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轻推过,暄烨双足踏入,没惊动正坐在案前画图的青儿。她画得仔细而认真,分毫没注意到有人走近。
终于,她注意到身后的一片阴影投上她的画稿,回眸,她看见他,悄悄地,喜悦浮上心中,她借着倒茶压抑胸中狂喜。
“你在画玉歆?”他就她的椅子入座,眉梢偷偷泄露出欣悦。
“是的,将军。”
他高兴,她知道。
这是他们的相处模式,他怀念玉歆所以她画格格,她画格格所以他欢喜,他们一直存在着这层正向互动关系。
因此,他们处得非常好,彼此间淡淡情愫因玉歆联系,怎样都切割不断。
暄烨对青儿惟—一次不快,是福承泰启动的。但是,她不反弹、不回应,不说也不提,随着几个日子过去,随着她为格格画的画像完成,他的怒气渐渐消褪,他来了,那件事仿佛从未发生过。
“我害怕玉歆会在我的记忆中模糊,幸好是你的画像,一次次清晰了我的记忆。”暄烨实说。
“为什么要害怕?就算我们四目相看到老,就算我们日日相望,等年纪大了,我现在的模样也会在您的记忆中模糊,只要感觉不变质、爱情常在,记不记得长相并不重要。”
青儿看着他的眼睛,心疼自己。
他正望着她的眼睛、鼻子、眉毛,他把眼前的她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并没有把她看进心中……
“是吗?只要感觉不变……”
他对玉歆的感觉不变,可是他对青儿的感觉却天天在改变,这种改变快速得让他害怕。
那日承泰的挑衅让他尝到嫉妒,让他愤慨起自己不光明正大区隔开两人,他多担心终有一日,这种改变会影响他和玉歆之间的“不变”。
“是的,情常在、思念常在,格格就会感受到您的爱。”
“你是个贴心女孩,细心、敏感、多情,特别的让人很难不喜欢你。”不知不觉中,他说出真心。
多情?他注意到她的多情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她把所有的情全交到他手上?
这是他第二次夸奖她,第一次夸奖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她才十三岁,她只听见他口中说“喜欢”,便在心里猜测他是真心喜欢,幻想她和他有“未来”。
而今,不了,她长得够大,理解爱和喜欢有多大差别,更认清他们的未来不会搭出一条线。
再次听见“喜欢”,她压抑心底狂跳,冷静得仿若这二字毫无意义,她不要再为自作多情受伤。
收拾起丹青,她走近床柜,取出一件披风。“将军,这是青儿新裁的披风,您要不要试试?”
“你成天都弄这些,画图、做衣裳、绣荷包,没别的事情好做?”
“除了这些,青儿还能做什么讨将军欢心?”告诉她,她愿意做。
“你一心想讨我欢喜,想想自己,做什么能让你自己高兴。”
面对青儿的专心,他很难不感动,但要求他忘记玉歆,全心爱起另一个女子,他做不到。
做什么她会高兴?偏头想了一下下、再一下下……想不起来,除了看见他展颜以外,她再找不出能让自己快乐的事。她摇头,笑看他。
“想不出来?如果……得到这个礼物呢?”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锦盒,递予青儿。
除了玉歆之外,他没有送过女人东西,以前他送过玉歆小兔子、马和“青儿”,之后再没为女人费过心。
这并不代表他是个小气男人,府里的侍妾只要出口要求,他都会让随身小厮——康平去满足她们,然,青儿从未对他有过要求,所以跟了他一年多,他从未送任何东西给青儿。
今日上街,他在店里看见一支玉钗,老实说,它摆在台上并不特别惹人注意,样式古仆、质地也不特好,但雕工精致,是下了功夫的,上面的几朵新梅栩栩如生,一见它,喧烨就觉得它适合青儿。
它和她一样,温润舒适,舒服得像一杯水,清淡不浓冽,让人一刻都离不开。
打开锦盒,青儿伸出食指仔仔细细将玉钗抚过几遍,冰凉沁心的玉在她指尖留下一遍心悸。“很美,真的很美。”
她不跟他要求什么,盼的是他的主动,但愿他主动待她,终于,她盼到了,在他们相识九年之后。心再度狂跳,她再装不出平静表面。
“你喜欢?”他诧异,一直以为她对这些身外饰物不感兴趣,之前,他知道玉歆给了她不少,可是青儿全数转赠给彩苹。“见你身上只有一块玉坠子,我以为你不喜欢珠珠翠翠。”
从领口拉出他口中的玉坠子,青儿将它递到他面前。
“当时,帮我镶链子的师傅想把玉磨得平整,可是我不依,还惹得他发脾气,幸好格格在场,他才没破口大骂。”
“为什么不肯让师傅磨平整,他们是专家,知道怎么让一块玉表现出丰采。”
“这是我娘的遗物,临死前,她想将王镯拔下来给姐妹作纪念,没想到一不小心摔碎,姐妹们一人拿一块,当作将来再见面时的标记,我担心,万一被磨过,我的玉接不上姐妹们的,她们会认不出我是青儿。”
“傻气!”他心疼她眼底泪光,手揽上她的腰,暄烨俯头吻吻她的发际。“我可以要你吗?”
