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就应该完成「热恋39℃」的润稿工作,我迟迟没有完成。小主管居然也没催我,任着我过着没有人催稿施压的好日子。
我将书带回住的地方,请了一天假,一口气将所有的譯稿润饰完成。工作完了,我倒在床上,弯着手臂挡住眼睛,任破碎的泪滴弄湿了襯衫的袖口。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为爱情而哭泣。
女孩美丽寂寞的眼神,究竟原因是因为伤感的爱情。爱上了好朋友的男朋友,虽然得到对方的爱却得不到好友的谅解,所有的沸腾,未了却成为灼伤自己的热度。
摄氏三十九,原来其实是寂寞的温度。
女孩友情与爱情两难,选择友情就背叛爱情,选择爱情就背叛友情;最后她选择全部放弃--
电话声刺耳的响起来。太保喵了一声跳上床来。
「七月,你不来上课,躲在家里作什么?」
大鸟打来的,难得正正经经的口吻。
「现在才几点,上什么课!」
「不早了,都快六点半了。」
「这么晚了?」我拉开窗帘看看窗外,天色果然片片暗暗,我居然都没发觉。
「你最近怎么了?难得看到你的人,找你出来也都没空。你不来,一夥儿都快散光了。」
我没说话。那次聚会以后,我们一夥儿就慢慢散了。当然,在学校还是常会见面,只是结黨游戏的心情散了。接近驪歌的季节,大家都处在边缘的心情。
「算了!」大鸟说:「反正早散晚散都会散的,也不只是因为你的问题。」他停顿一下,改变话题说:「你今天大概是不会来上课了,是不?」
「唔……」我看看天色,在犹豫着。
「不来也没关系。」大鸟接着又说:「阿诺说了,反正快毕业了,想来上课的人就来,不想来的也没关系,只要记得来考试就好了。」
「他真的这么说?」
「骗你我就隔屁!」大鸟郑重地发誓:「他还要大家多努力一点,剩下两个月好好冲刺一番。现在大学录取率那么高,一个搞对盘,说不定『模擬考』就真的变『抽考』,宾果上了!」
我哈哈笑起来,笑出了泪,笑弯了腰。太保和波斯在一旁不知所以地看着我,两个人仰着小脑袋,同样蓝澄澄的眼睛看起来无辜有趣极了。
在那一剎那间,我下定了決心。虽然离联考只剩两个月,但--
「喵!」太保扑向我。我倒在床上,他跟过来,舔舔我的脸,毛茸茸的身体弄得我脖子好痒。
「太保,你别闹了!」我好不容易才摆脱太保。
我打开书桌的底层抽屜,把塞在里头的书一本一本地拿出来。那些书在抽屜里蹲了快三年,颜色仍然如新,干净得像刚从印刷厂出厂。
我将它们一本一本摆在书桌上,心中那念头更加明确清晰。为了不辜负阿诺的美意,为了让白花花的报名费被吃得有价值一点,我想我是该好好唸点书。
离联考虽然只剩两个月,但两个月就够了,凭我的聪明才智,想考上随便一所大学绝对没问题。
「对啊!一定没问题!」我抱起波斯悬空转了一圈。
是的,一定没问题。我不是那种软弱的人,不找个人倚靠就活不下去;只要是我下定決心的事,只要我下決心去做,我知道,一定会成功。
这是我对我自己的自负,我对自己有这等的自信。
「喵!」太保又来闹我了。我避开他,冷不防看到摊在桌上那水彩渲染的美丽女孩寂寞伤感的眼神。
摄氏三十九……热恋的温度。
而我的心情霎时降到零下冰点。
很多事情是不能摊开来讲,爱人的心情就是一樁,因为不是每樁爱情的事都能那么地理直气壯。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我拍拍太保。「好好看家,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我骑着「风速」,迎着风飞也似地滑下坡,抢过第一个黄灯,一路滑洩到城市的底端。
我其实没什么目的,只是想馳騁在风中,像我从前常常那样。结果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城中,远远就看到那座朝天削瘦成塔的通天大楼,像浮球一样浮在整座城市红橙黄绿蓝靛紫的灯影中。
我打算沿着象征这座迷离的城市--「巴比伦的通天塔」绕过一圈后,就回半山腰住的地方。但就在「风速」滑过城中那座热闹的百货大楼时,我不经意地朝来往的人群一瞥,看到了一幀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一晃即逝,我只觉心脏猛然遭了电殛一般。
我几乎是立即煞车追上去,但「风速」还是朝前滑了几尺。车子一停,我立刻跳下车回头追了过去。
四周全是人。即使我刚刚没看花眼,杨冷青大概也早已走远,不知去向。我从第一栋百货大楼底楼找到顶层,再搭电梯下来走出大楼,頹然地坐在广场上。
我对自己一连串失常的举动感到荒唐又荒谬。我到底在做什么?又究竟想做什么?!我不是施美花,杨冷青根本不在意我!
