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喔,都忘了还有个难缠的角色了。
莫言停下脚步,不悦地望着屋内与阿爹共坐一桌沏茶闲聊的不速之客──浪情云。
啧,他动作怎么这么快啊,当真练好灵清剑法了?
“噢!”跟在莫言身后的莫语,因他乍停了脚步而撞上他厚实的背,鼻子挨疼的她纳闷地探出头。及见熟悉身影,她惊喜地喊道:“情云?”
“语儿。”浪情云双眸炯亮,两个月来的相思苦在见到她的容颜后烟消云散。此刻,他漾起的笑容简直比屋外的和煦暖阳更加灿烂。
急着想娶她回家当老婆哩!他躲在山洞密室中苦练剑法,连咸阳老家都没回去。
“呵呵,真的是你。”莫语开心地走向前,小手与浪情云大掌交握。她可是将他当作最要好的朋友,因为先前他对待自己是无话可说的好。
见阿语同浪情云如此热络,莫言心里头直冒酸泡。
不是才信誓旦旦地说爱自己吗?做啥还一副见着了情人般的快乐表情?“来很久了?”他火药味十足地问,脸色阴郁。
“浪公子来有一会儿了。”回答的是莫笑。他不悦地瞅着儿子,恼他跟人家立下狂妄的约定。
哼!要他出门历练究竟对不对啊?不过是让他去办个小事,竟也能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阿爹……”见阿爹阴霾的神色,莫言心想他八成已经知道自己与浪情云的争执了吧?
莫笑冷漠地摇头,摆明了自己不愿插手此事。那比武之约是言儿自己立下的,自然得自己面对。
“情云,来很久啦?饿不饿?我去弄些吃的。”莫语热切问道,直想好好招待好友一番。
“语儿别忙,我不饿。”浪情云温柔推辞,眼底尽是笑意。
他的心情好极了,语儿似乎挺开心看见自己出现,那是否意味着她已厘清心中的感情了?呼!她都不知道他心里有多么的不安,一直担心莫言藉近水楼台之便,抢先进占她的心。
“这样啊,情云你别客气喔。”莫语拉开他身旁的矮凳坐下,热心地再为他斟杯热茶。“怎么有空来?”她傻愣愣地问,全然忘记当初山洞里的一番约定。
“我是特意前来──”
“他是来提亲的。”莫言截断他的话语,替他道出来意。
瞧她乐不思蜀的模样,这个阿语究竟搞不搞得清楚状况?还是她当真期待浪情云的出现?
“喔,提亲……嗄?”提亲!跟她吗?莫语惶然起身,被她撞翻的茶水泼洒了一地。
不行啊,她要嫁的是哥哥耶!“情云,我──”
“浪情云,要娶阿语得先胜过我,你没忘记吧?”莫言急道。他怕,怕听见阿语说出令他伤心的决定。
“没忘。”浪情云嘴角扬起,露出信心满满的笑容。对于这场比试,他有十成十的把握。“莫伯父、语儿,就劳烦两位当个见证人。”
“嗄?不用了,你们两个无须比武,我──”她着急地想阻止两人比剑,情云人很好,他说过会尊重她的抉择的。若她无法接受他的情意,他一样会当她是朋友。
“什么不需要?阿语妳是我的责任,他想娶妳当然得过我这关。”莫言气急败坏地叫道。
心在淌血,她当真想嫁给姓浪的吗?竟然不要他与姓浪的争!
“可是……”哇,有没有搞错啊!哥怎么如此说话?他的意思是浪情云若赢了,他就答应让自己嫁给他吗?
“没有可是!”他吼。不让,说什么他都不要把阿语让给别人,就算是她肯都不行。
莫语的反应让浪情云挂在嘴上的笑消失,不安逐渐蔓延,扩散至整个胸襟。
眼底闪过苦涩的情绪,他了悟自己的确无须再同莫言比武。即使胜了又如何?事实再明显不过了,语儿喜欢的不是自己。
“都到屋外去吧。”沈默不语的莫笑终于开口。
他明白语儿的意思,也约莫猜得出浪公子的心境,现下大概只有这火冒三丈的小子仍在糊涂吧。
唉,可惜了。这浪公子天庭广阔、双目精灵深邃,条件挺好的呢!
“阿爹!”莫语让父亲的话语给逼得心慌意乱。她不懂,阿爹不是很清楚她的心意吗?
