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眼花了吗?
青鸟在角落望着在不远处的卓靡华,觉得十分匪夷所思。
她明明刚刚还在主子那里,为什么她现在会在这里?而且,她还神情自若地在跟骆威说话,一点都不害怕,甚至像是十分熟稔的朋友?负气离开主子的住处后,他就直接回来了,她的动作没道理比他还要快。
你不会寂寞的,这个就让给我吧。
唐傲雨说过的话,如同平地春雷般打醒青鸟。
同时,他也想起他那时要从蓝凰那里带走靡月时,蓝凰那番让他无法理解的话──如果你连这个也想要,尽管带走就是了。
有两个靡月,她们……是两个人,是孪生子!
靡月不是双重人格,他错得太离谱了!
为了让他复仇,所以蓝凰把站在不远处的那个女人丢给了他,而靡月则是他当年所救的那个可怜女子,所以她们的态度才会差异如此之大。
原来,当年毫不留情地鞭笞,折磨他的人,跟抱着他边哭边道歉的人是不同的。
青鸟弄清真相的心起了惊波骇浪。
严格说来,比起理智,他的本能更早发现真相。
纵使以为她们是同一个人,强迫自己接受靡月的孪生姊妹,他对她却不像对靡月一样,有心动的感觉,抱着她的时候也不怎么自在。
他早该为心底的疑惑去追查真相。
一定是他离开岛上的那几天,主子把眼前的这个恶女也带到岛上来了。
青鸟很确定自己爱的是哪一个,可是他不明白靡月在成为他的女人之后,为什么还跟这个恶女交换身分?害他以为她们是同一个人,一直活在她的谎言里。
他感觉自己被背叛了。
#########
“我不能把她让给主子。”
“喔。”面对青鸟强势的宣告,唐傲雨只是挑了挑眉,喔了一声。
他倒没料到,青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折返,而且要回卓靡月的态度还十分倔傲──让他有那么一点兴奋。
从青鸟的表情看来,他是发现了真相。
“不管你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必须带她走。”青岛的语气恭敬,但态度始终坚决,望着卓靡月的目光更为坚定。
无论主子要他付出什么代价,就算身分被降到最低阶也好,他都会接受,因为他非把靡月要回来不可──他和靡月之间有太多的帐要算。
被他凶狠的目光一望,站在唐傲雨身后的卓靡月瑟缩了一下。
青鸟的眼神,让她有种大祸将要临头的预感。
她怕……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你说要带走就带走,我岂不是一点立场都没有,你把我这主子放在哪里?你心中是根本没有我的存在,还是我根本微不足道?”
唐傲雨像是在戏谑,但淡淡的指责口气却足以令青鸟惊恐万分。
为了从中发现新的乐趣,所以他教育阙龙人和影子的方式,截然不同。
简单说来,阙龙人若说是企业底下的员工,那影子便是随从。
影子,本来就应该无声无息和绝对服从,应秉持着不听,不看,不问,完全依命令行事的基本原则,绝对不可以违背主子的决定,纵使青鸟是影子组织的领导人也一样。
他仍是影子,就该守影子组织的规矩。
“主子是青鸟的再生父母,青鸟的命是主子给的,主子若要青鸟的性命,可以立即取走我的性命,我绝无异议。”
咚的一声,青鸟双膝跪地,不仅为自己的逾矩请罪,更要证明唐傲雨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后悔,要不回靡月,他宁可死。
“不……”卓靡月被青鸟的言行吓坏了。
她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让青鸟可能赔上一条命?她只知道青鸟若死了,她也绝不独活,肯定会马上陪他共赴黄泉路。
让他一个人走太寂寞,她自己留下来也太寂寞了……
望着青鸟,唐傲雨忽然勾起笑容,“你知道我养了你几年,在你身上费了多少心神与力气吗?这么随便就说死啊死的,未免也太对不起我了吧?”
死人没有价值,更不可能成为他的消遣。
“主子?”
“你的命得留着为我卖命,同意吗?”唐傲雨扬眉笑问。
“青鸟同意。”
他可以为主子死,毋需考虑!