我却像傻瓜一样,盲目地在这里追寻。
我垂低着头,由下斜视着天空,那座通天的塔斜立在我身边,尖尖的塔顶高耸入夜天。
我慢慢起身,踱步到「风速」棲停的地方。车子来来往往,停停放放,而「风速」--不见了。
「风速呢?」我无法相信地瞪着原该停着「风速」的地方喃喃自问。
刚才我丟下「风速」,急急忙忙地冲入人群,连钥匙都没取下来……天啊!我往墙上一靠,几乎痛恨起自己。
我到底在做什么?竟然迷失了自己,丟下最心爱的伙伴。
「我到底在做什么?」我难过地流下泪来。
隔天周末,我继续请假,躲在被窝蒙头大睡。约到中午的时候,我隐约听到咚咚的敲门声。
我住的这顶层不必经过房东家,直接可由外面露天的水泥楼梯出入。反正住有这里的人,从山顶、山腰到半山坡全是违建,建筑形式、设计全是住的人自己随意、自由心证。铁皮、水泥、瓦片,或者鋼筋,爱用什么就用什么。
门外的人不死心地一直咚咚地敲。那人绝不会是房东,如果是房东早就扯着嗓子大叫了。再说,我想了想,这个月的房租、水电费我都已经付了,不到收钱的时候,伟大的房东是不会轻易上来我的地盘的。
门外的人还在咚咚地敲门。我忍无可忍,詛咒了好几声。那些声音咚咚的,简直叫我神经衰弱。
「烦不烦啊!一直敲!告诉你,没人在!」我扯着喉嚨大叫。有时候,太文明实在是很惹人厌。
但那个敲门声还是固执地咚咚地响。
我捲着被跳下床,用力打开门--
「对不起,打扰你了。但美花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所以要我过来看看。」我尚未及出声,映在门口杨冷青的脸先叫我出神楞了一下。
他站在门口,穿着和我一样的襯衫牛仔裤。太保偎在我脚边,湛蓝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杨冷青,且从喉嚨里发出充满敌意的低呜声。看样子他很不欢迎杨冷青。
「看来,你的猫很不欢迎我。」杨冷青冷淡的眼光看似不经意地往我屋中一扫,停在电话上,挑眉似地看着我。
我跟着转头,走过去将电话筒搁好。
那是我故意搁着的。我以为美花打电话找不到我的人就会放弃,没想到她居然叫杨冷青过来。
而杨冷青的心思也叫我费疑猜。他不是警告我别再接近古志诚了吗?我这么做不是正中他下怀,他大可不必老远跑来找我!他这样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东西都准备好了?可以走了吧!」杨冷青问。
「走?去那里?」
「露营。那天不是说好了?不然你以为我来这里是做什么?」杨冷青目光四处梭巡。「你的东西呢?」
「没有。」我退回屋中,捲着被,坐在摇椅上。「你不用找了,我没准备。」
「没准备?」
「我并不想扫大家的兴,不过,我没打算一起去。」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杨冷青非常专断,眼底闪着冷酷的光。「你动作最好快一点,我还得赶去接美花。」
「那你就赶快去,走的时候请替我把门带上。再见!」我扑上床,捲着被矇住头。
电话不识趣地哇哇叫起来。我伸手想切掉,杨冷青先一步接起电话。我瞪着他,听见他说:
「美花?没事,你不用担心。七月没有把电话筒搁好,所以电话才会一直打不进来。我们都准备好了,马上过去接你。--不用?为什么?……这样……好吧!那待会儿见!」
杨冷青挂掉电话,就着椅子坐下来。波斯跑过去他身边,他将它抱在膝盖上,僵硬的动作有点像勉强。
「喵!」波斯轻轻甩动一下尾巴。
「怎么了?你怎么还不走?」我坐起来,仍然捲着棉被。
「还不急。美花说不用去接她了,要我们在广场大廈前等她就可以。她和志诚联络过了,志诚也会直接到那里和我们会合。」
「我说过我不去。」
「你以为由得了你吗?」杨冷青用接近冷酷的表情和声音说。
我讶然地瞪着他。
杨冷青这种冷漠的态度对我来说并不陌生。那一晚,当他警告我不要再「玩弄」古志诚的感情时,就是用这种冷得近乎是厌恶的态度对待我。
「为什么?我不懂……」我不禁喃喃摇头。
但他没有回答,沉默地盯着我。波斯跳下他的膝盖,沉默地走到墙角;太保则低弓着身子瞪着杨冷青,不断发出充满敌意的低呜声。
「太保!」我低喝了一声。
动物都是很敏感的,总是能察觉出我所感受不到的事。大概是杨冷青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太保感受到了什么,也许是不好的,肚以太保才会那么敌视他。
