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想死了算了,因为一死百了:她就不会再回想起昨晚的窘态。
老天!她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又哭、又笑、又闹,朱亭兰不但主动要求黄雀吻她,还说了一堆疯疯癫癫、平常打死她,她也说不出来的话,最后还毫无羞耻之心地在他面前脱得一丝不挂。
更恐怖的是,她竟然清楚记得这些事,记得自己有多丢拴。
该死透了,她不仅懊悔自己昨晚喝了过量的酒,更不相信自己的酒量那么差,竟然会醉成那副让她后悔莫及的难堪德行。天呀,谁来给她一枪痛快,就让她死了算了。
不,也许是梦吧!
足足把脸埋在棉被里十分钟以上,并且想死掉不知几百回之后,她开始逃避现实,并且奢望那些清晰、恼人的记忆其实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
朱亭兰从棉被里抬起脸来,小心翼翼地望向房间大门。
一如往常,她知道黄雀就在那扇门外站岗。
或许他趁她睡觉时做了很多在白天当她保镖时无法做的事,不过当她每天早上一打开房门时,他就一定站在门外,且用他那令人猜不透思绪的目光看她一眼。
她可以想见,他一定是用最短的时间去处理他的私事。
身为她的全天候保镖,这似乎是他时间上能做的分配了。
“黄、黄雀!”在穿妥衣服之后,她大大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对门外喊道;她知道自己不用喊得太大声,听力极好的黄雀就能听见。果不其然,房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黄雀缓缓地走入她的房间,眼神似乎在询问她有何事吩咐。
朱亭兰努力压抑内心的潮涌,不露声色地观察他的眼神、反应,想从他身上看出一些端倪,确定自己关于昨晚的记忆到底是不是一场梦。
嗯……他回望她的眼神很淡然。
“黄雀,我问你……”
黄雀挑起眉,双臂环胸等着她问下去。
关于昨晚的事,他不会说谎,但也不会主动提起;如果她什么也不问,他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影子保镖行事的基本原则本来就是——不听、不看、不问、不逾矩。
听了,当没听见;看了,当没看见。
影子跟八卦两个字绝对是绝缘体。
虽然他的身份不同,许多影子必须遵守的规戒,并不适用于他和其他六个影子领导身上,但身为影子的领导人之一,他倒不介意偶尔做做榜样。
“我问你,昨晚……我们……”朱亭兰支吾其词,就是问不出那么丢脸的事。
如果那都不是真的,说出来不是很丢脸吗?如果那令她尴尬欲死的记忆,只不过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说出来不等于白白让他看笑话?
她陷人两难的抉择里。
都怪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让她看不出半点妹丝马迹。
若是她关于昨晚的记忆不是梦,那他粉饰太平的功夫未免也太神了点。再说,看光她的身子、看尽她闹的笑话,他在今天面对她的时候不该如此冷静才是。
要是正常人,现在面对她应该会眼神闪烁,表现出不自在或是暧昧的神情吧。
只要他有一点点不自然,她都会看得出来。
怪的是,他整个人如往常一样淡漠,淡漠得让她完全问不出话。
凝视着她开始微微涨红的脸庞,黄雀依旧保持沉默。
虽轻易便能看出她内心的挣扎,他却选择默不作声,希望她能够聪明地放弃追问下去,不用让他说出会令她难堪的事实。
他没说出事实的欲望。
看着他冷静的态度,朱亭兰突然冒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忍不住问道:“你该不会知道我想问什么,却什么都不说吧?”