“同意就好,起来吧。”拍了一下青鸟的脑袋,唐傲雨的心情显得不错,还笑谑:“你这不肖子,别老跪着折你再生老爸的寿,我都还没进坟,不用你跪。”
听见唐傲雨这么说,青鸟立即迅速地起身。
唐傲雨打趣的玩笑话,强烈地撼动了青鸟的心灵。
为了主子说的这些话,他就甘心为主子进出鬼门关无数次,至死都无怨无悔。
瞧见青鸟眼中的激动,唐傲雨笑笑地摇摇头。
见危机似乎已经化解,卓靡月则是松了一大口气,害怕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她从来不知道,害怕失去一个人的感受是如此恐怖,如此胆战心惊。
满足了玩兴,唐傲雨回头对卓靡月眨了眨眼后,才转身往外走,他边走边对青鸟挥挥手。
“既然你非要这个不可,就把她还给你,我去找另一个玩吧。”呵呵,瞧他多善良啊,玩够了就放手。
#########
接到唐傲雨的邀请,卓靡华来到位于海边的酒吧。
卓靡华虽然很意外,唐傲雨竟会找她聊天,但她依然觉得很高兴。
去跟青鸟是一回事,她还是被唐傲雨迷得团团转,对他清俊的脸孔独有偏好;如果唐傲雨对她有点意思,要她立即放掉青鸟也并无不可。
第一次见到唐傲雨没多久后,她就对他大胆表白过了,可惜被他笑着回绝;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退而求其次,把目标放在青鸟身上。
“坐啊。”见到她,唐傲雨露出微笑,指指吧台边的高脚椅。
等她坐好,他又温柔地笑问:“想喝什么饮料吗?我替你调。”
“都好。”瞧见他迷人的笑容,卓靡华不由自主地脸红。
唐傲雨微微一笑,开始动手替她调酒。
虽然不见他主动找话题聊,可卓靡华光看着他就觉得很幸福了,一双贪婪的美目紧紧盯着他流畅地调酒的动作,她觉得能这样看着他简直是一种享受。
以后,等她跟青鸟离开岛上,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调好酒之后,唐傲雨对她一笑,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酒递到她面前。
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是家常便饭的事,他早已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在他的注视下,卓靡华紧张地端起酒杯,啜了一大口。
喝下不到几秒钟,她却突然觉得身体很不对劲,食道开始异常的灼热。
“你……你给我喝什么……”
意识到不对劲,卓靡华瞪着眼前始终满脸笑容的男人,声音愈来愈沙哑。
“可以毒哑你的药。”唐傲雨老实地回答,毫不意外她顿时死灰的脸色,他缓缓地摇头道:“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好人,你那么毫无保留地信任我,并把酒喝了,可真让我感到受宠若惊呢。”
他可是当着她的面下毒,只是她太专注在盯着他的脸;否则,她会发现他在酒里撒了一包白色粉末。
“为什么?”
卓靡华在痛苦中,十指用力抓住吧台,非常困难才挤出简单的三个字。
“因为我喜欢靡月。”仿佛没看见她的五官痛苦地纠结成一团,唐傲雨的口气像在聊天一般:“如果你喜欢我,觉得被我背叛了,那么现在你可以感受一下,靡月被你背叛的心情,我想那可是比你更痛苦上百倍的。”
“解……解药……”
发出声音已经让她觉得,仿佛有人用刀子在割她的喉咙。
“你想要解药?我是很愿意给你,可惜……”见她露出期盼的目光,唐傲却一脸无辜地耸肩,十分惋惜似的摇头,“这毒无解,我没有解药。”
“你──”仿佛见着恶魔,卓靡华愤怒的瞪大双眼。
喉咙像火在烧,痛苦异常,她的声音几乎快发不出来了。
“我不但是坏人,而且还恶毒得不得了。”
唐傲雨对她微微一笑,很好心替她表达想说的话。
在卓靡华惊恐的眼中,他本来如同天使般温柔的笑脸,此刻化成了恶魔的毒液。
致命的毒液,正在她身体里慢慢蔓延。
痛苦中,她的意识逐渐模糊了。
#########
卓靡月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在青鸟逼近的愤怒目光和脚步中,她退到无路可退,身子最后抵在屋内的墙柱上,睁大一双满是惊惶的眼睛。
青鸟真正动怒的样子,比她想象中更恐怖。
为了她,青鸟得跟唐傲雨下跪请求,会如此生气似乎也是无可厚非,可以想见在唐傲雨干脆放手离开之后,为什么他的脸色会变得阴森不已,她的确认为自己理当承受他的怒气。
但是她依旧害怕。
“妳背叛我。”
青鸟将她逼到无路可退,以双手抵在墙上,将她整个人限制在两臂之间,并冷冷地对她丢出的第一句严厉指控。
一颗心打入死牢也不过如此,他根本无法形容被她背叛的痛心疾首。
“妳背叛我!”
青鸟的目光如炬,不管她青白的脸色,再度重复同样的一句话,比前次更为铿锵有力。
他的激动,受伤和被背叛的愤怒,毫无保留地发泄在他的声音里。
全心去信任一个人,却换来背叛,实在太不堪,尤其那个人还是你深爱的人。
“变哑巴了吗?”
得不到她的响应,青鸟突然愤怒地握拳往墙柱一击。
见他的拳头流出令人触目惊心的红色血液,卓靡月紧张地拉住他的手,心疼不已,终于非常努力地出声请求:“拜托你,不要伤害你自己。”
是她的错,她宁可他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她的泪水,一一滴在青鸟的拳头上,晕开了红色血液。
她的在乎,稍稍安抚了他受伤的心。
“身体的痛,比不过你背叛我的伤害!”青鸟反手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想让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眼底的伤痛,他从齿缝里挤出话来:“告诉我,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还有多少残酷的真相藏在你的心底?”
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伤,比起他过去的受伤纪录算什么!
