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鹂羽自认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她是家里的小公主、小暴君,不只有对溺爱她成性的爹娘,还有四名将她宠得无法无天的兄长,凡是她要的、喜欢的,不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甚至水里游的,只要她开口,没有得不到手的,就连府里的下人,对这位既任性又可爱的小姐也是又爱又恨,所以,打上官鹂羽出生到现在,每天都快乐得像只小鸟似的。
可是,她的好运气似乎在十六岁这年用光了!因为她的爹娘在今天宣告了每个姑娘都必须接受的命运,那就是——成亲,天啊!她居然有个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未婚夫,一时间彷佛青天霹雳般,害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爹、娘,你们是骗羽儿的对不对?」站在大厅中央的上官鹂羽摇着小脑袋,下意识的拒绝耳朵听到的话。
王氏指着女儿脖子上的玉如意,「娘没骗你,你从小戴在身上的玉如意就是两家订亲的信物,我们给对方的是一块金锁片,象徵这门亲事是金玉良缘。」
「什么金玉良缘?我才不要!」上官鹂羽瞪着垂在胸前的「订亲信物」,下一个动作就是把它从脖子上拿下来,往地上扔去。
「小姐,使不得啊!」绑着双髻的小丫鬟及时将玉如意抢救下来。
上官润德喝斥,「羽儿,你这是干什么?」
她跺着莲足,「爹、娘,人家不要嫁啦!」
上官润德和妻子王氏对视一眼,叹了一口长气,「羽儿,爹知道这件事太突然了,以前我们当你还小,以为这一天不会这么快就来临,可是才一眨眼,你已经到了该嫁人的年纪,爹娘也不能再瞒你了。」
上官鹂羽震惊的睇向娘亲,「娘,这是真的吗?」
「你爹说的都是真的,这可是攸关你终身的幸福,爹娘怎么会骗你呢?」王氏虽然万般难舍,可是女儿大了就要嫁人,她再怎么不愿,也要忍痛割舍。
「我不要嫁啦!我要永远待在爹娘和哥哥们的身边。」她扁起小嘴,扑倒在娘亲的膝盖上,眼泪哇啦哇啦的掉下来,尽管平时胆大妄为,那也是因为有亲人给她当靠山,想到要离开家,嫁到陌生的环境,她的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害怕。「娘,您叫爹不要把我嫁出去好不好?」
王氏轻抚着女儿柔软的青丝,哑然失笑,「傻孩子,每个姑娘都要嫁人的呀!」
上官鹂羽哭得更大声了,「呜……人家不要啦!」
上官家的四位少爷也是同样一脸的不敢置信,他们最疼爱的小妹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这突来的讯息,让他们无法再保持冷静。
「爹,这是真的吗?为什么以前从来没听您提起过?」身为长子的上官一郎锁着眉头,沉声问道。
沉不住气的上官二郎也跟着出声。「小妹年纪还小,就算我们再留她两年,也没有人敢乱嚼舌根,根本不必急着将她嫁出去,爹,还请您尽快回绝对方,请他们等小妹满十八岁再来谈成亲的事。」
「二哥说得没错,小妹的孩子气还很重,现在要她嫁人太勉强了。」连最理智的上官三郎也无法眼睁睁的将宝贝妹妹双手奉送给别的男人。
最小的少爷上官四郎和上官鹂羽这对兄妹只相差一岁,从小两人的感情也最好,他还没开口,眼眶已经先红了。
「爹,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当初您为什么要答应结这门亲事?」他的口气带着些许责怪的意味。
上官润德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只是,他心意已决,绝不会让步。
「听听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好像巴不得羽儿永远都不要嫁人似的,早两年、晚两年又有什么差别?难道你们不希望羽儿有个美满的归宿吗?」
「爹,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多了解一下对方,毕竟我们都希望羽儿得到幸福,万一对方不适合,就算要退婚,也不能委屈羽儿啊!」上官三郎在言语间透露着关注和谨慎。
