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落榜了!
这一天,大学联考第四度落榜这一天,全天下最不幸的女人杜小夜,说什么也不相信地死瞪着那张贴了一整墙的告示榜,死不相信她居然又落榜了!
“我不相信!怎么会这样……”她发出便秘一样的叫声,只觉得头发昏、手脚发冷、双眼发暗;随即膝盖一软,脑袋垂放,双手撑直趴在地上,像狗一样颓丧地瘫跪在街道中央。
喔呵呵呵……第四度遭受这无情的打击,悲极神经生错乱,她从喉咙里低吼出一声狼啤般的可怕笑声。
为了这一天,她离乡背井,一个人来到这陌生混乱的大都市,每天夹在宛如逃难的人群中冲锋陷阵,夜夜顶着瞌睡虫寒
窗苦读;为了这一天,她不但茹素吃斋,祈祷敲钟,而且按时上教堂外加理佛拜拜;为了这一天,她摒弃一切娱乐,不抽烟、不喝酒、不跳舞、不上PUB、不夜游,也不看电影!甚至不交男朋友,为的全是这一天——
结果,一切的“牺牲”全都白费了!
啊——天——
怎么会这样?她居然又落榜了!
她简直活不下去,不想再做人了——
“喂!”在她悲痛万分之际,一个傲慢无礼的声音从她屁股后传来,听起来很年轻,不会超过二十岁,存心找碴似的,很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自怨自艾与自怜自哀。
她像一头中伤重又遭挑衅的野兽,七窍生烟,阴沉地甩过头去;双眉压低,斜眼睥视屁股后那尊不可一世的铜雕像。很不幸的,眼神转得太横太斜的关系,隐形眼镜很不合作地掉落到地上。
“我的眼镜!”她惨叫一声,顾不得屁股后那个傲慢神气无礼的家伙,屁股翘得老高,在地上爬来爬去,一双手跟着四处摸来摸去。
那是她缩衣节食,好不容易,花了五千两百块才配得的,不过才戴了一星期,就这样去了——上帝未免对她太不公平了,让她连连遭受无情痛苦的打击!
她在地上四处摸索,寻宝一样地专心仔细。那镜片是超高透氧的,一副要五千两百块耶……
“喂”傲慢无礼的声音忍无可忍地又响起来,口气非常不耐烦。“你还要跟狗一样地在那里爬多久?你挡住我的路了!”
像爬虫一样匍匐在地的杜小夜,脑袋轰然一响.四肢顿时麻痹。她停止爬寻,平视前方,看到了一双又长又直的脚。那满口的不耐烦正从她头顶传来。
她慢慢仰起头,看到一张自大但很有个性的脸。那张脸感觉很年轻,剑眉、星目,加上高挺骄傲的鼻粱,性格又帅气——大抵是这样。她是个大近视,外加严重的散光和乱视,没了眼镜,根本像在雾里看花。只是这家伙轮廓实在太突出,她又跟他离得近,所以才能多少看清一些地的长相
她四肢趴地仰头的姿势,看起来真就像一只温驯的狗讨好地匍匐在主人的跟前,只差一条摇摆的尾巴。那双剑眉却紧皱着不放,极度不耐烦地瞪着她,摆明地嫌她碍路,表情充满嫌恶。
什么嘛!这家伙!嫌她碍眼,马路这么宽,他不会挑边旁的路走?摆什么大少爷的脸色!
“马路这么宽,嫌我挡路,你不会挑旁边走?你没看到我正在找我的眼镜吗?”她现在已经不可理喻了,末梢神经失控,一丁点的挑衅,都足以挑起她满腔愤怒的颤抖。
“你到底让不让?”那家伙脾气显然不大好,修养也挺差的,当街吼了起来。
“喔呵呵呵……”杜小夜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又发出便秘一样的可怕笑声。
为什么天下每个人都要欺负她?上帝欺负她,神明欺负她,联招会也欺负她——现在连这个神气的臭小子也要欺负她!这世间还有什么天理?
