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哥哥……」雪儿满面通红的轻唤卸下上衣敷药的左弋。
「怎麽了?」左弋抬起头,呆望了下她嫣红的粉颊,随即按住她放在他臂膀上的手,善解人意的扯开嘴角笑道:「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去帮我倒杯热茶。」
忍著痛,左弋弯起受伤的那只手,试图用嘴巴和未受伤的另一手,笨拙的包扎受伤的臂膀。
看不过去的雪儿先帮左弋将伤处包里好,才再次轻唤:「弋哥哥……」
她指尖传来的异常温度终於引起左弋的注意,他这才警觉到她脸上的嫣红并非羞怯,而是发烧了!
「雪儿?」他反掌握住她的小手,被她异常的高温骇住了。「告诉弋哥哥,你哪儿不舒服?」摸著她的额头,他担忧的问著。
「头晕……」她昏昏然的往他臂膀靠了去,十分精准的撞上他的伤口,痛得他闷哼一声。
左弋担忧的将她送上床,然後唤来嬷嬷照顾她,自己随即冲出去找大夫。
※ ※ ※
「她怎麽样了?」左弋神情慌乱的问著正为雪儿把脉的红梅。
「死不了。」红梅收回手,傲然的瞥了眼左弋道。
「那她为什麽一直昏迷不醒?」左弋激动得一把捉住红梅的手臂,完全忘了男女之防。
「因为你先前请了一堆庸医医她。」红梅抽出手巾拂了下他的手,立刻让他痒到懂得「识相」二字。
一见左弋缩回手,红梅也不刁难他的再次以手巾碰了他一下,解了他手上的痒毒。
「废话少说,她什麽时候才会醒?」学乖了的左弋这回不敢再轻易碰上红梅的身,只在一旁投以凶恶的眼神。
「她想醒的时候,自然会醒。」红梅取出银针,慢条斯理的过著火。
「你……」
「如果我是你,绝不会这麽大声吵她。」捻起一根根银针,红梅像在绣花似的,优雅的将银针一一插入雪儿头部的各个大穴。
「她并无受凉,为什麽会突然……」
「别问我,我也不懂。」红梅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医具。
「你是个医者。」左弋沿著床绿坐下,怜惜的握著雪儿冰冷的小手。
「我医人的身子,不医魂魄。」红梅停下手,迎视他的目光。
「魂魄?」左弋闻言,心中骇然一惊。
「俍爷要我转告你,时机已到,好自为之。」
「什麽意思?」
「你问我,我问谁呀?」红梅以朱媥媥常用来堵她的话对付左弋。「这方子一日三回,外敷内饮。」收拾好东西的她将两张处方递给他。
「她并无外伤,要敷哪儿?」有些心不在焉的左弋蹙眉问道。
「你外敷,她内饮。」红梅没好气的推开左弋,取代他原先的位子,灵巧的一一收回雪儿身上的银针。「跟你说不是我,就不是我,少拿杀人的目光看我。」虽然没有回头,她依旧感受得到左弋杀人的目光。「再多看我一眼,你就自己医她。」
在她小人的威胁下,左弋不得不收回怀疑的目光。
「算你识相。」重新为雪儿把了一次脉後,红梅优雅的站起身。「如果嫌她命太长,你大可再请一堆庸医回来为她诊疗。」她冷冷撂下警告的话语後,就头也不回的离去。
※ ※ ※
血,满地都是血。
雪儿眨著灵动的眼,茫然的望著躺在血泊中的女子。
那一身白衣的女子看起来很傲,却也很哀伤。
踏著满地的血,雪儿缓缓的靠近被忧伤笼罩的女子。
蹲下身子,伸出手想摸那女子的雪儿这才发现,那满地的血并不是血,而是一片片嫣红的花瓣。
忽地,她张大了嘴。
她……
雪儿惊骇的发现,那女子的样貌……
居然和她一模一样!
一样的清丽容颜,一样的瘦弱身子,一样的白衣。
唯一不一样的……
是感情!
躺在花瓣中的女子有著浓浓的情,所以她的周遭全是忧伤、哀凄、悲凉……
而她……
什麽感觉都没有。
没有喜悦,没有悲伤,没有任何情绪。所以明知该为弋哥哥的身受重伤而感到难过,她却不知何谓难过。
「雪儿……」
一声深情的叫唤忽然凌空而至,让雪儿不觉环顾了下四周。
谁?是谁在叫她?
