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天空才刚泛起一抹白,习惯早起的丑奴儿便眨动眼睫,茫茫然的准备起身梳洗,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倏地吓醒三分,定睛一瞧,这才发觉自己的身子正被困在一双铁臂之中。
她用力的眨眨眼,好让自己能够更清醒些。
可环罩在她周身的气息是那麽的熟悉、温暖,让她直想继续沉溺其中,不愿清醒。
略略仰起了脸,望向铁臂的主人,她这才後知後觉的想起自己昨晚成亲了,所以她现在枕的铁臂正是她梦寐以求的那双,难怪令人依恋不舍。
如果可以,她真想就这麽让他环在怀中,永不分离,可是越来越亮的天色,让她不得不认命起身,以免落人口实,乐极反生悲。
轻轻地抬起他的铁臂,想在不惊扰他的情况下由缝隙中钻出,但费了好一番力气,却徒劳无功,反让她耗尽气力的瘫软在他的怀中气喘吁吁。
既然起不了身,丑奴儿索性认命的窝在他的怀中,近距离的凝望他安详的睡颜。多少夜里,她只能以为他盖被的藉口靠近他,却每每让他惊梦,以致隔日精神不佳的对她瞪目痛斥。
柔情蜜意的抚上他英气的脸庞,丑奴儿心满意足的漾起笑容。
对她而言,只要能像现在一样,静静的凝望著他,便是一种幸福。
“啊……”初醒乍见丑奴儿丑陋的右脸,楚殷扬不禁倒抽一口气,惊骇得差点跌到床底下去。
虽说他已经被丑奴儿那张丑颜吓到麻痹了,但那也只限於昏暗的夜里,远距离的瞄到一眼的情况下,而不是像现在这种亮晃晃的白日,近距离的注视之下!
近观丑奴儿那张媲美鬼差的丑容,实在非毛骨悚然足以形容!惊魂未定的楚殷扬瞪大眼连续深吸了几口气,试图缓下自己的心神。
丑奴儿咬咬下唇,掩下满腔的难堪,技巧的以发遮覆右脸,绝美的左脸勉强对楚殷扬扯出一抹笑,轻巧的退离他的身,下床稍微打理了下自己,将披垂的长发改移到左边,准备出房打水,好服侍他梳洗。
深吸了一口气後,楚殷扬浑沌不清的神智顿时清醒不少,因此丑奴儿眼中掩不住的伤感让他颇感自责,受惊吓的恼意顿时消失殆尽。
“奴儿,你要去哪儿?”空荡的怀抱令他有种心慌的感觉。
丑奴儿努力咽下差些夺眶而出的泪珠,稳了稳心神,才缓缓的转回身,对他做出要打水让他梳洗的动作。
见那头长发遮去那半面思绪透明的绝美容颜,也遮去了她真实的感受与想法,楚殷扬既是揪心,也是懊恼,可惜歉然的话说不出口,只好眼睁睁的见她转身推门而出,怅然若失顿时涌上他的心头。
丑奴儿服侍楚殷扬梳洗的过程中,他不开口,她也如同往常一般,安静地为他换洗擦脸拭手的毛巾,没流露出任何情绪。
将拧乾的毛巾置於一旁後,丑奴儿由置衣架上取下楚殷扬的衣服,轻手轻脚的服侍他著衣。
她身上疏离的气息让楚殷扬再也按捺不住的搂住她的腰,将她围拢在自己的双臂间。
“你在生气!”
她低垂著头,微微地摇了下。
“给我时间,我会适应的。”挑起她的下颔,他保证道。
她直觉的伸手覆脸,不愿自己丑陋的右脸再次吓著他。
“奴儿……”他拉下她遮脸的手,眼中布满歉疚。由她的反射动作,他这才明白自己今天早上的态度有多恶劣,“别遮,我总要习惯的。”
丑奴儿垂下眼睑,躲避著他的眼神,以免在他眼中看见厌恶或怜悯。强压下想拨开她左边长发的冲动,他静静地将她搂在怀中,让她身上的清香之气冲淡他对她那张脸的排拒,进而适应它、习惯它。
看著看著,他忽然收拢双臂,拢起剑眉,“奴儿,你的脸是被烧伤的!”
她浑身细嫩平滑,不见任何烧伤痕迹,为何独独只有右脸惨遭火吻?若是大火让她来不及逃生,她不是该满身烫伤吗?若及时逃离了大火的肆虐,又为何会惨遭火噬?