虽然她很习惯他的沉默寡言了,但他今日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他眸中的变化几乎微乎其微,但她却在刹那间瞧见了什么。
定定望着她,黄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说实话?似乎不妥……说谎?没必要。
***************************************************************
朱亭兰一整天都在生闷气,因为不管她怎么暗示,黄雀一句话都不说,也不肯主动给她一点回应。而她害怕昨晚记忆的真实性,所以也不愿意直接明白地问他,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怕问了之后,事实只不过是她昨晚做了一场荒唐的梦,那会让她当场羞得无地自容。
她怎么也不想自取其辱。
偏偏他口风也很紧。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被他气得恼羞成怒,二话不说便把司机赶出车子,自行开着车子在大街小巷乱窜,发泄出自己的满腔怒火。
从后照镜一看,她可以看见黄雀开着另一辆车跟在后头。
不管她车速多快、不管她在大街小巷怎么钻,都甩不掉黄雀紧迫盯人的跟车。
这不由得让她的心情更加坏到了极点,没多久就和他来了一场激烈的追逐赛。
即使警车因此都追上来了,他们依旧未减赛车似的狂飙速度。
她狂踩油门,飙着自己未曾开过的车速;虽此时心跳跟车速一样百分之百的急促,她却没有半点慢下车速的意思。打开天窗,驰骋在急速的风中,她享受着凉风吹来的舒适感,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兴奋。
郁闷的情绪也随着风速被她暂时抛在脑后,让她几乎忘了所有的不痛快。
最后她还是被前后拦截的警车挡下来了,而黄雀的车也就静静地停在她后头。
她有种感觉,如果黄雀想甩掉这些警察,极可能比她想象中更加轻而易举,因为他是为了她被拦截才就擒的。
见他在面对开警察的盘问时,依旧是那副冷淡从容的模样,简直是气死她了。
在跟警察周旋的时候,黄雀有意无意地瞥着闹性子而不肯开口跟警察说话,故意让他去处理一切的朱亭兰。
反正她猜不透他是否生气了,只好双手环胸倚坐在车盖上头,决心沉默到底。
无疑的,她想一报还一报,回报他对她的寡言,让他不得不应付一下警察。
“走吧。”处理完警察的盘问,黄雀对她勾了一下下巴。
就这么简单?朱亭兰楞了一下,觉得颇为意外,因为劳师动众、动用了好几部警车追捕他们的警察,竟然没把他们带回警局,也没开罚单就走人了。
三两下就摆平了,他到底跟警察说了什么?
“你报上我爸爸的名号了吗?”迟疑一会儿后,朱亭兰不由得猜测着警察肯轻易放人的理由。
如果报上父亲响亮的名号,要警察放他们走并非难事,只不过警察没跟她求证自己是否真的是朱毅德的亲生女儿才放过他们,未免奇怪了点吧?
她根本还没亮出能证明身份的证件。
说归说,其实她并不想替父亲制造负面新闻,因为那会不利于父亲热中的政治生涯,宁愿选择被开罚单了事。
“没那个必要。”黄雀替她开了车门,平淡地回答。
凑巧,那些警察的带头者是阙龙门的暗桩,所以他省事多了。
对方一看到他手腕上,自他成为影子后便刺上的雀鸟刺青,就立即分辨出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他多费唇舌,就自行替他处理一切状况。
所以发生过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那你是怎么让警察拍拍屁股走人的?”她一脸狐疑,一动也不动地望着他走向车子的另一边;他替她打开驾驶座另一边的车门,显然是想抢走她的驾驶位置。
这有两辆车,他们大可各自开着自己的车回去,何必要共乘一辆车;除非他不放心,怕她又飙车。嗯……极有可能。
黄雀瞥了她一眼,不见她主动走过来,只好径自走到她身边抓起她的手腕,然后将她拉往车子,直接把她塞进驾驶座旁的座位上,替她系上安全带。
他坐进驾驶座发动起引擎,对着傻楞的她道出一个字:“钱。”
话一说完,他也热车结束而飞车上路。
在他踩下油门之后,朱亭兰还来不及说出任何想说的话,便已脸色青白的抓着车上的手把。
她突然发现自己开车时的感觉还没那么恐怖,但坐上别人的快车,心脏就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一样,剧烈地撞击着喉咙。
