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脸上突然绽出一朵喜悦笑容的男人朝靳冬走去时,跟她有一小段距离的骆保强先发现了他的存在,而太过专注欣赏那幅海景油画的靳冬则是半点儿感觉都没有,直到那个进逼者的身体开始朝她散发压迫感,然后是愈贴愈近的体温……终于,她有所感觉了。
谁呀?无端地贴她贴得那么近,美术馆何时那么拥挤来着了?“对不起,能不能请你稍微……文南哥?”瞧清楚那张脸,靳冬不禁瞪大了眼。
“就说我们很有缘嘛,你还一直矢口否认,现在没话说了吧!”陈文南笑得很开心,“你这丫头跷班哦,我找你们老板告密去。”
“说吧,有什么冤屈要伸的。”每次看到他,她就感到满心愉悦。
陈文南是她爸爸几十年好友陈伯伯的儿子,以前靳、陈两家比邻而居时,他就对靳家姊妹们爱护有加,除了青梅竹马的角色外,他也是她最信赖的大哥哥。
靳冬生平第一次暗自落泪,为的是学期成绩相当的不理想,尤其数学科竟然还拿了颗大鸭蛋。丢脸哪,姊妹们考试成绩再怎么菜,也顶多是被扣了个一、两分,而她呢……虽然爸爸从来不曾因为她的成绩差劲而数落她,但她自个儿已经给自己相当沉重的谴责。
那一天下课她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没回到家,她就已经将画了颗大鸭蛋的成绩单给撕成碎片,仍不敢犯罪地将它给洒向空中,拢了拢,将它们尽数给收进书包里,沉默不语地踱进家门,寻了个家人不太注意的门后蹲着,自责不到一分钟竟然就悲从中来,泪水无声地滑落颊畔,细声细气的哭得哀戚。
细心体贴的陈文南在她刚进门时便将她的沉凝心境给瞧出个大概,私下寻她而来,安慰不成,便转而自告奋勇地捐出了自己的肩膀供她渲洒泪水,浑然忘了自个儿也还是个半大不小的高中大男生,搭着她瘦小的肩,他一脸感性地许下承诺,只要她愿意,他的肩膀永远让她靠。
这份窝心的允诺令她永生难忘,甚至在往后的日子里,他的肩膀又陆续地沾了她好几次的泪水,所以,对他,她是怎么也严肃不起来。
“唉,我哪狠得下心来抽你后腿呀!”弓肘推了推她的臂,陈文南好奇又关心地瞧着她,“上班时间溜到美术馆来打混,怎么了?不会是你的宝贝公司终于被你给搞垮了吧?”
最近医院的事占了他大多的时间,忙得像个陀螺似的,连阿珞为情伤心而远赴美国进修一事,他还是前些时候才听人说起的。今天又见到为了自己所创立的破公司可以做到全年无休的小冬在外头闲晃摸鱼,心中猛地一惊。
“小冬,你的公司还在吧?”别一语成识,真给他说中了。
“乌鸦嘴。”颦起眉,靳冬恨恨地横了他一眼。如果真论起文南哥的缺点,就是回回见到她,他总会来那么一句令她又恼又火的问候,听久了,倒还真像是句说咒似的。
说不定……余怨未消的,靳冬又补了他一个大白眼。说不定就是因为他的这句说咒问候,她的公司才会那么苟延残喘得令人同情。
“不过,反正也没差嘛,如果到时候你没工作了,就来当我的老婆吧!”陈文南闲闲凉凉地又扔了句气死人的揶揄,压根就不将她的恼怒给搁在心底。
“迟早会被你的乌鸦嘴给说中。”
“那不刚好,我看,你也别再死撑了,干脆趁早将公司收一收,来我家替我煮饭洗衣吧。”
“文南哥,你急什么?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过几年还没人敢娶我的话,我一定嫁你啦!”对他的玩笑,靳冬不以为杵的反讥回去。
若非知道文南哥的大秘密,就算是再怎么了解的青梅竹马,她才不敢跟他开这种玩笑呢。不过,有时候她心里也浮着疑惑,为什么外貌长得斯文,品性又好得挑不出毛病来的文南哥会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呢?不会是因为陈伯伯吧?
