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分手
皓白从菲律宾受完训回来,治邦立刻情绪高涨,谈话的声音比平时高几个调子,显得风骚无比.
「我送了一百支玫瑰去她家,她很高兴,约我们下班时见面.」他在电话里说.
「我们?」嘉芙问
半个钟头前她看见家镇带着王太飞奔离开,又不知发生甚麽事,心绪仍然不宁.
「我和你,我们.」治邦笑.
「说过不做你们的电灯泡.」
「皓白指明要你,你不出现我可承担不起後果.」
「不像你说的话哦.」她故意这样说.
为甚麽在皓白面前,他总像矮半截似的.
「是否要我求你?」对嘉芙,他总有办法.「有没有义气?」
但是他有甚麽理由要她讲义气?她是女孩子,他怎麽总不觉察?
「说吧!有甚麽节目?」
「不知道.一切由皓白作主.」他很愉快.
皓白,皓白,他已没有自.嘉芙心中不满,却完全不表示.她无条件治邦好,就像治邦无条件对皓白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这麽微妙得毫无道理可言.
皓白开了部最新的平治开篷跑车来接他们,一看那车嘉芙直觉地认为是哥治所有,皓白却轻描淡写地说:「是爹5男鲁担�
治邦心怀坦荡,永不怀疑任何人.坐在後座的嘉芙几乎闻得出哥治的气味.
「今晚我只能跟你们吃晚餐,」皓白的皮肤晒得黝黑,青春健康的光芒很动人.「因为我答应了妈咪回去陪她看电视.」
「你父母回香港了?」治邦问.「是否该安排我去见他?」
皓白有几秒钟的犹豫,嘉芙完全感觉到,真真实实的一二三四秒,然後她勉强说:「我跟他们说.」
「早些通知我,好准备.」他雀跃.
「准备甚麽?」两个女孩子一起问.
「面试啊!」他笑.「给人的第一印象最重要,成不成功在此一举.」
「我可不打算这麽早结婚,起码等到二十八岁.」皓白挥着手.「我还要享受人生.」
「二十八岁?我岂不是要等到白头?」
「有兴趣就慢慢等,否则可以回头走,我不勉强.」皓白大声说.
「真回头走你不後悔?」他望着她.
「我像会後悔的人吗?」皓白看她一眼又转向後坐的嘉芙.「像吗?」
「口硬,」治邦爱惜地轻拍她一下.「小心苏州过後没艇搭.」
「我怕甚麽?忘了我是大名鼎鼎的梁皓白?」皓白半开玩笑地说.「追我的人可以排几个世运标准的游泳池.」
「那我岂不要日夜担心?」治邦笑.「不行不行,要加强练功夫,对付那可以排几个游泳池的对手.」
「正是如此.」皓白笑得前仰後合.
嘉芙沉默着,尴尬又寂寞.他们的打情骂俏,他们的亲热对白都剌激着她,治邦──她无法再掩饰心中的妒忌,对他的感情早已深陷到她自己也无法了解的地步,彷佛每见他多一次,每与他多通一次电话,都会增加一些对他的好感,她──莫名其妙,无法控制地就到了这个地步.她努力把视线移向街边,耳边传来他们一阵阵的笑话,这──简直是个刑罚,难受到近乎痛苦.
整顿晚餐她都恍惚而沉默,记不清他们讲了甚麽,也记不得自己吃了甚麽,眼前只是他一张张充满阳光的笑脸.晚饭後皓白送他们回公司,他们又各自取车回家,等那阵恍惚渐消,她又恢复清醒时,她已躺在床上.
「喂喂,你在做甚?」哥哥嘉麒的双手在她眼前晃.「做梦吗?眼发青光.」
「难得你这麽空闲,不用值夜?」
「完全不注意我,我已换了日班,」嘉麒望着她.「眼睛发梦,脸颊绯红,拍拖吗?」
「发神经.」她推开嘉麒,心虚地跳下床.「妈咪呢?」
「她在改考卷,别吵她,」嘉麒的大手一把住她衣领.「坐下来,我们聊聊.」
「你猜刚才我跟谁吃饭?」
「妈咪.」
「再猜一次.」
「女朋友.」
「尚在寻找中,不急.」
「要说就说,别转弯抹角.」
他望着她半晌.「杰仔.」
「伟杰!」她意外.「怎麽碰到的?」
「他找我,」他的视线仍在她脸上.「你知道他的事,是不是?」
「治邦讲过一些.」
「他已办好单方面的分居手续,」嘉麒摇头.「情绪低落,很惨.」
嘉芙心中隐隐不舒服,始终是与她有过一段感情的人,她关心.
「想不想见他?」
「我?」嘉芙指着自.
嘉麒点点头,颇鼓励.「他是个不错的人,我喜欢他,」他耸耸肩.「虽然走错一步,但来得及回头,还年轻.」
「我见他──也没话说,」她摇头.「这个时候──不大好.」
「为甚麽不好?朋友是要互相帮忙的.」
「我怎能帮他?」
「他还是很挂念你.」
「那又怎样?我怕那个于锦茹找麻烦,没事也变有事.」嘉芙说.
