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台湾的当天,天空很蓝、很蓝,好得教人想丢颗核弹爆个大菇顶。
而蔡氏一家三口的脸色很沉重、很灰黯,尤其是两位老人家,垂着细泪,红肿的眼眶让人瞧了就忍不住鼻酸透心。
蔡含文也好不到哪里去,两泡眼泪噙在眼眶,酸酸的、汪汪的,但强忍着不让它们如愿淌下。
爸妈已经够难过了,她不能哭,这一哭,真的就没完没了!万里长城不见得会再垮一次,可他们家果园就铁定莎哟娜啦了。
“到那里后,要常跟家里联络。”两句交代的话,抽抽噎噎地就费了蔡母好几分钟的时间,“不管过得好不好。”
“妈,你放心,我会让自己过得很好。”不能哭,她一再地提醒自己,但仍管不住发酸、发涩的离情依依。
话,可以随口讲,脱口而出时,可以是那么的深具信心,可这一别,没人能保证她几时可以再见到爸妈,万一……猛地打了个哆嗦,蔡含文立即挥去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她不会有事,也不能有事,虽然膝下无子,但她真的是上有高堂耶。
“蔡先生,你们别担心,我会照顾阿文的。”两天的时间相处,林家展已经喜欢上蔡氏一家三口了。
憨厚、老实,又好客,他已经许久没碰过这么容易就让陌生人融入的家庭了,这种里又和睦的家庭可以列为国宝珍藏起来。或许,老板的心态就是如此,因为他也如沐过此般像春风拂过胸口的人情温暖。
“是呀、是呀,林先生,到了那边,我们阿文就要多拜托你了。”
求神拜佛还不如多拜托拜托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这两天,他的表现很让人放心,可是,毕竟是来历不明的外人哪!
想着,蔡母更加不舍也不愿了,“阿文,你还是不要去,果园的事……”
“妈,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感觉得出来妈妈有意思打退堂鼓,但此刻的情况已如箭在弦梢,由不得他们喊停了,“去到那里,我会努力多存点钱的。”
“蔡太太,一到了日本,我们会立刻拨电话回来报平安。”林家展也怕事情会突然生变,若蔡氏夫妇临时不肯放人,他就等着回日本被老板开膛破肚了,“如果你们想阿文,也可以偶尔拨通电话到日本呀。”
拍了拍老婆的肩膀,一直没开口的蔡介宗说话了,嗓子沙哑低沉,“好了、好了,林先生他们还要赶到机场去呢。”
不说还好,这一提醒,蔡母的泪水顿成汪洋,“阿文……”
“妈,我会很好的,你们别担心。”吞了口辛涩的口水,蔡含文望望这个、瞧瞧那个,猛一咬牙,“我得走了,你们保重。”旋过身,她低俯着脸蛋坐上车,“林家展,我们走吧。”
“那,我们出发了。”给了蔡氏夫妇一个安抚的微笑,林家展上了车,隔着车窗向贴在车边的两个身形半弓的老人挥挥手,“再见。”
蔡含文没有挥手,她瞪着大眼望着依恋不舍的爸妈,像是要将他们的长相给嵌进脑海中,手若挥动,会挡着视线的。
俐落的扭转车钥匙,林家展暗地里松了口气。蔡含文的镇定让他有些安心,他挺怕女人掉眼泪,她遇事沉稳的态度很令他欣赏。
谁知道车甫开动,都还没完全离开蔡家两老的视线,蔡含文先前拚了小命止在眼眶的泪水竟开始扑簌簌的洒下来。
哦!他就知道自己没那么好命。
“唉!”无奈的叹了声,林家展抽了张面纸递给她,“别难过了,你会喜欢那儿的。”他们让他觉得自己是逼良为娼的皮条客。
“真的?”她用被汪汪泪水浸盈的一双纯良大眼瞪着他。
“我保证。”瞥了那张覆满水气的粉嫩脸蛋,林家展迅速将注意力移回路况,脑门蓦然泛起细微的僵凝。
方才,掠过胸口的那抹惶然悸动的感觉是什么?该死,可千千万万不要是心动的感觉,不然他会被老板给活活劈死的。
☆ ☆
“拍!”