陈伯伯跟爸爸算得上是生死之交,或许是因为军旅出身吧,对两个儿子的管教相当的严厉,不过对唯一的女儿倒是宠爱得很,对老友的四个女儿也视同亲生女儿般的疼爱。还是邻居时,两家的孩子们都玩在一块儿,感情好得像是同根生的兄弟姊妹,陈伯伯还曾戏谴地跟爸爸提过好几回要靳家的女儿当媳妇儿呢。
可谁料得到,长大后的文南哥竟是个同性恋!这件事,陈家大小没人知道。
而她会知道则是因为有一次到阿珞打工的PUB去找阿珞时,刚巧文南哥也在那里,他跟个朋友坐在PUB里最角落的一张小圆桌旁,两个男人聊得正起劲,没看见杵在吧台前,一只眼睛因为瞧见了什么而惊讶蓦然圆睁的她。
跟个男人同桌而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让人觉得怪异的是,他们隐露在桌巾后头的两只大手是相握在一起的。男人跟男人坐在一起,彼此的手还握得紧紧的!好……好……好……好……奇怪唷。
“老二,你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在吧台里忙得团团转的靳珞将才调好的血腥玛丽搁在台上,顺口问了她一句。
“阿珞……他们……天哪……他们是……文南哥……我的天哪…………不会吧……”实在是太吃惊了,她竟然讲得结结巴巴的。
“文南哥?”瞟了她一眼,靳珞手不停歇的继续做她的工作,“怎么,他今天有来?”
“他……阿珞……你知道?”
“知道什么?”老二的话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惹得正在忙碌的靳珞不禁多望了她一眼。
“文南哥的事呀!”
“文南哥出了什么事?”事关青梅竹马老大哥,而老二的语气又怪怪的,靳珞不自觉地停住了手中的工作,“你究竟在说什么?”
“哪。”
“什么?”顺着她的眼光望去,初时,靳珞还没瞧出不对劲的地方,“干嘛?他跟朋友一块儿喝杯酒有什么好大惊小怪……老天!”瞬间,她的眼睛瞪得不输靳冬。
“你也不知道哦。”惊魂未定,靳冬稍将妹妹的反应瞧进眼里。
拧着眉,靳珞干脆将身子倾靠在吧台,全神贯注地观察浑然不觉自己已成目标物的陈文南,好半晌,她才猛地自胸部吐出一大口气,“老二,你觉得他们像吗?”
“像极了。”
“你知道我的意思吧?”为免鸡同鸭讲造成误会,轻声地清了清喉咙,靳珞重复一次,“你真的也这么认为?”
“对。”点点头,靳冬小声地说:“他们绝对是同性恋。”
两双闪着亮光的星眸移不开那两个聊得浑然忘我的男人,没再发表任何言论。直到看到陈文南的朋友起身走向洗手间,两双脚便忙不迭地往那张小圆桌凑上前去。满肚子的疑问让她们浑然忘了隐私这个词儿,一心一意的只想寻个水落石出的答案来。
“文南哥!”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似乎让陈文南吓了一跳,看到扑上前的两张有着不解与探索的脸孔,他愣了几秒,浓眉微敛,“是你们哪,怎么那么巧?”
“阿珞在这里打工,我找她有事。”靳冬手指头点了下妹妹,再点了点自己,绕了一圈,最后停在他胸前,“然后,我们就看到了你……们。”后头那个字是小声小气地追加上去的。
“我跟朋友一块儿来的,你们要不要一块儿坐?”
姊妹俩同时摇了摇头,对望一眼,靳冬代表发言。
“刚刚那位先生是?”
盯着她们瞧了半晌,陈文南轻吁一声,“他是我的朋友。”眼底一片坦然,他不闪不躲地面对两双充满疑惑的眸子,“好朋友。”
“有多好?”靳珞难得鸡婆地追问一句。
“比你们脑子里揣测的好还要好上数倍。”
脑子里有一大堆的问号,靳冬很想一一的要求陈文南解答,可是,此刻的时机与场合似乎不太适合。
“我知道你们脑子里想问些什么,有机会再跟你们说吧!”毕竟是从小看着她们长大,靳冬跟靳珞的表情全都将疑问给写在脸上,不待她们支吾出声,陈文南就已经先抛下话来。
“真的!”