「他太太叫于锦茹?名字好像上一辈的人.」嘉麒讲话常常东一句西一句.
「他──跟你说了些甚?」
「有甚麽好说?事已至此,他常喝闷酒.」
她微微皱眉,喝闷酒,怎像伟杰?
「他的模样有没有改变?」
「还是那麽英俊,」他说:「自己看看他不好吗?我来约──」
「你总是冲动,人家未必想见我?」
嘉麒轻轻透口气.「他一再问起你.」他说.
嘉芙心湖中彷佛被投下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圈漾开,情绪掀起波动.
「现在很敏感,我不想介入.」
「阿芙,做人要有点人情味,在人家需要支持时,请伸出援手.」
「让我想一想.」
「想好了明天告诉我,」嘉麒很重友情.「明天我约了他回家吃饭.」
「嘉麒──」她大叫,脸都涨红了.
「先斩後奏,」嘉麒拍拍她的.「阿芙,好心会有好报.」
这夜,嘉芙没睡好,忽然间她的心事多起来,治邦、伟杰,还有家镇和宁儿都令她心烦,她的世界也开始复杂.
第二天,家镇没来上班,只来个电话交代工作,没说任何原因.治邦约了一个客户在荃湾见面,谈了一阵移师客户工厂的安排,中午没来找嘉芙.下午下班,她有点犹豫和不安,待会见到伟杰会不会窘迫?
伟杰带着花而来,当他把那束百合交给她的时候,她清晰地接到一个讯息,他想拾回往日情缘.她沉着不出声、不表态.
时间、空间不同之後,即使拾回往日的一切,也不再相同.
但,她看得出他的热切,从他双眸中.她没有躲避,只坦然相待.再见面之後,她感觉他像兄弟姐妹多些,很亲切、很了解、很接近,而绝对不再是爱情.
甚至她有点怀疑,他们以往曾有过爱情吗?
晚餐之後,嘉麒建议找个地方喝杯酒,聊聊天,他嫌家里没有气氛.
嘉芙知道他一心帮伟杰制造机会,也不怪他.兄妹俩同样地善退和有同情心.
就在他们家附近一间酒廊的角落,三个人对坐着,也许真因为气氛,伟杰放松了很多.他好像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们坐一坐,我去打个电话.」嘉麒借故走开.
嘉芙忍不住笑起来,他太不成熟.
「他给我机会.」伟杰更坦白.「他大概一走不回头了.」
「他就是这样,以为大家还是中学生.」
伟杰审视着她,久久不移开视线.
「其实只有半年没见面,没有理由像『恍如隔世』.」她打趣地说.
「我的感受比你深得多.」他摇头.
「正常.你经历了人生大事,而我只不过缓步走而已.」
「你一定觉得我蠢,自作孽.」
「我没有这麽想,谁都在错误中吸取教训.」
「这教训的代价太大.」
「别这麽想,你不是全身而退了吗?」
「还不肯定,」他又摇头,眼中是深沉的疲累和厌倦.「我不知道她怎麽想.」
「你们──没有谈过?」她意外.
「没有.结婚後我们愈来愈没话讲,到最近已变成相对无言.」
「怎可能这样?」
「事实如此.」他苦笑.「我才三十三岁,不想一辈子这样下去,太可怕,我会闷死.」
「一定有原因.」她关切地说.
「也许.我不愿追究,由得它去吧.」他轻轻抹一把脸,想令脸上的肌肉放松.
「伟杰,你甚麽都好,最大的毛病是性子太急,对任何事都太快下决定,」她由衷地说.「为甚麽不寻求比分开更好的解决方法?」
「不不,根本一开始就是错误,」他眼中有深深的悔意.「只是我太蠢,到现在才知道.」
「我怕你以後对今天的决定又後悔.」
他呆怔一下,怔怔地望住她半晌.
「我想──不会,一定不会,」他说;「我不至於蠢到犯两次同样的错误.」
「很好,我相信你不会.」她向他举杯.「恢复你以往的笑脸,OK?」
他笑一笑,依然有丝勉强.「你帮我,好不好?」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当然.不过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她大方地说.「你要先开朗快乐起来.」
「我会,一定会,当所有的事情解决之後.」他变得有信心,因为她.
「所有的事情?」
「我的律师在替我跟她谈判.」他淡淡地说.「我会答应她所有的条件.」
她思索一下,有不同的看法.「你是否误会了她?」她问.
「不.我不会看错,相信我的智慧.」
「这不是智慧的问题,」她冷静地分析.「你对她有成见,有偏见,她不见得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知道,我们──相处的日子愈久愈清楚,我跟她不可能再相处,一开始她就是有目的的.」
「这不公平.她向你提出过要求吗?」
「没有,但她已到手,她已成功地成为我的妻子,她可以得到一切.」他涨红了脸.
她摇头,再摇头.「给她一个证明的机会,」她说.「你们可能是不同性格的人,但不能太早对她下断语,当你发现完全错怪她时,你会心里不安.」
「为甚麽一定要帮她讲话?」他开始不能平静.「你完全不肯原谅我的错误?」
「你──」她吸一口气.
