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
她在作梦吧!怎会有人在她床边这么喝令道。谷映黎翻过身去,娇酣地吟哦了一声,很快又坠入无边睡海里。
“起来。”保罗万分无奈地又唤了一次,他是被赶鸭子上架的无辜百姓。
“保罗?”谷映黎这次终于听出来人的声音。她猛然回身翻坐起来,酒红色的短T恤不长亦不短,刚好盖住臀部,露出她修长、匀称的美腿,留给人无限诱惑的遐想空间。“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睡死了,连我这种沉重的脚步声都没听到。”保罗笑着将睡眼惺忪的她拉起来,拂拂她一头乱发,忍不住又为她的娇美心荡神驰。只要是男人,都会为此刻清新如朝露的她动心。她是他见过的模特儿中,唯一不在白天上妆,也不因不上妆的脸难以见人就谢绝早晨会客的女孩。
谷映黎的美,正在于她的随性与率直。她永远可以精力充沛地在镜头前敬业地展现她的曲线美,也可以毫不在意地放弃一切辉煌傲人的成就,只因那不是她想要的。她经常这么对他说。他也知道她很快就会爬上她所不在意,却教人既妒且羡的超级模特儿行列,可是她仍然不在乎。对模特儿这一行,她不是乐意参与,一旦参与便会尽心尽力,却不是满心欢喜地接受。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舒展四肢,活力在伸展的同时回到她差点四分五裂的娇躯,昨日的沉重彻底洗去。她清朗地揉着眼睛,差点为那逝而复返的舒坦高兴得大吼大叫。“现在才六点刚过。”她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大呵欠,管它什么美姿不美姿的。人生要能随性才叫人生,若由一大堆法则给导引、限制,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嘴巴张小一点,要是让丹尼看到了一定会哇哇叫的。”他笑道。
“你还没告诉我,清晨跑到我房间做什么?”她意兴阑珊地往床头靠,图个舒服也拉开一点距离,只为保罗眼中不时闪动的奇异光彩。“保罗,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如果你能和我保持一点距离,我会感激不尽。”
保罗不得不承认她的坦白和刻意的疏远让自己难受。从高中和她同校以来,她便在他的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当他如愿以尝得到她的青睐与她交往时,不知有多么快乐。如果不是他禁不起诱惑,一切便会不同。
“是这里的人吗?”映黎不是花心的女孩子,在美国虽有很多人追求她,但她鲜少动心,有也只是昙花一现的传闻,全不是真的。谷映黎的洁身自爱在模特儿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是黑豹。”她没有向他隐瞒的意图,遮遮掩掩未免矫情得虚伪。“我想他是自你以来,唯一能让我动心的男人。”
“映黎……”保罗激动地想搂她。
“保罗,我们的感情能从爱情升华为友情,确实不容易。”她冷静、不为所动地凝视他,眼中没有狂热和相同的感情,“不论别人怎么看我们,我都不在乎也不辩解,始终认为只要我们光明磊落,就不怕别人攻讦。所以我允许你适度的亲吻和拥抱,但这一切是以友谊为前提。”
“你不希望你的心上人误会,希望我离你远远的。”他不想,可是真的很难受。能适可而止,毕竟黑豹不了解我们的关系。就是知我、了解我的浩庭表哥,都对我们坦然的
“不。”她轻柔而肯定地笑着,“我不会因为爱一个人,就牺牲了所有。我只是希望你接触产生了怀疑,旁人会怎么揣测你我,可想而知。”
“映黎,那个男人冷冰冰的,根本不会对你动心。”他想起黑豹那副霜冷的尊容。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她笑了笑,不想和他评论黑豹。“能告诉我,你一大早闯进我的香闺,是有什么事吗?”
“是昨天那两个人……”
“你在这里干什么?”黑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危险地瞇起眼睛瞪视他们。当他看到衣衫不整的谷映黎和轻装面对她而坐的保罗同处一室时,再也没有心情伪装他的不在意了。
保罗回头看到吐气霜冷的黑豹时,简直吓掉了半条命。噢,老天,他想宰了他!
