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了个冰凉的澡后踱回房间,满肚子的郁气与惊吓却只消减一点点,看见地板上那可怜的听筒自中午躺到现在,她没有半点同情,反倒是又让她想起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骇人场面。
钱立封的举动很……诡异。非常、非常、非常让人惊心动魄的诡异,诡异得让她的心到现在都还零零落落的鼓着惶然。
他在做什么?他想做什么?他看起来像是要吻她!他想吻她?!燥热打脚底蔓延到胸口,不消两秒,连指甲都像是刚从蒸笼里捞起来似的,陆小戎全身烫热红熏又掺着赧然。
“这怎么可能呢,哈,就算天塌下来,钱立封也绝对不可能对我有意思。”陆小戎下意识的嘀咕着,眼神却死锁着那只话筒。“整天对我招来唤去的,又常常横眉竖眼的恫吓我,他才不可能对我有意思呢……”声音愈说愈小,但情绪却是愈搅愈乱。
打小起就跟她斗到大的钱立封耶?如果他真的是对她有意思,那天可能就会塌下来喽,可是若反之,那他今天晚上的怪异举动又作何解释?思来想去,陆小戎怎么也推敲不出半个答案来。
看来,这件事极有可能会成了件无解的悬案。除非亲自去问他本人。可是,她的胆子也在刚刚被他突兀的举动给一并吓跑了,教她当面问他?她不敢!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事,可他的举动却让她无措的慌了理智,一颗心因他这贸贸然的行为给慌得左左右右摇摆不定。
心,已经够躁了,偏那不知死活的话筒还躺在那里碍她的眼,忽地不知打哪儿闪进胸口的火气夹带着暴戾之举,双手叉腰,陆小戎伸脚就往话筒踢去,直将它给踢滚到墙角。
“唉哟!”一个铜板真的是打不响。
唉,驴蛋,跟话筒争斗,话筒不会喊痛,痛的是她的脚。足足瞪着话筒将近一分钟,她开始厌恶着自己无聊的举动,忿忿地将它捡起扔回话机上,然后再将自己的身体扔到床上,将手盘在后脑勺上,她的思绪还是烧着老问题转。
钱立封究竟是哪根筋不对劲了?她敢发誓,他今天晚上那模样,活生生像个雄性动物发情的模样。可对象却找上了跟他不怎么对盘的她?这样的钱立封对她来说是陌生的,一如小时候那桩事件中的钱立封。
浑然不觉的颦起了眉头,尘封多年的愤怒与惊骇,还有打死也不愿承认的爱恋被掏出了陆小戎的记忆袋。
那一段对他的依赖起了变化的青涩岁月。她可怜又早夭的初恋!
那年她还是个懵懵懂懂却血气方刚的国中生,而钱家兄弟则是即将参加大学联考的可怜学子。
令她的世界为之剧变的那天,下了课,她慢吞吞的踱回家,隔了一块小院子,她竟然看见钱立封他们两兄弟在院子里打得昏天暗地、猪羊变色,当下脑门一热,鼻息迅速鼓噪着莫名的兴奋。
啧啧啧,向来友好的钱氏双杰竟然同门相残大打出手?老天,这怎么可能呢?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她她都不相信。
等他们打完后,她一定一定要揪出战争的原因来。一定。看看是什么人或是什么事挑起战事,这么伟大。
连书包都来不及先扔回家,穿着制服的陆小戎急呼呼冲进隔壁的大门,而且不知死活的杵在暴风圈边边,只花了一秒的时间观察战情,她便选定了自己帮衬的人物,然后煞有其事的摇旗呐喊加怂动人心。
坦白说,看两个男生真真正正光明磊落的干架实在是很够味。尤其对象是钱家这一双向来不爱好暴力的和平兄弟,呃,严格来说,钱立封才是那个和平分子,至于钱立岩嘛,他的暴力倾向可不输她家那两兄弟呢。不管如何,旗鼓相当的两个高个儿,再加上不分轩轾的战斗技巧,这一仗,可看性就更高了。
她不是好战分子,也不是那种惟恐天下不乱的恐怖分子,她会这么没血没泪的安着看戏的心情敲边鼓实在是因为太稀奇了。钱立封竟然也会跟人干架?!
