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一早起床,妩红迷迷糊糊、跌跌撞撞的走进浴室里梳洗完毕,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头也未梳、衣裳也还没换,就先蹭到开放式的小厨房,按下了自动煮豆机。
咖啡的香气顿时飘散开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今天绅绨放的是她最爱的曼特宁。
虽然说她没有购买食物的概念和天分,但是举凡咖啡、茶类、饼干等,她的品味可是卓越非凡。
早上只要有一杯咖啡,她就可以生龙活虎的了。
“咦,今天绅绨出门得这么早?”她走回房里换了一件鹅黄缎子的衬衫和软裙,随意上了点淡妆,梳了梳鬃曲纠缠到腰部的黑发,她才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啊,不管了,可能今天博物馆有什么重要展览,绅绨必须提前到场吧。
回到厨房倒了一杯香浓黝黑的热咖啡,一转身她才看到压在桌上的纸条,还有新台币一千元。
二姐,我今天有事会晚点回来,午晚餐请自理,这一千块给你撑过一星期,别再拿去乱买什么爱心笔、抹布的,到时候饿死不管喔!
绅绨留
妩红感动极了,捏着纸条差点滴上两滴激动的泪水。
“我就知道姐妹情深,绅绨不可能弃我于不顾的。”她把纸条压在胸前整整一分钟,最后才欢天喜地的把钱和纸条细心收进口袋里。今天一定是她的幸运日!
***
如果说每个猪头都有名有姓的话,那今日荣登猪头卫冕老宝座的人肯定姓练名妩红。
她其实也不想这么做,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下了公车走向美术馆时,沿路究竟遇到几个卖公益彩券的老伯伯、老婆婆了。
她也有切切实实的叮咛自己:帮助别人是好事,但是身上只有一千块,所以只准买一张喔!
于是乎,她在连买了两位老婆婆的彩券后,很放心的告诉自己反正还剩下八百块,八百块能吃很多碗阳春面加卤蛋了。可是不知怎的,今天在路边卖公益彩券的人这么多,就在她“一百就好”的想法下,当她走到美术馆门口的时候,身上真的就只剩下一百块了。
她数了数手上花色不同的彩券,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我没有买这么多吧?”她颤抖地笑着自问。
可是手上的彩券色彩斑斓地在她的眼前,就算她揉了几次眼睛都一样。
“剩下一百块……”她忍不住呻吟了起来,“绅绨一定会砍了我。”不过……她安慰着自己,九张彩券总会刮中一两张、两三张、三四张吧?而且一张起码中两百块,算一算她也不亏本。
一想到这里,妩红低落的心情又飞扬了起来,她兴高采烈地哼着歌,把彩券塞进皮包里,决定中午吃饭的时候来“乐透”一下。
她愉快地走进美术馆,打完了卡,兴匆匆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
“小美人,早,我有那个荣幸请你吃早餐吗?”同事小K打着一条塞尚风格的领带,在正式的衬衫和西装裤外带出了一股特别的色彩风格。
虽然他在馆里的人缘和异性缘很不错,但是妩红还是不太习惯他的油腔滑调,尤其他千方百计想要约她出去,已经造成了她很大的困扰。
不知道耶,她总觉得有仰慕者追求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以她单纯的脑袋又总是学不来怎么跟对方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所以每次听到类似的邀约,她的眉头都会先皱上半个小时。
“我吃饱了,谢谢。还有,我不是小美人。”她很认真地道。
小K还想纠缠,一旁的同事美云忍不住跳出来保护小红帽免受大野狼骚扰,她不给好脸色地叉腰道:“喂,你手上不是有件安排北市初中生参观赏析的案子吗?细节都拟出来了没有?昨天馆长还大发雷霆说他还没看到报告,你现在还有时间在这里骚扰妩红啊?”
