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夜空中,月下人影缓步而行,秋风萧瑟,伊人惆怅。
三天了,针刺心之毒已发作过一次,她只剩下二十七天的生命。
她仍然待在还月楼中,迟迟没有行动。说来奇怪,在如此迫在眉睫的情况下,教她牵肠挂肚、愁苦烦忧的居然不是横在面前的生死关卡,而是司徒守义。
那痴情得令她无力招架的男子,在她措手不及的情况下窜入她心底。
“司徒守义……司徒守义……司徒守义……”西门紫阳斜倚榆树,轻抚着箫,念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紫阳。”一个声音冷不防自她身后响起,将她吓一跳。
“啊?”西门紫阳猛然转身一看,来人正是宇文毅。
西门紫阳松口气,“紫阳见过少主。”她欠身行礼。
“紫阳,你和我何需如此拘礼呢?”宇文毅深情款款地望着她,语气温柔至极。
“少主,礼不可废。”西门紫阳故意回避他的眼光。
她明白宇文毅对她有情,但她从来不曾接受过他,以前不会,如今她的心里只有司徒守义,更不可能爱上他。
“紫阳,针刺心的毒已经发作过一次,是不是?”宇文毅想握住她的柔荑,却被西门紫阳巧妙的闪避。
“多谢少主关心,这是紫阳应得的惩罚。”
“紫阳,我一想到你身受针刺心之苦,便万分难受,你放心,我一定会求母亲赐你解药。或者,我同你一道混进儒社,助你一臂之力,早日拿回那两张图。”宇文毅诚挚地说。
“少主的好意,紫阳心领了。紫阳只不过是个侍女,不值得少主如此费心。”西门紫阳轻声道。宇文毅的深情确实教她感动。
“紫阳,你为何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你明知道我对你……”
“少主。”西门紫阳不让他往下说。“夜深了,紫阳想休息,少主也请早安歇。”说罢,西门紫阳快步离开。
“紫阳,紫阳!”宇文毅在她身后呼唤,西门紫阳却头也不回,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宇文毅挫败地叹口气,又恼怒又沮丧,他重重地捶了榆树粗壮的树干。
他不懂,西门紫阳为何如此抗拒他?难道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他五年前乍见她便对她一见钟情,若非他恳求母亲,西门紫阳早已和玉霄楼一块灰飞烟灭了。之后西门紫阳犯了大大小小的错误,哪一次不是他挺身求情!他对她用情之深,她竟没有一丝一毫回应之心。
想他宇文毅身出名楼,贵为少主,更是仪表堂堂,难道配不上她吗?
哼!他就不信得不到西门紫阳,她逃不出还月楼,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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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紫阳逃离了宇文毅,并没有回房歇息,而是离开还月楼。还月楼,她有记忆以来的栖身之所,如今却给她好大的压力。楼主的冷酷无情让她心寒,宇文毅霸道的情感更让她害怕。她太了解宇文毅,他是天之骄子,岂容她说一个“不”字呢?
西门紫阳不禁叹气,天下之大,却没有一处是她的安身之所,人海茫茫,她孑然一身,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又有谁怜呢?
西门紫阳黯然神伤,踏着月色,来到了她在无意间觅着的一处避风港,一个流水终年不断的小山谷。
她在一块平坦的巨石上坐下来,拿起萧轻吹,哀怨动人的箫声在幽静的山谷中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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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心园在月色下更显萧瑟冷清。悟心亭中,悲凉的箫声显示吹箫之人极端落寞的心情。
“唉!哀怨的故事,哀怨的箫声,哀怨的人。”公孙修仁缓缓的走进悟心亭。
箫声停止,司徒守义慢慢转过身子,他的憔悴清晰可见,让公孙修仁心里不由得一阵难受。
司徒守义是五儒生中最偏激狂傲的一个,更是个令人感动的痴情种。
“大哥。”
“你已见到西门紫阳,为何还有如此哀怨的箫声呢?”公孙修仁不解。
“唉!”司徒守义痛苦的叹气,“她忘了过去,忘了一切,忘了……我。”
“相见不如不见?”
“不。”司徒守义断然否决,“就算她忘了我,我也要她再想起来,她若一辈子想不起来也无妨,横竖我是不会放她走的。”
“很好,这才是我熟悉的司徒守义。”公孙修仁笑道。“你可知她目前的身分来历?”