“喂,钱立封,你没吃饭呀。”刚刚那一拳明明可以击中钱立岩的左脸。
她帮的人是钱立封。不为别的,只因为正值青春少年兄的钱立岩向来不怎么鸟她,兴致来时,也只会找她斗嘴、吐她的槽罢了。可是钱立封好歹也是她的私人受气包哪。
“闭嘴。”闪过迎面而来的一拳,自眼角瞄到鸡婆自荐为技术指导的小身影愈逼愈近,钱立封不觉怒吼了声:“滚远一点。”
惊奇的睁大了眼,陆小戎兴致勃勃的又逼近一些。啧啧,钱立封从来不会开口吼她的,更别提是用这么慎重又火药味极浓的“滚”字。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呀?稀奇古怪的事情一桩接一桩的来?
“别凑过来。”敏捷的侧过身,神速的还了钱立岩一拳,钱立封匆忙的又朝着没有半丝危机意识的她丢出一句咆哮。
“好呀。”不以为意的应了声,陆小戎却是一点也没有遵命。眼光紧紧的盯着每一个拳来脚往。
遗传加上自小就有练功夫,钱家两兄弟的外型跟体能是那种高人一等的优质,但钱立封的体魄是属于削瘦型的,不若钱立岩般壮硕,在防守方面算是灵活,可在攻击方面的气势就稍逊一些。
看着钱立岩的连续两拳都划破空气,险险的掠过钱立封的那张小白脸,陆小戎开始有些急了。
虽然清清楚楚的知道打架一定有输、有赢,可是看见钱立封多捱了钱立岩一个拳头,陆小戎就是打心窝泛起了莫名的不舒服。
“钱立封,拜托你争气点好不好。”不自觉地跨前一步,陆小戎差点没伸手去扯住钱立岩强劲有力却移动迅速的手臂。
“叫你离远一点没听到吗?”钱立封向来稳扎稳打的定力受到了挑战。该死,她站这么近干么?
“干么,你是担心他还是担心我?”同样是绷着脸,可钱立岩神情就多了许多讥讽,眼角也暗掺着笑意。
“担心?去,谁理会你们的死活呀,我是关心你们打得精不精釆……唉哟。”一个不长眼睛的拳头不偏不倚的落在她胸口。
捂住胸口,连退了好几步,最后终于不支倒地的陆小戎有好几秒的时间窒住了呼吸,脸色在瞬间完全白透了。
毕竟是大男生了,又是有练过功夫的身手,钱立岩这一拳又沉又重的让她一时之间喘不过气来。
“小戎!”无声的低喃着她的名字,钱立封飞快的打住了反击的攻势向她扑去。“钱立岩,你疯啦?”他的脸色直接跳到铁青那一格。
“你以为我故意的呀。”钱立岩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小戎毫无预警的就窜到拳头的前方,让人防不胜防,虽然他反应机敏的卸敛些许的劲道,可是还是嫌慢了些。
“小戎,慢慢的吸气,慢慢的。”微抖的双手细细的抚过她因为缺氧而惨白的脸颊,钱立封的声音喑哑得吓人。“来,缓缓的吸气,好,现在慢慢的吐气……”环住她的身子,他的全身鼓涨着僵痛的心疼。
依着他的话缓慢的吐呐,好几分钟的光景,陆小戎终于开始发出轻喘了。脸上也绽出了释然且顽皮的轻嘲。
“哗……呃……哈哈,差一点就……玩完了。”气息还没有完全顺妥,陆小戎虚软的说着,眼神敬佩的看着眼前表情沉重、神色铁青的两兄弟,一点都没有乌云罩顶的危机感。“大钱哥哥,你出手……真狠哪,一个拳头就可以打死人了耶。”
“知道就好。”钱立岩没什么好气的回了她一句,轻拍了下弟弟的背。“好啦,胜负分晓,收工了。下次别那么白痴的站到不长眼睛的拳头对面。”后面那一句夹着轻视的话是丢给陆小戎听的。
“你别对兄弟下这么狠的手,我也不会做出这么蠢的事。”陆小戎朝着他的背影咕哝着。
钱立岩有听没有到的迳自进屋去,可是钱立封却将她的话给消化得完完全全的,黑白的神色在俊朗的脸孔变化着。
“你干么这么鸡婆?”