小K缩了缩脖子,有点畏惧地看着这个号称办公室带刺玫瑰的大美人。美云是办公室里最重要的干部之一,留法归来的她身上有股时尚娇艳的风情,但是她的性格火爆耿直,几乎没什么人敢对她占口头上的便宜。
和她一比,妩红雪白娇嫩一如小白兔,自然就更容易引起他们这群大野狼……呃,不是,是君子来追求。
不过,不知道是他们方法错误还是怎的,小白兔依然还是柔柔嫩嫩的,但他们已经损兵折将好几名了,就是没有人能成功的约她出去。
当然啦,美云这朵带刺红玫瑰的保护和阻拦也是他们遭滑铁卢的原因之一。
知道今天有美云在,他又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小K状似可怜的捂着胸口,一脸痴心男子遭命运无情戏弄的表情,一步一叹息的走回隔壁的办公室。
“这人留在美术馆真是糟蹋了,应该去剧场插一脚才是。”美云没好气地道,“演得跟真的一样。”
妩红对她真是感动到了极点,“美云,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该怎么办?”“你呀,真是一点反击能力都没有。”美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就给他顶回去啊,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老是过来骚扰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口才一向不好,反应也不是顶快的。要骂人还得反应快,如果是她的话,可能一句“混蛋”还要想上半个小时才骂得出口。
“你这样是不行的,该跟伶牙俐齿的绅绨多学学。”美云跟她们一家都很熟,对于快意思仇侠女型的绅绨是赞不绝口,简直将她当成新时代女性的代言人了。
“我会改进的。”她惭愧地点点头。
“好了,上班罗,我待会还要去市政府,就不陪你聊了。”
“好,拜拜。”
最近美术馆要展出二十世纪欧洲新兴画家的作品,许许多多的DM和宣传单,以及企划案都堆在她的桌上,另外还有一堆该处理的公事,妩红不敢怠慢,打开超薄的笔记型电脑开始了一天忙碌的工作。
***
由于心里想着九张彩券至少也会中个几张,所以午餐时间,妩红很高兴的找了一家好吃的咖哩屋,坐下来点了一份一百二十块的咖哩香鸡特餐,然后小心翼翼的取出彩券来刮。
这家颇有名的咖哩屋生意一向很好,悠扬的音乐搭配嫩绿清幽的环境,营造出闹中取静的优雅别致,也是很多上班族选择边吃午餐边谈公事的地方。
清脆的开门银铃声不时响起,宽阔到可以容纳五十人座的餐厅很快就容满了,可是略微喧哗的环境却一点也干扰不到妩红难掩的期待。
会刮中多少钱呢?她不贪心,只要五张两百块的就行了。
妩红心不在焉的啜饮着餐前的芒果汁,小手刮着一张又一张的彩券,她的胃却越来越抽紧。
等到九张统统刮完,她的脸色都青了。
统统杠龟!?“今天不是我的幸运日。”她喃喃自语,有种想哭的冲动,“天哪!”
她还点了一百二十元的特餐,加上零钱她身上只剩下一百五十块,若算上回美术馆和回家的公车钱,刚好一千元彻底打死。妩红的小脸苦成了一团。
“这个表情不适合你。”一道不带任何情绪的好听男声在她耳畔响起。
“是不适合我,但是却很适合我的心情。”她头也没抬,捂着心口直想捶胸顿足,“天啊,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难道我是猪头转世吗?”“你做了什么事?”那个低沉的声音又问。
“我做了……”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傻呼呼地抬起头,“你是谁呀?我又不认识……呃?”
一张英俊儒雅的脸庞距离她只有半臂之遥,好闻的男人麝香气息却已经钻入她的鼻子,妩红傻住了。艾……艾何人?