“还月楼。”司徒守义简短地回答。
“你准备怎么做?”
“哼!小小的还月楼,我司徒守义根本不放在眼里,而且我对那个还月楼还有许多疑问。”
敏儿分明忘了过去的一切,为什么知道自己名叫西门紫阳?青娥箫中的那张机械图还在吗?敏儿又为什么会成为还月楼中的一分子?如果还月楼楼主就是当初袭击玉霄楼的人,又为何留下敏儿这个活口呢?
司徒守义有一连串的疑问,他势必得走一遭还月楼。
“对你的决定,我原本不该有意见,但是身为兄长,我必须提醒你,硬碰硬并非最好的方式,况且西门紫阳还在还月楼中,你贸然闯楼,不怕连累她吗?”公孙修仁冷静地说。
司徒守义猛然惊醒,“大哥说得是,我必须先将敏儿带出还月楼。”
“完全正确。”公孙修仁笑道:“来,这个给你。”他将一张纸递给司徒守义。
“这是……”司徒守义一看,“是机械图!”
“正是,这是照影在无意间得到的。西门紫阳为了这张图,扮成丫鬟混进文心园,可见这对她十分重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身上也有一部分的机械图,是不是?”
“不错,共有四份,如今儒社独得两份,还月楼的人必定胆战心惊。”
“相信你明白如何运用这两张图,将你的紫阳牢牢拴在身边。”公孙修仁笑道。
“我知道,谢谢大哥。”
“自家兄弟谢什么呢……你怎么了?”公孙修仁见司徒守义忽然屏息,神情专注,不解地问道。
“箫声。”司徒守义侧耳倾听,“有人在吹箫,大哥,你没听到吗?”
公孙修仁也仔细倾听,但他虽耳聪目明,仍听不到丝毫声响。
“我没听到啊,守义,你在开我玩笑吗?”公孙修仁狐疑。
“你注意听,好美、好美的箫声。”司徒守义陶醉地道。
“那曲子……啊!是敏儿在吹箫!敏儿!”司徒守义情绪激动,疯狂地朝箫声来源飞奔而去。
“守义!”公孙修仁只能对司徒守义的背影叹气。
究竟是守义太痴,还是紫阳太好?
司徒守义对任何女子皆冷淡疏远,甚至对情谊最为深厚的师妹西门紫英也是如此,独独对西门紫阳如此眷恋。
这执着得令人动容的爱情偏偏饱受命运的捉弄,他们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吗?公孙修仁摇摇头,不再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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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守义循着箫声来到泠泠谷。
泠泠谷,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地方。 月光下,西门紫阳一个人坐在巨石上。
她依然身穿一身飘逸的紫色衣裳。他的敏儿从以前就酷爱紫色,淡淡的紫让她更为脱俗。
西门紫阳已非昔日的小女孩,出落成风姿绰约的俏佳人。在司徒守义的心里,西门紫阳永远是最美丽的。
一曲终了,西门紫阳幽幽地叹口气,她显然没有察觉身后有一双深情的眼眸正热切地注视着她。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业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敏儿,你虽然忘了一切,却忘不了你最喜欢的泠泠谷和你最钟爱的曲子。”司徒守义缓缓地道。
这个熟悉得令人心痛的声音冷不防自她背后响起,教西门紫阳一惊。“啊?你……”西门紫阳没料到会在此处遇见司徒守义,这人迹罕至的小山谷离儒社有一大段距离,司徒守义怎么知道她在这里呢?
