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鸟位於南太平洋,是法属波里尼西亚群岛的一部分,面积约和台北市差不多大小,人口不到二十万,华人多於当地土着。岛上土地百分之八十为黑家人拥有,特产黑珍珠和钻石,当地的手工艺品远近驰名┅┅
当飞机稳稳降落时,李洛心还在研究阙舞雨特别为她制作的旅游指南。她一直以为黑岛不大,是座未开发、人烟罕至的小岛,没想到这座岛上不仅有机场,还有一个颇具规模的商港和林林总总的商店。这 或许没有台北热闹,却绝对是个现代化的都市。
走出造型如羽翼的机场,她捺不住腾腾热气脱下厚重的外套,无意间瞥见机场对面那片雪白的沙滩和蔚蓝如洗的晴空。
她到了岛托邦吗?李洛心瞪直了眼睛,贪婪地凝视前方。
岛上四处可见椰影婆娑,野花遍布,映衬着涤亮蓝天的是绵延不绝的海洋。波声壮阔,滔滔白浪徐徐送出暖风,夹杂着淡淡花香,甜透人心。这就是天堂。深受感动的地,雀跃地拿出画本就地取材。
「笨女人,蠢女人,快出现!笨女人,蠢女人,死出来!李洛心,蠢女人,快出现!李洛心,笨女人,死出来哟┅┅」
起初专心作画的李洛心并未留意到那一连串咬音不清、又像喉咙噎着核桃的怪音在叨念些什麽,直到她听到她的名字被不客气地提起──
「笨女人,蠢女人,快出现!笨女人,蠢女人,死出来!李洛心,蠢女人,快出现┅┅」
她曾经伤害过它吗?李洛心愣愣地看着那张动个不停的尖嘴,反覆思索。
「闭嘴,我不是这样教你的。」突来的有心人士路见不平地阻止那迭声的怪叫。
「李洛心,笨女人,死出来哟┅┅」粗嗄的声音如跳针的唱片反覆播送,越叫越起劲。
「你再乱叫,当心我把你煮来吃。」陈妈封住手臂上蓝鹦鹉的鸟嘴,凶狠的警告道。什麽人养什麽样的鸟,早知道它不会那麽乖顺,黑炙养的鸟能纯良到哪儿去?
「我是李洛心。」李洛心见那老妇人大有动怒之态,不禁紧张地阖上本子,话先抛出才移向她,急着挽救生灵。
心浮气躁的陈妈听到耳畔传来一缕娇软的气流,但觉凉风拂上心头,火气淡淡地被风 的温柔化了去,心脾一阵沁爽,不由得扭过身瞧着,一回头正好对上李洛心和煦的笑颜。
「李家小姑娘?」陈妈放柔了表情,即刻喜欢上白白净净的李洛心。这丫头长得真是可爱,一张圆圆的小脸因其上柔若春风的笑靥而迷煞人,那自然未经人工着墨的粉颊,娇嫩光滑,剔透如凝脂。
小舞说得没错,这孩子的确讨人喜欢,尤其她笑起来的样子,似不经世事的稚童,无邪得让人不忍苛责她。
「这样会不会痛?」李洛心朝她点头称是後,比比陈妈那只栖有巨型鹦鹉的细瘦手臂,柔声细调地问道。
「笨女人,死出来了,死出来呀┅┅」粗鲁无礼的鸟叫声再次响起,彷佛在抗议她对它的藐视。
「住口!」陈妈赶紧再抓住它的嘴,汗颜地朝李洛心笑笑。「对不起,教鸟无方。我是陈妈。」
「陈妈好。」这只鹦鹉要感谢她爹地和妈咪从小灌输她爱护小动物的观念,不然它就惨了。李洛心加强笑容的甜度,礼貌地问候,不在意鹦鹉出言无状,倒被它美丽泛亮的羽衣所吸引。「它的羽毛好漂亮,我可以摸它吗?」看样子陈妈只知道她要来接近黑炙哥,并不知道她的个性如何,小舞姊是刻意隐瞒她的吧!