陆小戎当下又被恼出了火气。
“嫌我鸡婆?唉,你有没有搞清楚呀,你刚刚被你哥多揍了一拳,我是好心的想要帮你……”
“帮我?你还是先帮帮自己吧。”
“喂,钱立封,你真的是猪八戒耶,你有没有搞错,我是好心的想帮你耶。”
“我的事不用你管。”忿忿地打断她的理直气壮,钱立封的眼底爆满了怒气。
“什么?”她的下巴惊讶的拢不上来。
“以后你少管我的事,没有人会感激你这么做。”
第一次,钱立封用这么严肃又伤人的口吻对她说话。第一次,钱立封用这么凶狠的眼神瞪视着她。第一次,钱立封用这么生疏的神色对待她。愣愣的承受着他飙扬的怒气,陆小戎生平第一次不知所措。
“我……我只是……只是想帮你而已。”气弱的吐出话来,她下意识的抚顺着刚刚被击中的胸口。
胸口还是抽痛着,不深。可眼前这个陌生的钱立封所说的话却像在伤处洒盐般,硬生生的让她心窝的疼痛划得更深、更剧。
“不必你帮这种倒忙,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她看不起他的能力,看不起他能够保护自己、保护她的心。
在她心中,他似乎是远远的不及哥哥,连打个架都还得要她出头帮衬!钱立封的自尊在瞬间被她摧残得彻底。
“我……不是……我只是……真的……”大白痴也看得出来钱立封很不爽她的插手,可尽管是结结巴巴的,陆小戎还是鼓着一口气将结闷在胸口的好意说出来。“我是怕他一拳就把你给毙了。”真的是只没有良心的虎头狗,一点都不识好人心。她刚刚真的是很怕钱立岩打伤他耶。
“你……算了。”钱立封的怒气在脑子里膨胀、发酵,尤其是看着她下意识的伸手搓揉着才刚被流拳所伤的伤口,凝望着他的稚嫩脸孔散发出被震慑的怔忡及无措的不安。怒气加上不舍的心疼,更是大大的增加了怒火爆发的力量。“反正你以后离我远一点,少缠着我,我就阿弥陀佛了。”口气不再是火火热热的燃着气焰,而是森森冷冷,像是沉淀多时的郁怒。
陆小戎不敢置信的瞪着他,耳朵里嗡嗡嗡的茫成一片,间或清晰的只有他的话。
——你离我远一点,别缠着我——
听起来,她像是个讨人厌却又挥之不去的大头苍蝇,而他,仿佛是忍了许久才忍无可忍的自心中掏出实话来自救。
不知不觉的,眼眶滚着热气,扁了扁嘴,陆小戎难过得鼻眼之间立刻染满了红意,甚至开始间或着浓浓的酸意。
“你干么凶我?我也只是担心你会打输钱立岩,怕他会伤了你,所以才会跳到他前面,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要说出这么伤人的话?顶多你以后不甩我,我也不去烦你就是了。”哽咽的轻声说着,陆小戎转过身,努力的让自己的脚步不显踉跄的走出大门,走出钱立封不发一言的注视中。
可是委屈又难过的眼泪却悄悄的攀出了红咚咚的眼眶,沁沁凉凉珍珠泪在刹那间便湿了白皙的脸颊。她真是那么的惹人厌烦?!
从小到大,她是骄傲的陆小戎,从小到大,她是充满自信的陆小戎,从小到大,她是向来要风是风、要雨是雨的陆小戎,可今天,她的快乐玻璃城堡被人给狠狠的击破了。向来饱悦的自尊心被几句不假思索的怒吼给伤得彻底。
而刽子手竟是在生活中与她最亲近,甚至于她最依赖的小钱哥哥!向来不知愁滋味的陆小戎第一次尝到这种苦涩的成长。
如果、如果、如果……如果早让她知道钱立封的感觉,如果早让她了解他被压榨得这么度日如年,她绝不会以这么霸气的态度去对待他,也绝不会这么不识相的三天两头往他家跑,更不会这么自以为是的对他掏心掏肺。
如果早让她知道他的心是这么想的,她不会让自己陷入让人家开口驱逐的不堪地步。
真的,她一定会离他远远的。她不会……不会……这么不识相的自取其辱!