瞪着又被自己往前贼探的脸挤破的那个小洞,蔡含文一时愣头愣脑的,杵了两秒,然后呵呵呵,瞪着被自己破坏的纸门,她咧着嘴巴干笑,真笨哪,怎么老忘了日本屋舍的拉门是用纸糊的?
脑门才浮上闪人的念头,她都还来不及付诸行动,就听到细琐且迅速的脚步声往这里逼近。
她心想,完了!
“怎么啦?”凉子听到声音,急呼呼地赶了过来。
瞥了她一眼,蔡含文嘴微张、眼白微露,先垂下肩头,再呐呐地将涩意渗进绽在唇畔的笑容里。
凉子是个皮肤皱皱、干干的,个儿却很雄壮威武,而且年纪铁定已经超过六十岁的日本欧巴桑。她已经在石黑家服务超过两代,如今已经是第三代了,在这个历史悠久的家族,她的地位很尊贵且颇有份量。
“凉子在这里住了快一辈子,别以为她只是个老佣人,她说话很有力……”
这是将她带进这座豪宅的林家展在离去之际,大概是被胸口残存的最后一丝良心提醒,匆匆附在她耳边嘀咕的。
嗤,想到林家展,她胸口又鼓起了火气。还以为林家展不过是个小喽罗罢了,除了护送她深入匪……呃,倭寇的大本营外,还会再伴在她身边几天,没想到飞机一落地,还没出关呢,他就成了个大忙人,行动电话响了一次又一次,只见他嘴巴动得家苍蝇的两只翅膀,没停个片刻。
然后,将她送到这位处青森县北方的一座豪宅,连带她大略熟悉一下四周环境的时间都没,冲着她歉然一笑,丢了句会再来看她,就将她遗弃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清幽宅院里。
哼,怨恨地瞪着那个胆敢狠心丢下孤苦无依的她,径自离去的硕长身影,蔡含文在心里将他咒骂得体无完肤。嗤,铁定是被日本人同化了,成了个没良心的坏分子,他以为她蔡含文没他就会哭天抢地?等着瞧好了。
蔡含文不服输的性子才转个身,就瞧见不知何时就杵在大厅一端的凉子,她正静静地端详、审视着自己哩。而且,第一天结束时,蔡含文就已经知道林家展口中的“说话有力”是什么意思。
但显然林家展是白操心啦,她跟凉子很相见欢,处得也很融洽,因为凉子的人实在是很好、很客气,也相当的善待她,就像个和蔼慈祥且善解人意的老奶奶,很努力地帮她减低思乡愁绪。坦白说,她很喜欢凉子,但是——
将纸门撞了个破洞,这声响有多大?她是没量过,但想也知道,绝绝对对不会比国庆日时释放的烟火声还大,只是不管她的额头戳破的是宅子里哪个偏远角落的纸门,似乎总是窝在厨房里的凉子,都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找到案发地点。
体型壮硕却行动非凡的老人家!这教人实在是不得不怀疑起凉子过去的经历来,她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日本老太太?
“文,你还好吧?”凉子一脸担心,见小姑娘还是呆呆地望着她,她踱上前,轻拍了拍蔡含文红润细致的粉颊,“文,你怎么了?”
“呃……”倏然回神,接触到那张逼得稍近的皱脸孔,她急抽了口气,“呵呵,凉子,呵呵呵……”太近了,这么猛一瞧,还真吓人。
“你在发什么愣?”
“没、没什么啦。”忆起自己刚犯下的罪行,蔡含文撇下唇,一脸歉疚,“对不起,凉子,我又忘了这里的门板是用纸糊的。”
她太粗鲁,也太漫不经心了,压根就将之前的教训给忘得一干二净,那么急干么,每次手才刚伸出去推门,整张脸就凑了上去,然后就报废一扇优雅漂亮的日本纸门,而这已经是她这四天来弄破的第三扇纸门了!
