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警局出来,他们一直沉默着往家的方向走。
烈欣的脸上青青紫紫的,衣服破了,手臂上也有好几处抓伤。不过和她打架的几个女孩更惨!珍妮现在活像只猫熊,两只眼睛都黑了,腿被她狠狠地踢了几下,少说也得当半个月的跛子;光是想到这些她就觉得痛快!
小柏大概会比较难过吧!他那开五金行的老头气得在警局里追着他打,回去之后一定会更惨的。她有点同情他,不过他也活该,谁叫他偏挑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来惹她!
只是她也不见得比他好过!她沮丧地踢着石头,偷偷地瞄了烈风一眼,她向来对他又爱又怕,回去之后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她?
烈风从小到大都是个闷葫芦,或者说是闷老虎,他不发怒则已,真让他发起脾气来,铜墙铁壁也挡不住他。记忆中只看过他发两次脾气,而那些战绩到现在都还留在家里——一扇被他空拳打穿的木门、一面被他打坏的墙壁,光是想到那些就令她不禁毛骨悚然。
现在他什么都不说,脸上没有表情,可是看起来很吓人。但是烈风不笑的时候都很吓人,而他通常很少笑,连看最好笑的喜剧片他都不会笑。有时候她不得不怀疑他可能是根本不会笑的那种人!
她在心里长叹一声,看来是以劫难逃了,天知道老头子这个时间怎么会不在?她宁可被他追着打也不要和烈风在一起受这种酷刑!
可是走到十字路口时,他突然停下来了,看也不看她,冷冷的说:“你自己回去吧!”
她愣了一下,有这么好的事?“那你呢?”
“我还有事。”
烈欣咬咬牙咕哝:“说不定老爸现在正在家里……”
“他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突然回来?”
烈风看了她一眼。“他去看烈火,不会那么快回来,就算真的回来也没空理你。”
她也是一愣,“他去看烈火?去哪里看?”
“当然是医院!”他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烈欣注视着他,“你也要去?”
他没回答,只朝她挥挥手。“快回去,我会打电话回去查你,再溜出去让我知道了,等我回来你就等死吧!”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烈欣仇怒地瞪着他的背影——连他也去看她了!
他们难道都忘了当年的烈火是如何决绝的背叛了他们吗?
她气得咬牙,泪水竟下争气地涌上眼眶。
让他们全部去死好了!
“去死!去死!通通去死好了!”她忿怒地大吼,根本不理会路人的眼光。
连最亲密的人都可以不在乎了,还在乎什么?
她闭着眼睛,疼痛使她快失去知觉了,每一丝神经都似烈火燃烧一样,她强忍着不痛呼出声,却怀疑她到底还能够忍多久!
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也分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进来出去,反正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她的母亲仍然没有来,她没有一次睁开眼睛,因为知道她并没有出现。
那个允诺要成为她的影子的男人也没有出现,几天过去她几乎要习惯及期待他的出现了。今天他却没有来,那些怅然若失的心情让她忿怒了好一阵子!
不是答应过自己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的吗?为什么又会傻得去上当?
“烈火?”程轩轻轻喊她:“烈火?我知道你醒着,睁开眼睛让我看看你。”
她封闭而倔强地闭着眼,对于外来的一切不闻不问。
“她今天一整天都是这个样子,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睁开眼睛。”阿绿忧虑的声音传来:“我叫她好几次了,她就是不理我!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程轩坐在她的床边,温柔地抚着她的发。“烈火?我是程伯伯啊!有什么不开心的,说给程伯伯听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温和、很慈祥,就像过去一样,一直是疼爱她的长者。但她也知道他深爱卢嫚,若她不是卢嫚的女儿,若她仍是当年那个街头小霸王,他不会对她好——
她悲哀而倔强地闭着眼,疲惫得根本不想再去面对或臆测什么。
程轩蹙起眉。“怎么突然这样?”他问了特别护士一些问题之后,动手替她检查。
她知道他在检查,可是——可是他在检查哪里?为什么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烈火奇异地睁开了眼睛。
“烈火!”阿绿欣喜地:“你终于肯理我们了!”
“为什么我的腿没有感觉?”她沙哑地间,目光奇异地看着程轩,“你在检查我的腿吗?为什么会没有感觉?为什么不会痛?”
他愕然地定住,双手不由自主地加重。“因为……因为你脑震荡,有些神经恢复得比较慢!”