蓝鹦鹉彷佛听得懂她的话,鸟眼不善的瞪着她,翅膀高傲的扬了扬,不准她无礼地接近。
「最好不要,你会被它的爪子抓伤。」陈妈发现它的蠢动後,拉拉它的嘴,要它安分些。
「它好像不喜欢我?」经陈妈一提,她才发现鹦鹉眼 的敌意。等着瞧,不征服你,我李洛心誓不为李洛心!李洛心甜得可怕地瞅它一眼。
「别理它,小宠和它的主人一样,不喜欢女人。」陈妈爽朗的笑着。「这 真热,我们上车再说。你的行李什麽时候寄到?」她看了看地上。
「呃?」她的行李不就在地上吗?李洛心纳闷地瞥向地上,再看看她,纯善得够彻底了,这可是她最拿手的。李洛心罪恶地暗笑,对精悍的老妇人产生了歉疚。她不喜欢欺骗善良无害的人,然而一出好戏的上演不可能全然完美,这些小小的欺瞒绝对是无可避免的,为成就千秋大业,只有暗中对不起好心的老妇人了。
「你的行李就这些?」陈妈看出她的困惑,讶异地比着地上的行李箱。难道这丫头不晓得她要在这 待两个月?
「是不是太多?」李洛心忧心地望着她。「打包行李的时候,我也觉得太多,要不是妈妈拚命塞,行李箱也不会这麽鼓。 面其实也没装多少东西,光画具就占掉一半了。」陈妈的慈眉善目让李洛心说得有些无力,不巧那份无力却更强调出她的柔弱和无辜。
「你知不知道你要在这 待多久?」她好笑地反问。一只皮箱还会太多?
「不是两个月吗?」她有些不确定。唉!对这样无害的人很难下手。
陈妈听完,忽然摇着头。
「太多了对不对?我看我把一部分寄回去好了。」小舞姊说她将和陈妈住一起,又说陈妈是照顾黑炙哥和黑焰哥的人,她心想佣人住的地方不可能太大,她带的东西说多不多,也有一小堆,说不定真造成陈妈的困扰了。
「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第一个度长假,衣服带这麽少的女孩。」她大大的叹了口气,提起行李走出机场。「还好岛上有很多服饰店,改天我再带你去好好采买。」小舞铁定没告诉这丫头,她即将在「黑岛」上扮演什麽角色,以便接近炙那孤傲的孩子。
「我来就好。」李洛心不好意思劳动老人家,伸手才要拿过行李,却见她停在一辆线条极为流畅的银白色法拉利跑车旁。「这辆车的线条好美!」哇,天哪!她失声轻呼,简直不敢相信。这种限量车在台湾根本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也相当少见,即使有也多半是供着不开。陈妈居然┅┅
「我也以它为荣。」陈妈笑着掏出钥匙,打开後车箱,将她的行李放进去。
「它是你的?」她张口结舌,错愕的嘴巴还来不及阖上,便愣愣地被陈妈推进前座。太有钱了吧!
「是呀!它可是花了我一千万。」陈妈坐进车子,先转身将鹦鹉安置在後座,拿出随身携带的绳子绑住蠢蠢欲动的鸟嘴後,才开车上路。「怎麽不说话了?」她熟稔的沿着宁静的海岸公路走,车速持续加快。
李洛心不知道她该怎麽回答,又怕问出的话太羞辱人。一个年过半百的佣人拥有一辆价值千万的名贵跑车?可见黑伯伯给的薪水一定很高,陈妈的健康状况铁定也不差。
「吓坏了?」陈妈见她红扑扑的小脸神情凝重,随即体贴的减缓车速,「这种速度应该不会害怕了吧!」她看着仪表板。时速一一○公里,不算快。
「是不是这 的人都喜欢开跑车?」她迟疑地问着,发现这条宽敞的四线道公路呼啸过几辆名贵跑车。这种车速、这种宽敞平顺的公路┅┅天啊!真舒服,如果她能再开快点就好了。
「应该可以算是。」陈妈笑着。李家算得上巨富,这丫头对跑车应当不算陌生,怎麽一副惊讶的样子。
「这 没有车速限制吗?」她小心翼翼问着,深怕太唐突会伤了老妇人的心。为了扮演善良、无邪、柔弱的另一个她,不好露出贪恋快感的本性,忍着点吧!