“我今天一定还不够倒霉。”她自言自语。
何人听见她的咕哝,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什么叫倒霉?恐怕是他比较倒霉吧?只要一遇到她就准没好事,如果不是他身负“恶整练家人”的重责大任,他还真想离这个扫把星远远的。
他一进来就看见她了,还婉拒了餐厅老板特地帮他留的靠窗座位,硬着头皮过来挤在她这靠角落的座位里。
只是这个女人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迟钝,连他坐下来五分钟了都没察觉,若不是他勉强自己出了声,恐怕她跟自己面对面吃完了一顿饭后,依旧视若无睹的拍拍屁股走人。
“看到我出现有这么可怕吗?”他有点不是滋味地问。
妩红看着上好的丝质衬衫和西装在他身上完美的衬托出企业菁英的气息,再看着他浓密的黑发,仿佛只要不经意一抬头一回首,就可以迷倒一大票女人。
还有他修长的手腕上戴着的那只钛银轻薄贴身表,妩红记得上回小K曾经戴了一只一模一样,但明显粗糙很多很多的同款表,还得意洋洋的告诉她,这一款瑞士名表要三十万一只,而且还不是想买就买得到。
她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瞪着那只表发呆。“是真的吗?”
“真的,因为你一脸见到鬼的模样。”他还以为她在回答他的问题。“真的喔?”她又吞了一口口水,“可是这样不怕被抢吗?”
何人愣了一下,刚好他们点的东西送来了,他替她端过咖哩香鸡饭,然后才是自己的咖哩海鲜饭。
他必须承认,虽然两人打小就认识,他还是弄不懂她这颗脑袋瓜子里装的是什么,听不懂她莫名其妙的话更是常有的事。
何人拿起汤匙舀了一匙香喷喷的咖哩饭入口,咀嚼了后咽下,这才心满意足地道:“不错,很道地。”
妩红见到食物,眼睛都发亮了,迫不及待地吃了满口,“嗯,真的好好吃喔!”美食当前,气氛奇异地轻松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妩红边吃边好奇的问。
上次见到他是在大姐的订婚典礼上,他那时被好多好多美女包围着,她还记得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他还是那么受欢迎。
“今天中午刚好没事,自己出来吃顿饭。”他看着她,“你呢?美术馆离这里有段距离,怎么会跑到这附近来吃饭?”
她尴尬的笑笑,“因为我想好好犒赏自己一下,要不然从明天开始就不能吃东西了。”
只是为什么这么巧,两人会在这里遇见?
好讨厌,都已经隔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深邃有神?而且亮得教她胸口又开始发闷……她还以为这个奇怪的症状已经消失好几年了。
“为什么明天开始就不能吃东西了?”他的咀嚼动作顿了一顿。妩红讪讪一笑,“呃,也没有什么……太重大的原因啦。”
她怎能跟他承认其实是自己身上没钱,而且又打算减肥?
她虽然头脑简单,但起码的女性自尊还是有的。
何人告诉自己这不关他的事,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但是他在沉默的吃完了自己的咖哩海鲜饭后,还是忍不住挑眉。
“是身体不舒服吗?”该死,他还真的问出口了。
这扫把星的健康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干嘛要问?
饶是他眼底闪过了一抹痛恨自己的眼光,妩红还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呃,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就是……觉得自己最近吃太多东西了,想清一清肠胃,让身体的循环变好,有助于把体内过剩的营养消耗掉,所以说……”“你在减肥?”他抬起一边的眉毛。
妩红呛到了,好半天才咽下咳嗽的冲动,“呃,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讨厌,他干嘛一下就拆穿?还讲得这么直接,难道他不知道这两个字对女人是很敏感的吗?
何人认真地打量了她的身材,妩红被看得一阵脸红心跳,他才慢吞吞地道:“我看不出你身上有哪里该减。”
“当然都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她红着脸说。
“也许吧。”他耸耸肩,啜了一口冰咖啡。
什么叫也许吧?她心底大大不是滋味。他就不能稍微客气一点,礼貌一点,绅士一点的安慰她吗?
“你的饭不吃吗?”何人指指她吃了一半的餐点,微微皱眉,“现在就要开始减了?”
妩红没有听出他话里的一丝不悦,还以为他讽刺自己不是要减肥了,还想要把一整客饭给吃完,因此急急地把饭推向他,好像要借此证明自己的决心。
“给你吃,我已经吃不下了。”他的眸光深沉了起来,“你确定?”她约莫只吃了三、四口,难道她每天就只吃这么一点点?