她注视着他,“你说谎!”
“列火——”
“扶我起来!”
“烈火,你还不可以动,你的脊椎刚动过手术——”
“扶我起来!”她嘶喊,没上石膏的那只手硬撑着床挣扎。
阿绿急得哭了起来:“不要动!求求你,万一再弄伤了,永远治不好怎么办?”
“我残废了?”她沙哑而悲恸地问:“我残废了是不是?”
“不是的!”程轩连忙安慰她,不自由主地望向自己双手所按的地方,血丝竟一丝一丝地浮上砂布!“不是的!”他挣扎着镇定强笑。“你只是因为脊椎动过大手术,下半身暂时麻痹了,这是必然的,过一阵子就会好的!”
“你说谎!”她终于放弃挣扎躺回床上,双眼空洞地望向天花板,“你们早就知道了,我妈也知道了,因为这样她才不来看我的对不对?因为我残废了,再也不能上舞台了对不对?”
“列火——”
“走开!”她突然爆发地嘶吼,死命挣扎直来。“出去!统统出去!滚啊!”
“烈火!”程轩和阿绿连忙制止她:“不要这样!你会弄伤你自己的!烈火!”
“滚啊!出去!”她悲愤地狂吼着,声音像是动物垂死时的哀嚎,力气不知从哪儿生出来的,大得吓人:“走开!走开!”
“快准备镇定剂!”
“不要!你们走!都走!”
“住口!”
“卢嫚!”阿绿如获救星一般地大叫:“快来!烈火她“我都听到了。”她镇定地走到床前,看着烈火满脸悲愤的泪和虚弱的喘息,心一阵一阵地揪紧,却又强忍着安慰她的冲动。“你这是干什么?耍什么脾气?受了伤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吗?”
“卢慢!你——”程轩不赞同地开口想阴止她。
她却坚定地注视着女儿,“你给我听好,你是很可能会变成残废,但是你是我女儿!”她顿了一下,横了心一咬牙——“如果你真的承认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废了,再也站不起来,那你就不配当我的女儿!”
“卢嫚!你太残忍了!”程轩大吼:“你怎么可以对她说这种话!”
她没有回答,狠心地转身,在临出去前丢下一句:“如果站不起来,这辈子也别来见我了!我是不会再来的!”
“卢嫚!”
烈火躺在那里,泪水停了,也了无生机了.根本不再看任何人——
“列火……”
她摇摇头,觉得全身的气力都被抽光似的,什么也不想说、不想做了。
程轩忍无可忍地起身追了出去,阿绿忍着泪来到床边。“烈火……”
“绿姨,我真的好累了,请你出去好吗?”她呆呆地说着,话里没有半点生气。
“烈火……”她还想再说什么,但她已把眼睛闭上,将自己封闭到更深的黑暗之中——
阿绿哭着站起来,走到病房门口将门带上——她真的好累好累……多希望可以永远不要睁开眼睛……
“卢嫚!”他大叫着,在医院的长廊尽头追上她。“你太残忍了!我没有见过比你更残忍的母亲!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是你的孩子!你的亲骨肉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
她背对着他,僵硬地开口;“你说完了没有?”
“没有!”程轩忿怒而悲痛的握住她的肩将她扳过来面对她的眼。
她没有哭,没有流泪,眼底只有一大片淡漠!
“天哪!我真不敢相信!”他摇摇头,不可思议地:“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你连她生存的最后一点希望也剥夺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谋杀?你知不知道你刚刚亲手谋杀了自己的女儿?”
她紧抿着唇,连句话都不说,连看也不看他。
“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
程轩心痛地低语;“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你怎么会这么冷血?怎么会?”
“说完了可以放开我了吧!”她拿开他的手,转身继续走。
这次他没有拦她,因为不知道拦住她之后又能如何?
他痛楚地垂下头,不敢相信这一切——怎么自己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
怎么到了这种情况,他居然还无可自拔?
天哪!
“卓尔也在台湾?”他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问的问题真好笑,我以为你就是因为他在台湾所以才回来的。”小海坐在他的窗台上,闲话家常似的。“他是你的死对头,又是头号通缉要犯,我还以为你们转移战场了!”
萨非蹙着眉想了一想,喃喃自语地:“原来那事情真的是他干的!”