“一定唷。”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他笑出了一脸的无奈,“改天约个时间一块儿吃饭吧,让你们打听个过瘾。”事情遇到了,他不想躲,也不愿躲。纸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所有的人会知道这事,此时,他只是还没准备好去面对这一切。
“择日不如撞日,为什么不现在就聊一聊?”不似靳原,靳珞向来就不爱八卦消息,可是这回得例外一下。因为对象不是别人,是向来就对她们姊妹很照顾的陈文南!
“你觉得店里的气氛适合吗?”陈文南挑着眉问她。
嗯,店里的声浪的确是大了些、吵了些,没办法好好地说些正正经经的感性话题。轻吁了声,靳珞仍不死心的试回多了解一些事实的真相,“文南哥,他也是医生?”
文南哥是个内科医生,他所服务的那家医院规模颇大,说不定就是因为……近水楼台?被人引诱以致误人歧途?思量揣测的眼神不停地在他脸上巡视,靳珞头一回仔仔细细地分析起青梅竹马的身价来了。
平心而论,文南哥虽非超级帅哥之流,但长得还挺不赖的,虽非壮硕非凡的肌肉型男人,可是,这年头书生型男人也颇受女人心仪的呀,而且又是个颇具知名度的内科医生,不提他丰硕的收人,光是他名下的两栋房子,还有银行里让她觊觎了好一段时间的巨额存款,是女人都挺爱的哩,更何况是……男人!
“不是,他是室内设计师。”眼珠子一溜,陈文南轻声打趣,“我们不是办公室恋情。”
“你们怎么认识的?”靳珞进一步地追问。
虽然文南哥已经挑明了,有机会会跟她们招供,但既然那个男的还在洗手间蘑菇,那代表还有些时间可以多套一些内幕消息来解惑。要她揣着耐性多等个几天,就得再多给一些资料才行,要不然她会三不五时地拿这事出来咀嚼猜测,平白浪费她宝贵的时间。
“参加朋友的聚会时碰到的。”
“你的朋友还是他的朋友?”
“彼此的朋友。”
“是他先来跟你搭讪?”
陈文南轻手声,“小鬼,别那么心急了,今天时机不对,下回一块儿吃饭时,我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OK?”
唉,真的还要过几天哪?靳珞眼中有着不太满意的遗憾。
“文南哥,你……快乐吗?”听着妹妹连珠炮似的质问,细心地审视着他的神情,靳冬打心底泛起疼惜。
“很快乐。”他的眼光流转在刚刚那男人消失的方向。
姊妹俩互瞥了眼,想不出还能说什么,但见陈文南爱恋的眼神胶凝在洗手间的方向,靳珞忍不住开口揶揄道:“对呀,人生在世时光短暂,快乐最重要,干嘛在意那么多拉拉杂杂的琐事,还有,文南哥,这间PUB的洗手间只有一扇门,除非你的朋友会尿遁,否则,他跑不掉的,现在你可以将眼光移到站在你前面的两位美女身上了。”
“从小看到大,再怎么美的美人也会看腻呀。”从善如流地收回凝视,他故意向她们嘟哝出声。
“别嫌弃了,没几个男人有往这种好运道,从小就那么有眼福可以天大看到我烂这几个美女。”靳珞不满地自鼻中轻哼一声,“说吧,你们交往多久了?”
“快五年了。”
“啊。”轻呼一声,靳冬满眼佩服,“那么久喽。”
“嗯。”完完全全是沉浸在爱河的恋人神态,提及情人,陈文南一脸的甜蜜。
“嗤,文南哥,收敛一下你脸上的丰年果糖吧,笑资这么神经兮兮又暧昧兮兮的,你不觉蛮啜心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靳珞忽地露出抹揶揄,“他叫什么名字?该不会是叫赛门吧。”
靳冬的脸上也有着忍俊不住的轻笑,阿珞怎么那么老套,谁规定同性恋就一定叫做……什么?
“咦,你认得他?!”
看得出来,文南哥相当的惊讶笑容顿敛,姊妹俩相视一眼,蓦然惊诧的眼神继而落在他的脸上。
“不会吧!”
“他真的叫赛门?”
陈文南拧起了眉,“你们不认识他?”既然不认识,为何会知道小赵的英文名字就叫赛门?
“不认识。”不约而同的,靳家姊妹摇了摇头。
“那……”
“很多同性恋者不都是叫赛门?”靳冬嘀咕得很理直气壮,“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呀!”