也许是因为他身上沾染了美花的气息的关系。太保从以前就不喜欢美花,总是甩着尾巴高傲地拂身背向她。
「太保!」我又喝了太保一声,捲着被子跳下床对杨冷青说:「你请吧!我不认为我不想做的事有人能勉强我。」
「那好!你自己对美花说吧!」杨冷青拿起电话摆在我面前。「你以为你躲着就没事?你不是说大家都是朋友?」
我猛然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可是你说--」我脱口说了两句,接触到杨冷青的眼光就像被掐住喉嚨般地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我说了什么?」杨冷青两只眼像是会发光的石头,清晰却遥远,灿烂但寒冷。
我默默注视着他的双眼,直到承受不住了,才低下头咬着唇说道:
「我懂了,我去就是了。走吧!」
坐在他身旁时,我一直看着窗外没说话;他也沉默地开着车,无视我在他身旁的存在。我不禁想起雷婆说过的那些话--也许杨冷青真是讨厌我的。
然后我又想起水彩渲染的那女孩美丽寂寞的眼神,想起我为她伤感的爱情流过的眼泪。
泪,悄然无息地滑下我脸庞。我怕杨冷青发觉,不敢伸手擦掉眼泪,强迫自己看着窗外。
「你哭也没有用。」杨冷青突然开口,意外地,冰冷的语调里藏着疼怜的动摇。
他怎么知道我在哭?他当然知道我不会为了被强迫参加露营这种小事而哭,那么,他是否察觉了什么?
「砂子吹进眼睛了,所以……」我急着想掩饰,撒了一个智能不足、没什么脑筋,用眼睛一瞄就能拆穿的彆脚谎言。
「你能等多久?」杨冷青没有理会我的解释,定定地看着前方,双眼在发光。
「什么?」我感觉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力量。
「告诉我,你能等多久?」他一直没有看我,定定地看着前方,侧脸望过去的轮廊相当深,充满冷峻刚毅的东方调。
我把脸转向窗外,极力忍住强烈的盈泪感。
「不懂吗?那我再说清楚一点。你能等--」
「够了!」我叫了一声。他的问题令我顫慄,我不愿去懂。
到了广场大廈不久,美花就来了。她背着大背袋像要去远足,开心又兴奋。
「志诚还没来吗?」她的声音像连串的珠子,清脆甜美。「真是的!交代他绝对不能迟到的,竟然比我还晚到!」
美花叉着腰,气鼓鼓的;但看起来却娇憨可爱,充满小女人的味道。她自己大概也知道这一点,也没认真生气,只是甩甩那姿态。
美花一来,我就显得更沉默。我并不是个性阴沉的人,只是最近常常会不自觉或自发性地陷入沉默中。
「志诚到底怎么搞的?现在还不来!」美花大发娇嗔。
杨冷青也显得沉默。对照美花的兴奋和焦急,我们两个倒像不关己事的局外人,对此事完全没有一点兴趣热中。
古志诚足足迟到了半小时,来的时候,身旁还跟着一个女的。那女孩一身野狩的装扮,马裤、长靴、卡其布上装,相当「高段」,看起来是有钱人家小姐的气派。
「志诚,你怎么搞的!迟到这么久?」古志诚一到,美花就不断对他抱怨。
「对不起!对不起!」古志诚拼命道歉,样子真无奈。
他身旁那女孩瞪着大眼睛看着美花,向前一步极突然地问道:
「你是宋七月?」
那态度口吻相当不友善,而且不客气。美花愣了一下,看看那女孩,再看看古志诚。
古志诚连忙上前拉开那女孩,对大家解释说:
「对不起,没经过大家的同意就擅自攜伴参加。她是我母亲朋友的女儿,我们从小就认识,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样,所以--」
「你说那么多做什么!快告诉我,谁是宋七月?」
「由贵!」古志诚再次拉开她,一一为大家介绍。
「原来你才是宋七月。」楚由贵走到我面前,带点鄙责的眼神,上下打量我。
我转身走开,迳自坐上车;杨冷青随后也跃上驾驶座。
「上车吧!」他发动引擎说。
我们朝山上而去。山间光害少,星空比较瑰丽灿烂。
不过,我们要去的地方没有正规的露营地。车子,我想也开不进去。说穿了,我们事先并没有详尽的计画,反正露营,走到哪儿就睡到哪儿,只要有水就行了。再说北部的山大都只像小土堆,没什么深山丛林可以迷失人「更没有什么老虎狮子之类的猛兽,所以随处野营也很安全。