「雪儿,醒来……」
弋哥哥?是弋哥哥在叫唤她吗?
「雪儿,醒来,快醒来呀。」
声声不绝的叫唤让雪儿不住的旋著身子,想找出叫唤她的人。
「雪爧……」深情的呢喃忽然被一声悲凄的哀鸣盖了过去。
雪儿停止旋转身子,定住的视线恰巧再次迎上仍旧躺在花瓣中的女子。
「雪爧……我的雪爧……」
雪儿讶然的发现,躺在花瓣中的女子动了动眼帘,似乎想要睁开眼。
「雪爧……我的雪爧……你这是在罚我吗?」痛苦的悲鸣声中夹杂著阵阵哽咽。
随著那悲鸣声一再响起,雪儿发现围绕在女子周遭的忧伤气息似乎一点一滴的飘远、淡去。
而随著包围女子的哀伤气息越来越稀薄,女子的眼睫也颤动得越厉害,最後终於慢慢的张开那双盛满感情的清灵眼眸。
「雪爧……我的雪爧……」
再次传来的悲鸣让那女子开始转动眼眸。
转呀转的,她的眸忽然定住了。
因为……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了!
雪儿缺乏情感的眼在深深凝视对方後,注入了些许感情。
而在花瓣中的女子在对上雪儿的眼後,也受雪儿静如止水的心绪牵引,波动过剧的情绪因而逐渐平稳。
望著望著,雪儿忽然有种置身花瓣中的感觉。
低头一看,她骇然地睁大了眼。
她和那女子竟……竟融为一体了!
「雪爧……雪爧……」
悲凉的呼唤充斥著她的耳,让她的心不禁揪痛了起来……
痛!?她居然也懂得心痛了!雪儿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 ※ ※
「雪儿,你终於醒了。」不顾臂膀的疼痛,左弋激动的环抱雪儿。
「水……」她虚弱的说。
闻声,左弋赶忙松开双臂,下床倒了一杯水。
「慢慢喝,别呛著了。」他小心翼翼的撑扶著虚软的雪儿,柔声叮咛。
臂膀上本已开始结痂的伤口在他不断的折腾下再次撕裂,点点的鲜红晕湿白色的布条。
雪儿一边喝著水,一边愣愣的望著眼前这张说熟悉,却也陌生的俊颜。
他脸上的鞭伤扯痛她的心。
那伤……是为保她的安全而受的。雪儿咬著唇,水气开始袭上眼眶。
她依稀记得自己当时是多麽冷静的看著他被折腾,而他……
明知她没感觉,却还不顾自己的舍命送她出密穴!
「雪儿,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她盈满水气的眼眶让左弋焦急的问。
雪儿无语的摇摇头。
「你确定?」左弋不放心的再次问道。
雪儿依旧无语,但这回点了点头。
「既然没有,就闭起眼多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到厨房去端碗热粥来给你吃。」左弋轻柔的放平她,随即站起身,将水杯随手一放,便急匆匆的往厨房行去,唯恐迟了会饿坏已经两、三天没进食的她。
待他离了床,雪儿才得以看见裹著他臂膀的布条已经染上刺目的鲜红,顿时,她已经泛疼的心又疼上三分。
他只顾及到她、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行径让她好不心疼,那阵阵的抽痛让她痛到无暇再去忆及她曾受过如何的心伤。
吃力的撑起身子,雪儿将手探到裙摆处,用力撕下足以包里左弋臂膀的布。
她才刚撕好布条,重新躺回床上,左弋就已经端著一碗热腾腾的粥回到屋里。
扶起雪儿安顿在自已怀中,左弋一口一口的慢慢喂她喝粥,待她喝完後,他以衣袖为她拭净嘴角。
「还要吗?」他放下空碗,温柔的望著她。
她摇摇头,拉拉他的袖子。
「怎麽了?」他诧异的凝望她。
「换药。」她拿出布条,指指他的臂膀。
「你哪来的布条?」
「换药。」雪儿又扯了下他的袖子,催促他卸去上衣,让她为他换药。
拗不过她的左弋带著疑惑卸去上衣,并顺手扯下已经染红的布条。
雪儿咬了咬唇,极力克制住差点滚落的泪珠。