“确定。”她偷偷咽着口水,以诀别的目光和咖哩香鸡饭道别。再见,好吃的咖哩香鸡饭,呜鸣呜。
尤其当她看见何人真的拿起汤匙舀了一大匙咖哩浓汁和白饭时,她几乎可以听到心在淌血的声音。
“张嘴。”“啊?”她傻傻地微张小嘴,“什么?”
“张大点。”他稳稳地持着汤匙,把香味四溢的饭送入她小嘴里,连一粒饭都没掉。
“唔?”她小嘴里塞满了美味的饭,眼儿倏然睁大了。
“把饭吃完,下次别再让我看见你吃得比小鸟还少。”他的神情淡然,但声音里明显的威胁却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其实我……”她的解释又被一匙咖哩饭打断。“其实……”
“闭嘴。”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太高兴。
虽然不知道她又哪儿做错了惹他生气,但是就跟十几年前一样,每回他眉头一皱,她就直觉低头检讨自己。
“对不起。”她还是先道歉为妙。
何人轻哼了一声,神情有一丝丝满意。
妩红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这么低声下气,不过生气的人最大,她还是乖乖的接过汤匙,自己把咖哩饭解决掉。
“吃饱了?”他看着她问道。
“嗯。”她吃完最后一口饭,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笑得好不灿烂,“很饱。”
幸好他坚持要她把饭吃完,否则她下午恐怕会饿得倒在办公桌上无力的抖个不停吧。
他点点头,取过帐单起身,高大颀长的身材好像比上次见到时更加伟岸,他好像变得更高了。妩红侧头想了想,蓦地哑然失笑。笨蛋,她是坐着抬头看他,他当然看起来分外高大了。
她笑着摇摇头,伸手想拿起帐单却找不着,“咦?”
何人在柜台结帐,一边微笑着与老板寒暄,一边纳闷地回头看她为什么没有跟来,没想到一看之下,他差点笑出来。
只见一个呆头呆脑的小美人一下子扫扫桌面,一下子弯下腰半跪在地板上摸索,最后索性蹲在地上双手支住下巴,虽然隔着一小段距离,他依旧清清楚楚地看见她两道秀气的柳眉皱成了一团。十多年不见,她果然越变越奇怪。
饶是如此,他还是有点憋不住频频抽搐的嘴角。
“练妩红,过来。”他沉声喝道。
话声方落,只见蹲在地毯上摸来摸去的妩红登时跳了起来。
“是。”她活像小兵见到大将军,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何人满意地点点头,“过来。”
“呃,是。”妩红虽然不明白自己干嘛听他的话,但双脚自有意识的走向他。
“你在做什么?”“我在找我的帐单。”她嘟起嘴巴,闷闷地道。
瞧,还“对付”他呢,现在她连“反抗”他都做不到。
“已经结过帐了。”他有一丝好笑,“难道你以为我会把帐单留给你吗?”
“可是……”她恍然大悟,“你要请我吃饭?”
“走吧。”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微一笑,率先往门口走去。
她不假思索的跟在后头,难掩心头阵阵的惊喜和激动。
他怎么知道她现在经济拮据,还好心请她吃饭?虽然他是练家登记在案的“敌人”之一,可是妩红怎么也没办法强迫自己去讨厌他。
啊,只不过是区区一客一百二十元的咖哩饭,她就变节心软投降了吗?这个认知吓得妩红直眨眼,捂着胸口低叫:“老天,我在想什么啊?”
不过就是一客咖哩饭而已,她就把干爸爸的耳提面命全忘了?他们走出店门口,何人微扬眉毛的看着她,“那么……”
“再见。”她迫不及待想落跑。
不知怎的,何人心底掠过一丝不悦,“你在躲我。”
“哪有这样的事?你误会了,哈哈,哈哈。”她干笑着。
“走吧,我送你上班。”
“我不要。”她缩了一缩。
“为什么不要?”他脸色铁青起来,“我就这么可怕?”