“你到底让——不——让啊!丑八怪!”那臭小子一脸忍到极点的便秘状,眉毛皱得几乎打结。他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逼出口,说到“让”时,再也受不了似的火山大爆发,狠狠咆哮出来;长腿一踢,狠狠端了杜小夜的屁股一脚,将她踢翻到一旁。
这一腿着实出乎杜小夜意料之外。她没想到这个傲慢无礼的臭小子。居然如此没修养。她正想破口大骂,眼睛一亮,在灰沙细石中发现了她追摸不着的五千两百块——应该说,发现了她一副五千两百块钱的隐形眼镜。
她顾不得一身狼狈和通通,兴奋地将镜片小心地夹进装满生理食盐水的镜篮里,高兴得眼泪鼻涕流个不停。
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这才感到屁股还在发疼,感觉像裂成了三瓣。那个该死的臭小子——
“喂!你等等!别跑——”她推开看热闹的人群,屁股东歪西扭地追赶那个傲慢的家伙。
那家伙根本不睬她的叫喊,人高腿长,步伐又大又从容。杜小夜拼了老命才追上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他的后腰裤带,喘气说:“等等!你这家伙……别想逃!”
她根本没去想这样抓住男人的裤腰带有多不雅观,更没想到这种举动会引起旁人什么揣想或暧昧的误会。她只是怕他跑了,非紧拽住他不可。
那小子回过头来,眼色阴沉,印堂晦暗。
“又是你!”他一副目中无人的不耐烦模样。‘你抓住我的裤子做什么?难道你想……”
“呸!呸呸呸呸呸!”杜小夜连呸了好几声,“呸”掉数公吨的口水,把那家伙话里意淫的味道“呸”清掉。“你踢了人不道歉一声就想跑吗?还好我今天穿的是牛仔裤,够厚,禁得起踢……”她扭头看看自己的屁股,惜疼地抚摸几下。脾气又上来,又双八字眉嘎叫说:“你怎么可以那样随便踢人?你知不知道我屁股差点就裂成三瓣了?很痛的你知不知道?年纪轻轻就这么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真不知道现在的高中生脑袋都在想什么?书也不知都念到哪里去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丑八怪——”那家伙本来就已经很不耐烦,听她这么嘀咕,眼色更阴更沉,挑衅地斜睬着她。
“你……你你……你——”杜小夜气得口吃,却回不出话。
这么靠近这家伙,她才总算看清他的长相。这家伙真的长得好,轮廓立体、五官分明不说,而且身高腿长,一身古铜色的肌肤,每一寸都绷紧发亮,结实又有弹性。神采跋扈张扬,充满性格和魅力,不仅有着年轻男孩特有的意气狂放,同时散发出成熟男性诱人的性感。
她几乎看得有些情迷意乱,不敢相信还这么年轻的男孩,竟然能够长得这么有“味道”。仔细看,他的脸孔不完全是东方的;那立体的轮廓,怎么看也不似东方脸谱的平坦呆板。但他的“味道”,又处处充满东方调,比起拉丁味的浪漫热情多点冷酷,较之欧罗巴风的宜人优雅又少些殷勤和蔼。
这样的“美男子”,是有资格“目中无人”、“出言不逊”的,是以她回不出话。怎么回?对方那么高、那么性格、那么帅气、那么性感、那么魅人、那么有味道——
不过……她也不矮啊!
总算找到一点足以堪慰的地方,她挺起胸,鼓足气势,一鼓作气僻哩叭啦说;
“你别以为你长得比别人好看一点就了不起!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别脑袋全是一堆草包!像你这种自以为英俊潇洒、目中无人的——”
“你这个丑女人,到底想干什么?”那家伙不耐烦她的叨絮不停,眉毛又开始打结。“还不放开我?你想害我起疹子啊!”