他重重地拍打一下桌子,低下头.「对不起.」
她了解地拍拍他的手,无言地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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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星期,伟杰又像断了线的风筝,一点消息也没.
嘉芙没有时间理会,因为她又要面对一些新发生的事.首先是家镇,他回到律师楼,把嘉芙叫到办公室里,紧关着房门细谈.
「你要帮我,嘉芙.」他看来矛盾而痛苦.
她沉默有耐性地望着他,他该知道,只要能力所及,她的援手是不会吝啬的.
「我──回家了,」他叹口气.「她血崩,原来她身体那麽差,刚生完BB的女人像个不设防的城市,甚麽病都可以感染.她在生死边缘,我不能不顾,无论如何──我们相处了二十多年,从认识她的那天起.」
嘉芙依然沉默.她明白他目前需要的是一对聆听的耳朵,一颗了解并支持的心.
「我知道,回了家就再难走出来,但我不是麽心硬的人,她看来那麽弱,奄奄一息,」他双手抱着头.「我不忍心,真的.还,有我看见了我们的儿子,那孩子完全像我,像得那麽惊人,我──不知道该怎麽做.」
她不明白,他不是回家解决了所有的事吗?宁儿和她背後的王家不会再来找麻烦,还有甚麽事需要「怎麽做」?
「我不会说,我一定不会说她出来的,」他脸上爱喜参半,当他说「她」时,满脸柔情与光辉,充满了希望.「你要帮我,嘉芙.」
「她?!」嘉芙眨眨眼,问题已在眼中闪动.
「你要帮我,」他还是这句话.「如果他们知道是她,一定完了,他们──会不择手段.」
「怎麽帮?」嘉芙聪明地不问「她」是谁.
「宁儿的妈咪以为是你,虽然他说治邦曾替你否认,自认是你男朋友,但她坚信是你,」家镇急切地说.「你──能替我撑一阵吗?」
「撑甚麽?」她完全不明白.
「就当你是我在外面的女人.」他说.说完松一口气.
嘉芙几乎跳起来,当她是外面的女人?
「别这样望着我,」他尴尬又窘迫.「说出来你一定不信,这女人──十天前才出现,虽然我们认识了十几年.」
「你好像在讲故事.」
「我能做最好的律师,却不是讲故事好手,」他坦然地望着她.「有一个我认识了十多年的女人,十天前出在我生命里.」
「说得很矛盾,早就认识,十天前出现,还在生命里,这麽文艺.」
「不要笑,」他涨红了脸.「我是说虽早已认识,十天前才真正进入我生命──哎!我的意思是──以後的日子有我就有她.」
「很戏剧化的巧合,你与宁儿争执离家,然後遇到她──旧情人?」
「以前有感情也只放在心底,我们以前是同学,单纯的同学.」
灵光一闪,女同学,宁儿口仲的那个?也是宁儿耿耿於怀,放心不下的?
「我明白了.」她点头.
原来宁儿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事情还真的发生了,她是未卜先知?
「绝对没预谋,我们都不是那种人.」他伸手作发誓状.「我与她相处十天──说得肉麻点,已经不可以没有她,但她不能出现,不能露面,甚至不能浮上水面.」
「她可以永远不出现不露面.」
「王太──我的岳母精明过人,这种事瞒不过她,但她同意有这个女人存在,只是不让宁儿知道,」他恳切说.「她以为是你.」
嘉芙不知道该说甚麽话,这麽可怕的误会.「我不想被人追斩.」
「不会有这样的事,又不是黑社会,」他苦笑.「请你务必帮忙.」
「我能拒绝吗?」她无可奈何.「我是不是可以提条件,敲诈你?」
「你说,我答应你任何要求.」
「让我做下任特别行政区首长.」
「你真好,嘉芙.」他热切地抓住她的双手,用力摇晃.「我知道你一定帮我的.」
房门轻响,他还来不及放手,王太,家镇精明能干的岳母大人已走进来.她看看他,看看嘉芙,嘴角闪过一抹冷笑.彷佛是说:还不被我猜到.
嘉芙急忙缩回被捉的双手,已窘得满面通红,这回水洗都不清.
「我──先出去.」她低头欲走.
「留下来,」王太挡住她的去路.「我们谈谈.」
「妈咪,你──」家镇色变,他以为王太会留难嘉芙.
「放心.我诚心跟你们谈,」王太脸色虽冷却也没有恶意.「没有恶意.」
嘉芙啼笑皆非,只好再次坐下.
王太视线从家镇脸上的移到嘉芙脸上,这样来来回回地巡梭了几次.
「我容忍你们的关系,但你们自己必须小心警愓,一定不能让宁儿知道,伤了她对你们没有好处.」王太说.
「是,是,一定.」家镇立刻说.
「你必须善待宁儿如以前,」王太又说:「白天的时间我不理你们做甚麽,下班後必须立刻回家,不得有误.」
嘉芙不敢有表情,心中却同情这个母亲的,为了女儿她算是委屈求全了.