“我……找她聊聊天。”保罗手足无措,在黑豹面前像个打破贵重物品的顽皮小孩当场被逮着般无助。
黑豹不发一语,嘲弄、阴沉地瞥向墙上的时钟。
谷映黎好笑地看着他的暗示,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他。原以为保罗出现以后,他会乐得轻松地将她丢给保罗,昨天他离去前那副“我烦欲去客别扰”的容颜,不就是传达着这种讯息吗?
“保罗,黑豹不会吃了你,你不要紧张好不好?”她好笑又好气。
黑豹闻言,仅以探幽的日光攫住她的,沉默不语。
“我……我回房了。”那股似山风袭来的阴凉,吹得他寒透心扉。保罗习惯地接近谷映黎,想和她吻别,身手矫健的黑豹却很快地拎住他领子,阻止了他。
“你想干什么?”黑豹蹲在他和谷映黎之间,倨傲地瞪着他,似在宣示谷映黎为他所有,别人休想碰她。
“吻……吻别。”保罗慌煞白脸,被他寒冷的俊脸逼退了好几步。
黑豹不懂心中那股想挖去这个男孩眼珠子的欲望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心头如海啸般汹涌卷来的怒气是怎么回事,他现在只想将他丢出这个房间,远离……她。
“黑豹,别吓他了。”谷映黎想推开他完全挡住自己视线的身子,却怎么也推不动。
“映……映黎,我回隔壁房间了,你有……有空过来和我……聊……聊天。”保罗慌忙地退了出去,匆忙地完成使命。这里的男人没一个能惹的,不管是诡异、俊朗,还是这个既阴森又俊美的男人,就连卓尔温文的白浩庭都隐然有一股不可侵犯的气势在。不知道昨天那两个男人一大早打电话叫他到映黎房间干什么?
“隔壁房间?”谷映黎不知道保罗为什么会说这种话,只知道他惹火了黑豹。
“他住在隔壁?”黑豹极缓慢地转过身面对她,音调平得不能再乎,全身的神经却拉得死紧。
“可能是哦!”她认真地沉吟着,“也许是表哥怕他迷路,刻意安排他住在隔壁房间,顺便照顾‘行动不便’的我。”
“你有我照顾。”他平冷的声音虽同以往,却微微地泄漏出内心极力压抑的怒气。
“你不是公务繁忙吗?”她嘲弄地想起他昨日的决绝。丢开她这个包袱,难道他不高兴吗?他自己的麻烦那么多。
“忙不忙是我的事。”他不会将自己该负的责任丢给别人。
“你在气什么?”她管保罗是不是住在隔壁,她在乎的是他此刻接近嫉妒的厉问。
黑豹的视线顺着她美丽的脸庞向下巡视,“他怎么会一大早在你房间?”看到她那截洁白的大腿后,他冲口而出。她竟然穿这么性感养别人的眼。
“兴之所致。”她笑笑地答,“你不也一大早出现在这里?”