陈妈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不禁哈哈大笑。
「我这还不算快,你要是坐过炙或焰开的车子,就会知道什麽是死亡的滋味。」对於他们搏命的演出,她一点也不在意,只要别连累无辜就好。
「他们会很难相处吗?」李洛心一脸沉重的表情打动了陈妈。
「他们很难相处,而且讨厌女人。」陈妈几乎是同情地看她一眼。
「惨了,那我要怎麽完成小舞姊的交代?」李洛心垮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等这孩子适应後再告诉她,她们已替她想好接近炙那孩子的方法。古有明训:「近水楼台先得月」,日久总会生情,何况她长得不差。
「我会罩你,别担心。」陈妈开朗的安慰她。突然,她慈祥的眸子像瞥见什麽,调向前方海域,「丫头,快看,那个骑着白色水上摩托车的就是焰。」她猛然将车子停靠路边,拖李洛心下车,想让她看清楚些。
这 的人真优闲。李洛心随陈妈步下沙滩,眯起眼睛努力想看清楚那些飚来飚去的人影。怎奈阳光太刺眼,骑水上摩托车的也不止一人,再加上其他玩冲浪板或风帆的人比比皆是,海面上少说有十来人在动着。她很努力地看,尽其所能瞪大眼睛,却怎麽也看不清楚陈妈所指之人。
「长头发那个就是焰。」陈妈望着黑焰随风飞扬的身影,没发现另一头同样骑白色水上摩托车的黑炙。
长头发?有这个目标就好找了。李洛心的注意力被映入眼帘的修长身影挑走,小脸随之来回摆动。
「看到了!」恰与陈妈背向而望的李洛心,忽而兴奋地伸手指前方两百公尺远的人,大叫:「就是他吗?」话声甫落,她指的水上摩拖车突然漂亮的转了个九十度大弯,朝她们破水而来。
「他是┅┅」陈妈才要介绍,摩拖车骑士已狂猛嚣张地江车子疾驰至李洛心前方,不知是车速过猛或是技术太差,车子逼近时突扬起擎天水柱,溅湿了李洛心不说,连一旁的陈妈也遭殃。
「谁准你指我的?」黑炙操控着摩拖车,以冰冷的声调警告还指着他的李洛心无视她那身狼狈、楚楚可怜的模样。这就是姑妈要找的帮手?他冷冷地瞪着浑身滴着水的女孩,脸色沉郁。姑妈在搞甚麽鬼??
这麽凶。李洛心被他宏亮的嗓门吓了一跳,皱着惨绿的小脸,颤巍巍地缩回了手。
「妈的,炙,还有三圈,你干嘛!」另一辆水上摩拖车敏捷地直冲过来,随着车行速度过猛而激荡起的水花,不小心又淋了岸上两个女人一身湿。「这个蠢蛋是谁?」他斜扬起丰润性感得不像男人的唇办,轻视地努努李洛心。
李洛心跳离的魂魄尚未来得及折返,冷不防地又被这一声呼啸而来的诅咒和问话声吓得更远。这个也非善类,看来黑家两位沙猪先生便是他们了。果然瞧不起女人,从刚才到现在没正眼瞧过她,小舞姊这点倒没夸饰。
「黑炙、黑焰!」陈妈甩着水,被他们粗鲁的举动和无礼轻藐的态度惹火。
这两名凶神恶煞果然是黑炙哥和黑焰哥?!陈妈的咆哮惊呆了李洛心,她大受打击的小脸迅速由惨绿转成死灰。来对了,好好闹闹这两只猪吧!李洛心半垂的星眸暗藏着兴趣。
「黑┅┅黑炙哥、黑焰哥好。」她匆促地朝他们点完头後,不太敢抬起头。
「谁是你哥啊!别乱认人。」他们异口同声咆哮,炮声隆隆来回摆荡於穹苍中。
「对┅┅对不起。」李洛心语带哽咽,被他们勃然大怒的模样吓着,惊惧的泪水控制不住涌上眼眶。好凶的人,她又没有做错什麽,臭男人!