上官润德一一的扫视过四兄弟急切的表情,不疾不徐的说:「爹很了解你们此时的心情,不过,羽儿注定是黑家的媳妇儿,这门亲事已成定局,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爹……」四兄弟异口同声的叫道。
王氏忍不住打岔,「先听你爹把话说完,你们就会明白了。」
二郎、三郎和四郎同时望向兄长,上官一郎接收到弟弟们求助的眼神,试着静下心来,「爹,请把所有的经过告诉我们。」
上官润德很高兴长子稳重的表现,清了清喉咙,开始叙述那段往事。
「当年上官家的生意刚起步,为了打下基础,难免得和同行竞争,也因此和人结了怨,没想到对方不甘生意被我抢走,居然使出卑劣的手段,派人绑走了你娘,将她丢到荒郊野外,你娘那时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饱受惊吓和折腾,不慎动了胎气,孩子竟提早临盆,这时恩人正好路过附近,听见婴儿的哭声才适时的救了她们母女俩,否则等爹赶到,你娘和羽儿已经是两具屍体了。」
「原来如此,可是,就算黑家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也犯下着用羽儿的终身幸福来作报答啊!现在上官家有的是银子,我们可以跟他们谈条件,或许还有转圜的空间。」上官二郎异想天开的说。
上官四郎听了二哥的话,天真的说:「对呀!爹,不如您去跟黑家再谈谈看,就算要上官家所有的财产也无妨,反正我们可以再把银子赚回来。」
「胡闹!」听了儿子的建议,上官润德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这可是关系着羽儿的闺誉,岂能说退婚就退婚,以後还有哪户好人家敢要她?况且,黑家已经决定一个月後就要来迎娶新娘,为了还这份恩情,谁来说项都是白费唇舌!」
上官鹂羽小脸一白,扯着娘亲的袖子,一面哭嚷着,「娘,您帮我劝劝爹,您最疼我的对不对?娘!」
「羽儿,不是娘不帮你,而是黑家对我们有恩,当年要不是恩人,你哪能长到这么大?你就听娘这么一次吧!」王氏苦口婆心的劝着一脸彷徨的女儿,「况且以恩人的人品和涵养,他的儿子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上官鹂羽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我才不要嫁给那个叫什么黑不隆冬的!」
「什么黑不隆冬?人家叫黑夜——」上官润德低斥道。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上官鹂羽把耳朵捂起来,拒绝听见讨厌的人的名字,泪流满腮的向母亲撒娇,「娘!您不要赶羽儿出去好不好?羽儿以後会很乖很乖,会努力做一个最听话、最孝顺的乖女儿,好不好嘛?」
「羽儿!」见女儿伤心流泪,王氏心如刀割。
上官润德深怕妻子心软,把心一横,对着上官鹂羽怒道:「你不嫁也得嫁,不然我上官润德不就成了背信忘义的小人了?」
「呜……爹不爱羽儿了。」以前她只要哭几声,所有的事就迎刃而解,这回怎么不管用了?
王氏温婉的安抚着丈夫和女儿,「羽儿乖,你别哭了;老爷,你先别生气,有话慢慢说。」
上官鹂羽小脸皱成一团,肩膀因为啜泣得太厉害,一耸一耸的。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你们要救救羽儿啊!呜……」连娘也不能救她,现在只有靠四位兄长了。
上官一郎实在不忍心见到妹妹哭得这么伤心,急切的问:「爹,那位姓黑的恩人到底叫什么?住在什么地方?」
「我刚才没说吗?他姓黑,单名一个岩字,也就是现任『冥王居』的主人。」上官润德话才出口,抽气声就此起彼落,上官四兄弟全都从椅子上跳起来。
「冥王居!爹,你怎么可以把羽儿嫁进那种地方?」再怎么孤陋寡闻,他们多多少少也听过这个响当当的名号。
「对方可是赫赫有名的武林帮派,而且,我还听说它在江湖上树立了不少仇家,成天只知道打打杀杀,而且……」交友广阔、见多识广的上官一郎说到这里,蓦地语塞,神情显得焦灼不安。
「大哥,而且什么?」其他兄弟异口同声追问。
他忧心如焚的攒起眉心,「而且我听说冥王居的少主生性冷漠无情,只要是犯在他手上的人,不是死就是终生残废,是个相当可怕的男人。」
上官鹂羽闻言,顿时脸色比雪还白,脑中迳自描绘着对方宛如恶魔降世的形象,正冲着她露出阴恻恻的笑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她不要嫁!她宁愿死也不嫁!