“哈,原来如此。瞧你们说得这么认真,我还以为你们认得他呢……啊,他来了,我介绍你们认识。”
那天,陈文南向她们介绍了他的情人,也要求她们能替他保守这个秘密,而她们也答应了。
只是,在知道了他的秘密后,再听到陈家安排他相亲,或是陈伯伯他们语气凛烈地催促他结婚时,心底就不由得泛起了同情。
“何必过几年,只要你原意,我立刻就上你们家提亲。”陈文南半真半假地打着趣。
对小冬,他打心底浮着异常的疼爱,甚至可以说是比自个儿唯一的亲妹妹还要疼上几分。或许,是她那份对凡事都太过执着的坚强性子惹他怜惜吧。小冬的性子大方正了,又不擅调适自己的心境,常常在这个现实社会上撞得鼻青脸肿、不知所措。
其实他曾经想过,若非对男人的爱超越女人,若非对赛门的爱多过小冬,他实在是想极了将小冬护在羽翼下细心呵护,一辈子为她遮风挡雨。
“别吓我了,我可不当人家的第三者唷,让赛门知道你想移情别恋,他恐怕会恨死我哩。对了,你的赛门呢?怎么没一块儿来看画展?”至今,他的恋情仍是见不得光吧。因为若是东窗事发,陈家应该不会这么风平浪静、平平稳稳,一点儿波涛都没听闻。
或许,文南哥有勇气面对旁人的异样眼光,可是,亲人的眼光却让他退。他是个孝顺的儿子,也知道这事绝无法见容于亲人之前,这应该是他心中的隐痛吧。陈伯伯虽然性子颇为开明,但毕竟还没开通到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的地步,依他那副人爆的脾气,苦真绕他知晓,陈家铁定会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赛门今天有事,没空陪我来。”朝她眨了眨眼,他忽然冒了句话,“小美女,他怎么到现在还不过来画下道儿?”那仪貌不容人忽视的好家伙已经观察、审视他们好半晌了,至今仍捺得住件子杵在那儿,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耐心。
“谁?”画下道儿,文南在说什么?
朝骆保强所站的方向努了努嘴,陈文南笑出了一脸的暧昧。
“还装哪,那个人模人样的大帅哥呀,啧啧,你不安分哦,趁我忙得没时间陪你的时候在外面乱来哦。”
“你少在那儿牵东扯西的破坏我名誉。”偷偷地睨了眼,恰巧跟骆保强询问的眼神撞个正着。看来,他似乎已经瞧了他们好一会儿了,而她竟一无所察,真是迟顿。朝他笑笑,她挥了挥手招呼他过来。
“他是谁?”
“一个朋友而已啦。”
“是吗?”满眼兴味的陈文南摆明了就是不信,“你这个朋友的耐性有够强的,瞧见有敌军入境,竟还能气定神闲的在一旁观望,不急呼呼地冲过来画下地盘。”
什么敌军不敌军的,还画下地盘哩,文南哥以为他在演连续剧呀!他语带玄机的话她不甚理解,可是,有件事他倒是说对了。
“骆大哥的耐性的确很好。”
“看得出来。”熠亮的眼直盯着朝他们走来的斯文男子,陈文南不自觉地低喃重复着,“看得出来。”这在小口中只是“一个朋友而已”的朋友绝对不甘于只是——一个朋友!
神态潇洒地走向他们,骆保强心中旋着疑惑。
见靳冬跟入侵者聊了起来,而且状似熟稔,他善解人意的没有立刻凑上前去,存心让他们有时间叙叙旧,只在一旁打量着对方。
对人,他向来不凭第一印象下定论,可是,依他的感觉,怎么这陈文南似乎有些……怪怪的!
最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让自己产生那种受到威胁的感觉?!
一个外貌轩昂的斯文男子,一个与自己心仪的女人笑闹熟稔的出色男人,行得出来小冬很喜欢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程咬金,可是,他竟然没有感受到半丝……醋意!
☆ ☆ ☆ ☆ ☆ ☆ ☆ ☆
“小穗,来一下。”端了杯咖啡,靳冬本正杵在落地窗前向外探视,一脸兴味,“那个人是谁?”
有个男人出现在自家大门前!