「你们的口气就不能好一点吗?」看到李洛心颤抖着下唇,陈妈从没这麽惭愧过。这就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孩子们?她是跟这两个恶人居,加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没发现这两个孩子的心已经腐烂发臭了。
「谁教她半路认哥哥。」黑炙不满地哼着。这个女孩不像是岛上的居民,看她白旧的皮肤也知道。他沉郁地揣测。
「那只是一种礼貌,你们听不出来吗?」她绝不相信他们是驽钝的孩子。
「听不出来。」黑焰恶言地附和,没正眼瞧过她身边的女孩。「不要告诉我,她就是你请的帮手。」他要这种动不动就发抖的女人帮忙打理家务,不如搬回主屋让娘照顾算了。
李洛心的自尊心被他们毫不留情的推至长满荆棘的深谷底,痛得说不出话来。为什麽他们那麽讨厌她?她又没害过他们,可恶!
「你们敢说话不算话?!」陈妈揽住脆弱欲碎的李洛心,尖声质问。
「你前天才告诉我们你身子不适,今天就可以开车了?」黑炙瞥一眼前方闪亮的跑车,反讽道。她的车速如何,他们清楚得很。
「我就说她有目的。」黑焰得意非凡。
「她┅┅她是为了接我才┅┅才会开车。」李洛心深吸了几口大气後,勇敢地抬起头、颤着声为老妇人辩护,不忍心见她受责。有这种雇主,陈妈真可怜,服侍这种主人,日子岂止是「水深火热」可诠释。
「闭嘴!谁教你开口的。」黑焰狠狠地瞪她一眼。「既然舌头那麽大,就不要自曝其短。女人,连藏拙的基本知识也不懂,难登大雅之堂。」她以为她是谁,居然敢反驳他。
李洛心稳住勇气,尽量不退缩地接收他投来的厉光。他的语气好鄙视,柔弱的女人也该有坚强的一面,即使是林黛玉也会用吐血来表示她对世问的不满。她不吐血虐待自己,选择用结巴和发抖来抗议,不行吗?鲁男子。
「我┅┅我想开口就┅┅就开口,而且我也┅┅也不┅┅不是大舌头。」他瞪人的模样不仅恐布,还带了某种程度的不屑,那粗浓的眉毛拧成倒八宇,好像崩塌的天空,就要压垮人了。逊呆了,这两个人脸上那种表情是爹地的注册商标,她早八百年前看腻了,有本事他就把他们的五官全揉成一团,加入鬼怪行列好了。
「这 没你说话的分。」黑炙加入弟弟的行列,瞪得心脏无力的她手脚冰冷。
「丫头,别理他们,对他们也千万不要客气。」陈妈为她的勇敢喝采,欣慰地收紧手臂,大唱反调。看洛心娇娇柔柔,没想到她挺能撑的,这孩子外柔内刚,不错嘛!
李洛心被她大胆的谏言和鼓吹骇得心跳停止,头皮逐渐发麻,不为自己担心,反倒替她担心起来。
「她┅她只是开玩笑的。」她吞了吞口水,忙将陈妈拉到背後,因势弱而败阵的眸光终於不敌而缓缓垂下。李洛心明白地噙着硬挤上眼眶的泪水,一副硬是不肯流下半滴泪的坚强模样。
「她以为她是谁?」黑炙嘲笑地转问黑焰。
「管她是什麽鬼,只要别踏进我的屋子,别出现在我的视线内,我都没问题。」总不能清光岛上的女人吧!岛上的男人又不是雌雄同体,可一无性生殖。
他们真的很讨厌她。李洛心倍受冲击的心,先碎在谷底,而後化成灰,末了惨遭 风飚得无影无踪。「我┅┅我才不是鬼。」两个讨厌鬼, 得挺有个性的嘛!