青儿知道将军要的是什么,轻点下头,含蓄地松开发束,让乌黑发丝轻轻圈裹住两张红透脸庞。
低眉,微启的朱唇被他灼烈气息包围,他封住她嘴的同时,也封印住她的心,让她再无能力爱上别人,这颗心从此为他而生、而存……
他的热情进入她的檀口问,与她的唇齿交融,她喜欢这种滋味,不想抗拒,她喜欢在他身上沉沦。
他抱起她,将她放置锦绣被褥间,宽阔的胸膛覆上她的身子,他的手恣意的在她身上游移。
几个挑弄,衣裳在热潮中褪尽,她迷濛的双眸水水雾雾,想看清他伟岸身量,却怎样都看不清。
他轻笑一声,用大掌覆上她的眼睛。“别用这种眼光看我……”
“不行吗?”青儿喃问。
“不行!这种眼神会让我失控。”
他说了不行,她就乖乖闭起眼睛,不违。
他的手迷恋地在她的雪白酥胸和平坦小腹上轻触,每个动作都是细腻、都是温柔……她是他最珍视的宝贝……
不停的挑逗间,他的吻转而放肆纵情,她的呼吸也由淡转浓、由浅转粗,双颊泛出粉红。
看着她泛出粉红的身子、她无力的娇柔,他体内燃起疯狂欲火,即将把他焚毁。
她是他的,在这一刻起!
一声狂野喟叹之后,他温热气息喷上她的身子,串串细吻在她胸前缓慢成形,他舔舐着她肌肤上沁出的莹莹汗水。
“青儿,你真美……”
他醉了……醉在她迷濛的嫣然、醉在她若有似无的召唤……他醉了,不仅仅为她迷人胴体,更慕她的专心情意……
醉了、醉了……这一刻,他暂且忘记玉歆,忘记那段深刻爱恋……
唇再度覆上她的,与之交缠、交缠,再交缠……这刹那,是天荒、是地老;是海枯、是石烂。
他恋上她清新香甜的唇,他恋上她干净清灵的气息,他说了不爱她,却无法不恋她,他怕自己的心背叛玉歆,却无法抵抗青儿的专情……他无法,真的无法……
此时此刻,他不能思考、不能忏悔,他只能紧紧抱住她,依着他的心行事。
心灵悸动了……身心飞展了……他们的心灵在空中交缠飞翔……
☆ ☆ ☆
激情过后,窗外虫鸣卿卿,和风徐徐,月光穿透纱幔,银白光芒在两人身上洒下一遍温柔,枕着他的手臂,丝丝甜蜜在胸间扩散、满溢。
“什么样的女人才是好的?”她自问,不期待他给予答案。
“聪明敏慧,性灵端雅,爽直大方,见识丰富,生命力充裕。”
他习惯在欢爱后与她聊天,也只有在这种时候,青儿才会抛却自己的身分,和他站在对等立场说话,不再口口声声“将军”、“青儿知道”、“是的”……
他喜欢这样子的她,相当喜欢。
“你以格格作标准,并不公平。在世人眼中,女人该淡泊明志、端庄平和,要高洁完整、美而不艳,还要懂得自尊和人情世故。”
“这类女人已没有原本性情,她们让父系社会的标准,压去她们的性灵,在我眼中,她们是‘器’,不是朴玉,实用却缺乏生机,和这样的女人生活太枯乏。”暄烨反对她。
“在婚姻里,要求的不就是一个务实好用的女子吗?她要善于持家、相夫教子,要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平和态度、精细方法处理一切事务。”她讶于他的回答。
“我不能不承认,的确,在大部分男人眼中,他们会希望有这样一个贞德女子为妻,但有了个‘实用’妻子之后,他们又会期待起风流婀娜的女子相伴。”
“所以稍具能力的男子便三妻四妾,不再对贞德女子专情?”