从美国到台北,还没有哪个女人不对他和颜悦色外加流口水,偏偏只有她,一副见到妖魔鬼怪,急着逃生的样子。
对他的男性自尊心真是一大打击。
“不……不是,你一点都……不可怕。”她连忙摆手否认。
“如果我不可怕的话,你为什么冷汗直流,两脚都在打摆子?”他冷哼道。
咦?妩红低头一看,勉强控制住微微颤抖的双腿,“呃,你误会了……我……天生体虚,站久了就是这样的,跟你一点关系都
没有。”
开玩笑,他付了她的帐单,就已经够她惶惶难安的了,若是再接受他的接送,她当真彻底心软了怎么办?就算她没那个本事拿他当敌人对待,至少也不能沦落到将他视为恩公看待吧?
干爸爸和绅绨一定会杀了她。她暗暗吞口水。
“是吗?”他的眸光显示出他一点也不相信她的说辞。
“总之,我不想被你送。”她硬着头皮道:“别……忘了我们可是仇人。”
“当然。”他微微一怔,眼神又变得深沉,“我怎么会忘了这一点?”她还是他的扫把星,从小种种惨痛的教训,他怎么可能忘得了?“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请我吃这顿饭。”她扭着小手羞怯地致谢,“谢谢。”
“不客气。”他转身要打开车门,一阵绞痛击中他的胃——
噢,该死的。
他的大手倏然抓紧车门把手,英俊的脸庞有一丝僵硬。他用超强的自制力才压抑下那阵阵抽疼的痛感,可是随即一阵剧痛又划过了他的胃。
他额上沁出一丝冷汗,十几年前频频倒霉受伤的印象翻江倒海而来。难道她这颗“霉球”又大发威力了?
妩红本来是想走了,可是耳边并没有传来预期的关门声,她心底陡然浮起一抹不祥。
她飞快回头,正好看见他的身形僵硬得有些古怪,然后是他铁青似在隐忍什么的脸庞。
妩红胸口被狠狠地重捶了一记,想也不想拔腿就朝他跑去。
“艾何人,你怎么了?”她扶住他的手臂,丝质衬衫下坚实有力的肌肉紧绷得一如钢铁。
他的神情白得吓人,浓眉几乎紧揪在一起。“我没事。”他努力吐出这句话。“什么叫没事?你的脸色都发白丁,哪里痛?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好不好?”她又紧张又担心,拼命让自己不要慌了手脚。“走,我送你去医院。”
“只不过是一点点……小痛……”他拒绝在她面前露出一丝丝痛楚的迹象。
“别傻了,我带你去看医生,很快就不痛了。”她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蛮力,拖着他往另一边车门走去,用力地把他塞进座位里。“你……”剧痛一次次鞭打着他的胃部,饶是如此,何人还是努力睁大眼,惊疑地看着她的举动。
她坐进驾驶座,神色沉稳地发动车子,“我送你到医皖。”
“你……会开车?”或许他今天还不算太倒霉。
妩红憋着的一口气突然泄了,她怯怯地别过头来,美丽的眼睛里有着强自支持的勇敢。“我……刚有学习驾照。”
学习……驾照?老天!
何人绝望地闭上双眼,低低呻吟,“我死定了。”
“不要这样讲啦,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把你送到医院,我保证。”就算豁出她这条命,就算撞断了电线杆、撞飞了消防栓,甚至把车开上安全岛,她相信靠意志力,自己一定有办法把他送进医院的。
“坐稳了!”她大叫一声,小脚狠踩下油门。
何人还来不及稳住身子,车子往前急冲的力道将他从椅座上弹跳而起,结结实实地“亲”上挡风玻璃。
在妩红的惊叫声中,何人痛晕了过去。
幸好他已经晕了,否则当他看见手忙脚乱的她竟然急急倒车,还撞坏了后面车辆的保险杆时,恐怕会活生生气死过去。
而到最后,昏迷的他还是得靠着救护车才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