「丫头,咱们走。」陈妈气得浑身发抖,拉着李洛心转身就走。「最近不开伙,要吃自己想办法。」走到一半,陈妈狠毒地撂下话。
李洛心再一次被她的胆大妄为吓破了胆,还来不及为她说话,就听到身後的人发出不平之鸣。
「你不煮饭我们要怎麽办?」黑炙追着她的背影大叫。
「我们又不是在凶你。」黑焰忿忿不平,不知道他们哪 得罪她了。不开伙是她最严厉的惩罚,她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吃不习惯别人煮的饭菜。
「你们饿死好了!」陈妈回身大吼,旋即领着李洛心坐上车,飞驰而去。
「她的嗓门真大。」黑炙嘲弄地盯着疾速远离的黑点。「开车的速度和我们有得拚。」
「我就说她很健康,才会这麽莫名其妙。」黑焰如是坚持。
「忍着点,姑妈虽多,就她最顺眼。」黑炙极其无奈。
黑焰没好气地瞪着他,极其容忍。「你以为我为什麽对她忍气吞声?」
黑炙冷声笑笑,将车身一转,阴郁地追风逐浪去。
这栋香菇造型、可爱又别致的两层楼房子,似乎是有人在开玩笑的心态下设计出它。由屋面自两旁向後延伸的大花园,花木葱郁地绕着紫瓦白墙屋打转,整栋房子自然得看不出人工色彩。
李洛心讶异地下了车,直接走到花园,静静打量起造型卡通的房子来。从这
可以听到远方传来的海涛声,海边应该就在不远处。
「进去呀!站门口发什麽呆?」陈妈带着嘴巴犹被绑住的鹦鹉走过来。
「可是刚刚不知道是黑炙哥还是黑焰哥说不欢迎我进他们的屋子。」她回过神,踌躇不前。他们那种性格的人有可能住这麽可爱的房子吗?
「那种粗蛮、无礼的孩子没药医了,你别理他。」陈妈拉着她的手就要进屋。
李洛心挺住身子不肯进去,「我看还是不要比较好。」万一他们回来看到她在屋子 ,不掀掉屋顶才怪,到时候又让陈妈难做人。欺瞒她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她可不想为了自己和小舞姊的私欲残害忠良。
「别担心,他们再怎麽野蛮,也不敢跑到我的地盘来撒野。」陈妈使力将她拖进屋 。
「这样好吗?你不让他们回来睡,他们可能会把你生吞活剥了。」哇!她的力气好大。李洛心自叹弗如,居然不敌一位年逾半百的老妇人。
「你以为他们住这 ?」陈妈茅塞顿开。
「不是吗?」这 虽然没她家大,可也不算小,住三个人应当绰绰有馀。是岛上的人都富裕,还是只有黑家的人例外?李洛心欣赏地看着 面简洁的装饰和一体成型的设计。
「当然不是。要我跟那两个不可理喻的孩子住一起,我不早气死了。这 只有我一个人住。怎麽,小舞没告诉你这点吗?」陈妈咯咯轻笑,带她顺着旋转梯上了二楼。「这层楼有三间卧房,视野都很好,你自己挑你喜欢的房间住。我的房间在楼下,老人家年纪大了,不适合爬上爬下。」陈妈亲切地带她浏览过一遍後,笑着自嘲。
「这 只有你一个人住?」谢天谢地!为了掩饰她的如释重负,她佯装狐疑,并暗地 忍不住赞叹起这间由藕粉和珍珠白两色交织而成的房子,一派的典雅婉约,意在营造温柔的气氛,有别於其外的恶作剧。「住在这 一定很舒服。」一路看下来,她发现 面所有的东西都是圆的,可见这个设计师挺有心的。
「是啊!焰那孩子就只有这个优点能让我炫耀。」她的语气不再充斥怒气,忽然间柔和了。「这栋房子就是他设计建造的。他是个建筑师,每当他无聊时就会大兴土木,替我这老人家的爱屋改头换面一番。你应该发现到 面的家具都是圆的,而且都铺了层薄薄的软木吧!那是焰这孩子说我年纪大了,怕我不小心跌倒时伤到自己,就没人能照顾他,所以特别费心设计的。这孩子个性虽然大而化之,粗鲁得让人吐血,一旦用起心来,你会发现他的细心无人能及。」当然对方要有利於他,他才肯动这种脑筋。
跌倒?