“没关系、没关系。”瞧见她眼中的自责,凉子迭声安慰,“你别难过了,没关系。”
蔡含文还是拧着眉头,满肚子闷气,她知道没关系,不过是扇纸糊的门罢了,总不可能因为她弄坏了几扇纸门,他们就将她捉去枪毙吧。可是,啧,她怎么老犯这种错误呢?心里的责备稍减,她又忍不住数落起这个国家来了。说真格儿的,这些日本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嫌森林太占地方吗?干么要将拉门的门板用纸糊呢?就算不时兴水泥隔间,用木板也很不赖呀,起码可以用个三、五年不是问题。
“文,真的没关系,待会儿我会叫义一来补。”
本田义一是凉子的先生,也是石黑家族的另一位硕果仅存的老家人。石黑家的祖先对下人相当礼遇,所以他们夫妇俩一待就是数十年。
“又要麻烦义一桑!”蔡含文犯起嘀咕。
自她懂事以来,最不喜欢的事就是给人添麻烦,而且也一直奉行着这个原则。可是,才在住进来几天的工夫,她似乎替人家夫妇俩添了不少麻烦。幸好老人家的忍耐力很够,要不然,她恐怕早就被一大堆的白眼给灼伤了。
凉子笑得眼都眯了,“反正他都闲闲的没事做。”
“说得也是。”睨了她一眼,蔡含文也笑了。
这座豪宅吓死人的大,光凭两个老家人绝对会做到累死,所以定时会有固定的人来上工,整理、维护偌大的屋宇与庭院。平时,除了本田夫妇外,就只有石黑兄弟及一个司机住在这座宅院里,现在,又多了一个身份暧昧的她。
说穿了,本田夫妇纯粹只是被石黑家很有良心的后人安排住在这儿善老的。好好哦,如果在台湾也能碰到这么有良心的雇主,她会举双手赞成爸妈他们去当佣人的。管吃、管住、管拿薪水,最重要的,还管退休生活哩!
笑意方歇,凉子忽地望了望她身后,眼微亮,“文,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去哪?”
“都可以呀,反正这里的院子挺广的,随便逛逛都行。”凉子笑呵呵的道,先前,她已经带小姑娘走了一趟,只要摸清东南西北,该不会迷路才是。
“喔,好吧。”蔡含文点点头,还以为凉子胆敢煽动她私自外出哩,“凉子,石黑先生今天回不回来?”
“可能没时间。”
“啊,今天又不能见到他。”她很失望地道。
说来就呕,来到日本已经是第四天了,她竟然还无缘见到自己的雇主,连未来得让她费心谆谆教诲的小弟子都没见到半个人影。
他们究竟对她有什么打算?嗟,就算大老远的从台湾请尊菩萨回来供着,一天也该来上个一次香什么的吧!更何况,她整天闲闲地没做事,薪水可是照算的哟,这点,她绝对会争取到底。
“大少爷这几天人都在东京的办公室,再过几天他就回来了。一柔声安慰着她,凉子将她往前廊的方向推了推,“别为这事儿烦心,去院子里走走吧,待会儿饭做好了我会叫你。”
“你在做饭了?呵,我去帮你。”她兴致微扬。
日子过得太舒适,别说会遭天谴,连她都会不齿自己的渐渐好逸恶劳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凉子忙不迭地摇头拒绝,“不过是顿简便的餐点,又不是什么大工程。”
其实,若不是凉子坚持要霸占厨房,恐怕连厨娘都会外聘。蔡含文知道凉子虽然年纪大,但仍不服输,最喜欢整天窝在厨房弄些吃的给左邻右舍,现下,又多了她这张吃闲饭的嘴,看得出来,凉子忙得更起劲了。
“好吧,我去看看义一桑需不需要帮手。”
“嗯,吃饭时我会叫你们。”
“凉子,你今天晚饭煮什么?”住了四天,每天吃的食物都不一样,她很好奇今天晚餐吃什么。
“日本食物。”眯着眼笑,凉子微一欠身,踩着小步伐走了。
待凉子终于一脸满足的撤退,蔡含文懒懒地移动脚步,停在前廊,才刚脱下拖鞋,就瞧见有个走路很嚣张的男人闯进她的视线范围。哟,什么时候来了个客人,凉子刚刚怎么没提呢?她很好奇,瞪大了眼瞧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那是个外型剽悍的年轻男人,说年轻,但将他全身上下迅速的扫视一回后,她敢拍胸脯打赌,这家伙绝对比她大上好几岁。而对方也察觉到她的存在,冷不防的将脸完全转向她的方向,微愣,然后让她目瞪口呆的是,那张远瞧还颇有帅劲味道的浓眉大眼忽地紧颦聚拢,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好像只要她一个蠢动,他就会将她五花大绑的一脚踹出这栋宅院。
啧啧,他那一眼,相当的令人胆战心惊,仿佛两人间积了不少的怨恨。
蔡含文整个人愣住了,这家伙……他谁呀他?