车子偏离省道,走的全是在地图上名不见经传、看不到人的羊腸小径。杨冷青把车子停在小路旁,我们缘着一条乍看会断气的小溪溯溪而行。走没多久,看到一处空曠的草地,视野他不错,就決定在那里紮营。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楚由贵嚷嚷着问。
大家都看着杨冷青,他耸耸肩说: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往东北角海岸中途某个不知名的小土山。这一带这种山很多,高不过百公尺,景色却荒涼得像藏了什么鬼怪。看看这些野芒草!我敢打赌,不出多远,一定有个小聚落什么的。」
「别管那些了,赶快搭帐棚吧!」美花对身处何地并不感兴趣,招手说:「冷青,七月,快过来帮忙!」
古志诚早已默默在搬东西,我想过去帮忙,楚由贵敌视的看我一眼,使我定住了脚步。杨冷青将我拉过去说:
「过来,帮我把帐棚拉好,我要钉樁了。」
美花在杨冷青身边,不晓得忙什么忙得团团转,我看她两手空空,并没有认真在忙什么。她走到我身旁,蹲下来,重复着拉我正用力按紧的绳子。
「对了,你没生气吧?」她这句话没头没脑的,但我听得出来是对杨冷青说的。
杨冷青看她一眼,没有回答。
「你生气喽!对不起!我一时匆忙,才忘了告诉你--」她露出小女人的娇憨,半撒娇着,转头问我说:「七月,冷青是不是对你发脾气了?」
「他为什么要生气?」我问,觉得奇怪。
「我忘了告诉他,你养了两只猫。他最讨厌猫了!」美花伸伸舌头,俏皮淘气。「他不喜欢小动物,对猫尤其有偏见,太保又那么兇……没发生什么事吧?」
杨冷青讨厌猫?!
我不禁抬头看他一眼,他也回我一眼没表情的脸。
难怪太保那么不欢迎他。动物真是敏感啊!谁喜欢它,谁不喜欢它,相逢的第一眼它就感受得出来。
「七月,你怎么了?我在问你话!」美花摇摇我。
「啊!对不起!」我险些松掉绳子,急忙拉稳,回答美花说:「有我看着,太保不敢乱来;杨--冷青也很有风度,对太保和波斯都很客气。」
「这样就好,我还真担心哪!」美花释怀的绽放着俏丽的笑容。
我不再说话了。头一转,看见另一边古志诚和楚由贵说说笑笑的忙碌情況。我下意识地将头转开,感觉到有人在看我,那个目光冷冷的,是杨冷青。
搭好帐棚,一切忙碌就绪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杨冷青生了火,美花把带来的饮料和干糧分给太家。天色很快就暗下来,几个人围着火,瞪着火光吃着东西。
本来美花将我塞在古志诚身旁,但楚由贵防卫甚严,明显的敌意和醋意都冲着我来;我吃了几口干糧,藉故离开火圈,避开他们四个。
早知道不该来了,但我还是来了,倒不是因为屈服于杨冷青的胁迫,我只是想,该解決的事情总该解決。而现在出现了楚由贵这个人,也许倒是个好现象。
我爬上一块石头,仰头坐着。星空没有想像中的灿烂,倒是草丛间传来的虫呜热闹非凡。
不知昆虫动物间有否谈情说爱这回事?我看着草丛想了想,大概没有吧,只有人类才会自寻这种烦恼。恋爱是一种麻烦的事,不小心沾染上就会染上许多症候併发群,完全是一种病态和变态。聪明的生物不会自寻这种苦恼,人类,我想是太愚蠢了。
就像巴比伦那座通天的塔--人类建了那座塔,想与天比高,结果招惹神怒,巴比伦于是沉沦了……
亲爱的神们自己是没什么心事的,却把深深的烦恼植进人们的心中。爱情是众神对人们所作最阴险卑鄙的懲罰;它们让人类为爱烦恼和痛苦,一代复一代,永远沉沦在情爱的苦恼深渊中。
所以我不相信爱情。
在成人的世界里,没有传奇和神话。
「七月!」
有个声音叫我,我回头,古志诚站在石块后的黑暗中。他走过来,爬上石头坐在我身旁。
「我找了你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他说。
「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只是想和你聊聊,你一直避开我。」
我沉默下来,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古志诚接着说:
「今天下午我正准备离开时,由贵刚好来找我。她知道我有露营活动,硬要跟着我来,我拗不过,只好让她跟着。其实我心里另有一种期望,我希望因为她的关系激起你对于我的注意和感觉。但我的希望落空了,你并不在乎她的出现,或者应该说,你对我并没有那种感情,我是白费心机了。」