“你在控诉?”好奇地侧过身,面对她那张娇俏可人的小脸,他伸出粗糙的大掌在她脸上缓缓抚触。
暄烨自问,青儿是器或是朴玉?
她的眼睛不够大,却很灵活,偶尔玉歆的调皮眼神会在她脸上现形;她的鼻梁小巧圆润,嵌在脸庞正中央,分割出完美的左半脸与右半脸;她的菱唇红滟多泽,几度诱人亲尝。
难怪承泰会教她的美貌迷惑,难怪他会不顾礼数,在众目睽睽下跟他要起青儿,这张脸教人心疼、引人怜。
要是,她没跟了自己,她会有更好的待遇吧!
“控诉?不,没那么严重,我只是心有所感。”幽幽叹息,控诉不是她这种人该有的权利。
“说说看,我喜欢听。”
他喜欢听?那么她便乐意为他说,她喜欢他的喜欢!
“就说汉明东的马皇后吧!她隐忍大度、深明大义、善处人事而德昭三代后宫,又如何呢?
她年轻时以罪臣之女入主后宫被封马贵人,她尽心侍奉婆婆搏贤良之名,终得皇后地位;她鼓励明帝宠幸其他嫔妃以昭显自身宽厚,好不容易一路争得皇太后地位;她怕留了外戚干政恶名,竭力反对加封自家亲人。
她事事尽心、样样为国着想的下场是什么?忧郁、早夭?就算争得了全世界,划算吗?我不认为。”
“虽然你口口声声女子要集美德于一身,但心底,你还是不满意被压抑。”他一语道破她心中想法。
“也许吧,我是个矛盾的女人,却不能接受自己这种矛盾性格。”
在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自己的矛盾,她习惯当乖巧柔雅的好女孩,好使人人喜欢她、称赞她,又羡慕起格格大方坦率、不受礼教拘束执意做自己的性子,于是,她被影响了。
总在欢情过后,心防卸下,她让自己变得善于表达;在天际将明、星光退隐后,想起自己的身份地位,重抬贞静性情。
没错,她是个矛盾女人,日里她贞娴寡言,夜里她坦率纯洁,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青儿?他不明白,却也从不多花心思去探索。
他自然而然地接纳了她的双重性子,是安详贞和也好、是天真浪漫也罢,她都是孟予青,一个在深夜里,安慰起他孤寡寂寥的女子。
他有答案了:青儿在众人面前扮演实用的“器物”,但她的心仍是待开发的朴玉。
她依着世俗眼光,勉强自己成为无德、无才的柔顺女子,却又不甘心自己是这样的女人,所以她不平,所以她“心有所感”。
“我也来举个例子,就举下嫁给松赞干布的文成公主吧!文成公主自幼天姿聪慧,嫁人吐蕃后知道联姻的重要,于是协助丈夫发展吐蕃的民族经济文化。
她传授历法知识、提高农作物收成,她教导人民制陶、酿酒、造纸、制墨等技术,她在西藏生活四十年,奉献了青春岁月,得到老百姓的尊敬,死后还为她塑像。”
“你想告诉我,有才干的女子不一定要躲在男人背后,用敦厚忍让来成就一段世人眼中的圆满姻缘。”
“你相当相当聪明。”
“但却不够有才干。我不羡慕争得宝座的马皇后,也不羡慕让人民立碑雕像的文成公主。”
“为什么?她们代表了两种不同类型女子,一个安于家业,用宽厚大肚量换取安稳地位;一个倾尽所能,用自己的能力创造成就事业,她们都是得人欣羡的才女。”手揽过她的腰际,他还是不懂她,一直都不懂,不过他愿意接纳她。
“她们都没有一个爱她、她爱的男子相伴终身。”
“你怎么知道没有?”喧烨觉得好笑。
“如果专心爱马皇后,汉明帝不会让众多嫔妃来伤透她的心;而文成公主……一场政治联婚,你能期待它有多少感情成分?”
“换句话说,你认定一个幸运女子,身边要有个爱她、她爱的男人存在才算数。”
下意识地她想反问他,她能拥有这样一个男子吗?