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让她全身而退,却又毁及右脸?
提及那场大火,丑奴儿的身体不禁一僵,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两年前的那场大火造成的吗?”
她再次点点头。
“到底……”
见他还想再继续问下去,她连忙抬起一只手捂住他的口,眼神满是哀求的望著他。
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藉由失序的心跳让他明白她的惊恐,以阻止他继续深究下去。
“好吧,既然你不想提,那就算了。”他嘴里虽如是说著,心里却决意探究到底了。
由他眼中闪露的光芒,她清楚的知道他是在敷衍她,不过她并不担心,因为楚府的佣奴早就都汰换过了,所以他根本问不出什麽东西。
定了定心神後,她重新为他打理起服仪。
“奴儿,别忙了。”他捉住她忙碌的双手,强迫她专心的望著他。“不准你不理我,更不准你漠视我。”
丑奴儿扯扯嘴角,安抚的对他笑了笑。
“别敷衍我。我知道你在不高兴,你在气我。”
她垂下眼,摇头兼摇手否认他的指控。
“你有,你明明就有。”
她唯一的回应依旧是摇手否认。
“你虽然嘴里不说,脸上也不显露,可是我就是知道你心里不舒坦,所以在生著闷气,对不?”箝住她摇晃的手,不让她自欺欺人。
瞧她一脸的平静,好似没事人的样子,他本该感觉不出任何异样,可是不知道为什麽,他就是觉得她不开心。
而且没来由的,他的心情正因为她的不开心而跟著沉重起来。
丑奴儿意外的略微瞠大了眼。
他竟感觉得出来?!
她本以为自已已经掩饰得够好了,不料竟还是让他给看穿了!
为什麽?
婚前他总由她的沉默判定她的不开心,她则由他深沉的眸光窥探他的愠怒;婚後两人因为情绪互相牵动,所以只要其中一方不开心,另一方总能一眼就看穿。
可如今,她是个哑巴,不开口本就是正常的表现,至於心灵的相系,早随著情逝爱远而消蚀了。
“你的表情告诉我,我说对了。”
丑奴儿只是傻愣愣的直觑著他,没点头也没摇头。
“好奇怪,你什麽都不说,可是我竟然有种知道你在想些什麽、生什麽闷气的感觉。”楚殷扬攒眉喃道。“奴儿,你告诉我,这是为什麽?”
她在他身边伺候了两年,他从没有这种奇特的感觉,怎么才抱著她睡了一晚,就好像很多事情都变了样。楚殷扬疑惑的凝望她那双好似洞悉一切的乌眸。
她推了推他,指了指案上的纸笔。
知道她想以笔代替嘴巴,所以他就松开了她,让她坐到置放纸笔的案桌前,而他则紧贴著她坐下。
夫君先告诉奴儿,夫君认为奴儿因何而气?她停下笔,望著他,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的瞳眸。
“你在伤心,因为我今天早上恶劣的态度。”见她愣了下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可是他并不因此感到开心,反而为她的难过感到心闷。“我说过,给我时间,我会适应的。虽然我不敢保证自己明天不会再让你给吓著,可是我保证不出七天,我绝对不会再被你给吓著。”
那夫君认为奴儿现在又在相心些什麽?
“你在想如何安抚我,如何压抑我心中的谜团,让我不对你产生好奇。”他眯起了眼,不让她有机会逃开他的注视。
夫君认为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她眨也不眨的回视著他,让他看不透她真正的想法。
“很奇怪,这里告诉我感觉是错的,是做不得准的,可是……”他以食指指著自已的头,“这里却有个声音不断的对我说,我的感觉是对的,就算你否认,我的感觉还是对的。”拉著她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这儿正告诉我,你打算否认,对吧?”
既然不论奴儿的答案是什麽,夫君都相信自己的感觉,那奴儿又何必加以否认呢?缩回自己的手,对他柔柔一笑。
“你真的很聪明,为什麽我以前都没有发现呢?”明知她在闪躲他的问话,他不但不恼,反而被她的聪慧所吸引。因为她的慧黠,让她残缺的右脸看起来似乎不再那麽地碍眼。
奴儿其实很笨,夫君千万别因为奴儿识得一些简单的字就让奴儿给唬弄住了。
“一个真正笨的人是不会说自已笨的,只有想装笨的人才会故意说自己笨。不说这个了,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怎麽会识了,该不会是我那个据说才高八斗的亡妻教的吧?”