「你不能有名分,」王太锐利的眼睛再一次停在嘉芙脸上.「一辈子都不能,莫家镇夫人永远属於宁儿.」
嘉芙下意识地皱眉.
「不过──我们会给你补偿,」王太迅速接着说:「房子、现金、股票、汽车你都可以要求,没有问题.你可以一辈子享有荣华富贵.」
虽然不是说嘉芙,但她也有受辱的感觉,她想,即使爱情也不能令她如此委屈.本能地她想抗议,但家镇更快地抢着说话.
「这些事不重要,以後再谈.」他不给嘉芙开口的机会.
「重要,我要先谈妥才能安心.」王太十分坚持.「最重要的一点,你不许生育.」
「你──」这次连家镇都忍受不了.
「宁儿的BB难道不是你的儿子?」王太严厉地提高声音.「容忍她一个人已是我们最大程度的让步.」
家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我不想谈那麽远的事.」他说:「你不能逼我太甚,否则我只有再离开.」
「你没有机会再离开,」王太冷笑,极有把握地说:「一次已经足够了.」
「你──是甚麽意思?」
「在你离开家的所有时间里,会有人跟着你,当然,不会让你看见.」
「你侵犯人身自由,」他激动起来.「这太过分,太过分.」
「我要保护女儿,要确知你的行踪,」王太说:「也许我们太过分,其实这只是做父母对女儿的爱心,我们不想眼睁睁看着她死.」
「不行.我不接受这条件,这犯法.」
「你可以告我们,如果你抓得到证据.」王太胸有成竹.
「这麽做──太卑鄙.」
「你可以这麽骂我们,」王太也叹一口气.「看见这次宁儿几乎连命都没,有我们还敢让这情形再发生一次吗?」
「你们──」家镇也失去方寸.
「根本上,你们都犯了错误,」一直沉默的嘉芙说:「为甚麽不从最原始开始,改变和纠正莫太的心理呢?」
「不许批评我的女儿,」王太怒目以对.「你别以为可以恃宠生骄,不可能,如果你不照我们的条件去做,我们必会对付你.」
「你威胁我?」
「别跟我说法律,我不懂也不怕,」王太仰高头.「逼到我们无路可走时,香港有最原始的方法,我们只好选择.」
「嘉芙,」家镇制止嘉芙.「你先出去,我──跟王太有事单独谈.」
嘉芙冷冷地看了王太一眼,本来还有一丝同情她的心理也一扫而空,她大步走出办公室.敏感地,她觉得同事都对她投以奇异的眼光,咦?他们都相信了王太?以为她是家镇外面的那个女人?真岂有此理.
她把这些不满一股脑儿告诉了治邦,谁知换回来的只是他的开怀大笑.
「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嘉芙埋怨.
「家镇也真是,怎会想到这麽老土的主意?」治邦还是笑个不停.「我情愿相信他根本没有一个女人,只是拿你出来吓王家的.」
「我相信有,是他以前的女同学,王宁儿以前提过.」
「天下没有那麽巧的事,」治邦完全不以为然.「我看家镇大概这辈子都脱不了王家的手掌.」
「怎麽不说魔掌?」她笑.
「嘉芙,你不宜淌这浑水,」他收歛笑容.「别说王家,一个王宁儿你已经应付不了.」
「我能怎麽做?」她反问.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
「辞工吧!你必须离开是非地.」他说.非常真诚,就像对自己妹妹.「家镇欠考虑,把你拉下水,後果可能很可怕.」
「能怎样可怕?总不能杀人.」
「嘉芙,嘉芙,别太天真,只一心帮人,」他拍她的手.「我不想吓你,但是──的的确确可能发生任何事.」
「你已经吓倒我.」
「要造成一宗意外是很容易的.」他皱眉.「真的,连我都愈来愈不安,你只有辞职一途.」
「辞职他们便会放过我这无业人?」
「只怕──也不能,」他吸一口气.「王太要你答应甚麽条件?快去答应她.」
「不好.我觉得有必要找出那女人.」
「还多管闲事?你已经一身是蚁了.」
「莫律师不会害我.」
「只怕他也没想到後果的严重性.」
「我回去跟他说.」她起身欲行.
「小心.相信你也被二十四小时监视.」
「这样最好,他们会发现我根本是全无关系的人.」
「那麽──」治邦沉一阵.「如果真有一个女人,那女人会有危险.」
「危险?不会这麽暴力血腥吧,又不是拍电影.」她不以为然.
「让我打个电话给家镇.」他拨手提电话.
家镇已离开律师楼,怎打电话也找不到他.
「他不会傻得现在去见那女人吧?」治邦皱着眉,也心绪不宁.
「回律师楼,秘书可能知道他的去向.」
但是秘书也不知情,她说:「王太走後莫律师也赶着离开,很匆忙.」
「今天他会上庭吗?」嘉芙问.
「不会.莫律师吩咐从现在开始暂时不接任何案子,他要放大假.」秘书说.
嘉芙和治邦交换眼色,退到她的办公桌.