发颤的双手取过已经处理好的草药敷在他臂膀上的伤口,见他抽疼的轻颤了下,她心疼的轻吹伤口,希望能减轻他的疼痛。
小心翼翼的将布条捆上他的臂膀,这时,她再也控制不住的任泪珠一颗颗滴落。
「怎麽了?」虽然看不见趴越过他肩膀的雪儿的表情,但由她抽动的身子,他知道她哭了。「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他很清楚缺魂少魄的雪儿对他没有感觉,所以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她是在为他的伤而哭。
雪儿默默不语的避过他的伤处,趴伏在他的肩上轻轻摇头。
「乖雪儿,告诉弋哥哥,你到底怎麽了?」★抚著她乌黑亮丽的发,他极尽温柔的诱哄著她。
抑住泪,缓下情绪,雪儿这才滑下他的肩,低垂著脸再次摇了摇头。
她不敢开口,唯恐一开口就会崩溃,继而在他面前放声大哭。
「是不是会冷?」她不开口,他只好猜了。
对她而言,他唯一的功用就是为她取暖。左弋相当有自知之明的自嘲著。
「嗯。」眼泪随时都可能再次溃堤的雪儿胡乱的点头,只盼他不要再追问下去。
现在的她只想尽快偎入他的怀中,重新感受他的心跳,汲取他的体温,品味再次为人的感觉。
她曾祈求上苍,让她生生世世与他相见不相识。
但如今,在他无我的呵怜下,她但求与他生同多,死同穴,永生永世不再分离。
「可怜的雪儿,你一定是冷坏了。」左弋怜惜的将她密密包在暖被,再隔著被子紧紧地拥著她。
※ ※ ※
睡不著的雪儿安安静静的窝在左弋怀中,听著他平稳的心跳声。
稍稍仰著头,抬眼望著他的侧脸,发现睡梦中的他睡颜不再像以往一般傲气飞扬,眉宇间锁著淡淡的愁绪。
垂下眼望向他抱著她的手,甜甜地忆及他捧著她脸温柔的亲吻、像施魔法般的游走於她的身子,带给她无限美好……
蓦地,她咬咬唇,心中一痛。
轻巧的探出双手,轻触他的左手腕。
那儿有一道极深的伤口,想必是为了争取逃生时间而被半月星割伤的。
轻轻地移开他的手,她钻出被外,下床取来伤药为他敷上,然後掏出手巾轻柔的包扎好伤处。
大功告成的她没有收起伤药,反而跪在床边,一双眼开始仔仔细细的打量他身上每一处,只要一发现哪儿有伤,就轻轻为他敷上药,直到确定再无其他伤口为止。
重新爬回床上的雪儿抖抖被子,将左弋一并包进被子里,这才满意的窝回他怀中,汲取他不断释出的温暖体温。
不安分的眼望著他带著鞭伤的脸好一会儿,终於再也忍不住的探出小手,小心翼翼的避过伤处抚著他俊颜。
他憔悴了好多好多。
也变了好多好多。
不论是性格、容貌,几乎都不再是她之前认识的云左弋。
而她呢?恐怕也不再是以往的雪爧。
被他娇宠惯了,也依赖他惯了,所以现在的她只是雪灵——一个少了火气的娇憨雪灵。
睡梦中的左弋忽然一个转身,让原本躺在他身侧的雪儿趴覆上他的身。
他收拢的双臂将雪儿紧紧地搂在怀中,而她不守规矩的小手也恰好被压在他的手臂下,动弹不得。
雪儿一瞬也不瞬的瞪著他,心中满是怀疑。
她猜他定是醒了。
左弋的确是醒了,早在她偷溜下床时,他就醒了,只是不动声色的继续闭著眼。
可随著她的小手越来越不守规矩,再也无法动心忍性的他只好困住她。
因为他前些日子才刚血流成河,目前还没多馀的血可随意浪费,所以得避开任何会让他喷鼻血的危险。
「原谅你,我愿意原谅你。」她没忘记密穴崩塌时,他曾拐骗她的谅解,只是当时她并不明白他要她原谅些什麽。
如今知道了,也愿意原谅他了,所以她趴在他的胸怀,真心的轻轻呢喃。
听不清她在呢喃些什麽,左弋只当她又在说著无意识的抗议话语,所以不以为意的拥著她继续安眠。
天知道他经过连日来的折腾,早已心力交瘁,根本无力再去探究她那一连串异於往常的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