“他喜欢你。”黑豹想起他们俩亲热的模样,俋俋不乐。
“你想太多了……”她半跪起身,勾住他的脖子,脸颊轻轻地椅上他的肩,“那都已经是过去,你别在意。”其余的,她不想多说。
黑豹迟疑地搂着她的纤纤柳腰,谷映黎轻笑着仰起脸凑上她的唇,轻缓地吻住他冰冰凉凉的嘴唇,渴望自己的火热能融化这片冰冷。她好象对这冰冷的唇瓣吻上瘾了。
“他常常吻你?”黑豹轻含着她的红唇,越来越习惯她的亲吻。可是一想起保罗离开房间前那自然的动作,不快便油然而生。
“那只是一种礼貌性……”不待她说完,黑豹便专横地堵住她的嘴,不想听完她的话,轻吻转为猛烈的宣示之吻。这片红唇他不允许别人掠夺,从今以后。
铃声大作,敲破了两人突破藩纤的亲近。谷映黎接过黑豹递来的话筒,半转身倚着他,不许他离开。
“喂。”她深吸呼,调整紊乱的心跳。
“映黎。”电话那头传来一缕幽然之音。
“丽莎?”谷映黎激动地从黑豹舒适的怀里弹坐起来,引起他的高度关切。“你等等。”她捂住话筒,回眸对黑豹笑着,“这是私人电话,你可不可以回避一下?”最主要是丽莎和保罗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她不想在黑豹面前谈论此事。
黑豹不习惯让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不管那人是谁都别想这么做。
他不肯。谷映黎望着他不为所动的冷脸轻叹着,重又贴上话筒,“你在哪里?”她只能尽量避免谈到保罗。
“台中。”对方以听不出任何思绪的平板语调回答。
台中?她是复仇心切啰!“我想见你。”谷映黎诚恳地说。她想问她这几年过得如何,想和她叙叙旧,且不管她和保罗曾经背叛自己,她至少曾是她的挚友。丽莎竟然知道她在“云天盟”,她知道她会看着美宝,她一直是知道的。所以她不宜接找美宝,反而先找她。
“不,目前还不是时候。映黎,你知道我不会放过美宝的。”丽莎坚决又凄凉地笑,“可是我欠你一份情。”
“算了,事情过去那么久,我不在意,真的不在意了。”她不知不觉地向身后的黑豹偎去。她现在有一个心爱的人。
“你可以豁达,但我不能,至少谷美宝必须还我一个公道。”她略微提高音量地说完,电话就“喀嚓”地挂蜥了。
“喂?丽莎、丽莎……”瞪着嘟嘟作声的话筒,谷映黎不禁头痛万分。
“丽莎?”黑豹不由自主地溜出口。她好象有麻烦。
“老朋友。”她漾开了笑容,欺身又凑上她的嘴。黑豹挡着她,不喜欢这种推托之词。她到底比自己年轻七岁,又不混江湖,怎会冀望以这种手法瞒骗他?
“有麻烦?”他紧紧地瞅着她的眸子,从没有替女人担忧过的心蠢蠢难安。
“没有。”她执意推开他抗拒的手,像章鱼一样缠住他,学他跋扈地说,“我要吻你,不准拒绝我。”
黑豹默然,既没有推开她也没有搂抱她,他所做的只是接受。
谷映黎顽皮地搂紧黑豹的颈项,费劲了气力拉下他僵直的脖子和僵硬的俊脸,以温柔似春风的红唇,不疾不徐、毫无保留地吻住他抿紧的嘴唇,用牙齿轻轻地啃咬那无情的双唇,直到他热切地回吻她为止。
※ ※ ※
他们的关系变了。谷美宝恨佷地瞪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抱着谷映黎走进庭院的黑豹。该死,他的眼神似乎都逗留在映黎身上。
“茱丽,别乱动。”保罗调整镜头,又连拍了好几张。
谷美宝狂野地随音乐摇摆着曼妙的身体,表情僵硬。
“停。茱丽,你的表情太僵硬了,美感都被你破坏了。”保罗跑到她身边,指示她姿式如何款摆,拍起来才会好看。
谷美宝没理他,反倒对远方视她如无物的黑豹娇声唤着:“黑豹。”
黑豹无言地看着谷映黎,对她的娇喊不闻不问。
“我想在这里看美宝的拍摄情形,你去忙你的。”她朝他笑笑。这些日子他成天跟着自己,把她当残废在对待,也算体贴了。
黑豹沉静地望向忙碌的保罗,没有回答也不肯离去。他无法说出自己对保罗所怀的敌意,自从知道他曾是她亲密的男友后,他无法不对他起反感,无法不防犯他。
“总得让我练习走路吧!老让你抱也不是办法。”丽莎既然已经到台中了,她不能坐以待毙。“我不会和保罗调情的,放心,这项权利只有你才有。”她拉着他的手捏捏他,保证她笑道。他很在乎保罗和她的那段过往,不是吗?换句话说,他的心里总算有她。
这种情人之间的小动作,对他来说很受用。黑豹淡淡地、满足地轻扬起嘴角,响应地握紧她纤葱玉指,想说些什么,话已来到舌尖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笑了!谷映黎欣喜若狂地发现他这个小小的、只为她绽放的笑容,十足的致命、潇洒。她很想把这个笑容收藏起来,不准其它人看,这是她专有的。
“小心点。想回房找人叫我一声,只有我能抱你。”离去前,他拉拉她的长马尾,意有所指地瞟了下保罗,教她看清楚他的挂意才轻巧地离去。
霸道的男人。谷映黎笑厣如花,心头暖成一片。
“休息!”谷姜宝看到她那朵粲笑,发狂地大吼,登时吓傻了一班工作人员。这位大小姐又怎么了?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时流露出嫌恶的眼光。
“好,休息。”保罗和她工作多年,多少知道她的脾气,为了不破坏融洽的气氛,他只得依着她。
谷美宝气冲冲地冲向谷映黎,气她脚踏两条船。“你到底是要保罗还是黑豹?”