「希望他冷静理智,不要惹祸.」治邦不地说.「他不该甚麽话也不留就离开.」
「王太可能大大剌激了他.」
「还有什麽事比拖你下水更剌激?」他抱不平.「家镇自私.」
「任何男人都会先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会是谁呢?我认识的吗?」治邦自言自语.
「请回去工作,」她提出要求.「如果莫律师有电话来,我立刻告诉你.」
「考虑我的提议,」他认真地拍拍她的手.「下班等我一起走.」
她真的在考虑,是否该辞职?会不会真有治邦说的那种危险存在?
下午的时间嘉芙用心地处理几件以前接的案子.她仍认真地努力工作,即使身边的环境、人物一直在变,她依然保持真我,做一切应做的事.
五点钟不到,治邦已来接她.
「如果要取信於王太,我们不宜常在一起.」她提出警告.
「我关心的只是你的安全?」他一脸孔严肃.「家镇把你置身於最危险的位置.」
「他是逼不得已.」
「还要帮人家说好话!」他叹口气.「帮人要有个限度,不能不顾自己.」
「你呢?不去陪皓白?」
「她要练习,」他自然又愉快地说,对女朋友的一切全包容.「明天才见她.」
「我自己开车回去,不会有危险.」
「陪我吃晚饭,好不好?」他望着她.「自己家里太冷清,又不想回父母的家.」
「你好久没有当更了,当辅警可以这麽自由?」嘉芙问.
「请假.」治邦淡淡地说.「我请了一个月假.」
「为甚麽?以前一放工你就赶着去当更,我还记得你捉贼的模样.」
「想休息一下.」他说:「以前把时间填得太满,希望能改变一点.」
「你──心里有事?」她停下脚步.
「没有,怎会有?」他说得夸张.「因为家镇,你,还有杰仔的事令我有点烦.」
「成年人自负盈亏,我们能处理自己的事,你不用烦.」
「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像亲人手足一样.」他坦诚地说.「你们任何一个有事都会影响我的心情,控制不了.」
「快乐些,我们去吃晚餐.」她提高声音.「去马会?」
「去浅水湾.」他说:「好久没去了.」
「不用订位?」
「试试运气,没位子我们去隔壁吃日本菜,」他开心起来.「不会饿到我们的.」
也许时间早,他们幸运地拿到桌子,而且是在靠窗那边.
「喜不喜欢这儿?」他问.
「我是个没情趣的人,对地方、食物、情调,气氛都不挑剔,」她老老实实地说:「这儿出名,我知道.」
「是不是做律师的人都该学你诚实?」
「不一定.跟莫律师这些日子让我知道太诚实并不能打羸官司,诚实只是面对好朋友的态度.」
「你真是很可爱,嘉芙.」他由衷地说.
她的脸红起来.他赞她可爱.但他并不爱她──她心中依然十分开心.
还不是晚餐时间,所以他们只是轻松地喝着餐前酒,吃一点小食.
「见过皓白父母了吗?」她随口问.
「没──有.」他答得迟疑.「她还没安排好,大概快了.」
「对不起,我以为你们已经见过面.」她歉然.「其实见不见也没关系.」
「也许皓白嫌我还不够好──」治邦说.
「不会不会,」嘉芙急忙打断他的话.「有你这样的男朋友,还有甚麽可挑剔,可不满的?」
「还是你对我最好.」他爱惜地抚弄一下她的头发,像大哥哥对小妹妹.
「我讲的是真话嘛.」她的脸又红了.
他们悠悠闲闲地又聊一阵天才开始点菜.他要了鱼,也强迫她吃鱼.
「我平日少吃鱼.你陪我吃.」
「原来你也霸道.」她笑,欣然接受.
「我从不霸道,但对着你──不知道,很自然会这样.」
「对皓白呢?」才出口,她已知道自己太多口.
「她比我霸道,是年纪还小吧?我当然让她.」他的声音充满了爱意.「她从小被宠坏了.」
「能被人宠是幸福的.」
「你喜欢的话我宠你.」
「对不起,我怕不能习惯,」她拒绝.很自然就认为,她不要跟皓白一样.
渐渐地,餐厅里人多起来,整个长廊终於坐满了人,在经济不景气的今天,此地仍然能维持好生意,真难得.
嘉芙偶一抬头,看见相拥着走进来的两个人,哥治与皓白?!她呆怔了一刹,立刻低下头,装做甚麽事都没发生,继续跟治邦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其实她震惊得想躲起来,好像犯了错被老师抓着的小学生.她不停地祈祷着,别让皓白发现他们,千万不要.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怕治邦受伤害.
不知算是冤家路窄,又或是该发生的事始终要发生,皓白和哥治竟坐在他们不远处,仅仅隔着两张桌子.唯一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发现嘉芙和治邦就在附近.嘉芙心中不停盘算着.等会儿离开时该怎样才可避免一场尴尬?
侍者殷勤地招呼着哥治与皓白,他们显然是熟客,尤其哥治,改不了他嚣张的毛病,说话的声音比任何人都大.
好在──真是好在治邦背对他们,要不然嘉芙不敢想象,情况会怎样?