「陈妈身体不好吗?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李洛心一脸自责的急急扶着她。「我可以自己来。」她才不想附和她去赞赏那两个鲁男子。
陈妈哈哈大笑的搂了搂李洛心。这孩子的心地真善良,小舞的眼光不错。
「我的身子硬朗得很,你不用替我担心。」陈妈保证地带她往下走,「这些照片是炙的杰作,他的摄影才华可是鼎鼎有名,你听过他吧?」她让骄傲形於外,不加修饰。
经她一提,李洛心才发现这间屋子墙上挂了许多帧黑白、彩色交杂的照片。
「嗯!黑炙哥取角的方式异於常人,往往一眼照穿人心。」她赞叹不已,沿着楼上不规则挂於墙面的大小帧照片,一路看下楼。「这些都是黑炙哥的得奖作品,他选择的照相题材不一,相当随心所欲,在摄影界的名气如日中天。」她肯定的夸赞,好像能亲眼看到他的作品是无上的荣耀。唉!看陈妈那与有荣焉的样子,她怎麽忍心伤害她老人家。
「你好像很喜欢炙。」陈妈意喻深远,笑嘻嘻地将臂上的鹦鹉置於地上,「去,回去找你的主人。」她得替炙多美言几句,这丫头才不会临阵脱逃。他给人家的第一印象太坏了。
李洛心跳过她话中的含意,将注意力投注到地上那只有一下、没一下,展翅高飞不到三秒钟就落地,走走、飞飞复停停的鸟儿身上,深深地被它辛苦的模样给吸引。
「它为何不乾脆用飞的比较快,这样上上下下难道不辛苦?」她尽弃前嫌,看了有些心疼,走过去就要抱起它。
蓝鹦鹉一发现陌生人企图接近它,马上全身僵硬,警戒地扬起翅膀。
「洛心,别靠近小宠,不然它会抓花你的脸。」陈妈急急地拉回她,「小宠习惯要飞不飞,走不像走,咱们别管它。」总不能告诉这姑娘它根本不会飞。
「可是它好像很累而且好喘的样子。」她於心不忍。「我看我还是送它回去好了。」说着,她又移向它。
「不用了,炙的房子就在後边,走两步路就到了。才一小段路,当是散步也嫌短,它不学飞就只好自己看着办了,怨不得谁。」陈妈挡着她,好笑的吐出真相,丝毫不同情。
「鹦鹉不会飞?!」李洛心略略提高音量,错愕地瞪着地上的鸟儿,那同情又似怜悯的眸光却不经意地惹恼了它。她真想放声大笑,但那不像纯善的她会做的事,只好忍着点。李洛心将笑声隐忍在心,闷得脸蛋益发红润。
小宠拍拍翅膀,以愤怒之姿高傲地夺门而出,彷佛在向世人宣告,它拒绝近乎羞辱的同情。
「我们这 的生物,举凡雄种都是这副德行,经不起同情,」陈妈被小宠的模样逗得好气又好笑。黑炙的恶习,该学的它都学了,一项也没漏。「包括小物在内。我们得去找出这只胖家伙,它吃饭的时间又到了。」
「小物?」这又是什麽?
「焰养的迷你猪。」陈妈将她拖向後门,笑声响彻云霄,「从宠物的名字,你就可以发现炙和焰对人生的看法,不仅随兴而且随便。」
一只叫小宠的鹦鹉,一只叫小物的迷你猪,合起来刚刚好,不多不少叫「宠物」。李洛心发现她真的无法理解黑家男人的嗜好,而且了解他们好像也很费劲。
「小物喜欢四处跑、四处钻,个性独立,不像小宠喜欢黏人,所以找起来比较伤神。」她带着李洛心走进宽敞的後院,笑笑地比着被大片花木隔开的两条碎石小径,「你往右边找,我走左边,这样比较省时。」
「好。」李洛心温驯地点点头,依言行事。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出去活动筋骨,她何乐而不为。
「丫头。」陈妈走入左边小径,忽而想起什麽又折返时,李洛心已快手快脚没入枝叶繁茂的夹道树 ,空气中徒留一股清淡怡人的粉香味。
忘了提醒她,小物的脾气一样怪僻,难以亲近。陈妈摇摇头,走回小路。体型不大,发起狠来往往惊天动地的小物,在黑焰的调教下,轻视女性是在所难免,希望洛心不会被它的猪蹄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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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物!小物┅┅」那只迷你猪不知有多大?
李洛心沿着小径边走边喊,走了约莫五分钟,突然发现斜前方的矮树丛剧烈摇动。
她关心地绕到树丛前,发现那儿有一小洼泥塘,浅塘中央正站着一只胖嘟嘟、四肢肥短,体型约只有一般猪仔大小,相当袖珍的白色小猪。它一定就是小物,好可爱哟!