“哼,叫阿爹也没用,阿爹说过了,妳归我管。”他再吼。
“赐教。”浪情云拱手,决定仍要同莫言比试。他心想虽无法博得语儿的感情,至少也要挫挫这蠢蛋的霸气,好让自己的心里头舒坦些。
“请。”莫言俊脸一沈,随着浪情云踏出屋外。
两相对峙,旗鼓相当。
浪情云疾若电光石火向前跃出,手中木灵剑如影随形,紧紧地威胁着慢一步反应的莫言。
“我挡!”紧盯着他如狂风巨浪袭来的攻势,莫言冷静持剑格挡。哗,虎口一阵发麻,浪情云的内力同自己有得比。
浪情云亦有同感。
本以为他受自己一击该是拿不稳剑了,想不到他剑没落地,反倒是自己手臂微微抖颤。“当心了。”暴喝的同时,他复又弹上半空。
这会儿莫言不敢懈怠,他亦如闪电般跃起,迎战浪情云。
两人使的皆是绝等剑法,顿见兵刃往来、剑花闪闪。此一方舞剑舞得虎虎生风,宛若一波又一波的巨浪,彼一方幻化成千万条银蛇,漫天钻动。
两股庞大气势交锋下,剑气横流,直教人看得惊心动魄。
天啊,这哪叫比武?根本是在玩命。莫语惊慌失措地揪着父亲的衣袖,面容毫无血色。“阿爹,求你快阻止他们,会死人的!”
“嗯。”不愿见两人有所损伤,莫笑持剑加入战局,灵巧地化解两人的攻势。“慢。仅只比试,无须掺杂戾气,你们俩以木代剑。”他脚尖一勾,两截枯枝已然就手。
于是,两人手持枯枝再度交战。
他不能输!他绝不能将阿语拱手让出。已使完毁天剑法最后一式的莫言仍无法制伏浪情云。“喝!”他凝气向前,剑式乍变。
这一招非同小可,惊骇莫名的浪情云顿时无法反应,枯枝已遭击落,他倍感挫折地瞪视着莫言。“你怎么也会灵清剑法?”
“能过目不忘的不单只是浪情云你一人。我很不巧也有这项本领。”莫言两手插腰,面色傲然。
他不想学的,可灵清剑谱翻都翻了,其中每招每式硬要在脑中浮现,他也莫可奈何。
其实坦白讲,他并不认为阿爹的毁天剑式赢不了灵清剑法,胜负全凭内力深厚与否。
“你赢得不光彩。”浪情云眯眼,指控他乍变的身手令自己一时错愕,方能胜出。
“不见得喔,咱们比了半天也分不出胜负,算是旗鼓相当。”莫言摇头,不接受他的说词。“而我使出灵清剑法又如何?你在对招中失神就不应该,那注定了你的失败。”
“哥,你会遭天打雷劈、尸骨无存的。”莫语忧心喊道,她看过聂前辈的留书,哥没拜师怎么能学?
“才不会,那个白骨老前辈写得很清楚,是不得擅取剑及剑谱喔!我一样也没取走。”
“我认输。”浪情云心中万般颓丧。
的确,分心如何驭剑?他输得无话可说。“莫伯父、语儿,还有你,阿言。告辞。”他当真佩服莫言,诚心想交他这个朋友。
“再见,浪──呃……阿云。”莫言搔搔头,不自在地改口。
抛开波情云喜欢阿语这事不提,其实自己对他也是有种惺惺相惜的感受啦,因为他同自己一样有智慧。
“告辞。”莫笑拱手道别。“莫某欢迎你随时来作客。语儿,妳送浪公子下山。”
莫言不放心地望着阿语与浪情云渐远的背影,蠢蠢欲动的想要尾随。“阿爹,我也想送他一程。”
“不必。你给我在家等着。”呿,语儿人、心都让他给霸占了,还担心啥?莫笑轻斥并赏儿子一记爆栗子。“还有,你这浑小子适才真是赢得不光彩。”
“什么不光彩啊,那叫出奇制胜啦!”啧,怎么连阿爹也如此认为啊?
“说不过你的歪理,进屋吧。”
☆ ☆ ☆
山路迂回转折,同行的莫语及浪情云两人之间有好半晌的沈默,使得气氛有些凝滞。
终于,莫语鼓起勇气开口。“情云,你仍会当我是朋友吗?”
“当然。”隐去脸上的挫折,浪情云嘴角斜勾,露出一抹苦笑。
“我是指很好的知心朋友耶!你仍愿意吗……在我无法接受你的情意之后?”不想对他有所隐瞒,莫语委婉表达自己的心境。
“傻语儿,我对妳就是没来由的喜欢,即使妳爱的是阿言,我仍愿将这感情升华,视妳为知己。”他停下脚步,温柔地理顺她耳际散扬的发丝。
情爱怎能勉强?他谁也不怨。
他太过世故的心灵需要语儿的纯真善良洗涤,他太过深冷闭塞的个性需要阿言的豪放爽朗润泽。喜欢便是喜欢,他不会因此而没理性地放弃难能可贵的情谊。
“你明白我对哥哥的感情?”莫语唇微张,讶异听到的话语。“那你为何仍要比剑?”