生命不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通常让人极为没有安全感。
黄雀利落又明快的开车速度,快到让她无法做任何思考。
他的开车技术一流,完全像个一流的赛车手,难怪她之前无论开多快都甩不掉他;说不定,他之前是在配合她的车速,所以开慢了也不一定。
他超快的开车速度,吓、吓死人了;老天啊,她的心脏快停了。
************************************************************
在车子熄火之后,朱亭兰依旧直视前方,紧紧抓着手把不放。
她所受到的惊吓像是在台风暴雨口里走过一回,直至台风离去后都还不能恢复平静。
她坚定地认为,她刚刚不是坐在普通的车子里,而是坐上了时光机;因为她从来没有坐过开这么快的车。
眼见指针仿佛破了表的极限,而他却还能让车子在超乎本身的极限之后,车速不停地再往上细升——至少她的感觉是如此。
别说减速了,她怀疑他根本没踩过刹车。
刚刚她的心脏一定真的停了。
“到家了。”黄雀走出驾驶座,绕到车子的另一边替她开门;他似笑非笑地俯视着她,且伸手做出请她下车的动作,跟之前飙车狠酷的他判若两人。
瞧她脸上全无血色,可能是他过于放松身心和舒展手脚所致,他因而尽力粉饰脸上的表情,只可借他在发泄之后仍是难掩愉快的心情。
朱亭兰甩开他的手,双脚也微微掠抖。
“你是不要命了吗?”吸了一口气,她瞪着他平静的脸怒问。
不止扶着车子才能站稳双脚,她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不管他怎么想,她都努力把因害怕而颤抖的声音掩饰成因气愤使然。
身子抖成这样,已经让她觉得难堪,况且她从没被什么东西吓成这样过。
这种感觉真是窝囊极了。
黄雀耸耸肩,没啥表情望着她逞强的模样,惟有黑眸里投射出莫名的光芒。他漫不经心地道:“我以为你喜欢让车子跑快些,喜欢车速带来的快感,所以才想让你享受一下我这保镖平日不做的特别服务,有什么不对吗?”
他说得像是那么一回事,但她却听得满肚子怒火。
虽然他语气很平淡,却分明是在挑衅、讽刺她飙车是不当的行为。
被警察栏下来的时候,他对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而现在却是骂起人不带脏宇,并用实际行动惩罚她的作为,简直是低级、没品、下流、可恶!
“我没说过我喜欢飙车带来的快感。”咬牙切齿的朱亭兰没好气地给了他一记白眼,并且呕在心底。
突然,她呕气地想,或许他像个哑巴比较好。
真是笨到家了,她当初是哪根筋不对,怎么会千方百计想让他多说一些话?不爱说话总比说出一堆让她呕得要命又反驳不了,字字听来皆刺耳的话好吧?
她现在才明白,让他当个哑巴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仁慈。
谁教他说的话没一句中听,简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那是我误会了。”黄雀勾了一下嘴角,无辜地耸耸肩。
“你在笑吗?”瞪着他嘴边扬起的弧度,她恼怒问了一句。
印象中,她好像没见过他笑,就算像此刻这样只露出一点笑意都没有。
他的笑柔和了脸部刚硬的线条,令人看起来亲切许多。
扬起眉,黄雀马上否认:“你看错了。”
有记忆以来,他就忘了怎么笑,更不认为自己懂得怎么笑。
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值得他会心一笑的事物。
他的人生本来就只有黑白两色。
“是吗?”她露出狐疑的神情。
她仿佛有种感觉,觉得在他眼眸深处有扇无形的门正关闭着,让她对他没来由否认笑了的事多少起了好奇心。
笑又不犯法,他没必要否认对吧?
难不成保镖是不许笑的?没这条行规吧!
“这没什么好讨论。”黄雀避重就轻转移话题,也挪开了视线。
朱亭兰晶莹的黑眸一转,很干脆地耸肩道:“好啊,不讨论你爱笑不笑的事,那就来讨论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丢脸就罢了,她实在不喜欢心底有疙瘩的感觉。
她终究还是想知道关于昨晚发生的事。
因为这样总比一天到晚怀疑东、怀疑西的好。
“你想知道什么?”叹口气,黄雀靠在车身从口袋里拿出香姻点上火后,他才在袅袅白烟中好整以暇地等着回答她的问题。
既然她无论如何都想知道自己的窘状,那他对于保全她面子一事也无能为力。
这一切可是出自于她自愿。
望着他酷酷的侧脸,朱亭兰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昨晚喝醉了吗?”