☆ ☆
再一次,蔡含文疑惑着自己的这一趟日本行,不知是幸抑或是不幸。真的,石黑家族守了近百年的祖产真不愧是豪宅。
这座日式宅院不但是屋舍宽广,周遭的院子更是占地辽阔。微拱的原石桥座恰如其分的横越小塘,圆直的竹筒顺着当做篱墙的扶桑树丛旁,传递着洁净透明的冰沁泉水,清涓细流潺潺不断,一瓢一瓢的将水灌进清悠雅致的小小他子。他里,几尾名贵锦鲤悠然自在的划着鳃帮子。池畔,大小不一的碎石散布,绿意盎然的青草顺着缓坡划遍了整处院子,几丛缀着艳彩的花朵吸引着蜂迎蝶舞。
院子里,处处绽着纯粹自然的景观风姿,屋子里,可以探赏的玩意儿更多了,一跨进门里,连筑在屋角的格窗都很值得研究个老半天。屋内的格窗全都是手工刻绘,纯手工的耶,而图案常是雕着飞舞的龙,再衬些不一样的景致,先前,光只是将屋子前前后后大略逛了一趟,就令她完全感受到红楼梦里的刘姥姥,当年逛进大观园时的惊叹与目不暇接。
就算不是建筑在地价昂贵的东京,她也的莫感觉得出来,这处豪宅的价值绝对称得上是天价。尤其,好美、好大的院子东侧竟然有好几棵桃花树哩,啧啧啧,比梨山的家还更像桃花源的桃花源,这么优美的环境只有住几个人,真的是好浪费。
虽然才到日本四天,她就像被软禁在这宅子里,哪儿也没得去。但尽管如此,这里就足够满足她寻幽探险的心境了,当然,只是暂时性的。这里的居住环境已经完美得无处可嫌了,与世无争、祥和又平静,任何事物在她眼中都变得好稀奇。
想想,直到坐上了飞机方才知晓,她竟然当了二十年的小蝌蚪!
采访的脚步不知不觉自房子后端的那扇门踏入,瞪着门阶边的那两双木屐,蔡含文有些傻眼。
这回的豪宅采访,没有凉子在一旁伴随、解说,她走得很慢,可却也失了方向,呵呵,她现在在宅院的哪个角落里呀?
“文,你怎么那么刚好进来了?”笑咪咪的,凉子在门畔招呼着她,“快过来,吃饭喽!”
“喝!”呆呆的,蔡含文望着突然出现在门后的老家人,凉子她……凉子的身份绝绝对对有着很大的问题。
“吃饭啦。”凉子踱向她,挥了挥手,“你又在发愣了。”
“呵……呵呵……还好、还好啦。”干干地笑着,蔡含文不由自主地将视线移向凉子的脚,听说,被鬼魂附身的人都是跛着脚尖走路……嗤,凉子神出鬼没的绝技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你在看什么?”疑望着她,凉子老而弥坚的眼眸尽是若有所思的微笑,“你怎么会逛到厨房来了?”
“呵呵,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随便走走。”蔡含文笑得有些尴尬,难怪凉子能迅速地出现在她眼前,原来这儿是凉子的地盘哟。嗟,什么时候,她的疑心病那么重来着了?
“走吧,我们到餐厅吃饭了。”朝她微欠欠身,凉子也不再就这没意义的话题跟她纠缠。
“喔。”吃饭都得承蒙老人家叫唤,会遭天谴的。当下,蔡含文不敢耽搁稍许的迎上前去,跨上榻榻米,她倾身将自己的鞋子拿在手上,免得待会儿还得浪费时间跟着拖板鞋在屋子里到处穿梭,找寻失鞋。“咦,义一桑呢?”她刚刚在院子里没瞧见另一位老家人的影子。
“大少爷请他送东西到镇上去。”凉子回眸一瞧,“咦,怎么拎着鞋子?”