“黑豹。”谷映黎迎挸她,不在乎所有的人都等着看她们的好戏。当初她并没有答应和她争夺黑豹,今天她会喜欢上黑豹也只是顺应自己的感情,并不是蓄意和她争夺,她没有愧对美宝什么。
“那保罗呢?”她怎能不爱保罗?保罗比黑豹开朗,而且还是她的旧情人,不是吗?
“今天到这儿为止,你们先回饭店休息。”保罗眼见苗头不对,赶紧见机行事,驱散旁人。茱丽和亲妹妹不和天下皆知,可也没必要闹到这种水火不容的地步。
“保罗呢?”谷姜宝管她丢脸丢到哪一国去。
“你不会问他。”谷映黎顶了回去。战火从美国拉回台湾,美宝真不死心。
“保罗,你和映黎不是一对吗?”谷美宝尖叫地问着逐渐走近他们的大男孩。
“不是。”保罗不愠不火、笃定地答道。“我们早就分手了,你不会不知道。”他是站在谷映黎这边。
“不是!那你到这里来干什么?”真会演戏,他明明爱着映黎,不是吗?
“找一个人。”保罗好脾气地忍着她发飙。
“美宝,保罗不欠你什么,你没资格质问他。”让她知道丽莎的事,谁知道她会躲到哪儿去。
谷美宝气呼呼地狠瞪她,“你对他余情未了,现在又搭上黑豹。”
“美宝,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保罗护卫地挡在两姊妹中间。“你别无理取闹了。”
“我无理取闹?你凭什么说我无理取闹?”该死的她。“黑豹是我先看上的,她却来跟我争,她犯贱……”
“咱!”保罗甩了谷美宝一记耳光,看傻了谷映黎。保……保罗居然打了美宝?他这个好好先生居然……完了,越理越乱了。
“你……你为了她打我?”谷美宝反手欲回他一巴掌,却被身高、力气都比她占优势的保罗抓住。
“够了,早在丽莎发生事情的当时,我就该打这一巴掌的。”他咆哮着。“你别以为所有的人都得让你。”
一提起丽莎这个名字,疯狂挣扎的谷美宝突然静默了。这个名字让她害怕。
“美宝,别再任性了。黑豹不是东西,而且我喜欢他,绝不会再让我们曾有过的悲剧重演。他的意志力刚强无比,不可能被左右,我也不可能放弃黑豹,除非他亲口说不喜欢我。”谷映黎郑重地说道。
“不,不是!你是为了和我争才会假装喜欢他的。”谷美宝愣愣地闪避她炯亮的眸光,明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却一味地抗拒。“他不会喜欢任何人的,不会的。”只要让他知道映黎和她的竞赛,他就不可能喜欢上她,哈哈咍……
“她笑得很恐怖。”越来越不了解她的保罗,为她诡谲的笑声泛起一阵毛骨悚然的战悚。
谷映黎也皱紧眉头瞪着那越走越远、却越笑越得意的人影。美宝如果被逼上梁山,都会使出这恐怖至极的笑容,借以突破对方的心防。“先不管这些,保罗,丽莎早上打电话给我了。”
她一说完,保罗因用力过度而涨红的脸,马上变得惨白,“她……她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她摇摇头,“她对姜宝的恨仍无法释怀。”
“映黎,你无缘无故放下手边的工作飞来台湾,就是为了保护美宝吗?”他突然间开窍了。
“嗯。我也想见见丽莎,她服刑的一年半里拒绝了我的会面,这让我很难过。”她黯然地瞅着脸,“保罗,如果我们不曾恋爱过,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了。”
“别自欺欺人了。”保罗蹲在她面前,拍拍她哀凄的小脸,“我们都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谁也不知道美宝会打主意打到我身上来,怪只怪我意志不坚。”