可以这麽说。丑奴儿回以模棱两可的答覆。
“除了写字以外,你可会作诗?”
会,但不好。
“绘画呢?”
不佳。
“弹琴?”
略懂皮毛。
“下棋?”
还可以。
楚殷扬忽然脸色一敛,拍桌喝道:“你真正的身分到底是什麽?一个丫环根本不可能具备琴棋书画这些技能。”
丑奴儿面不改色的应对著,一般的丫环或许不可能具备,可是诚如夫君刚刚所说,已逝的小姐是位才高八斗的才女,而奴儿跟在小姐身边已久,耳濡目染之下,自是习得一些皮毛,这有什麽好稀奇的?
见她神色自然,应答如流,他心中泛滥的疑团才没继续扩张。“是我大惊小怪了,希望你别介意。”话虽如此说著,他的眼中仍带著些许的怀疑。
是奴儿没解释清楚,莫怪夫君误会了。丑奴儿泛著笑,态度从容优雅。
“你说你会下棋,那咱们就来下一局吧!”
时间不早了,夫君该陪两位夫人去跟老爷、夫人请安了。
“那你呢?”
奴儿身分卑微又不懂礼数,怕恼了老爷、夫人,坏了气氛,所以还是不去得好。既然楚家二老不承认她是楚家媳妇,想必不会乐意见到她,她去了不过是自找难看罢了。
“不管你的出身为何,你现在都已经是楚家的媳妇了,不该再这麽畏畏缩缩的。至於礼数,没有人天生就会,大家都是学习来的,所以不懂就更要学,知道吗?”见她欲言又止的凌虐著自已可怜的唇瓣,他抚著她的睑,安抚的继续说道:“别怕,一会儿你只要跟著翎羽做,就不会有问题了。”
知道闪躲不了,她只得无奈的点点头,动手整理桌上的纸笔,准备和他一同出门。
“哼!”一步出房门的杜凌儿一见到对面的夏翎羽也同时推门而出时,立刻搬出後娘似的面孔斜睨著她。
“杜姊姊好。”尽管杜凌儿态度不善,夏翎羽依然和颜悦色的微微弯身跟她打著招呼。
“好,当然好了,倒是你……”杜凌儿一双骨碌碌大眼将夏翎羽全身扫射了一遍。
“气色看起来好像不怎麽好耶。”头一甩,鄙夷地继续说道:“也难怪了,好好的新婚之夜落得孤枕难眠,是令人难受了点。”
夏翎羽还来不及反应,楚殷扬冷厉的声音便破空而至,“少把你自己的感受影射到别人身上!”
杜凌儿和夏翎羽闻言立刻转向发声处,就见楚殷扬脸色难看的瞪著杜凌儿,而丑奴儿则垂著脸远远的跟在他的左後方。
“呵,瞧你脸色臭的,该不会是今早活见鬼了吧?”杜凌儿扬扬下巴,不甘示弱的反讽回去。
眼角馀光瞥见立在他斜後方的丑奴儿头垂得更低了,楚殷扬心中霎时涌现一股无明火。“姓杜的,你搞清楚,这里是楚家,不是你们杜家,你要是不懂得克制自已嚣张跋扈的气焰,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你倒说说你能对我怎麽个不客气法。”杜凌儿撇撇嘴,完全不把他的威胁放进眼里。
“我可以娶你,也可以休了你。”楚殷扬目光阴沉,眸中倏地闪过狠绝之色。他现在或许动不了她,但绝不会受制於她过久!
顶多一年半载,他绝对可以重振楚家声威并加以反扑,届时他绝对会让她为今日的恣意妄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休我?你敢吗?你要真那么有骨气,昨天你就不会同我拜堂成亲了。”杜凌儿目中无人的睨著他。
“楚大哥!”唯恐楚殷扬说出什麽难以收场的话来,夏翎羽赶忙出声阻止,“时间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去向公公、婆婆奉茶问安了?”