她愈来愈心不在焉,尤其皓白爱娇的笑语一阵阵飘过来,能不能借两只手来掩住治邦的耳朵呢?可幸的是治邦全然没注意,依然在笑,在讲,看来神色自若.上帝保佑.
终於吃过甜品、喝过咖啡,结了账,他们一起站起来,治邦转身──无可避免地,他看见哥治正亲热地握着皓白的手,而皓白笑得那样娇美深情.
在治邦看见他们时,皓白也看见了治邦.嘉芙亲眼看见她眼中的惊愕,意外和一刹那的难堪,然後她收回被哥治握着的手,展开了一个像面具的笑容.「嗨!治邦,嘉芙,你们也在?」她向他们打招呼.
「嗨.」嘉芙在治邦背後,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他的声音听来平稳自然.
那个从来傲慢的哥治也抬起头,看他们一眼,没甚麽表情.
「我来介绍,我的朋友嘉芙与治邦,」皓白大大方方,若无其事地说.「他是哥治,我未婚夫.」
治邦竟然不动声色地与哥治握一握手,说声哈罗,才带着嘉芙走出餐厅.
他走得很快,直冲到停车场.
嘉芙不敢出声,只紧紧地跟着.她恨自己的存在,这会不会令治邦更窘迫?
他们坐上车,她偷看他一眼,他并没有显得太异样,只有点恍然.
汽车驶离停车场,驶向中环的方向.
「终於明白她不让我见她父母的原因.」他自嘲地说.
她不敢答腔,怕讲多错多.
「她聪明.若我硬要见,岂不更尴尬?」他笑起来.「我竟这麽蠢.」
「不关你事──」
「当然关我事,我连对方底细背景都没弄清就一头撞过去,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不是你错,是她一脚踏两船.」嘉芙说.
「不要怪人家,是我自己不好.」治邦摊开双手.「我天真.」
「感情的事原没有道理可讲,你对她──真是一见锺情.」
「我没有後悔,只是──该早些告诉我,免得我当小丑.」
「你刚才表现极好,谦谦君子,大方仁慈.」她一再地说.
「别安慰我.」他苦笑.「其实他们一进来时我已看见,我用了许多间掩饰自己,伪装自己,刚才我只是在演戏.」
「你没回过头,怎能看见?」
「我发现你突然呆怔,而且我从你背後的大玻璃已看见他们,」他摇头.「你比我表现得更好.」
「我不是当事者,事不关己.」
「还说事不关己,你的笑容勉强,愈来愈恍惚,以为我真看不到?」
「我不会演戏,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他说:「今夜遇见,大概是天意,天助我也.」
「你──一点也不难过?」
「我是人,怎会不难过?」他望着她.「幸好有你陪我,真的,若我单独碰到,我不知该怎麽做,幸好有你.」
她淡淡地笑着,心中却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思绪,有些高兴,也替他难过,又庆幸,又莫名地矛盾,不安.没有了皓白,以後──会怎样?
「很荣幸能帮到你.」
「怎说荣幸?我们是兄妹,是手足,是亲人,就像你和嘉麒.」
就像她和嘉麒──才燃起的希望即时灭了一半.
「现在你──回家吗?」她关心地问.
他一阵犹豫.「如果不太为难,能否陪我喝杯酒?」
「可以.但答应我,不许喝醉.」
「保证不会.」他举起右手作发誓状.「我只想有人陪着,我怕回家会忍不住触景伤情.」
「别告诉我你会流泪.」
「谁知道?」他耸耸肩.「现在我还没有审视伤口,不知道伤得深不深.」
「若你哭了,明天别告诉我,」嘉芙故意大声说:「最讨厌会哭的男人.」
其实她只是不忍,治邦若流泪她会心痛,只是她不能讲出来.
「会尽量克制,」他叹口气.「想不到两次恋爱都无疾而终.」
「两次?」
「头一次是暗恋陌生人,第二次是自作多情,」他用力打自己脑袋.「对我来说都付过感情,大概别人看来会觉得可笑.」
「不可笑,凡是真情都不可笑.」她说.
「谢谢你.」他抓住她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他们去了一间酒廊,他一言不发地开始喝闷酒,不难过是假的,总要有一个发泄的方法,她由得他喝醉一次也不会太伤,他仍年轻.
为怕一个人无法掌握突发的情形,她偷偷打电话想找嘉麒帮忙,但他不在,母亲说他在医院加班.
在无法可想的情形下,她试打伟杰的手提电话,幸运地找到他,他立刻赶来.
治邦应该是醉了,他双眼发直,眼光散涣,脸色绯红,但他醉得很乖,很可爱,非常沉默安静.伟杰帮着嘉芙把他送回家,安置他上床休息後他们才离开.
「他怎麽会这样?」伟杰不解.「治邦是我所有朋友中生活最有规律的人.」
嘉芙苦笑,把经过情形告诉他.
他呆怔半晌,竟大笑起来.
「想不到我们俩都是傻子,」他说:「我们都选错了人.」
「你的事进行得如何?」
「她不肯跟律师谈,坚持要见我.」他皱起眉头.「还有甚麽好见?分明为难我.」
「好聚好散,做不成夫妻也可以做朋友.」她好言相劝.「不必把关系弄得这麽僵.」
「她要怎样?我已答应她任何条件.」
「为甚麽不肯答应见她?」她笑.「既然无任何条件,怕甚麽见面?」
「你不明白!」伟杰说.