“我如果早点让美宝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她就不会打你的主意。”她忧愁地瞥向蓝夭,“如果我能早一点让美宝知道,丽莎已经怀有你的孩子就好了。”
“你我心知肚明,当时我们谁也没想到丽莎已经怀孕了。这件事来得太突然,谁也没时间预防,如果要说谁亏欠谁比较多,是我亏欠你和丽莎比较多。”他的见异思迁害惨了很多人,包括他自己。
“她会不会再度对美宝不利?”她最担忧的仍是这个,以前的种种就让它烟消云散吧。
“难说。以前的丽莎个性激烈、刚强,和美宝相去无几,我不知道经过这几年的牢狱生活,她有没有软化对美宝的敌意。”保罗为自己的无能叹气。
她要不要找浩庭表哥帮忙?谷映黎望着裹着厚重石膏的左脚,跟着叹气。
※ ※ ※
这实在是一种奇怪的景象。一踏入氛围凝重的会议厅,几乎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一股紧张的压力,可是一看到并列在会议桌中间的五枝三角黄旗,又让人忍不住想笑。只因这些黄旗中央都绣有一只五指大张的手掌,手掌外面还有一个圆圈包着。五枝旗子的底色相同,手掌颜色却分别是白、红、黑、蓝、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和“五色组”息息相关,暗喻的正是“五色组”的五位成员——白龙、红狐、黑豹、蓝虎、青狼。
白浩庭一跨进室内,看到代表“五色组”标志的旗子满室飘摇,差点放声大笑。这些旗子是青狼的手下精心制作的,他不想让他失望而勉强收了下来,做为“五色组”的代表,这是一份心意。青狼摆上这些,是想为过分严肃的会议室添上一些幽默吗?
“到齐了?”白浩庭温文地对一字坐开的五位长老敬老尊贤地点点头,才瞥向坐在老家伙对面、也一字排开的兄弟们。
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儿郎似乎对老家伙们频频杀至的怒眼全然无动于衷。放眼望夫,青狼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百般无聊状;蓝虎则专心在老家伙亏空的数据上打转,相对于青狼的应付,他的敷衍更加彻底。但个中翘楚还是以黑豹为最;他佣懒地斜躺在椅子上,懒散得像只不耐酷热而躲在树荫底下避暑的美洲豹,即使懒散地趴着,别的动物仍得畏惧三分,只因慵散的背后有一股不可思议的爆发力。
黑豹不仅双手不敬地环胸、双腿高高跷起,最让老家伙生气的大概是他过分地闭起眼晴,状似养精蓄锐,实则视他们为废物。他根本是打从心眼看不起这群老家伙,难怪他们会吹胡子瞪眼睛。
“找我们来干什么?”身上还挂着彩的赵老,气不过年轻人不敬的态度,喳呼完见对面三个人连动也没动,甚至更瞧不起他们了,气得伙同其它人就想走。
“赵老,别生气。黑豹的事,我们必须做个了结。”白浩庭挡住他们,用天生领袖的迫人气势震压他们。再怎么说,他都是一帮之主,老家伙不敢不卖面子给他。
“有什么好说的!这笔帐他那条烂命还不够赔。”钱老气黑了脸,也被后生晚辈的态度惹毛了。
黑豹文风不动,不知是修养到家,还是一个不小心真给睡着了。
“老家伙,这几天你们派来的人少说有二十几个,敢动到总部头上来,你们胆子也够大了。”青狼吊儿郎当地将椅子往后斜靠着墙,双腿放肆地放上桌面,此举无疑有轻视的成分在。
“太放肆了!”李老大喝,红光满面的脸因横肉过多,颤抖地动着。