“烈火演唱会?很标准的卓尔作风。”小微微一笑。“那个女孩子现在正在你的保护之下不是吧?我和海儿都乱崇拜她的,我们可不可以去看她?”
“戚小海,你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实在应该杀你灭口才是!”他无奈地看着窗台上的少年,他实在太聪明了,这种人万一变成敌人,他就算死十次也不过分!
小海笑嘻嘻地耸耸肩。“我这么有利用价值,死了不是太可惜了吗?万一你壮烈成仁我还可以替你完成你的遗愿!”
“戚小海!”他龇牙咧嘴地威胁。
小海笑得更开心了。“我知道你肩上的伤还没好才好心来帮你的!”
“真是多谢了!”萨非没好气地回答:“我的事我会自己去处理!”
“如果在别的地方我当然不会插手,可是他在台湾……”小海佯装出苦恼的样子。“台湾非常不幸正好有我在,万一你死了,老头子会骂死我!”
萨非无奈地瞪着他,“难道你不知道我现在正在休息中吧?如果你可以不管这件事,我会很感激你的!”
“萨非?”萨宣在门口轻喊:“你的客人有客人。”
“什么?”他瞪他。“你还带人来?谁,邢怜生?”
小海还没回答,门已经打开了,一个轻灵的身影钻了进来。“小海!我等得快不耐烦了!”冷海儿不满地轻嚷。
“我早跟你说过他很难缠的嘛!”小海冤枉地叫:“他死也不肯让我们插手这件事!”
“我们?”萨非脸都黑了,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得像芭比娃娃的小女孩。“你以为我是儿童乐园里面的大玩偶吗?”
小海挑拨离间地笑了起来。“海儿,他当你是芭比娃娃。”
海儿不满地瞧着眼前高大黝黑的男人,很正确而且很认真的说;“你侮辱了你的同伴。”
“同伴?”
“老头子爱死海儿了!”小海很快为他解签迷惑。
他重重地呻吟一声:“天哪!我不相信!”
“认了吧!”海儿耸耸肩,叉着小海的手臂。“反正这件事我们管定了,你抵死不从也没用!”
那两张漂亮动人的脸这样坚定而有趣地看着他。
他很清楚小海的本事。但是这个小女孩?
他们或许美得像天使,可是他却觉得正被两个不知死活的小魔头捉弄着——
“在哪间房间?”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口罩和医院的白制服弄得他全身不自在。
“三零一。”老周四下张望。“应该是最前面那一间,门口没人,我们可以进去看她了!”
“妈的!和作贼没两样!”烈静年咕哝着埋怨,两个人推着医院的杂物车往前走,到了门口便停下来,他正想推门进去。
“别埋怨了!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吧?等一下!里面有人!”老周瞄了窗户一眼。
烈静年轻轻推开门的一角,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会变成植物人的!”阿绿烦躁忧心地说着:“两天了,她不动、不说话,连东西也不吃,程医生也拿她没办法!”
云诵青叹口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卢嫚根本不见我,谁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她一定有她的用意,或许她只是想刺激烈火……”阿绿叫了起来:一对了!她一定是想刺激烈火,怕她真的再也不站起来了!”
门口的烈静年听得一震,老同连忙拉住他,示意他冷静。
“到现在你还替她说话?”云诵青的声音带有怨怼的不满;“什么样的母亲会这样刺激自己的女儿?谁都不知道烈火现在最需要的是她的爱,不是她的刺激!如果烈火真的再也站不起来,她要负一半的责任!”
“诵青……”
云诵青气愤地叹息。“好!我不说可以了吧!烈火的保镖呢?怎么一直没看到他人?”
“他说他出去一下就回来。我看他似乎很难过的样子。”阿绿摇摇头。“任何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都不会好过的。”
“我再去找程大夫,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们一起去!”
烈静年和老周连忙转个身,在长廊附近佯装整理。
云涌青和阿绿走了出来,笔直往院里走去,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他们一转进长廊的尽头,烈静年便迫不及待地推开病房走了进去。
一看到女儿他便呆住了。
庆上躺着的真的是他的女儿烈火吗?
“怎么会这样?”老周也傻住了,这和他印象中的烈火根本是两个人!
她了无生息地躺在那里,全身都包满了绷带,露在外面的脸蛋死白而瘦削,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似乎只要了阵风便可以把她吹得无影无踪!