陆小戎所不知道的是,看见她委屈的扁着嘴、低头垂泪的走回家,钱立封心疼的差点没冲上去跪在她身前请她原谅。毕竟小戎也是一番好意,要不然,她也不会眼巴巴的迎上哥哥的那一拳。
他知道她是气不过自己被钱立岩揍了几拳,所以才会二话不说的冲进战圈,这也清清楚楚的揭露了在她心里,他跟哥哥究竟是谁的分量比较重。这么一想,他的心头甜甜热热的,气焰霎时也减了个七八成。他欠她一个道歉。钱立封心头这么想着。
现在如果去找小戎,她一定又气又恼的什么好话都听不进去,明天,明天一大早就去逮她,好好的将她给哄得开心,让她能快快乐乐的上学去。
钱立封的笑意在努力尝试入眠失败后,仍是浓浓的划刻在咧弯的唇畔。
可他没料到的是,被他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敲碎了整个世界的陆小戎放弃了丰盛的晚餐,她将自己锁在房里,任由老爸他们软硬兼施的拐骗威胁也誓死不开门,呆呆的,她趴在床沿,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眸无神的凝望着墙壁。
一个晚上的时间,她的情绪由气愤到伤心,反反覆覆的挣扎在泪汪汪的自怜里,可是,浮动的千般情绪兀自在胸口消化、酝酿,然后痛下决心。
明天开始,她要强力克制住自己的“鸡婆性子”,绝绝对对要做到不去在意、理会姓钱的所有事情。
令人羞愧伤心的话听一次就够了,若她能容自己听第二次,那她就该死了。明天开始,不管是好事、坏事、什么狗屁倒灶的杂事,只要是与钱立封沾到了边,就算有人咬破了她的耳朵,她也绝对不去理它、打听它、关心它。绝对!
这一夜,两颗喜悲相异的心守着月娘直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钱立封展了个神清气爽的懒腰,连早餐都不吃就推门而出。心情愉悦又有些忐忑的预备开始进行他生平第一个花言巧语。
虽然他向来挺不屑这种无聊的行为。因为没必要,也因为没这个机会。可是为了早八百年就被搁在自己心里的那个小丫头,他愿意。
才刚杵进庭院没几分钟,就听到隔壁的门也吱吱嘎嘎的被推开了。眼神眺过隔开两家庭院的矮墙,梭巡到那个神色凝然的纤弱身影时,他心头一紧,脚跟微转的踱向那面交界的墙际。
陆小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颦着尽夜未展的愁眉,她抬眼回视,嗟,不就是那缠绕了自己悲心愁绪的万恶男生?
哼!竟敢一大早就风釆熠熠的晃到她前面来招摇,干么,嫌昨天傍晚的话不够毒、不够辣、不够张扬生风?今天一早再接再厉?
“小戎……”事到临头,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满脑子只知道一件事。她的脸色很难看。
“干么?”连横眉竖眼都懒得奉送给他,扯紧肩上的书包,低俯着脸的陆小戎稍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我……昨天的事……”
“算了,是我自己自讨没趣。”听他一提到昨天这两个字,一夜无眠的难过又冲进心坎,重重的敲破她培养了一整个晚上的释然。
看他惴疑不安的神色,她就知道八成是心虚难捺的想低头了。可是,她的心情只落没起。
没有人可以用话砍杀了另一个人后,以为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就能平抚一切。她如果就这么任他尽释前嫌,她就该死了。
“可是……”
停下了步子,她往肺部堆积了足够的勇气,猛地旋身面对着他。
“钱立封,什么屁话也不用吭太多,我们现在就可以说清楚,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不惹我、我不犯你,OK?”