“再怎么放肆也比不过你们。”战火一旦掀起,不战个你死我活也没意思。蓝虎将数据丢到李老跟前,“那些数目只是冰山一角,你们看看我们有没有冤枉你们。”
五个老人拾起眼前的数据一舂,脸色逐一转黑。
“哇!你们的血液循环好得让我刮目相看。”青狼啧啧称奇。
“这……这是哪里来的?”他们将数据丢下,由最年轻的孙老质问,其它四老在旁韬光养晦。
“你们平常花费的地方来的。”蓝虎锐利地嘲弄着他们,“妓院的帐单特别多。”
“壮阳的补品也不少。”青狼翻着他那一份。“十万、八万的花,你们干脆兼营妓院算了,一举还可数得。”老不死的,比年轻人“性”急。
“你……你……”稍稍恢复元气的吴老,生气地瞪向任由手下胡来的白浩庭,“我要你给我们一个交代。”他反客为主。
“我才想听听你们对这些数据的说法。”白活庭优闲地坐着,早有摊牌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青狼、蓝虎和黑豹连应付老家伙的精坤都没有,直接开炮。
“我们到底是开帮元老,你爸爸看到我们都得礼让三分,你们这些不知轻重的年轻人凭什么质问我们?”老家伙们又坐回原位和他们对峙,怎么也不认帐。
“黑豹把我们打成重伤,你不闻不问,反而欺到我们头上来了。江湖该有的道义被你们这些得寸进尺的后生晚辈破坏殆尽。”
“竟然拿这些假造的数据诬赖我们。”
“哇!轮流唱起黄梅调了。”青狼的手指跟着“咚隆咚隆咚隆……”地打节拍。
“谁再说这份数据造假,我就割了谁的舌头。”黑豹血腥地开了口,眼睛仍是闭得死紧。
“你这是什么态度!”五老中有三老不堪被激,拍桌而起。“敢把我们打成重伤,你就得受死。”
“这里容得下你们大小声吗?”白浩庭凝视老家伙,不卑不亢地质问。“今天找你们来,就是有诚心解决黑豹对你们的冒犯,如果大家不能心平气和,那就不太好了。”他相信老家伙们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也不敢和“五色组”作对,只是拉不下面子。黑豹也太激进了一点。
“黑豹打伤我们这件事,你一定得给我们一个交代。”五位老人中,带头的赵老坚不妥
“你们想要怎样的交代?”蓝虎沉稳地推推眼镜,“私吞了钱,还有什么资格谈交代。”他根本看不起他们,当初如果是他下高雄调停,也不会给他们太好看。
“你们的意思是想拿这笔亏空的钱,来抵他的命?”吴老火爆地拿起茶杯砸向黑豹,但不知是年纪太大没劲道,还是惧怕不屑吭声的黑豹多些,不过一臂之遥的距离,居然没丢中。
目标物——黑豹,不关痛痒地无视于随着茶杯狂猛龒来的飓风。他绝美的脸被四溅的碎片割出几道细长的血痕,却仍是气定神闲地闭着眼睛,不理会老家伙的挑贺。
“我既然继任帮主,就表示我有权力对所有人和所有事做出裁决。”白浩庭丢给老家伙一个阴狠的眼神,暗示别再造次。“黑豹打伤你们确实是他的不对,你们亏空了钱也理亏。”难得黑豹忍住气,他在做面子给自己。
“你想一事抵一事,门都没有。”孙老咽不下这口窝衮气。
“上回是你们先动手,黑豹迫不得已才动手的,你们不会以为我们不知道吧!”青狼也绷紧了脸,大有豁出去的架式。
“他出言不逊,鸡道以我们的地位不能教训他?”吴老敛目咆哮。
“你们有把柄落在他手上,才会想致他于死地吧!”蓝虎危险地笑着。
“好了,我现在想听听看你们要怎样的交代。”白浩庭保持中立,不想落人话柄。黑豹虽然是他的好兄弟,可是他这次做得太绝了,让临死的老家伙建立大半生的威名毁于一旦。现今道上的人纷纷嘲笑他们是孬种,这种被人耻笑的不堪让同是血性汉子的他们忍不下气,因而急于找黑豹报仇,也唯有如此他们才得以服众,重振声威。