又骂她丑了,杜小夜忍住气,坚决地不肯放手,死抓住他的裤腰,由后到前;一手怕抓不紧,干脆两只手全抓上,与他面对面决战,坚持不肯妥协。
这像什么话?这姿势暧昧又不成体统,一旁的人只见她双手抓紧男孩的裤腰,欲求不满似有所企图要求,理所当然地想入非非。可她根本没想到那么多,气过头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傲慢的家伙不耐烦归不耐烦,对旁人的指指点点和窃笑,倒显得处变不惊,不放在心上。
“你别想逃!”社小夜抬起头。这家伙长得还真高,她都快一七○了,挺胸平视还只能看到他的嘴巴;跟他说话,非仰头不可。“你那样莫名其妙乱踢我一脚,不说声抱歉就想走人,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难道没有人教你什么是礼义廉耻吗?看你长得人模人样,没想到个性却这么差劲,像什么话嘛,你不道歉也行,除非——”
“除非怎样?”
“当然是让我踢回一脚!以牙还牙,你懂不懂?”
傲慢神气的小子,黑黑的眼珠凝成了两粒黑珍珠,又硬又冰,冷得可以冻死人。
“你说什么?丑八怪?”他用最傲慢的态度表示轻蔑。
杜小夜连连被闷棍打伤,哑巴吃黄连,偏偏又想不出什么话能反击,鼓着腮帮干瞪眼,口吃了半天,才0依0依啊啊,没什么气势说:
“你怎么可以骂人丑八怪?你知不知道这是很失礼又伤人的事?别以为自己长得好看一点就可以这么目中无人!告诉你,真正的男人在意的才不是这层皮,像你这样自以为英俊潇洒就沾沾自喜,根本还是个毛小子罢了!”
“是吗?”那家伙倔傲地脱着她,冷不防伸手摸她的胸部,旁若无人地批评说:“你这样也算是女人吗?声音粗又沙哑,又没胸部;该凸的地方不凸,该凹的地方不凹,简直就像块木板,而且……”他甩手到她身后,捏捏她屁股两把。“屁股又扁又小,没有一点肉,长得又高,却只有线条没有弧度——你说,你这样也算是女人吗?”
“你怎么可以随便摸——”杜小夜被他突然、大胆的动作吓倒,震迟了两步,气急败坏将手护在胸前,涨红脸瞪着他。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那小子叉着手,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还真不知什么礼义廉耻四维八德。
所以她讨厌长得好看的男人,傲慢自大又自以为是,而且目中无人,跟一只“起番”的公鸡差不多。就像这家伙,不仅脾气不好、性格不好、耐性不好,嘴巴更是讨人厌!虽然他说的都是事实。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她放弃再跟他纠缠。
“怎么,不踢我的屁股了”那小子却反而挡住路,存心捉弄似地歪着邪气的笑容望着她。那是撒旦式招牌的笑法,看起来天真无邪,骨子里一肚子坏水。
他这时看起来心情好像很好,剑眉舒展,眼目充满了晶亮的光彩,就是歪嘴斜眉的笑容让人看了发毛,不知他肚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踢你的屁……只是痛了我自己的脚,我懒得跟你这种小子一般见识!”杜小夜作势地甩个头,说到“屁股”两字时,不知怎地心虚地压低了声音。
这小子给人的感觉、说话的口吻,又年轻却又成熟又世故,但她敢打包票,他铁定不会超过二十岁。跟个这么年轻的小家伙闹脾气实在没什么意思,而且无聊,她还是自认倒霉算了。
可她忘了,她自己才不过二十一岁。
那小子不笑了。在杜小夜说他不过只是个“毛小子”时,他瞳孔缩了一缩。他用锐利、令人窒息的眼光看她一会,然后突然开口问:
“你多高?”
他干嘛突然问这个?杜小夜怀疑地看着他。
“一百六十八公分半。干嘛?”
“不错,跟我挺配的。多重?”