「那只是以讹传讹,应该没、没那么严重才对。」上官润德自己也不太确定,他是经商的生意人,对江湖事向来不感兴趣。
「爹,不是孩儿故意吓唬您,对方起码已经二十七、八岁,整整大了羽儿将近十二岁,您不觉得他配羽儿太老了吗?」
十二岁!上官鹂羽的下巴一垮,脸上血色全失。
上官四郎护妹心切的吼叫,「大哥不会骗我们的,爹,我绝不答应把羽儿嫁给那种男人!」
其他人也忙着帮腔。
「老四说得对,爹,这门亲事一定要退!」
「我们上官家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绝不和江湖帮派结成亲家!」
「羽儿要是嫁过去,对方一根手指就可以杀了她,太危险了!」
没错!没错!上官鹂羽在一旁猛点头,鼓励四位兄长再多说一点,好说服双亲同意退婚,她绝绝对对不要嫁给那个姓黑的杀人魔王!
「不行!羽儿非嫁不可。」上官润德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吼道。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上官鹂羽的嘴唇不停的颤抖,最後索性生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不要!我不要啦——」
***
小铃当已经出去忙了好一阵子,回到小姐的闺房,见她还在使性子,不由得摇头苦笑。
不过说也奇怪,以前只要小姐掉一滴眼泪,老爷就会心疼得不得了,就算要天上的星星,也要想办法帮她摘下来,可是这回大大的不同了,老爷像是吃了秤铊铁了心,对小姐的哭闹完全无动於衷。
「小姐,你都哭了一个多时辰,要不要喝口水休息一下?」她倒了杯茶过去,却被拨了开来,茶水洒了一地。
上官鹂羽哭得好不凄惨,「走开!不要来烦我!」
她倒是见怪不怪,「那么小姐肚子饿不饿?奴婢去帮你准备晚饭?」这个大她一岁的小姐,怎么反倒比她还孩子气。
「我不吃!最好饿死!」上官鹂羽泪眼汪汪的自怨自艾,「爹娘都不疼我了,连哥哥们也救不了我,我好惨喔!我真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
小铃当翻了个白眼,「如果小姐这样就叫惨、就叫可怜,那么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她服侍上官家这位宝贝小姐已经三年了,虽然是个下人,不过在老爷、夫人的默许下,偶尔也可以踰矩,尤其是当上官鹂羽太任性的时候,还可以小小的犯上一下,所以,才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听到丫鬓在一旁幸灾乐祸,上官鹂羽不禁气愤的抓起枕头丢过去。
「臭铃当!坏铃当!你居然不帮我说话,还嘲笑我?我可是小姐耶!」小铃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越来越不把她当主子了。
对於小姐幼稚的行为,小铃当习以为常,弯下腰捡起枕头,再拿条乾净的手绢为她拭脸。
「就因为你是上官家最得宠的小姐,所以才不可怜,想想外面不知有多少姑娘希望能跟你交换身分,可以过着不愁吃穿、无忧无卢的优渥生活,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连你也不帮我,我最讨厌你了!」上官鹂羽气不过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将它们一一往地上扔去。
「我的好小姐,别扔了!这可都是银子买来的,你不要拿它们出气。」她急得想阻止,又怕扫到台风尾。
「呜……你根本一点都不了解我的心情,人家才不要嫁给一个没见过面的老头子,人家不要嫁嘛!」将近十二岁耶!老夫少妻的婚姻真的会幸福吗?光用想的她就头皮发麻。
小铃当不禁失笑,「小姐,未来姑爷还不到三十岁,才不是什么老头子呢!」
「我说他是老头子就是老头子。」上官鹂羽霸道的吼道。
「是、是,小姐说的都对。」这时候跟她辩,简直是吃力不讨好。「小姐,别哭了,或许未来姑爷并不像大少爷说的那样,你不要老往坏处想嘛!」