“他的命。”钱老没得商量的答案,博得其它四老一致点头赞同。
“你说,他们这几条烂命傎得吗?”青狼评估再评估后,意兴阑珊地问着蓝虎。
“还用说。”他轻蔑地讥笑,“当然不值屁一个。”
“你……”老家伙群起欲攻之。
黑豹抽起随身捎带的猎刀,没有也不想睁开眼睛,刀子一拿起便随手往老家伙面前一丢,十足不齿。亮森森的刀子适巧插在老家伙的桌上,他的不齿再次惹火了他们。
“好了!”白浩庭大拍桌面厉喝,阻止老家伙纷纷想拿家伙力拚的举动,斯文的俊容发狠地皱着,“这里由我作主,这件事我说了算数,谁都不准有意见。黑豹打伤了你们是他失礼,你们吞了一笔为数不少的巨款和暗地里做的事,我也不可能就此放过。这两件事相互抵消,黑豹必须摆酒向你们公开道歉,从今以后你们不得再动黑豹一根寒毛。”
“如果我们不答应呢?”老家伙们气愤难平又有些心虚。这几年来他们私吞的钱的确是天数。
“你们可以退出‘云天盟’,那笔钱我不会追讨,可是谁敢动黑豹,就是和我有仇。”白浩庭没有反驳余地地下最后通牒,“选择权在你们,我给你们一天时闲考虑。”说完,他朝青狼去了个送客的眼神。
“走吧!好好想一想,我们也好久没活动筋骨了。”青狼跳了起来。嘻皮笑脸地走到门边,打开门。
“你在威胁我们?”赵老大吼。
“嘿!越老越聪明哦。”青狼瞪大眼睛,一副惊讶相。
“放聪明点,老家伙。”蓝虎挑明了说。
“你……”老家伙虽折服于心底,仍不愿太快给答复。他们当然知道和“云天盟”脱离关系以后,孤立无援的他们处境将会有多危险,更何况这群兔嵬子早想痛宰他们而后怏。
白浩庭这个英气勃发的小伙子是个难得公正的仲裁人,既然他能不追究被暗吞的庞大款项,他们又何必在意这些皮肉伤。更何况他已经要黑豹这条我行我素、从不将他们放在眼底的硬汉公开向他们道歉,也算是顾全他们的老脸。
唉!老了,已没几年可活,人生海海,没必要计较太多,江山代有人才由,不妥协也不行了。鱼贯而出的老人们,老态龙钟,很快地有了共识。
白浩庭光是看他们垮下来的肩膀,就知道答案了。他早知道老家伙为顾全生命,一定会妥协;困难的部分在黑豹这边,想要说服他摆酒席道歉,恐非易事。
“你不会以为这家伙会答应吧?”蓝虎打趣地比比黑豹,问着白浩庭。
“黑豹,你的意思呢?”白浩庭知道这场说服仗有得打。
“别想!”黑豹说一不二,缓缓地张开阴郁的眼睛,“要我向那群垃圾道歉,不如让他们宰了我。”说完,他没有商量余地地起身,手撑住窗抬,二话不说即跳了出去。
唉!白浩庭不由得叹气。他不想勉强黑豹,可是这已是最好的方法。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为了黑豹而将老家伙做了,“云天盟”是建立在有义亦有道的基准上,他不想以残酷的手段带领弟兄血洗江湖,也没有必要。
“别叹气,事情或许有转寰的余地。”蓝虎不怎么有信心地望着黑黝黝的窗外。黑豹的脾气好比厕所里的石头,既臭且硬。
“黑豹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死缠烂打、软硬兼施对他来说一律失效。白浩庭一筹莫展。
“也许可以请你的表妹当说客。”能让黑豹在乎的人,目前为止大概只有她了,或者黑豹会为了她而委屈求全也说不定。
“有用吗?”他一点也不乐观。
“坦白说——没有。”蓝虎耸耸肩,“事到如今,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