「是不明白,但旁观者清,」嘉芙理智地说.「或者她仍爱你?」
他彷佛大吃一惊,像听到最可爱的笑话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为甚麽不亲自听她说明一切?也许你心里会舒服些.」
「不.」他决绝地摇头.
伟杰不肯见妻子,她,于锦茹却找到嘉芙的律师楼来.
嘉芙虽感意外,但仍友善地接待她.
她看来仍精明如故,眼中却有受挫之色.
「我能帮你做甚麽?」嘉芙问.
「我知道这样做很冒味,但不能不来,」于锦茹笑得落寞.「伟杰不肯见我.」
「这──」
「不关你事,我知道,」她立刻说:「我想他肯听你的话,真的.」
嘉芙窘迫得皱起眉头.「你们结婚後我没再见过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今天我真心来求助,无论以後怎样,我一定要见他一面,把该说的话说清楚.」她眼眶红了.
「如果我能,我希望能帮你,」嘉芙总是心软.「我──试试.」
「谢谢,真的谢谢.」她吸吸鼻子.「伟杰对我有很深的误会,我一直没机会解释,我不是他想的那种人.」
嘉芙不语,她不能表示任何意见.
「我嫁给他绝对不是因为他的条件、他的背景,我──爱他.」她低下头,泪水往下滴.
嘉芙心中莫名不安.世界上为甚麽尽多不如意的爱情?
「但是他爱的是你,始终是你.」她突然抬起头,含泪的眼睛直视嘉芙.「从结婚那一天开始我就发觉,他已经开始後悔.」
「不不,不是这样的──」嘉芙吓一大跳.
「事实如此,」她肯定得无与伦比.「嘉芙,我只怪自己,我当初不该在新加坡时趁虚而入,我是害人害己.」
「不是害人害己,相信我,」嘉芙用无比的真诚对她说:「你爱他不是错.」
「错了,女人最难堪、最痛苦的是爱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于锦茹说:「他不爱我,益发把我想得更不堪.」
「别这麽说──我并不了解你们夫妻的事,若可以帮忙,我一定帮.」
「只有你能帮到我,」她十分肯定.「我要见他.无论如何.」
「我尽力去试.」她暗暗叹息.
他们一开始就错,真是如此.
「还有一件事,」于锦茹凝定视线.「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有你,我诚心道歉.」
「不不──」嘉芙很想说她并没有怎麽受伤,甚至有如释负重的感觉,但这话出口怕伤了伟杰.「这件事任何人都不必负责,姻缘的事很微妙,很难讲.」
「不瞒你说,当初结婚──我是用了点手段,伟杰心太软,不忍拒绝.」于锦茹苦笑.
嘉芙只能陪笑,她不能作任何表示.
于锦茹坐一阵,留下电话号码,再三致谢之後便离开.
嘉芙愈想愈觉得自己无辜,当初被放弃,她没有怨一声,如今他们夫妻出问题.却又找到她,她好像上辈子欠了他们似的.心里觉得闷,下班後嘉芙独自在中环逛,混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希望能令自己轻松些.
在置地广场逛了一圈,看看那些价钱贵得吓人的各种名牌衣物,又在咖啡店喝了一杯冻柠檬茶後,的确舒服些,那些美丽的衣物她虽然不会买,但也赏心悦目.
正预备走出去,背後有人叫她的名字.
「嘉芙,嘉芙!」嘉芙听到一阵追上来的脚步声.
嘉芙猛然回头,看见美得极有气质的之伦.
「师姐,是你.」她立刻高兴起来.
「你总是独来独往,还没碰到够资格陪你逛街的男人?」
「想学你,潇洒说我一个人住,宁缺勿滥.」嘉芙笑.
「你真不像现代人.」之伦与她并肩而行.
「现代人三个字并不是让人变坏的藉口,」嘉芙说:「只要是人都应该洁身自爱.」
「说得好.」之伦容光焕发,神采发扬.
「你今天看来很不同.」嘉芙注意到了.「特别美丽了.」
「美丽是不需要藉口和理由的,」之伦用她的口吻说:「开心就美丽了.」
但是之伦以前是淡漠的,全不起劲的,现在却充满生气.
「如果不认识你的人会以为你在恋爱,只有恋爱中的女人会有你那种光芒.」
之伦只是笑,含蓄地不置可否.
「甚麽时候可以再去看你?」嘉芙问.
「暂时别来,我正预备搬家,搬定了再通知你.」
「为甚麽要搬?你的家好美丽精致.」
「我喜欢更静些?可能搬到郊外.」
「在英国住惯的人是会嫌香港太吵.」她同意.
「尤其是你,会嫌热闹得太俗气.」
「不要把我形容得太好,我也只是普通人个.」之伦说.
「你无法改变我对你的印象.」嘉芙坚持.「你要去哪?我有车,我送你.」
之伦明显地犹豫了几秒钟.