她不懂,情云既已知她心意,那么赢了也没用,她仍然不会嫁给他。
“呵呵,我心有不甘,心想至少得修理他一顿,让心里好过一些。可没想到自己反遭挫折。”瘪了瘪嘴,他的笑容似能掐出苦汁。
“情云,你别这么想啊,你们俩的身手都很了得,一时之间的确难断胜负。可我觉得若哥一开始便以灵清剑法同你比试,那么赢的人绝不会是他。”莫语认真说道。
“嗯,这就是我佩服阿言的地方。他才智过人,驭剑懂得把握契机,不像我只知一味的耍剑。他教了我一课。”浪情云握住她的柔荑。“语儿放心吧,我已释怀,没有沮丧。就送到这儿吧,记得要请我喝妳与阿言的喜酒喔。”
“嗯嗯,一定。”莫语开怀笑道。
她驻足原地,直到浪情云的身影完全消失,这才旋身归家。一路上,她愣愣傻笑,思忖未来的美好。
哥哥胜出,间接表明了他想娶自己的决心。呵!她真的、真的好高兴。
“啧,回来啦!我记得下山的路挺好走,不需要花那么久的时间。”莫言没好气地望着莫语说道。
“嘻嘻,边走边聊耽搁了一会儿。”她灿笑。“哥,我──”
“不准妳叫我哥哥。”俊眉陷锁,自浪情云出现后,他发现她如此叫唤自己很是刺耳。“阿语,妳别想同浪情云藕断丝连,我赢了,妳要嫁的人是我。”
“什么藕断丝连啊?我才没有。”莫语的腮帮子鼓胀,不满地摇头。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妳心里头当真没有他?”
“没有!”
“那为啥不让我同他比武?不是想直截了当地点头答应他的求亲吗?”他翻白眼瞪她,眉头不展。
“不是点头答应,是直截了当拒绝。”莫语张大嘴,下巴险些惊愕地松脱。“情云尊重我的抉择,做啥还要比武?”
“咳、咳!我有我的考量。”嘿嘿,原来是这样啊!害他还愚蠢地猛灌酸醋。“所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自然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万一你输了怎么办?要将我让出去吗?”她臭着脸瞅他,心中有些气恼。
“我不会输。”他双手交握胸前,摆出自负的英雄姿态。当初就是因为有把握,他才敢同浪情云立下狂妄的约定。
“我是说万一。如若你输了,真会放弃我吗?”她执意要追究,因为她太在乎。
“番婆,就说我不会输,妳听不懂啊!”
“你才番咧!我说万一!万一!”
“没有万一。”
“我不嫁给你了。”咬紧唇瓣,莫语失去了耐心地嘟囔。
“好啦、好啦!有万一。万一我输了,就不当君子改当小人,就算带妳远走高飞也不将妳让给别人。”真败给她的追根究柢了,莫言气急败坏地吼道。“阿语,我爱死妳了,没有妳我会死。”
“莫哥哥,你不会死!”莫语顿觉心满意足,感动万分地奔进莫言怀中。“我也好爱、好爱你,非你不嫁。”
“哼!你们两个够了没有?”莫笑不悦地踹向莫言的后臀。
难以忍受!眼前两人的亲密令人作呕。“还不快去收拾、收拾,咱们提前走一趟子霞庄,去同你燕叔商讨婚事。”
他邀好友燕飞当主婚人,有许多事情得同他讨论。
“嗄?现在?阿爹您很猴急喔……”不满臀部受此粗鲁对待,莫言不顾后果,口不择言。
再赏他一记爆栗子,莫笑怒目瞪向他。“你这浑小子究竟懂不懂得羞耻二字要怎么写?都二十岁了还成天讨打挨揍。”
呼,当真让言儿给拆穿心事啦!他是急着想将映姑娘给娶回家。
试想,他们两人成天在他面前卿卿我我,他哪还按捺得住空虚寂寞?
“噢,别打、别打。”莫言闪得老远,手指头在空中比划。“我知道羞耻怎么写啦,就是这样、这样、还有这样──对不住,孩儿这就去收拾包袱。”
☆ ☆ ☆
婚礼热闹非凡地举行,两位新郎倌乐得眉开眼笑,而头顶凤冠的新嫁娘心里头亦甜滋滋的,充满着喜悦与满足。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曲山上,另一幢木屋正如火如荼地赶工,莫笑、莫言父子俩买下村里一处大宅暂时栖身。
未来,他们仍会搬回山上温馨的家。莫笑同映彩将过着闲云野鹤的无忧生活,而莫言、莫语则打算三不五时出门游历,增长见闻。第一站,便是前往咸阳打扰浪情云的清静。
烛火灼灿,直映着象征幸福的凤冠红衣,掩着红色喜帕的新嫁娘满心喜悦地让人给送入喜房,嘴角漾着灿笑,端坐在床畔等候。
幸福哩!两位新郎倌纵使被灌了无数杯酒,倒也不至于醉得糊里糊涂、不省人事。
一张脸,无数个影。
这一夜,莫笑、莫言人茫心醉地同心上人作交颈鸳鸯……春色无边,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们会有很多、很多的……小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