全身戒慎的迷你猪,一见生人接近,当下很不赏脸地拨起短短的迷你腿就跑。
「哇啊!你跑得好快,等我一下。」李洛心笑呵呵地追着它跑,被它滑稽的动作逗得玩心大起。
跟着猪影笑着、跑着的她,跑了一会儿,追得满头大汗不打紧,还追丢了猪。没想到圆不隆咚的迷你小猪动作挺俐落的,一溜烟就不见了。她梳开汗湿的短发,不以为意地扇着风。
海涛的声音在左前方,刚刚小物也好像往那边冲。李洛心气喘吁吁地撑着腰打量左右,突然发现泥地上有一成串扭曲的小小蹄印,状似樱花。小物真的往那边去也!她欣喜若狂地顺着蹄印走,越找越兴奋,寻宝般的心情充斥胸中。
「小物,小物,快出来┅┅」她浑然天成的粉颊因气候的温热和穿着的不适越见嫣红。「哈罗,小物┅┅」她记得她从台湾飞来的前一天晚上,气象局发布了低温特报,台北那时的温度低於摄氏十度,这 的温度却少说有二十度以上,两地的温差可真大。
李洛心半弯着身子轻声低唤,汗水淋漓亦不以为苦,只一心一意寻找小猪,差点因而撞上了漫无边际的竹篱笆。
好险!她及时收住势,挺直身子,一直起身就发现小物正懒洋洋地躺在竹篱笆 头的一洼泥水 ,舒适惬意地滚来滚去。
「找到你了!」李洛心低声娇呼,轻快地顺着竹篱笆走,在转角处找到一扇竹门。她太急於找回小猪,未曾细想便推开半掩的门擅入,才跨进门,便看见有一个背向着她、站在屋前拿高水管猛冲身子的男人。
他的肩膀真宽阔,均匀的骨骼和修长的体态,肌理分明;露在短裤外的漂亮身体,无疑是运动适度的最佳写照,无一赘肉。他那纯然古铜色的肌肤黑得发亮,在阳光映照下隐隐泛着诱人的光彩。可惜她没把书本带来,不然这是多棒的人体素材啊,系上同学若是看到这副曲线优美、高壮结实,又不显压迫的躯体,不尖叫到发狂才怪。
真幸运!也许她可以将之烙印在脑子 ,回去再凭印象作画。李洛心喜不自胜地忖量着。
「来得正好,帮我绑一下头发。」背着门的男子听到竹门打开的声音,没有费神转过身,冲好身子後直接蹲了下来,那自信的口吻和不曾迟疑的姿态,彷佛已知来者是谁。
听他的声音应该是两个鲁男子其中之一。他是黑炙哥还是黑焰哥?李洛心缓缓走近他,不太想帮这个忙。
「别慢吞吞的,快点啦!」他有些气躁。
「你┅┅你有没有梳子?」能随口将烦郁的心情说得铿锵有力,唯有黑伯伯生的小孩才能办到。李洛心闲适地抓起他长至肩胛骨的头发,用手梳理着,边沉吟边泛着恶作剧的光彩盯着他的後脑勺。就不知道她用力一扯,能扯下几根头发?又,能不能一举扯光他的头发?老是凶巴巴的,听了就让人反感。
对方因这声娇柔的问话,猛烈回身,顺势甩开她的小手。
「喂!没人警告你,这 不欢迎女人吗?」一见是她,他凶狠地亮起厉眸,刚毅的五官全喷着火。搞什麽鬼,他还以为是姑妈。
「你┅┅你┅┅我┅┅」李洛心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连连退後,试图想澄清。他为什麽每次看到她就一副嫌恶的样子,她又没对不起过他。刚才不该犹豫的,她早该佯装无知地跌倒,然後不小心扯掉他几绺头发。可恨,下手太慢。
「妈的,看你结结巴巴就不爽。」他威胁地站了起来,仗着先天的优势睥睨她。「你那种被鬼打到的声音,听了就让人心情恶劣,没事少开口影响人。」
「你┅┅你以为我┅┅我喜欢这样。」她被他的轻慢挑起了怒焰,一副努力想恢复正常,却不料弄巧成拙的白痴样。这人怎麽这样,老当她是宿仇,出口不是骂就是嫌,他不喜欢听她结巴,她就偏要烦死他。
「女人,总是自以为了不起,喜欢强出头,全是一些祸水。」他看也不看她,嗤之以鼻地嘲弄道。
「是┅┅是你莫名其妙吼人在先,又┅┅又不是我天生如此。」她喃喃抗议着,想表现出心中强烈的不满,却被无法抑止颤动的音律削弱了气势。这人简直侮辱女人到极点!没关系,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等着吧!黑先生,风不会老是朝西北吹来,总有换向的时候。沉得住气的人,才是最後的蠃家。
「有点气魄再回嘴行不行?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看了就刺眼。」他以不可理喻的烦躁眯视她,「门在那 ,自己滚,没空理你。」
没空理人就走啊!他不知道他那副趾高气昂的嘴脸有多破坏画面吗?李洛心绷着绯红的腮帮子,状似堆足勇气,气呼呼地回瞪他长长的一眼,却见他看天看地、观云赏花,就是不瞧她一眼。女人在他们眼底还真不是「东西」咧!