「不了,我在中环还有事办,我们以後再联络.」她离开得像来时一般突然.
嘉芙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仰慕之情更增.做女人要像之伦般潇洒,要像她般成功、自在才算不枉此生.
时间已经太晚,她急忙开车回家,进门第一眼,她见到不速客,是她以为不会出现在这儿的皓白.
「这麽迟才回来?我等你两小时了.」皓白说.自然,平静得像没发生任何事.
「有事?」嘉芙反而觉得有些尴尬.
「没事,来喝伯母煲的靓汤,顺便跟你聊天,」皓白张望一阵.「治邦没来?」
「他不会来.」嘉芙微微皱眉.「他也不是常常来.」
「我以为他心情不好,会找你陪.」皓白压低声音.「你一直对他最好.」
「我们只是兄妹,你别误会.」嘉芙吓了一跳,皓白话中彷佛有话.
「我没误会.」皓白笑「你们是兄妹,也是最亲近的朋友.」
「不,我们并不亲近,」嘉芙不悦.明明是皓白一脚踏两船.东窗事发後还想推卸责任?「就算在一起也是因为你,或因为莫律师.」
「以前我们约会,他总是提议你一起来,」皓白还不肯放松.二十岁的女孩也未免太聪明过分.「他对你真是很好.」
嘉芙终於沉下脸.「你想告诉我甚麽?」她严肃地说.
「不不,昨天碰到你们时我很意外,就像治邦看到我和哥治时的意外一样.」皓白依然笑得真纯天真.「真的意外.」
嘉芙的脸色益发难看.她不检讨自己的不是,还要把罪名强加在别人身上?
嘉芙不说话,只定定地望住她.
「别误会,我没有恶意!」皓白立刻改变话题.「我很关心治邦的反应,他──没怎样吧?」
「你想他怎样?」
「我知道他很爱我,很重视我,可是我认识哥治在先,」皓白天真无邪地说.「这段时间我很矛盾,治邦很好,我很难下决心,可是──我总得选择一个对不对?」
「你应该早些告诉治邦.」
「早些我下不了决心啊!而且我很怕伤害他,我不知道该怎麽办?」
嘉芙想说现在就不怕伤他?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她觉得皓白从开始就没对治邦认真过,虽不敢说玩弄,至少──也不真心.
而且,嘉芙觉得她一早已选了哥治,拖着治邦,她只想多一个人陪她玩.
「我知道你不谅解我,你是治邦的朋友,你永远站在他那一方.」皓白很委屈似的.「我今天来只是关心他.」
嘉芙吸一口气,她必须说一些话,说一些令皓白不能再这麽过分的话.
「你想知治邦的反应,好,我告诉你,」嘉芙勉强使自己露出一丝笑容.「当他看见你和哥治进来时的确吃了一惊,又意外又不安,尤其你介绍说哥治是你的未婚夫时.离开以後他情绪不好,我们去酒廊喝了点酒,很快他就想开了,他说这样反而好,早知道早解脱,他有如释重负之感.」
皓白脸上一直保持着的笑容消失,她听到的不是她想象的消息.
她以为治邦会痛哭流涕,伤心欲绝?就算真是如此,嘉芙也不预备这麽讲.
她不要皓白在伤了治邦之後再洋洋自得.
「今天他一早上班,很正常,看不出有甚麽不妥.」嘉芙再说;「你还想知道甚麽?」
「你没有真话,」皓白终於沉不住气.「你一直妒忌我,妒忌治邦爱我,你不说真话是想打击我,我知道你心里想甚.」
「你若不信,为甚麽不自己去问治邦,去亲自看看他?」嘉芙不客气.「如果我要治邦,恐怕不会轮到你.」
「你打击不到我,是我自己放弃陈治邦,是我不要他.」她提高了声音.「你肚子里骂我一脚踏两船,我知道,可是我有本事这麽做,是我有本事.」
「我相信你有本事,甚至有更大的本事,可踏三船、四船,」嘉芙心平气和.「治邦是看穿了你的把戏,所以他不生气也不伤心,否则岂下上了你当,又蠢又傻?治邦不是那样的人,只有你那个目中无人的哥治才会被你骗得团团转,不知道发生了甚麽事.」
「你──」
「别吵,屋子里还有别人.」嘉芙说:「既然你已做了决定,有所选择,就一心一意对着你选定的对象,不要再生事,回去吧.」
皓白恨恨地盯着嘉芙好久,好久,才顿顿脚,扭头往外走.
嘉芙觉得痛快,想深一层又怕为治邦惹事,忍不住打电话找他.
治邦不在,电话铃声长长久久地响着,令人心情益发不安.
嘉芙想,他会不会去了找伟杰,和这个同病相怜的好朋友互相发泄一下?
於是她又打电话去伟杰家,同样没人接听.
她只好放弃,胡乱地吃了点东西後回到卧室.皓白的来访和讲的那些话令她心里极不舒服,小小女孩就玩弄感情,事後还要推卸责任,是谁教坏了她?
社会风气?电影?电视?身边的朋友?或是天生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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