“哼!”眼一横,衣袖一挥,楚殷扬无视杜凌儿存在的越过她走向夏翎羽,体贴的扶起她的手,准备牵她一同离开。
“站住!姓楚的,你是不是睡胡涂了,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妻呀?”杜凌儿抿著唇,不悦的瞪著他扶著夏翎羽的那只手。
“啊!”杜凌儿话一出口,夏翎羽立刻抽离自己的手,“杜姊姊请息怒,是翎羽犯胡涂了。”为免他们再起冲突,夏翎羽忙将过错全往自己身上揽。“楚大哥,杜姊姊才是该和你并行的人,你牵扶错人了。”
望著夏翎羽哀求的眼神,心怜她的楚殷扬纵有再多的不愿,仍是妥协了。
可惜他才走近社凌儿,手都还来不及伸出,她就抢白了。
“我杜凌儿又不是缺手断脚的,怎么好意思劳烦夫君呢?”无视他喷火的眼,杜凌儿迳自对丑奴儿吆喝道:“喂,丑八怪,你过来!对,就你,过来扶我。”
丑奴儿才听话的移动脚步,楚殷扬便低喝道:“奴儿,站住!别理她。”
丑奴儿一脸为难的光看看杜凌儿,再瞧瞧楚殷扬,两人都恶狠狠的瞪著她,让她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楚大哥,既然杜姊姊要奴儿妹妹帮忙,你就让她帮吧,别为难她了。”夏翎羽看不过去的帮腔道。
“你这个丑八怪聋了呀?还不快过来!”杜凌儿眼一瞪,语气更显不耐了。
丑奴儿咬了咬唇,不再去看楚殷扬,握著拳头听话的往杜凌儿走去,认分的牵扶著她的手。
“奴儿!”楚殷扬不敢置信的瞪著丑奴儿低垂的头颅。
“楚大哥!”夏翎羽伴著楚殷扬,不让他冲动行事,“时间不早了,公公、婆婆想必等得不耐烦了。”
“姓楚的,你是要过来和我一块儿走呢?还是打算自己去请安呢?”杜凌儿言下之意大有你不过来,那我就不去的威胁意味。
楚殷扬本想不理会杜凌儿的威胁,迳自甩头离去,可是在夏翎羽哀求的眼神下,他最後仍是屈服了。
“走吧!”勉为其难的走近离杜凌儿尚有一步远的地方,白了丑奴儿低垂的头顶一眼後,楚殷扬口气不善的喝令著。
楚家二老一见儿子领着新媳妇前来奉茶问安马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可是当他们眼神一触及搀扶著杜凌儿的人竟然是丑奴儿时,愉悦的心情当场沉了下来,但是碍於儿子和媳妇都还在场,他们只得强忍不悦,继续挂著笑脸。
一旁的佣人立刻捧上托盘,预备让社凌儿向二老奉茶。
丑奴儿放下杜凌儿的手,接过托盘,递到她身前,好让她奉茶,不料她非但不端起茶杯,反倒说了句让楚家二老差点喷茶的话。
“你干嘛?干嘛这样看我!”杜凌儿鼓涨著颊,气恼的对丑奴儿咆哮,见她依然不收手,坚持将托盘置於她的跟前,她恼火的夺过托盘,转向夏翎羽道:“我没嫁过,你先来。”
杜凌儿无厘头的话让夏翎羽尴尬的直觑著托盘中的杯子,迟迟不敢端起。因为她要是端起茶杯行了礼,不就代表她曾经嫁过了吗?
“怎麽?原来你也不会呀!怪不得你刚刚要让我先走。”见夏翎羽不动,杜凌儿便自以为是的下了结论。
夏翎羽瞠大眼,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迟疑竟让杜凌儿扭曲成这样,只得硬著头皮端起杯子率先行礼了。
“姊姊,请。”行完礼,收了两个红包的夏翎羽恭敬的接过杜凌儿手中的托盘。
杜凌儿依照夏翎羽先前的步骤,先向楚老爷奉上一杯茶,动作虽然不如夏翎羽那般优雅,但样子倒是做出来了。
可就在楚老爷要端起茶杯欲就口时,不知怎么一回事,他竟滑了手,茶水泼了自己一身,而似乎早有警觉的杜凌儿已早一步退开,完全没受到波及。
“哎呀,快来人呀,赶紧拿布来。”一见意外发生,楚夫人忙凑向楚老爷,以手绢先为楚老爷擦拭著。“老爷,您没事吧?需不需要请大夫来诊治一下呢?”