“依我看是醉了。”因为迷药的副作用而醉。
黄雀缓缓望向晴朗的天空,又轻轻吐出一抹白他没有转头看她的表情,回答她的答案也简单。很显然,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昨晚被人下了迷药。
“那我……做了什么吗?”吞咽着口水,对昨晚记忆几乎不敢肯定的朱亭兰脸色当场难看起来。虽是不想问,但她仍想知道自己昨晚是否做了什么丢脸的事。
尤其是那些“梦”如果不是梦,那她就真的想去死。
“很多事。”的确很多。
“你的回答就不能清楚、干脆一点吗?”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没好气的冲到他面前,毫不客气地抢走他手中才抽完一半的香烟。
这种乌龟式的一问一答,在她问清楚真相之前,恐怕就先把她气死了。
她根本没心情跟他耗。
从来没人敢抢走他手中的东西,所以她要抢就要先觉悟。
黄雀直视她气呼呼的脸庞,再看了一眼被她丢到地上的香烟,他眸中似乎闪过危险的光芒。
或许这一根香姻就足以让她丢了小命。
“干吗?气我丢了你的烟,想用眼神吃了我啊?”虽被黄雀突然眯起的黑眸看得心慌,但出仍勇气十足地迎视他冷酷的目光,毕竟她又不是被吓大的。虽然他这种眼神是有点吓到她了。
望着她明明害怕却又逞强的脸,心头闪过奇异感觉的黄雀又静静掩住眼中危险的光芒,展现出原本没啥表情的脸色。“你真的那么想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事?”
既然她那么坚持,他就成全她吧。
难不成她昨晚真的因为喝醉做了很多自己听不得的蠢事?听见他的口气,朱亭兰犹豫了起来,突然觉得不要知道似乎比较好。
或许他是为她好,所以才不想让她知道真相吧?
那她是不是别问出事实比较好?
“如何?”黄雀拿出打火机,重新点燃一根烟,而后斜睨着她,极有耐心地等她做出最后的决定,希望她最好够聪明,选择发问到此为止;因为他并不是很想陈述昨晚的画面,更可以想见她听了实话以后会出现什么反应。要是她没头没脑地往外冲,身为保镖的他还得去追,岂不麻烦透了。
望着他,朱亭兰显然很犹豫,几度微启的红唇却说不出话来。
如果事实很令人难堪,她真的想知道吗?
是的,她想,她无法装傻,而且她讨厌逃避现实。
“我想知道。”-个深呼吸,她还是鼓起了勇气,一脸认真的做出了决定。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早早给她一个痛快,让她了结这场噩梦。
吐出一抹烟,黄雀捻熄了手中的香烟。
“你——”
“等等!”她抚着心口大叫。
黄雀静默,只用眼神询问着她喊停的理由。
最好是她改变心意了。
“你……”瞥见他的眼神,她尴尬一笑,小声地道:“你好像不会说出什么我会喜欢听的话来,让我做一下心理准备。”
黄雀摊开双手,意思显然是——随便她。
既然她有先见之明,知道将要听见坏消息,让她做一下心理准备也好。
反正注定要把时间耗在她身上,他有何好介意。
在他抽完第三根香烟之后,不停深呼吸的朱亭兰终于一脸壮士断腕般的走到他面前。“好了,你可以说了。”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来吧!
黄雀静静地望着她,语气淡然地说出让她感觉青天霹雳的话来:“你喝醉了,又叫、又笑、又跳,还亲我、抱我,更在我面前脱光衣服。”
他努力的撤清了一切,试图说明自己并未吃她豆腐或占她任何便宜。
他甚至暗示她,他才是最无奈的人。
一听完他的话,朱亭兰整张脸都青绿了下来。
她真的该去死一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