「大哥才不会乱说,万一我嫁过去被他欺负,那该怎么办?他可是会功夫的,只要随便弹一下手指头,我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搞不好他还是个会打老婆的莽汉。」说到这里,她全身的血液都结冰了。「我一定会被打死的,怎么办?人家才十六岁,还没有活够,不想这么快就玩完了啦!」
小铃当噗哧一笑。「小姐,你是那种会甘心被人欺负的人吗?你不欺负别人就阿弥陀佛了,谁敢欺负你啊?」
「你还敢笑我?」上官鹂羽一面抽气,一面嗔恼的瞪她,「就算我嫁过去,你也是陪嫁的丫鬟,如果我被人家欺负了,哼!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是当然了,奴婢当然会保护小姐,绝不会让你被欺负的。」她从袖口内拿出差点被摔碎的玉如意,「小姐,这订亲信物你还是小心保管好,不要再乱丢了。」
一见到它,上官鹂羽觉得好刺眼,一把抢过去,打开窗户,在丫鬟的惊叫声中,往漆黑的窗外抛了出去。
房内的主仆俩都没注意到一条诡谲的黑影「咻!」的掠过,在玉如意坠地前,将它毫发无损的接个正着。
「小姐!」小铃当二话不说赶紧冲出房间,想把东西找回来,可能是天色太暗,找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上官鹂羽可是得意极了,只要把信物丢了,黑家就娶不到新娘子咧!
她才不承认这门亲事,这样她就可以一辈子赖在家里当大小姐了。
***
一时的心血来潮,让黑夜飒决定来瞧瞧他即将娶进门的新娘子。
和上官家的这门亲事,他不表赞同,也不反对,只是往後身边多了个妻子,对他来说,并不会产生多大的影响,甚至连去探听新娘子的长相、个性的慾望都没有,今晚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纯粹只是因为太无聊,所以出来晃晃,结果让他看见十分有趣的场面。
那个长得圆润可爱、哭相却很丑的小姑娘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吗?
当黑夜飒瞥见她的第一眼,对於自己即将有个娃娃新娘,确实非常惊讶,不禁要怀疑这门亲事真的要如期履行吗?一个小了他将近十二岁,还只会在爹娘怀中撒娇的奶娃儿,能适应冥王居枯燥乏味的生活吗?
另外,他发现他的小新娘抵死也不嫁给他,还把他们的订亲信物随手扔掉,这让黑夜飒有些不是滋味,所以才出手捞起。
他一直在屋檐上聆听她和丫鬟的谈话,等到入夜,上官家的人全都就寝,才得以潜进上官鹂羽的香闺。
揭起纱帐,黑夜飒肆无忌惮的坐在床头,习武的他,双眼能在黑暗中视物,自然将未来小妻子无邪的睡颜看得一清二楚。
弯弯的黑眉、小巧的秀鼻、红红的小嘴,粉嫩的双颊肉肉的,以及一身白细细、幼绵绵的肌肤,虽然称不上是绝世美女,他却突然觉得这样的媳可爱极了,也推翻了原先的想法,或许娶了上官鹂羽,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喔!
「嗯……爹,我不嫁……不嫁……」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小嘴发出呓语,似乎还不能接受自己的命运。
黑夜飒如千年冰潭的双眸隐隐闪着笑意,「我想你是非嫁不可了,小东西。」他将玉如意重新挂在她的脖子上,一点都没有惊动到上官鹂羽。「你可别想逃婚,否则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捉回来的。」
她又翻了个身,背对他继续睡,「嗯……」
「晚安了,小东西。」他依依不舍的放下纱帐,无声无息的遁进夜色中。
还在呼呼大睡的上官鹂羽根本没发现有人进来过,更不晓得她的命运已经不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
「小姐,你醒了没有?」小铃当端着脸盆进房,见纱帐後没有动静,又唤了一次。「小姐,太阳都晒屁股了,快点起来。」
等了老半天,里头才响起窸窸窣窣的翻动声。
「你真的好吵喔!人家还好困嘛!」昨晚作了一个噩梦,害她睡得很不安稳,全身腰酸背痛,只想再去梦周公。
她可由不得小姐再懒散下去,「小姐,都日上三竿了,你再不养成早起的习惯,以後嫁了人,可不能再像在家里一样,每天都睡到这么晚才起来。」
「你好烦喔!」上官鹂羽咕哝一声,又把被子蒙住头,继续睡她的回笼觉。
小铃当摇了摇头,既然叫不醒她,只好亲自动手罗!
