爷对她冷淡了些,但还是好温柔好温柔,怕她撞著、怕她摔著,怕她反胃乾呕,老是又诱又哄地喂她吃东西。
夜里,虽然他不曾再要过她,但他还是睡在她身边啊!
不对……不对!
润雅愈想愈没有信心。
有好几回,她撞见他跟莲姨在一旁嘀嘀咕咕,不知在讨论多兴奋的事,却把她排除在外,彻彻底底地排除在外!
难道这就是夫人所说的,「新鲜感」消失了吗?
润雅胡思乱想的天性又发作了,她抖著唇。
「夫人,请容我告退。」
欧阳夫人摆摆手,没有意见。
怀疑的种子既已种下,接下来,就是让种子在不安的心底苗床里自行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