咬住下唇,她暗忖,不行的,这种敏感问话会把他远远推开,青儿明白,他不想负担她的爱,他的肩膀只愿意挑负起格格的感情。到时,她会连这个她爱、不爱她的男人一并失去。
“睡吧!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早朝。”拉起棉被,她把自己藏进他怀里。
不想、不想、不能多想,想多了他们的关系,只会让情况变得复杂,就这样子继续下去吧!让她能看他、爱他,一切……无所谓了……
☆ ☆ ☆
青儿为暄烨穿戴好朝服,在晨曦中送走他。
倚靠门柱,凝视他在薄雾中逐地消失的背影,青儿有了甜甜的幸福感。浅浅淡淡的甜蜜在口中,像含了糖霜,舍不得咽下口水,舍不得甜蜜滋味在口中化开。
久久,他的背影不在眼眶里,她整理起记忆箱子,将他的身形、他的言语、将一夜贪欢一并纳入。
关起门,大白天了,她又是那个受世俗礼教养大的女子,安静、懂进退。
青儿开始打理起自己,叠被整柜,摆摆弄弄,将夜里凌乱的痕迹逐次恢复。
没多久,王婆婆端来药汁,浓浓的药汁看得青儿眉心发皱。
那是府里防止侍寝怀孕的药,每当将军到哪个姑娘房里,第二日王婆婆就会端来汤药,并盯着姑娘将药喝光。
这帖药不但预防了姑娘们受孕,更是明确地阻止下她们的痴想——身为一个侍寝,没有权利怀下将军的孩子。
闷咳几声,她知道侍寝姑娘中,会有人为难婆婆或者塞银子给婆婆,希望她高抬贵手,忽略个一、两次,好让自己有机会借子女攀上枝头。
青儿从不在这上头和王婆婆磨,她晓得当下人有下人的为难处,也晓得自己的身份是一世转洗不去的印记,所以她认命也认分。
端起药,皱起眉,她没有迟疑地将药水全喝下肚子,几番咳嗽,药汁在腹中翻滚,掀起的呕吐感差点儿将入口的药汁全数呕出。
猛吞口水,抚住胸口,她阻去一波波不适。
“吃片甘草吧!别苦了口还顺势往心头苦去。”王婆婆递来甘草。
“谢谢婆婆。”她接受婆婆好意,含住甘草,甘了口,心仍然苦涩。
倒来茶水,青儿说:“婆婆稍坐。早上我采了玉兰花供在盘里,还沾了晨露呢,您要不要带些回去?”
“好啊!婆婆最喜欢在髻上别香花,整天光闻着花香味儿,精神都清爽起来,当个老风流也挺不错。”婆婆说起顽话。
端来瓷盘,她挑了些硕大完整的玉兰花,摆入另个盘中,送给婆婆。
“您喜欢,有空就到这里走走逛逛,这阵子花开得特别多,我每日清晨都会摘下一些放着。”
“老身谢过姑娘。”
拿了花和药碗,临出门前,王婆婆犹豫半刻又折回来。
“青儿姑娘,我看你也不是个非分人儿,况且你的身子又老不好,怎么不让将军多往别的姑娘屋里去?”
青儿没回答,酡红的脸庞彰显她的尴尬,这种话……教她怎生回答……
“唉……是婆婆忒糊涂啦,这事儿又不是你能决定得来,何况将军喜欢你是你的福气,哪里有人把福气往外推的道理。青儿姑娘别恼我,我老糊涂啦!”她腾出手去拍拍青儿肩膀。
“婆婆,青儿知道您是为我好。”
“可不,这药对女人身子大伤啊!你又不是个健壮娃儿,吃久了早晚会吃出病根来,不如……我瞧你这弱不禁风的身子,想受孕也不容易,往后将军要是上你这里过夜,我便不熬汤药了,若是有了万一,你月事迟了,可千万要告诉婆婆,让婆婆来想办法补救,你说好不?”