在靳家的电动铁门外头偶尔停了辆车当然不是多稀奇的事,靳家有女初长成,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更遑论是有四位……不对,老三差不多已经算是别人的了,这会儿在他的羽翼下只剩三个宝贝女儿,可是全部恍如出水芙蓉般的年轻貌美,窈窕淑女君子好述是天经地义的事,没啥值得大惊小怪的。
让他觉得稀奇的是,这个男人是坐在他宝贝女儿的那辆早该报废的破车子的驾驶座上,车停了,两人似乎仍聊得意犹未尽,隔了好几分钟,宝贝女儿才跨下车,才拟旋身移向大门时,又被车里的男人给唤了回去。
最让他瞪大了眼的是,当宝贝女儿倾身向权充司机的陌生男人道别时,对方伸手捏捏她的鼻子,而他那向来一板一眼的宝贝女儿竟然没半丝恼怒的反应!
小冬不是最谨守男女有别的那道规线?对男人,她向来就不假辞色的冷板着一张脸,更别提是让个男人在她身上动手动脚的了。
这些林林总总的线索全都指向一件事,自己的宝贝女儿肯定是有了八字已经描上一撇的追求者了。
“哪个人?”慵慵懒懒地的跟着老旧但舒服的布拖鞋,靳穗走到父亲旁边,也学他一样向外探视。
“哪。”靳冬本正向坐在车里的目标努努嘴,“送你二姊回来的男人你认得吗?”
“认得呀,他是骆大哥。”靳穗本想踱回客厅的脚步却因为一件事而顿住了,“唉,他们两个的身高真相称。”看着不知为何推门下车的骆保强,她不自觉地叹起欣羡不已的大气。男的高窕,女的娇小,又是标准的俊男美女,哦,好令人羡慕的一幅图画!
“你那个骆大哥会不会太高了些?”本着为人父母的份内工作,他好歹也得发表些嫌弃话儿才行。
“爸,先声明一点,他不是我的骆大哥,他是二姊的骆大哥,而且骆大哥这种身高配二姊最恰当了,你不觉得这样子更显得二姊小鸟依人吗?”她最羡慕的就是这种小鸟依人的柔弱体态了。
哪像她,身高一七○公分又长手长脚的,像只长臂小猿猴似的,这是阿汉哥哥送她的形容词。想当只楚楚可人的小蜂鸟?哈,门儿都没有,这辈子大概是只能捡鸵鸟的角色来过过干瘾的份了。
“是吗?”嘀嘀咕咕的,见高个儿极具绅士风度地将女儿送进大门,心中的嫌弃立即消化了一大半,“他是做什么的?”知道他是体贴的男人,应该给他加个几分。
“谁?”靳穗故作不解地扬了扬眉梢。
白了小女儿一眼,靳冬本正咧咧尖齿,“当然是你……二姊的骆大哥。”
“他呀——”尾音拉得长长的,直到没气了,这才甘愿将话说下去,“你不会问二姊她本人。”
靳冬本正愣了半秒,“你不知道?”
“知道呀。”瞧了眼窗外,确定没什么可看性后,靳穗又一副慵慵懒懒的颓废神态晃回原先窝着的沙发里。
等了几秒,没听到小女儿再开口,靳冬本正捺不住地开口催促着,“知道就说给老爸听哪!”
“不要。”想也不想的,靳穗当下拒绝了爸爸的要求,“我才不要在二姊背后嚼舌根、扯八卦新闻。”
眼一瞪,靳冬本正不满地打鼻孔喷出气愤,唷,这时候就知道跟他计较什么叫做八卦了,她跟她大姊凑在一块儿时八卦就不多了?
“爸,你别光瞪着我瞧了,多走几步路到门口,说不定还可以跟八卦人物的男主角面对面地调查个一清二楚,总比从我们口中听来的二手消息强多了吧!”骆大哥走下车,应该是准备送二姊到门口吧。虽然,依二姊的性子,她一定说不用这么麻烦,但每次总拗不过骆大哥的坚持。
“是吗?”浓眉一耸,靳冬本正兴匆匆地快步踱向大门,想来个人脏俱……呃不是……是真情面对面,但谁知道稍早进门时,他顺手就将镀铜的大门给连上了三道锁,一时之间却忘得一干二净,愈急就愈忙乱,等他终于将门给拉开时,恰巧只来得及看到骆保强走出大门的背影。
“真……”磨着牙,碍于小女儿在一旁的暗嘲神色,他隐忍着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
“爸,你是不是想说三字经?”靳穗一派天真地嘻声问着。
“才……才不是呢,爸爸怎么会说脏话呢?”就算想死了,也绝对不在女儿面前破例,免得下回被没良心的女儿逮到机会时反将一军。
“是吗?”笑容加深,靳穗善良的放他一马。
“你不信?”瞧那贼兮兮的笑,摆明了就是讥笑他没种嘛!