“烈火……”烈静年低唤,走到女儿的床边,泪水忍不住掉下来。“‘烈火……爸来看你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老烈……”老周不知该如问安慰他,这种情形连他看了都心痛!
他坐在床畔,握着女儿冰冷的手哽咽地:“怎么他们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烈火,你说话啊!看看老爸……有什么委屈,老爸替你出气!你不要这样!烈火!”
“老烈!或许她睡了,病人——”
“什么睡了?你刚刚没听他们说吗?她是不愿意醒过来!那个自私婆娘不知道怎么折磨她的!我一个生龙活虎的女儿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一定要找她算帐!”
“小声一点!”老周连忙看看门口,“被人听到了一定会赶我们出去的!”
“我是她老子!”烈静年再也遏抑不住地咆哮:“他们凭什么把她从我手里抢走?”
“老列——”
“你们是谁?”萨非猛然推开门奔进来,“快离开那里!”
“你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烈静年忿怒地咆哮:“滚出去!”
萨非冷着脸,那眼光仿佛受困的猛兽一般,随时会扑入而噬。“我再说一遍——离开床边!”
老周正想开口,烈静年已红了眼大吼着扑上去;“滚出去!”
“老列——”
小榭沉默地替她擦药,动作十分谨慎小心。
“你快一点好不好?”烈欣不耐烦地叫。
“我是怕弄痛你!”
“不会的啦!”她叫着:“擦个药擦半天,早知道我就自己擦!”
小榭有些委屈地草草地替她上完药。“好了啦!”
烈欣立刻起身,走到镜子前检视自己脸上的伤口咕哝着:“明天到学校去她们一定又有话题了!管它的!反正快毕业了……”
小榭沉默地收拾着药品,心事重重的。
“你又干嘛了?”
“没有。”
“心情不好!”
烈欣睨了她一眼。“又心情不好?你什么时候心情好过。”
小榭撇撇嘴,突然看着她,“我爸陪烈伯伯去看烈火了。”
“我知道。”烈欣冷下脸来,转身看着镜子。
榭走到她的身后,轻轻拉拉她,“我爸有告诉我医院在哪里,我们也去看她好不好?”
“不好!”
“烈欣……”
“我说过不要再跟我说这些,你是真的听不懂中文还是怎么样?要不要我用英文再说一次?”
小榭有点生气地将药箱往桌上一放,抵起唇不说话。
烈欣叹了口气。“而且我哥也去了,他们去看就好了,于嘛非要我去不可?你想看,叫他们带你去就好啦!”
“你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不想!”
小榭只能摇摇头,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
电话铃响了起来,烈欣接起电话:“喂?找谁?”然后定住。
小榭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烈欣沉默了很久好半晌才开口:“我再考虑。”
“谁啊?”
烈欣挂上电话之后,脸色错综复杂的:“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
“不要我们的那个女人。”
野心在她的脸上,原本艳丽的脸竟变得有些狰狞。“我对你很失望,我一直以为你是最好的!”
“我本来就是最好的。”他闲闲地说着,眼睛半眯半开,语气懒洋洋的,似乎快睡着了。
“但是她没死!”
“那是她命大。”
“我不是请你来告诉我她到底有多命大的!”她几乎要尖叫了!“我付你那么多钱为的就是要她死!”
他有些厌恶地睨了她一眼。“死亡是一种艺术!像她那样一个人,值得艺术的死法!”
“我才不管她死得艺不艺术!”她气得俏脸泛绿。“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了!我不要她到时候还活着!你明不明白?”
他起身。“放心,你们中国人有句话——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会完成任务的,但我也会遵守我自己的原则,她将会死得非常艺术!你必须有耐性!”
他说完便走了出去看也不看她一眼,行动优雅得像个舞者。
“神经病!”她咒骂着:“死都死了还有什么艺不艺术?莫名其妙!”
她移动一下自己婀娜的身躯,举手投足之间有种野性的魔力。
也该是时候了吧。她实在厌烦了这种漫无止境的等待!
只要烈火一死,她所有愿望可以达成了。
想着自己光明的前程,她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那将会很快达成的……
“你这个臭婆娘!”烈静年咆哮着,在云诵青和保全人员的压制下动弹不得,嘴里却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我们在医院时逮到他的。”云涌青有些无奈地说。
卢嫚的脸色变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看着自己的前夫。“你想着烈火只要通知我一声就行了,没必要偷偷摸摸的。”
“呸!”烈静年咬牙切齿地:“我看自己的女儿还要通知你?你这个臭婆娘!我要跟你算帐!烈火在我那里壮得像头牛,到了你手上就被你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你怎么跟我交代?”