比起她狠心带给他的打击,此刻的这点伤他根本没半点感觉。
“我不是存心的……”卓靡月满脸泪痕,只能不断地摇头。
很多事,她只是没有选择,没有勇气去争取,她本来就不是个太勇敢的人啊。
“不是存心的?所以你跟你孪生姊妹玩起交换游戏;不是存心的?所以你打算乘机离我远远的?不是存心的,所以你躲在主子身后闷不吭声,把我耍得团团转!”青鸟咄咄逼人的讽刺:“好个不是存心的!”
卓靡月的心跳仿佛停了,她一瞬也不瞬地听傻了眼。
老天,他真的发现这件事了……
青鸟深吸口气,甩开她的手,嘲弄:“若是存心的话,那你是不是准备挖我的心,挖我的肺,想看看怎么样才能让我痛苦加倍,当作你茶余饭后的消遣?”
这番嘲弄令她无比痛苦,而她受伤的表情更令他烦躁。
伤害所爱的人,跟伤害自己有何差别?
纵使是报复,伤害一个自己所深爱的人,也并不会让他觉得痛快,他不过是在自己的伤口上洒盐而已。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卓靡月哽咽的声音十分微弱,她无法否认因自己的懦弱而对他所造成的伤害。
然而,她隐隐感觉到青鸟对她的感情,比她想象中深厚多了,并不是谁都可以取代的,有种悲喜交错的复杂情绪,她对自己的退让不由得深深地感到后悔。
她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来伤害彼此。
“把你的想法说来听。”
青鸟等着她的回答,望着她无助的脸庞,他试图稳住过于激动的情绪。
悄悄睨了他一眼,卓靡月吞了吞口水,缓和一下紧张的情绪,开始努力地解释:“唐傲雨把靡华带到岛上来陪我,靡华却说她想跟你在一起……”
她想解释得婉转一点,不希望他也对靡华动怒。
“她想和我在一起?”
青鸟不听解释还好,听了更让他想吐血。
不等她解释完,青鸟眼中已经闪过危险光芒,咬牙切齿地打断她慢吞吞的话。
“所以你就大方地让男人给她,把我当礼物般让给她,以证明你们姊妹情深?”
如果她是这样维系姊妹感情的话,他绝对会让她得到教训。
他又不是礼物,可以任凭她说给人就给人;想拿他当礼物,也得问他同不同意!
“我没有……”
“妳有!你打算把我当作日行一善的救济品一样,随随便便便送给别人!”
青鸟像个在感情上受创的孩子,无法抑止自己赌气的口吻,一波波袭来的愤怒愈滚愈大。
“你比谁都清楚,你那个姊姊当年对我做过什么,你以为当我知道你们不是同一个人,我还能忍受她在我眼前晃,那你就是大错特错!”
他是因为爱眼前的她,以为卓靡华是她的另一种人格才能去包容。
能包容,并不代表他能去爱上卓靡华。
听懂他的意思,卓靡月的脸上不由得泛起热潮,为了他爱她是因为她是靡月,且他决定不去计较靡华当年所做的事,而感动得无以复加。
那么残忍,今人刻骨铭心,一定会想报复的惨痛经历,他竟可以因为爱她而不计较啊。
她自己都忘不了,他当年被靡华打得有多凄惨。
那些惨痛经历被他淡化了,可却始终清楚地刻在她心底,让她没有一天忘得了他,她对他感到既抱歉又愧疚。
他爱她,他是真的爱她的吧?
“又不说话了?”青鸟懊恼地用五指爬了爬头发,觉得非常挫败,“你存心让我一个人唱独脚戏,在你面前耍白痴吗?”
他一个人说得嘴巴都快干了。
她为何瞪大两颗亮晶晶的黑眼珠,像是满怀感动的看着他却不说话?弄得他神经紧张,像傻瓜似的站在她的面前,这实在颇不是滋味。
好歹她也都该出个声音,说出她的想法来。
如果她是因为不爱他,所以随意处置他的感情,对他直说即可;偏偏,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一厢情愿,也不认为只有他一个人陷入爱情的泥淖里。
她明明爱他却将他往外推的原因,就算想破脑袋,他也无法领悟。
可恶,她老是这副有话说不出口的懦弱德行,是存心让他急死吗?要是换个人站在他面前,他绝对没有耐心跟对方耗下去。
他爱她的温吞性子,可在这时候却拿她这样的个性没辙。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爱她,爱得如此用情,如此真心,仿佛是上天实现了她曾经奢望的事。
卓靡月很想对他倾吐心底的感动,可声音偏偏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努力用目光传达自己的感动。
可惜,青鸟不但没有接收到她感动的目光,还因为她的沉默生气了──
他突然伸出双手掐住她的脸颊,像捏小孩一样往两旁一拉。
“我简直快被你气死了。”一捏完,他便松了手,二话不说地甩头离去。
“啊……”咦?她有声音了……
卓靡月傻傻地楞在原地,隐隐觉得双颊微热,开始有些发疼。
被他丢下来后,她不知自己是不是该跟上他的脚步,只有看着他的身影愈来愈小。
在他完全消失之前,她摀住了狂跳的心口。
下一秒,她终于迈开步伐去急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