“别管我信不信了,现在已经不是重点了,哪。”机灵的大眼朝门口滴溜溜地瞄着,“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倒也是,昂着下颌,靳本正踩着女儿贴心地送到脚边的阶梯而下,“就饶你这一回,不跟你这小鬼计较这么多。”挪了两步,腾出个空位让刚归家的女儿跨进即将严刑逼供的大本营。
“小冬,你回来啦!”他重新笑出一脸的慈祥。
“嗯。”瞥了他几秒,顿觉怪异,微眯起眼,靳冬忍不住开口询问:“爸,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的笑……有一点点的假仙耶。”说假仙是比较笼统,她想说的是,他的笑明摆着就是意有所图。
“怎……怎么会呢?”一下子就被女儿给揪出居心,胸口猛地受到这份重击,有那么刹那的几秒,靳本正的一张老脸皮抹了个潮红,“小冬,你怎么这么说呢,好端端地,爸爸干嘛要笑得假仙?”
爸爸骗谁呀?心里这么琢磨着,可是靳冬很有良心的不将他的不自在揪住不放,换了双舒服的布拖鞋,越过客厅往楼梯走去。
“呃……这个小……”
“什么事?”为什么爸爸一副欲言又止的怪模样?还有,小穗干嘛对她笑得一脸同情?
“你不先坐一下、聊一聊?”
“待会儿好吗?我先回房去换套衣服。”看吧,爸爸果然是意有所图。
“好……吧。”耐性持续不到三秒钟,见迟钝的女儿当真又朝搂梯走去,靳本正又清了清喉咙,“小冬,是这样的……”
“爸,有什么事吗?”就说嘛,爸爸一定是有话要说,可是,有什么话会严重到让他吞吞吐吐的?
“没事、没事……嗯,刚刚是谁送你回来?”瞧见小女儿眼中的嘲弄,他一鼓作气地将话脱口而出。
噢……恍然大悟,靳冬轻声笑着,“那是骆大哥啦!”爸爸一定是自窗口儿到骆大哥送她回家。
“你骆大哥是做什么的,”
“爸,你的脑筋别动了,也别高兴得太早,他只是个朋友,但不是男朋友。”正经八百地划清界线,大概是眼睛瞪得过大,微颦着眉,靳冬用力地眨了眨眼,“骆大哥是个会计师。”不知道是不是隐形眼镜戴太久了,眼睛有点酸酸刺刺的。
“会计师?”啧,怎么不曾听女儿们说过认识这么一号人物,“你怎么认识人家的?”
“他是陆大哥的好朋友,因为公司的帐有些混乱,大姊请他帮我整理帐本。”
“你的帐出事了?怎么没听小原提过?”
“这你就要问大姊了。”
瞧着女儿的沉着稳定,靳本正这才想到,若二女儿果真被丘比特射了一箭,直性子的小原怎么可能藏得住话!唉,怎么心里感到好失望呢?
“二姊,你干嘛一直跟我眨眼睛?”听爸爸跟二姊谈了好一会儿,也察觉到二姊猛对着她眨眼睛,但研究了半晌,却不太像是对她打暗号的样子,捺不住疑惑的,靳穗插进话来。
“谁跟你眨眼睛,我是眼睛有点痛啦!”又用力地眨了眨眼,紧拧着眉,靳冬又叹了口气,“爸,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眼睛愈来愈痛了,她得快点儿上楼将隐形眼镜摘下来才行。
见她苦不堪言的模样,靳本正哪还敢再多蘑菇个几句呀,迭声地催促她上楼,退而求其次的探索眼神盯向窝在一旁的小女儿身上。
看来,待会儿得绞尽脑汁的从开始有着戒心的小穗口中套出一些线索来了,就算她对事情的原委不是完全透彻了解,但好歹也该知晓一些皮毛吧!
凭他男人的直觉,他就不相信这个骆大哥就只是单纯的骆大哥,这其中铁定是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