西门紫阳心绪纷乱,她不知道该如何挽救自己的生命,又不想进儒社盗取那两张图,更不愿在这样的状况下面对司徒守义,因此她只好再度选择逃避。
然而她的脚步还来不及移动,司徒守义一个箭步已将她牢牢抱在怀中。
一如上回,西门紫阳在他温暖怀抱中,感到自己好软弱,她不想,也无力挣扎。
“又想逃离我吗?敏儿,你好残忍。”司徒守义痛苦不已。
“我……”西门紫阳无言以对。其实她哪里真的想逃离他呢?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永远待在他的怀里。“你的伤……好了吗?”西门紫阳想起上次自己狠心的在他手臂上划了一剑,心中很过意不去。
“哪里的伤?是手臂上的,还是心坎上的?”司徒守义笑道。
“你……”西门紫阳愠怒地一把推开他,“我是关心你,你竟然……”
“敏儿,我是实话实说啊。”司徒守义显得很无辜,“我手臂上的伤是好了,但心上的伤从来不曾痊愈。我不敢相信,你居然会如此狠心地划我一剑。”
“我不是故意的。”西门紫阳一着急,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如果你不阻止,我就不会……” “敏儿,别哭。”司徒守义见她如此伤心,连忙安抚道:“我的伤完全好了,一点都不疼,你别哭了,我不许你哭。”司徒守义蛮横地将她搂进怀中,轻柔地吻去她腮畔的珠泪。
西门紫阳无语,泪眼迷蒙地望着他。
“敏儿,别说划我一剑,就是死在你手中,我也心甘情愿。”
“我不要你死!”西门紫阳激动地说。
“傻瓜,为了你,我当然不会死。”司徒守义笑道:“我要和你白头偕老,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你真是世上少见的痴情男子。”西门紫阳一想到自己是他唯一的爱,忍不住热泪盈眶。
“敏儿,从你十三岁那年,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盼望你快些长大,能够接受我的爱,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
“可是,我却忘了你。”西门紫阳黯然。
“你真的忘了我吗?敏儿,其实你从来不曾忘记我,否则你也不会在泠泠谷中出现。你心底深处一直记着我们过去的一切。”
“泠泠谷?”
“不错,这个小山谷就叫泠泠谷,是你取的名字。”司徒守义笑道。
西门紫阳至此方才明白,何以在第一次发现这个小山谷时,就有一种莫名有种依依不舍的眷恋,原来竟是旧地重游。
“七年前,就在这块岩石上,你对我说‘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这句临别的话。”司徒守义万般感伤。
这十个字像巨雷一般猛烈的冲击着西门紫阳,她虽然记不起当时的情形,仍心痛难当。
“我一定也深深地爱着你,是不是?守义,既然我们彼此相爱,为什么要分别呢?”西门紫阳感到疑惑。
“因为……”司徒守义话到唇边,猛然住口。
他该告诉敏儿那个错误的婚约吗!敏儿虽然丧失记忆,仍不改纯真善良的本性,倘若知道他俩的爱情无法圆满的原因,是否会再一次因为对姊姊的愧疚而选择离他远去呢?
司徒守义不敢冒险,他不能再次失去心爱的敏儿!
“守义,你为什么不说话?”西门紫阳感觉出其中必有隐情。“你有难言之隐,是不是?”她的脑中闪过种种不祥的念头。
司徒守义叹口气,“敏儿,你丧失记忆是上天的安排,要你忘记一切,重新开始,你就别再提起过去了。”
西门紫阳不满意这样的答案,娇嗔道:“哼!不提过去,那我们过去曾有的海誓山盟也都一笔勾销了?”
“哈,无妨。”司徒守义在她额头上吻一下,“信不信我有本事让你重新爱上我?”他挑眉道。
“你……。”西门紫阳为之气结,“你这个自大狂,本姑娘绝对不再喜欢你!”
“敏儿,承认吧,除非你是铁石心肠,否则如何抗拒得了我呢?”司徒守义深情款款地笑道。
“住口!本姑娘叫西门紫阳,不许叫我敏儿。”西门紫阳赌气道。
“可是我一向叫你的小名。”司徒守义装得一脸无辜。
“哼!你我非亲非故,不许叫我的小名。”
“啊,你大概不知道,五儒生中的司徒守义最爱唱反调了,你不让我叫,我就偏要叫。敏儿,敏儿,敏儿……”司徒守义故意激怒她。
“住口!住口!”西门紫阳快气炸了,她抡起拳头往司徒守义身上乱捶,“你欺负我!你好可恶!”
司徒守义哈哈大笑,捉住她的拳头,将她牢牢锁在怀中,“敏儿,我怎么舍得欺负你呢?你是我司徒守义最心爱的女人啊。”
西门紫阳被他温柔的语气深深感动,她觉得好幸福,好像作梦。
这个叱咤江湖的奇男子,对她一往情深的痴心汉。西门紫阳只能怔怔地望着他,无法言捂。
在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间,司徒守义低下头,热烈地吻住她嫣红的双唇。七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这次再也没有人可以将他和敏儿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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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已高挂天空,泠泠谷中的一双爱侣依旧不忍离去。
平坦的巨石上,司徒守义和西门紫阳相偎而坐。对司徒守义而言,这是他七年来梦寐以求的时刻,他朝思暮想的敏儿就在他身边,他觉得一切恍如梦中。“敏儿,随我回儒社,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司徒守义爱怜地轻抚她的秀发呢喃道。
“五儒生的司徒守义是名满江湖的奇男子,秋心园中难道没有对你情有独钟的佳人吗?”西门紫阳眼中带笑,盯着他瞧。
“我心里除了你,再也容不下第二个女人。秋心园是为你而建的,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拥有它。”
西门紫阳轻轻叹息,“守义,我不能和你回秋心园。”
“为什么?”