她将纱帐分开两侧挂在铜钩上,一把扯下缎被,将上官鹂羽从被窝中拉出来,赫然被挂在小姐胸前的东西吓了一跳。
「啊!小姐,你已经把玉如意找回来了呀?」害她在花园里找了一个早上,原来已经找回来了,看来小姐这是很重视这门亲事幢!
上官鸥羽打了个很不优雅的呵欠,「什么玉如意?你在说什么?」那种烂东西早就被她丢了咩!
「就是你脖子上挂着的玉如意啊!小姐,你还没睡醒吗?」真拿她没办法。
她狐疑的垂下脑袋,陡地发出尖叫,「啊!怎么会这样?东西怎么又会跑回我身上来了?昨晚我明明把它……有鬼呀!小铃当,快把它拿下来!」
「小姐,你泠静一点!」小铃当轻声安抚她。
「我讨厌看到它!快帮我拿下来!」她吓得满屋子乱乱跑,小铃当只能在後面追。「这东西为什么老是要缠着我?我要把它敲碎。」
小铃当已经追得头都晕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叫道:「小姐,万万不可啊!要是让老爷知道,奴婢也会跟着遭殃,你把它交给奴婢好了,千万别把它给毁了。」
「呜……」她蹲在地上,两手揉着眼睛,委屈的哭嚷着,「为什么连玉如意也跟我过不去?难道我注定要嫁给那个叫黑不隆冬的吗?我不要、我不要啦!」
趁这时候,小铃当赶紧将玉如意收好,不然下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小姐,玉如意失而复得,代表你注定要嫁进黑家,既然这是上天的安排,你就认了吧!」莫非这块玉如意真的具有灵性,否则怎么会自己跑回小姐身上?天下事真是无奇不有啊!
上官鹂羽胡乱的用袖口抹去泪水,从地上站起来,「我才不相信有这种事,爹娘没有经过人家同意,就随便将我许配给别人,我不甘心。」
「小姐,哪个姑娘家不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有什么好不甘心的?」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她杏眼一瞪,「你在心里偷骂我对不对?」
「没、没有呀!小姐,奴婢怎么敢?」小铃当心虚的笑说。
「哼!反正我说不嫁就不嫁。」没有人可以强迫她做不喜欢做的事。
小铃当已经快说破嘴了,「小姐——」
「好了,别再罗唆了,快点帮我梳洗更衣,待会儿我想去游湖。」
她大惊小怪的叫道:「小姐,朝阳湖你都不知道游过几次了,还要再去呀?」
上官鹂羽幸幸然的白她一眼,「有谁规定去过就不能再去?以後我要是嫁了人,想再游朝阳湖的机会可不多了,不趁现在多去几次怎么行?」
「是,只要小姐高兴就好。」小铃当没力气再争论下去,手脚俐落的打点衣装,伺候她用过饭,还得陪她去游湖。
虽然她每次坐、每次都会晕船,还会吐得一塌糊涂,不过,还是得照跟,真是丫鬟难为啊!