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沉不住气,蹙眉诘问。
“你别管,回答我的话。”
“我为什么要回……呃……答……”她大声地想抗议,在他慑人的紧迫下嗫嚅无声,没出息地投降说:“四十八公斤又七百公克。”
“体重是很理想,就是肉少了一点,该凸的地方不凸……”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胸部,像对着一盘猪肉似的挑三捡四。随即又问:“年纪呢?多大了?”什么嘛!这种口吻,像在盘问犯人似的。她为什么要回答他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又被他无缘无故地踢了屁股一脚,为什么要像人犯一样乖乖地接受审问?她有拒绝回答的权利。
“你管我多大,反正就是比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大。”她很不客气地反击回去。她现在唯一的“武器”,大概就是比他“苍老”这一点吧!
他眉毛又再打结了,死瞪着她,硬逼她回答。一秒、两秒、五秒……在那种霸道粗鲁又暴躁的目光环视下,杜小夜垂低了头,不得不妥协。
“二十一岁。”没办法,她瞪不过他。
“二十一岁?你有这么大了?”惊讶的声音,似乎是出乎意料又不相信。
“不然你以为我还跟你一样?天天背著书包上学做乖宝宝?”
她蓄了一肩松松卷卷的波浪头,高中生有那么摩登吗?真正的男人不会错估女人的魅力层次的,这小子未免太逊了。
“听你说话的语气、方式,差不多!就是一副没长大的中学生模样!脾气差了点,动作也挺粗鲁的,一点也没有成熟女人的妩媚和风韵。”
“是吗?你年纪不大,倒还挺会说大话的。你懂什么是成熟女人的妩媚风韵吗?”杜小夜没好气地回敬一句。
那家伙没有接受她的挑衅,接着刚才的问题,又问:
“身高一六九,体重四十九,听起来很迷人,身段不错。那三围呢?胸围多少?还有臀围、腰围?”
“为什么我连这个问题也要回答?”杜小夜红着脸往后跌了几步。素昧平生,哪有人那么荒唐问一个女孩子这种唐突的问题?
“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那小子一派蛮不在乎,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毫不保留的眼光,当她赤身裸体般。
“嗯……胸围三十三,穿A罩杯;腰二十三寸;屁股嘛,看样子应该有三十四寸。”
老天!杜小夜窘得没处躲藏。那小子完全说中了!
“我不想再听你胡说八道了,再见——不!最好是不要再遇见了”她向后转了一百八十度,逃之夭夭。
“等等!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小子动作很快,从容不迫地挡住她。
“要不要连我的生辰八字、血型、兴趣也一并都向你报告?”
杜小夜有些气恼,这个家伙不仅目中无人,而且还是个自大狂,简直莫名其妙。她连番落第,心情已经很黑很乌很郁悒了,偏偏又遇上这么一个荒谬、神经、又傲慢自大的家伙。真不知是前世造的孽,还是这辈子缺的德!
“不必那么麻烦,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他居然很绅土地对她揖个礼。“看来我好像惹得你很不高兴。承蒙你不追究,这样吧!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就破例一次好了——”
“了”字一出口.他随即伸手抓住杜小夜的裤腰,将她拉到身前,跟着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拥住她肩膀,将她整个人带到自己怀中,激烈又突然地堵住她的唇。
杜小夜眼睛睁得大大的,来不及震惊。她感到他柔软富弹性的嘴唇强而有力地亲触她的嘴唇,霸道地想将她整个吞没,跋扈而且张扬,完全跟他的人一样。
“这样就算扯平了——”他总算放开她,大模大样说:“我的吻很宝贵的,这就算我踢你屁股那一脚的赔礼好了!拜了!”
他挥个手,完全不把一旁看热闹的人群放在眼里。
太荒谬了!杜小夜呆呆站着,开始感到震惊和僵硬。
她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被一个毛头小子侵犯!她最宝贵的处女之吻,就那么受了污染!她幻想一千次、一万次的处女之吻……
“对了!”那任性的家伙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吊儿啷当地说:“忘了告诉你,我叫织田操。记住了?不必太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