卢嫚示意他们放开他。
云诵青有点犹豫,烈静年看起来不好惹,他那种神情像要找人拼命似的。
“没关系,放开他。”
他们只好放开他,他恶狠狠地瞪了他们几眼。“狗腿子!”
“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要不然我叫他们轰你出去!”她冷冷的警告他。
“轰我出去就没事了吗?没那么简单的事。”他龇牙吼着,“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吵得你祖宗十八代都在坟里翻身!”
“烈静年,你到底想怎么样?”云诵青忍不住插嘴:“烈火出意外也不是我们愿意的!”
“你闭嘴!”他吼他:“你是什么东西?我和我老婆说话你插什么嘴!”
“我不是你老婆,很久以前就不是。”她平静的纠正他。“烈火现在已经受到最好的照顾,她不会有事的。下次如果你想看她,最好先知会我一声,我会安排时间的。”
烈静年突然沉默下来,像斗败的公鸡一样,所有的气焰都不见了。
是啊!早十多年前她就不再是他老婆了,眼前的女人高贵得像刚从杂志里走出来,而自己不过是个不务正业的老流氓……
“没事的话你请回吧!这次的事我没通知你是我不对,以后不管有任何消息,我一定会通知你的。”她仍是平静的,像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样,眼里无波无浪。
烈静年无主地转身,原先准备好的怒气全都消失无踪了,只能走出这豪华的办公室,走出这根本根本不属于他的地方。
“替我找萨非来,连他都找得到烈火,还有什么人找不到的?”她下令,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那是什么?伤痛?还是忧虑?
云诵青不知道,而他什么了不能间,什么也不够资格问……
“你说话啊?到底打算沉睡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你是睡美人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丑?”萨非低语地注视着她,心痛得无以复加。“你的勇气呢?你的勇气到什么地方去了?以前你不是什么都不怕的吗?这一点小打击就把你打倒了!我可以保护你不受任何人的伤伤但我如何能保护你不受你自己的伤害?现在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杀你了,你自己就会先杀了你自己!”
回答他的,仍是一片死寂的沉默,她仍然毫无动静地躺在他的面前,似乎没有任何事足以动摇她。
他知道她听得见的,只是她不愿意做任何回应,而将自己封闭在心灵的最深处。
他可以为她单手屠龙,但他如何面对她这种了无生息的消极抵抗?
“你真的很懦弱……”他说着,悲愤嘲讽地;“有勇气躺在这里当活死人,却没有勇气醒过来和真正的恶魔对抗!”他看着仍然没有反应的她,突然之间觉得非常疲惫真的很疲惫!
如果她决心要放弃她自己,那他究竟还能为她做什么?祈祷吗?
他又苦又涩地笑了直来。几年了?他不曾祈祷,也不再相信祈祷会有任何用处。活在这样的世界,要祈祷还不如先强壮自己,只是现在呢?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仰首望天。
充满了无力感时,除了祈祷,他竟想不出更好的事可以做!
“难得会看到你这样的表情!”
他一震,戒备地转向声音的来处,全身紧绷!“戚小海,难道你不知道有个地方叫‘门’吗?”
“知道,不过门口有狼犬,还得先通过他们太麻烦了。”小海耸耸肩,自窗台上跳下来,走到烈火的床边,充满智慧的眸里写满深思。
萨非看着他,话里有一丝几乎察觉不出来的脆弱:“我知道你几乎已经是个一流的医生了,你看她怎么样?”
即使小海知道了什么,他也选择不去刺破眼前这个男人的伤痛。他坐在烈火的床畔,轻轻翻开她的眼睑,继而拿起在她床头那一叠厚厚的纪录,一页一页地看着。
萨非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个人缩得越来越紧张。看起来就像根随时会断裂的弦一样。
小海自眼角扫过他几眼,心想他大概只要叹口气,他便会被震得四分五裂。
“小海……”
“你别这么紧张!”小海无奈地看着他,“我不是专家,她这种封闭的现象并不常见,可是我知道如果再继续下去她大概再过不了多久便会变成一具活尸体了。”
“这些我都知道!问题是该怎么办?”他压抑地低声咆哮!