“我若进了儒社,会为儒社带来麻烦的。”
“解释一下。”司徒守义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双眼。
“你应该知道,我是还月楼的人……”
“你不是还月楼的人,你是我的人。”司徒守义再次强调。
“随你怎么说好了。”西门紫阳对司徒守义的霸道感到无可奈何,“总之,楼主要我拿回那两张机械图……”
“是这两张吧。”司徒守义含笑拿出那两份图。
“正是,既然在你身上,那么你应当明白我的处境。”西门紫阳叹道。
“还月楼要的不过是这两张图,是死的,你是活的,用图换你,我万般乐意。”
“千万不可以!”西门紫阳着急地道:“你难道不明白它的价值吗?它可以……” “我知道。”司徒守义温柔地阻止她往下说,“但对我而言,你是最珍贵的,将图送给还月楼,你就能安心住在儒社,我认为这很值得。”
“不只是这样!”西门紫阳摇头,“你不了解楼主,她要的不仅仅是这两张,她野心勃勃,企图统一武林,儒社的五儒生就是她的头号敌人。”
“既然如此,你住不住进儒社又会什么差别呢?儒社横竖是避不了麻烦的。”司徒守义提醒她。
“这……”西门紫阳一时语塞,低头不语。
“敏儿。”司徒守义轻唤,“看着我。”
西门紫阳缓缓抬起头。司徒守义如此敏锐,她瞒得过他吗?
“说出你真正的顾忌。”
西门紫阳无奈地叹口气道:“是为了你的‘难言之隐’。”
“什么!”司徒守义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们曾经如此相爱,却必须分开,分开的理由是什么,你又绝口不提,守义,我再迟钝,也猜得出来其中必定不单纯。我的出现是否会伤害到另一个和我关系很深的人?我们的爱是不是被允许的?”
“敏儿,那都是过去的事,如今再也没有人可能反对我们。”司徒守义着急地道:“你不要顾虑这么多,你的善良,并没有人感激啊!”想起西门紫英对敏儿的敌意,他就为敏儿感到不值。
“你的语气这么激动,表示还有人因为你对我的爱而受到极大的伤害,她深深地恨着我,是不是?她是谁?她和我是什么关系?她现在……”
“敏儿,别再问了。”司徒守义挫败地低吼,敏儿如此聪慧,瞒不过她。
“好,我不问。不过,我也不去秋心园。”西门紫阳神色凄楚,“我不能自私地夺人所爱,我……”
“敏儿,你听清楚!”司徒守义愠怒的扳住她的香肩,“你从来不会夺人所爱,从一开始,我就是属于你的,不曾属于别的女人。”西门抗天曾说过不会强迫他信守和西门紫英的婚约,他和西门紫英未婚夫妻之名根本是莫须有的。
“我苦苦等了七年,好不容易盼到了你,如果再度失去你,我一定会发狂!”司徒守义用力地将西门紫阳紧抱在怀,又恼怒又激动,心碎的大吼:“敏儿,我不许你走,除了儒社,你哪里也不许去?”
西门紫阳几乎透不过气来,他排山倒海般的热情将她彻底吞噬了。
西门紫阳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离开他,他的爱这样浓烈深刻,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守义,我投降了。”西门紫阳感动地哽咽道。
“敏儿……”
“你真是个专制又霸道的痴情种,幸好我已爱上你,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西门紫阳眼中含着泪珠,浅浅笑道。
“敏儿,你说什么?”司徒守义显得喜出望外,“你说你……爱上我了?”
“你都对我说了不下一百次你的心里只有我,只爱我一个,我也该回报一声爱你吧?”西门紫阳娇羞的道。
“敏儿,噢,敏儿!”司徒守义狂喜得几乎飞上云霄,他紧紧地搂住西门紫阳,印上最热烈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