“你是什么意思?”僵了一秒,钱立封没办法立刻接受她的这个宣言。
“什么什么意思?我的意思不就是你要的意思?”嘴角一扬,一朵不屑又断然的笑容飘飘的让他瞧个仔细。
被她的话给震住了一秒,再被她这意态分明的鄙笑给震了一秒,然后是她那昂得高高的鼻头,执拗不驯的跩模样,小戎的举动、表现在在都宣告着,姑娘不接受和谈。
钱立封知道她还在气头上,也知道追根究底终是因为自己昨天的口不择言,更知道小戎的个性是吃软不吃硬,只要他马上口气柔得似水多哄个几句,她就会重拾宰相的肚子,任由他撑起满坑满谷的航空母舰遨游。可是……他的声带就在这要命的时候当机了。
是,他是该死。从来不曾说过这么伤人的话,更别说遭受他炮轰的是向来倍受他百般呵护的她。他的心里装着满满的愧疚与怜惜,也知道她一定很难过。
是,他是该死。看她那双像僵尸一样漆黑的眼眶就知道这丫头一定也是彻夜未眠。
是,他是该死。他清楚的懊悔着这一点。可是,她应该知道他是因为心疼她被揍了一拳,气愤她的白痴行为,所以才会失言的呀。
这辈子他宁愿伤害自己,也绝对不愿伤害她一丝一毫呀,她难道不明白?为什么还能说出这么毫无置喙的绝裂宣言?
“你瞪我做什么?这不是你要的?我只不过是顺从你的意愿罢了,免得你在我的欺压凌虐中,再过着生不如死的悲惨岁月。”说气话没有让她的郁气舒缓,看见他一大早的神清气爽因她的几句话给冲得烟消云散,脸色自白转青,眼神死死的逼视着她,陆小戎这下子更是进退维谷的又想嚎啕大哭了。
毕竟是依赖了这么多年的心情支柱,教她怎能一下子说放就放得开呢?!尤其是看到他那张帅气的脸仿佛受到重击般的僵硬,陆小戎的心拧起了热烫烫的酸。
不要,她不要跟他画成两条平行线。小钱哥哥,只要你拉出一段阶梯,就算是窄得难以定脚,我也一定立刻攀爬顺梯而下,一定。
可是钱立封的心情开高走低的滑到了谷底。够了!她的轻嘲讥讽冲击着向来心高气傲的钱立封。他真的心疼她,也懊恼自己昨天的失言,更想弥补昨天的无心之过。
可他也是个正逢年轻气盛的昂扬少年。
一双因微眯而显露出阴沉的眸子凝望着她,钱立封眼底渗着忧虑的轻忿,尽管是胸口波涛疾涌,可他却偏偏就这么默默无语的定视着她。
倔强的对峙中,陆小戎的气息愈锁愈紧,终于,她恨恨的摔开自己花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所下的决定。
罢了,输就输嘛。反正自己不是常常喊输、说对不起的那个人,这次交锋败下阵来只是一时的面子挂不住,但是若她的先开口能挽回与小钱哥哥的生活交集,这个算盘怎么拨都是挺划算的,不是吗?
微启开唇,陆小戎心仍颇有不甘的想认输了结时,钱立封忽地嘴一抿,连个机会也没留给彼此,面无表情的掉头走回屋子里。
不自觉地向他的背影追了一步,陆小戎张开嘴,却挤不出声音来。
他的背影,是她所陌生的。相处这几年,她几乎可以说是太熟悉他的一切了,可这背影,却生疏冷淡的让她却步不前。
直到那缓缓阖上的门扇遮尽了钱立封颀长却透着疏离的身影,陆小戎才意识茫然的让自己低喃出声:“小钱哥哥……”他,似乎真的不打算理会她了。
等了几秒,不见他回头,却听到自家老爸的大嗓门纳闷又催促的要她快点滚到学校去。犹豫的盯着钱家大门半晌,陆小戎紧咬住下唇,深深的往肚子里吸足了气,转身走出大门。
小钱哥哥绝对不会不理她的,他刚刚一定是气不过而已,说不定傍晚时分他又会带了支她最喜欢的鸡蛋冰跑过来找她。仗恃着钱立封往日的百依百顺,陆小戎这么安慰着自己。虽然心中的笃定少得可怜。
闷不吭声的走着走着,脑子浑浑噩噩的转着转着,可这番自我安慰却出奇的缺乏说服力,还没到巷口,不请自来的酸水已私自在颊畔开凿了两道小沟渠,清清凉凉的泪水滴滴自颔边濡湿了制服衣襟。
那天傍晚,她终究是没等到他。一如接下来的那七个度日如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