主仆俩才刚要出门,在前院和犹带稚气又爱玩的上官四郎相遇。
「羽儿,听说你们要去游湖,我也要跟你们去。」他兴奋的说。
上官鹂羽把头别到一边,「哼!我才不要让你跟。」
「为什么?」他立刻脸一垮。
她生气的鼓起粉颊,「谁教你和大哥、二哥、三哥都不帮我劝爹退婚,我最讨厌你们了,从今以後,我再也不跟你们说话。」
「羽儿,你不要这样嘛!」上官四郎讨好的说:「我们真的很努力的在说服爹,可是爹这次很反常,不管我们怎么劝、怎么威胁就是不肯让步,我跟大哥、二哥和三哥说好了,打算亲自走一趟冥王居,要他们主动退婚。」
「真的吗?」
他郑重的颔首,「从小到大,四哥曾经骗过你吗?」
「是没有。」上官鹂羽的气才渐渐消了。
上官四郎咧开笑脸,「那么我可以跟你去游湖了吗?」
她又嘟起嘴,「不行!」
「为什么又不行?」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拜访黑家?」
「嗯!大哥说就在这几天。」他想了想说。
上官鹂羽两手往腰上一叉,跋扈的说:「这样太慢了,他们下个月就要来迎娶了,要是等婚礼都准备好,他们不答应退婚怎么办?」
「呃,可是……」
「你快叫大哥他们去,最好是今天,这样或许还来得及阻止。」她再三催促道。
上官四郎呐呐的说:「好、好,我这就去找大哥商量。」
「谢谢四哥。」她这才漾开灿烂的笑靥,笑咪咪的说:「你要告诉大哥他们,要是退不了婚,我就永远不要见到你们了,知道吗?」
他面带难色的抗议,「羽儿,这太严重了吧?」
「我才不管,就这么说定了。」说完,上官鹂羽就大摇大摆的去游湖了。
其实,她知道四位兄长都疼她疼得要命,绝对无法承受她永远不见他们的威胁,所以再怎么困难,他们也会帮她办到的。
***
坐在画舫上,徐徐的凉风袭来,稍稍减轻燠热的天气带来的郁闷。
上官鹂羽绞着白色绢帕,魂不守舍的凝睇泛起涟漪的湖面,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长到十六岁,她还是头一次这么心烦,照理说要嫁人了,她应该感到兴奋和期待,可是,她却半点欣悦的心情也没有。
这就要怪爹娘和兄长们从小将她宠上了天,即使做错了事,也从来不责罚她,把她像公主般供着、养着,可是再怎么天真无知,上官鹂羽也晓得嫁了人後,丈夫和婆家的人是不可能像家人一般纵容她,她才会如此焦躁、恐惧。
总而言之,她就是不想嫁人,要是大家再逼她,她就让黑家有个落跑新娘,到时,他们想不退婚也不行。
「唉!真是烦死人了。」她托着下颚又叹口气。
小铃当强忍着呕吐的慾望,紧守在她的身畔。「小姐,日头正大,小心别晒晕了,我们还是到里头坐一会儿,照样可以欣赏到湖面风光。」
她同情的斜睐丫鬟一眼,「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先进去休息好了,我喜欢在这里吹吹风。」
「不行、不行,我得待在小姐身边才行。」她可是个尽责的好丫鬟呢!
上官鹂羽摆摆手,「不要逞强了,我又不会自己往湖里跳,不会有事的。」
「小姐,你可别吓我啊!」小铃当拍拍胸脯叫道。
她咯咯娇笑,「知道啦!快点进去,不然待会儿你又要吐了。」
才说到「吐」字,小铃当脸色倏地苍白,马上捂住嘴,冲进给舱内。
「真是没用,都坐了那么多次的船,还是不习惯。」上官鹂羽百般无聊的把玩绢帕,突来一阵怪风拂来,将她的绢帕吹到湖里去。「糟了!」
白色绢帕就这么浮在湖面上,越飘越远……
上官鹂羽只能懊恼的看它飘走,心中思忖,只不过是一条手绢,掉了就掉了吧!
突然,她瞠大杏眼,小嘴微启,亲眼目睹一只巨大青鸟,以俯冲之势朝自己飞来,只见「牠」的足尖犹如蜻蜒点水般的掠过湖面,几个起落,很快的为她拾起绢帕,再一个鹞子翻身,飘然降落在她的画舫上。
黑夜飒默不作声的递出还湿淋淋的绢帕。其实,他偷偷的搭上另一艘画舫,跟着她来到朝阳湖。
原来「牠」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大鸟。
上官鹂羽眨了眨大眼,总算看清楚对方跟她一样有眼睛、鼻子、嘴巴,而且还是个外貌极为英俊,却又冰得可以冻死人的男人,换作胆小一点的姑娘,早就被他的眼神冻毙了,可她是上官鹂羽,自然不把这点小困难放在眼里,她把所有的心思全放在他施展的「特技」上。
她像孩子似的欢呼,忘情的拍手叫好,把手心都给拍红了。
「好棒喔!好厉害喔!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你又没有翅膀,怎么会飞呢?快点告诉我诀窍。」她好想学会这一招喔!