“还不是怕麻烦。”笑嘻嘻,蔡含文朝她吐了吐舌头,“我记性不好,怕待会儿忘了鞋子被我搁在哪儿了。”
凉子也笑了,“那你就先搁那儿吧。”她朝餐厅门前的阶上一指,“我会帮忙记得。”
“谢谢凉子。”给了凉子甜甜一笑,她忙不迭地将手中的鞋搁在门外。
日本的和室房子在设计上自有其独到之处,房子里有走廊,四通八达,要走到哪儿都方便。房子外围则有道像阳台的门廊,绕在整栋屋子外围,闲暇时分杵在廊下吹风、赏景、看月亮,一举数得。
回过身,身手矫健的凉子早将餐点给摆好了,餐桌上,只有两份餐点。
“我们不等义一桑?”
“不了,他会在镇上吃了再回来。”姿势典雅的坐在桌边,凉子示意她坐下,“来,开动了。”
学凉子将双手合十,手才放下,望着桌上的食物,蔡含文诧异的眼微扬,“这是什么?”
“鲑鱼茶泡饭。”
见凉于拎起身边的水壶,将两人身前的饭碗里注入开水,然后搁下,拿起筷子,忽地睨了又开始发怔的蔡含文一眼。
“吃呀。”
“啊?就这样?”一碗饭上头薄薄的一层菜色,这么简陋?她以为凉子又“暗坎”了什么好东西,预备等她坐定后再端上来呢。
她不是餐餐非得大鱼大肉不可,只是她很好奇,啧,一大碗白饭,菜只有一点点,怎么配饭哪?
“对呀,你尝尝看。”
面对老人家期待的眼神,蔡含文马上端起饭碗吃了口饭,“哇。”瞳眸蓦睁,她再吃了一口,忍不住叹起气来,“好好吃哦!”
“在日本,茶泡饭是道很普通,却很方便的食物。”蔡含文毫不掺水地赞赏令凉子相当满意,见蔡含文吃了半碗饭,她这才开动。
“凉子,这是什么?”夹了碗里的一块肉,她口齿不清地问。
“鲑鱼。”
“唔……”再夹起另一样食物,蔡含文又问:“那这呢?”
“紫菜。”
“喔。”一口吞了筷子上的食物,满足的笑眼眨了眨,才瞧向凉子,就被她身后出现在院子一端的某物引走目光,蔡含文倏地拧起眉头。
一道壮硕的身影在她眼前掠过,仿佛知悉被人探索,她微顿几秒,转向另一方蜿蜓庭道走去。
虽然没看清那男人的正面,但她敢剖开心脏,用力地摸着、掐着,斩钉截铁的发誓,她绝没有认错人,他就是那个用眼神明刀明枪的告诉她,他随时都在我机会将她一脚踹开的男人。
“那是什么?”她好奇地问。其实,他若没再次出现,她早就忘了他这号人物。
“哪里?”凉子四处寻找她口中的食物。
“喏,院子里呀,就是那个将眼珠子嵌到鼻孔里的男人!”蔡含文语气中完全是孩子气的不屑。
虽然,她是用日文直接将意思说出来,但凉子却听懂了,也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是公敬。”
“公敬?”公敬个鬼!谁知道公敬是哪个帮派的小喽罗,她又问,“他是做什么的?”
“咦,文,你不知道他?”凉子大吃一惊,笑咪咪的眼瞪得大大的。
“我该知道他?”这下子,连蔡含文也愣了,他是谁呀他?
“他就是小少爷呀,也是你的学生。”
咱嗟!筷子自她手中松落,含在嘴里的白米饭差点没喷出来,呆呆愣愣地望着走路都能造成狂风飞舞的壮硕身躯,蔡含文像是被一记重雷劈上脑门,沉沉的、麻麻的,整个人陷入了僵凝。
呵呵呵呵……那个魑不隆咚的凶神恶煞是神秘老板的“小弟弟”,是她还没有开始上课的家教学生!
这怎么可能呢?林家展没有说……学生……凉子也一直没提……她的学生……她以为……天哪,让她死了吧!
一直以为林家展口中,神秘老板那个需要她执教的小弟弟年纪应该很轻、很轻,最起码,也得小她好几岁才是呀!谁知道……呵呵呵……蔡含文开始嘲笑起自己的愚蠢来了。
叫她帮那个“小弟弟”?哼,得了吧,像那种看起来就像是花冈岩的煦酷家伙,要她教他中文?如果她够聪明的话,还是先找人来帮帮她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