“我没事,不需大惊小怪。”楚老爷皱著眉挥挥手。
楚殷扬走向前,迅速但仔细的环视了下楚老爷,确定他没事後,才对著楚夫人说道:“娘,依孩儿看,您还是先扶爹进去换件衣服,顺便检查一下是否烫著了。”
“是呀,婆婆,您还是快扶公公进去查看一下得好。”夏翎羽关心地附和。
“是啊,公公的身体要紧,奉茶这等小事礼数到就行了,不用太在意的。”杜凌儿就算不屑他们的大惊小怪,可为早早了结这种繁文褥节,她还是强迫自己装出一脸关心的表情,说著连自己听了都想吐的表面话。
“老爷,既然孩子们都这麽说了,我还是先扶你进去换件衣裳好了。”
“也好。”尽管没被热茶烫到,衣服终究是脏了,所以楚老爷便点点头站了起来。
目送父母亲离开後,楚殷扬倏地转向杜凌儿,神色复杂地望著她带著诡笑的表情。
乍见楚殷扬盯著自己,杜凌儿稍稍收敛了下得意的神采,再见他锐利的视线下移,若有所思的定在她的右手上,她僵了僵,随即以左手覆上右手,然後甩开头,不再理会他豹似的利眼。
“将军。”
随著将军二字一出,丑奴儿非但不见输了的懊恼,反倒像是大松了一口气似的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并在纸上写下,奴儿输了。
楚殷扬的脸上也不见胜利的喜悦,反到多了一抹深思。
要输不难,难在明明不会输,却输得自然,输得不露痕迹!
连续跟丑奴儿下了几盘棋,她虽然场场都输,楚殷扬却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感觉她在让他,感觉她没有发挥实力应战。
虽然每盘棋他都嬴,却赢得惊险,赢得不易。
刚开始的时候,他的确很得意终於赢了她,可是连续几盘嬴下来,他不再兴奋莫名,开始定下心观察她,观察她的布局,观察她的战略,赫然发觉她有相当缜密的心思,所以每局棋总要耗上一、两个时辰才能有所胜负。
後来他甚至发现,每当他开始败退时,她的攻势便渐渐地缓下,防守线也逐渐疏散,可当他强势的时候,她便也渐渐强势起来,不让自已瞬间崩垮,而是慢慢消蚀,直至被他蚕食鲸吞为止。
就因为发现了这怪异的现象,他越赢就越不开心,因为他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嬴了,因为她有所保留。
“我从不知道输还可以输得如此开心。”他一手撩起她披垂的发,现出她绝美的左脸,一手挑起她的下颔,望进她含笑的眼。“告诉我,为什么你输了不但不沮丧,反而还开心?”
奴儿输了,就代表夫君赢了。夫君嬴了,夫君开怀,奴儿自然也就开心。丑奴儿柔柔的眼神透著深深的情意。
“为了让我开怀,所以你故意放水,好让我赢你?”楚殷扬脸上挂著笑,可笑意却没能传进眼里。
夫君为何如此说呢?难道夫君对自己没信心吗?
“我对白已有信心,却怀疑你的用心。”这两年来,他虽对她诸多的越矩感到不满,可是他深知她的一切作为全是为他著想,但求他好,所以他才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她。
奴儿不懂。
“告诉我,在你的心里,我现在到底是主子还是夫婿?”成亲已经三天,她对他的态度却一如往常。
夫婿。
“你说你现在当我是夫婿?”见她点点头,他接著问:“那还没成亲以前呢?”婚前婚後一样的关切,一样的但求他好,倘若现在是夫婿,那是否意谓著她两年来都当他是夫婿一样的关怀著?
那是一个奴婢对主子该有的心态吗?
未成亲当然就不是夫婿罗。丑奴儿的回答状似无异,可实际上却大有文章。因为不是夫婿,并不代表就是主子呀!
“奴儿,我有没有说过你很聪明?”他知道她在逃避他的问题,却又逃得漂亮,逃得不露痕迹。
虽然他可以继续逼问,可是不知为什麽,他对她似乎越来越不忍,不忍为难她,不忍强迫她。
丑奴儿微笑地点点头。
丑奴儿嘴角的笑容让楚殷扬的心像被一阵春风拂过似的,感觉遍体舒畅,因而不禁暗忖:光是这种若有似无的浅笑便能令人如沐春风,不知当她真心的笑开时,将会如何撼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