黑夜飒一怔,对她的反应有些错愕。
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上官鹂羽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扯着他的袖口,有些霸气、有些爱娇的嘟囔着。
「你快点说嘛!」她从来没见过这种特技,以前爹特地为她请回来的杂技团,他们的表演跟这人比起来,可说是小巫见大巫。「不如这样好了,你再表演一逼给我看,让我看仔细点。」
他还在发愣,上官鹂羽已经抢下绢帕,这回是故意将它丢到湖里去。
「好了!你快去把它捡回来,如果表演的好,本小姐重重有赏。」她颐指气使的命令,真以为对方只是个表演杂耍的人。「你还在等什么?快点开始啊!」
他啼笑皆非的觑着天真过头的小未婚妻,淡淡的问:「只要捡回来就好?」
「对对对。」她点头如捣蒜。
为了讨小未婚妻的欢心,黑夜飒只好再度表演他的绝顶轻功,就为了帮她捡一条手绢,还真是有些大材小用喔!
「啪啪……」她毫不吝啬的鼓掌叫好。「你要的这个把戏真的好神喔!快告诉我,你是哪个杂技团的?这招把戏又叫做什么?」
等她学会,以後那个叫黑不隆冬的臭男人敢欺负她的话,她就可以用这招远走高飞,让他再也找不到。
杂技团?把戏?
黑夜飒在心里苦笑,真是服了她的想像力。
「这叫轻功。」他平板没有起伏的说。
她大眼一闪一闪的,「原来它叫轻功啊!难不难学?」
「不难。」黑家的男人天生都是武林奇才,再难学的功夫到了他们的手上,就像吃饭一样简单。
上官鹂羽小脸发光,兴奋的拊掌叫好,「那我请你教我轻功,只要你教的好,我会赏你很多银子,你说怎么样?」
他淡淡一哂,「你学不来的。」
「你敢看不起我?」她气炸了。
「不是,而是学轻功要有天分。」而她,根本不适合学武。
「本小姐这么聪明,怎么会没有天分呢?这点小把戏还难不倒我,你到底教是不教?」天下竟然有这么笨的人,要给他银子赚,还往外推。
黑夜飒扯了下薄唇,嗓音清清冷冷的,「普通人要学好这门轻功,最快三年、最慢也要十年,你想用多少时间学?」
她比了一根手指头。
「一年?」
「不,一个月。」要是学上一年,她早就被打死了。
他的回答是旋身要离开。
上官鹂羽从没被人拒绝过,气得猛跳脚,毫无预警的扑到他身上,抱住他的手臂不放。「我不管、我不管!你非教我不可,否则我就不让你走,听到了没有?」
「对一个陌生男人搂搂抱抱的,你不知羞吗?」虽然抱的是他,黑夜飒还是不太高兴,要是今天换作别人,她不是白白让别的男人轻薄去了。
她倔强的昂起小巧的下颚,两只小手巴得更紧,心中得意非凡。
「你敢不收我这个徒弟,我就一辈子赖定你,嘿嘿嘿!你甩不掉我了。」
黑夜飒觉得头大。
「发生什么事了?小姐!」在船舱内休息的小铃当听见她的叫喊声,焦急的出来察看,黑夜飒便趁她分神的当口脱困。
「等一下,你不要走!」上官鹂羽气急败坏的大叫。
小铃当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小姐,你怎么了?」
「他跑掉了。」她失魂落魄的呢喃。
「小姐,谁跑掉了?」
上官鹂羽垂头丧气的坐在甲板上,「一个会玩把戏的人。」
「嗄?」小铃当听得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