「你要我用丢的?」他见她没移动,有意无意折着结实有力的手指。
「走┅┅就走。」如果可以,她当然想试试被人丢出去是什麽滋味,顺便和他较量一下,如果能狠狠地修理他一顿会更有意思。她可惜的转身离开,走不到三步猛然忆起陈妈的交托,移动的双腿被沉重的责任感压迫着,不争气地绕回了原地。
「我┅┅我要找小物。」她细声细气的嗫嚅着,那轻柔的软调淡淡地拉住了正往屋侧走去的人。应付这种人绝不能硬碰硬,看来那「水水的女人」论调是小舞姊观察多时的心得,扮谁就得像谁,她得专业一点。
「你给我滚蛋!」他没有回头,低声咆哮,跟着又迈开健步,不当她是一回事。
「我┅┅我必┅┅须找回小物。」哈!找到弱点了,烦得他叫爹叫娘。她跨进门,坚持达成任务。
「滚出去!」他转进屋侧前又呼啸了一记,不曾回瞥。
李洛心执着地踏入禁地,追到转角才止住脚步,尽量和抱起猪在玩的男人保持一大段安全距离。
「陈妈说┅┅小物该吃饭了。」哼!她偏要烦死他。李洛心太过於坚持她所要的,没发现他和迷你猪之间的亲密。
「有办法你抓。」像是耐性耗光般,他恼怒地放开怀中小猪,闪到墙边凉凉的挑衅。
抓就抓!李洛心为了争一口气,撩起榇衫便朝迷你猪扑去。小物见状,四处乱窜。初时李洛心抓不着窍门,连扑了几次空,直到和它缠斗了几分钟後,她才发现它移动的路线有其脉络可寻。
被逼到墙角的小物隔着泥塘和她对望,那短短的猪耳不敢懈息,直直的竖起,犹如训练有素的猎犬。李洛心谨慎地逗它,想证明她的观察是否有误,结果小物奔窜的方向正如她所料。
这个笨女人在干嘛!倚着墙壁的男人忽然听到一串清脆的笑声,惬意地随风飘扬。他不懂抓猪有什麽好笑或快乐的,只觉得她有病。
童心大发的李洛心,因自己即将到来的胜利喜不自胜,单纯地咯笑着。她再次将小物逼进墙角,调皮地做了个假动作後,朝反方向扑。她正如所料想的抓到小物,却在到手的同时失足跌进泥塘 。
「成功了!」她抱紧小猪坐起身,一身泥泞地绽开绚烂的笑颜,因着小小的胜利而快乐的笑着、嚷着,那欢愉的叫声为沉闷窒热的午后平添了几许活力。
「白痴一个。」面她而立的男人兜头泼她一大桶冷水,旋即不以为然地挪动身子往後走。由此证明一件事,女人的脑袋 装的全是豆花。
不管这人是黑炙哥或者黑焰哥,他实在太粗鲁无礼了。李洛心僵着笑容,恼怒的神色再也掩不住冲出那张甜美的皮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