“刺激她。”小海简单地回答。
“刺激她?你觉得她受到的刺激还不够?”萨非怒视他,“如果不是受到刺激,你以为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小海凝视着他,很专注地开口:“萨非,人有时会逃避,有的人是丧失记忆来逃避,有的是自杀,也有的就像她这样,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黑暗对她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在那里,她什么都不必面对,但是可以达到目的。”
“目的?”
他沉默了一下。“你以为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自杀未遂?”
萨非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这样你明白吗?”小海有点悲哀地笑笑,转向床上的女孩。“她不是真的想死,只是已经无法可想了,她得不到她想要的,又无法放弃,只好选择逃避;或许这是个方法,如果不是,她也无须再面对痛苦——那些只要清醒着,就会存在的痛苦。”
“天哪……”
小海耸耸肩,再度面对他,“所以我说要刺激她,让她放弃那些她得不到的,或者让她再度战斗去得到她所想要的——这是唯一的办法。”他停了一下,淡淡地笑了笑。“她是很强韧的,要不然也撑不到现在。不用怕伤害她。反正再糟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他的黑眸里夹杂着痛苦、震惊和迷惑,不安地看着他,似乎无措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小海的神情则有一丝有趣、认识萨非的时间不算短了,却从来没见过他这种表情,烈火对他的意义或许远超乎任何人的想像之处。
“那……我该怎么做?”
“你很快会知道的,而且……”他已走向窗台。“或许根本不必你做……”
“小海!”他来不及站起来,小海已像来时一样,自窗台外消失是无影无踪了!“该死!你不可以这样对待我!”
她疲惫地揉揉自己的颈项,酸涩的眼睛忍不住闭上,轻轻地呼了口气,肩上的压力几乎要使她投降。
她到底做得对不对?这种问题打从十五年前就没有答案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所有的决定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有时候她会迷惑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残忍?自私?还是充满野心?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晚上十点钟不会有人留在公司,大概是萨非终于改变主意肯来见见他的雇主了。
她挥挥手。“坐吧!我对今天发生的事很不满意,如果连烈静年都间得进去,那还有什么人进下去的?”
“我不认为爸连去看烈火的资格都没有。”
她猛然睁开双眼,烈风——她的长子正坐在她的面前,以一双冷冽的眸子望着她。
“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警告你。”他平静地说,像和她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所有发生的事我都知道,我不会允许你继续伤害烈家的任何一个人!”
卢嫚讶异地睁大双眼!两年不见烈风,他长大了,像个男人,黝黑壮硕,脸上有种同年龄男孩身上看不到的沧桑肃杀。
她更震惊地发现,过去为什么她从没发现她的长子和她有多么神似?
当她面对他那双看不出神情的眸于时,竟像是看到自己的眼睛似的!
她有点悲哀地笑笑。“这就是你来的目的?警告自己的母亲?”
“我很难同意这一点。”他仍是平静的、居然没有半点叛逆或嘲讽,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你已经丧失那个权利很久了。”
“烈风!”
他注视着她,已长得高大壮硕的身形有一的紧绷。“烈火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必须负责,而她是我妹妹,当年我无力阻止你将她带走,但现在不同了,你不能再伤害她,或任何人——包括你在内!”
卢嫚疲惫地笑了起来。
“我以为你恨他!”
“他是我父亲。”
“那我呢?”
他没有回答,坚毅的神情有种撼动不了的固执。“等烈火好一点我就会带她回去。”
“烈火不属于那里。”她隐藏住自己的心痛,就像这许多年来她一直隐藏的一样,神色自若地说着,“她属于舞台,属于观众——他们爱她!”
“我不管谁爱她,我只知道我要她快乐,如果回到舞台会使她快乐我会让她回去,但不会因为任何人告诉我她属于哪里而有所改变。”
“烈风,你不能保护她一辈子!”
“没有任何人需要被保护一辈子。”他平静地回答,身躯几乎察觉不到地移却了一下。“烈火只是太年轻,当然,如果她不够强悍得足够保护她自己,我会的。”
她的眼神不自觉地温柔了起来。眼前的孩子是她的儿子,她该为自己有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即使他当她是想伤害的烈火的恶龙。
她一直知道自己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她从没想过那是再也拿不回来的……真的!她从来没想过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