“谢谢婆婆关照青儿,青儿铭记在心。”
“别说这话,你的好处全将军府上上下下哪个不知道,瞧你和将军站在一起,是多登对的金童玉女啊!可惜你家世不好,唉……全是命啦!凡事看开点,说不定哪天将军会扶你为妾,咱们贫穷女子能这样也算出头天了。”
青儿但笑不答话,她没想过出头天,她盼的是他的情、他的心,可是这份盼望似乎比“出头天”更加奢侈。
☆ ☆ ☆
今夜斜风细雨,打在窗棂上,啪啪啪的扰得人心难安。
蜷在暄烨怀中,青儿呼吸着有他的空气,那是种阳刚的醉人气息。
抱住青儿,他亦无言,睁眼望住上梁,一瞬不瞬。
“将军有心事?”青儿仰头对上他新冒的青髭。
“今日是我阿玛冥诞,以往我们会在这天大宴宾客,整座将军府邸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他轻喟。
她晓得他胸中感觉,他在追忆过往热闹繁荣,今日他虽荣华富贵、加官进爵,亲人却不在身边,父母亲不在、妻子不在,他只能在回忆中寻觅亲情。
“我对老将军不太有印象,好似我初进将军府没多久,他就奉派调驻边疆。不过,记忆中他是个威武男人,声音如钟,气象恢宏。他是个严肃的爹爹吗?”青儿试图转移他的哀愁。
“他是。他很少笑,从小他就管我管得严,书默不出来、弓拉不满弦,阿玛都会狠狠修理我。小时候不懂,我是他惟一的儿子,为什么要对我这般严厉?现在懂了,他是望子成龙;一个望子成龙的父亲、一个继承父业的儿子,为什么缘分会淡薄如纸?”
“他要是知道你的成就,肯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离开他的怀抱,她趴过身,对着他的眼睛诚恳说。
“我宁愿用我的成就去换取他的寿命,我但愿能陪他多年,看他含饴弄孙、看他安养天年。”
“你们是很相像的两个人,严肃冷静、不太会表达自己的关心和感觉。”
“你在分析我?”大手一捞,他将她捞回自己怀里。
夜里,他不喜欢一个人的冷清体温,他害怕这种冷清会渐渐扩散,笼罩起一室孤独。
趴在他胸前,她恋上这种没有距离的亲密,她爱上夜、有他的夜,相对地,她便厌起白天里,两人中间的疏离。
“我爹爹说,要看一个男人值不值得托付终身,讲究的不是他有否外貌文采,更不是他是否荣禄富贵,而是他的心,他是不是够爱你。”转开问话,青儿寻出一个容易话题。
“你爹很爱你娘?”
“对,我娘到死都念着爹爹,她要我们转告爹,‘磐石不移情不转,留待他生结知己’。她存着最后一口气,执意等待丈夫回来,可是……最终仍是等不到。她想和爹爹约定下一世,她害怕他们会在芸芸众生中错过……”
“那时你爹在哪里?”
“在苏老爷家当夫子。当时我们是这样认定的,于是我们托了人上城里找爹爹回来,哪知道带回来的消息,竟是他身陷囹圄。
葬了娘,我们四姐妹进城,跪在府衙前求大老爷放爹出来,他放出来了,但交到我们手中的是一具死尸,我们来不及转达娘的话——磐石不移情不转呵……”
“你口中的大老爷就是吴知才?”
“是他,我们为筹银子上告苏家和吴知才,姐妹们卖身为婢,只求还得父亲一身清白,他是磊落男人,绝不会偷窃珠宝,更不会在牢狱中上吊自尽。”
“你认定你爹是冤枉的?”
“他是冤枉的,无庸置疑。”
“事经多年,你们手中并无证据,想上告苏家并不如想象中容易。”
“我知道并不容易,不过,吴知才贵为朝廷命宫,都能伏法了,我相信天网恢恢,它终会为我们孟家争得公平。”
“有时候你乐观得教人羡慕。”
“那是格格教我的,她说悲观于事无助益,不如乐观些,精神好了,事情也会变得容易解决。格格……我真想她……”
伏在他胸前,两颗想念的心紧紧相贴。
“这世界上只有你会陪着我怀念玉歆了。”
“她是个最好最好的女人,老天没赋予她长寿,是老天苛待。”
“说得好,老天待她不公。”暄烨喃语。
老天已待玉歆不公了,他怎能再对她不公?暄烨锁紧自己的心,控起自己的情,不再由着青儿让他的感情泛滥。
是的,公平,他要对玉歆公平、忠贞。
“没关系,这世的不公会在下世偿还,老天终会给你们一个圆满结局。”
至于她……她是局外人、是第三者,是不该在圆满之内的人物,她只求今生能停、能留,能在他的生命中扮演起一个次要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