「是吗?你并不像是会用那种心机的人。」我的口气很淡,但仍讶异古志诚如此的坦白,微微有一点不安。他已经把原先彼此心照不宣的感觉说破了,感情一摊开,许多可能的冲击就躲不过。
「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古志诚对我微微一笑,仰头看着星空。
「不,我喜欢你,只是我不相信爱情。」
「那是因为我并不足以激发出你內心狂野的热情。」古志诚以洞悉什么似的眼神看着我说:「你并不是不相信爱情,而是你不爱我,你的感情不认同我--心不答应情不深,我的感情激发不出你內心狂炽的热情。」
我疑惑地看着他,对他这番话感到怀疑和迷惘。
「你的气质和冷青很像,你们有着同样飘荡无依的眼神。」古志诚对我的怀疑和迷惘报以轻轻一笑,说道:「他和你一样,不相信爱情,似乎没有人能激发出他深锁在內心深处那炽热的感情。说真的,他会和美花在一起,令我感到很意外。」
「意外?为什么?」我感到不解,同时也觉得很讶异。
「他拒绝过很多女孩,不相信感情这回事,把爱情当游戏,质疑真情和不朽。他从来没有对任何女孩许过什么承诺,朝夕长久相处那更是少见,所以他会和美花在一起,我才感到意外。他似乎真的爱上美花了。」
最后那句话让我感到心脏狂跳一下,狠狠地抽痛起来。
「初次见到你,我就感觉你的气质很熟悉,遗憾的是,我融化不了你的心,激漾不出你的热情。」
今晚古志诚说的每句话,几乎部让我保持沉默,难以出声回答。本来我想藉着这次露营把事情解释清楚,没想到他先一步说破我们彼此间那心照不宣的感觉。他其实并没有杨冷青说的那样脆弱不堪;他对感情一事的承担,也许比我们都还坚强。
比起我选择逃避,儒弱得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他的坦白与勇于面对,表现出了他个性上的坚强。
「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热情才激发得出你內心深锁的感情?那个人显然不是我。本来我以为冷青……因为你们是同一类型的人。请别介意,我只是有这样的感觉,将內心的感觉说出来而已。」
我轻轻摇头,默默看着前方低垂的夜空。
「你不必在意我的事。」古志诚的声音低迴下来。「其实我很想等,想一直等下去,等到你肯将感情摆渡到我的岸边,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感情的事如果能够勉强,滄海早就可以变桑田。」
我们两人都沉默下来。古志诚仰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他保持那样的姿势很久,久久才缓缓又开口说:
「其实,我是在为自己的痴心不够找藉口。我很明白我不是那种能拋下一切、执着于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的人。我冷静的思考,理智告诉我如何选择情爱。你的感情本能知道我是这样的人,所以你的感情并不认同我。我用理智在恋爱,而你们却是凭感觉去爱人。你和冷青一样,你们情感激烈,追寻着相互燃烧的灵魂。」
「不!我不相信爱情。」我终于打破沉默说:「成人的世界里没有神话。这世上哪还有什么不朽的传奇?就连轰轰烈烈的印象感觉,也只是小说家和电影用来骗人的不切实际。因为现实不是如此,所以人们才会特别嚮往强调忠贞、海枯石烂、此情不渝的爱情。事实往往相对于幻象;而我,只是平凡的现实女子。」
我说得语无伦次,坚持不承认自己的不相信爱情是因为感情的无依;更不承认自己內心深处对感情的追寻。
「为什么要坚持你不相信爱情?」古志诚又用一种洞悉什么似的眼神望着我。「你在怀疑什么?迷惘什么?」
「没有!我没有!」我连连摇头。
「你别紧张,我并不想探查你什么。」
「不,我想你误会了。其实,我有什么好隐瞒?」我仍然不承认,不愿心事被知道。「我只是不相信……」我的声音低弱下来。
「七月,我真的不行吗?」古志诚低低的嗓音在静夜听来恳切又诚挚。「我想过,也许你是喜欢冷青的--」
「你别乱想,冷青是美花的男朋友,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他!」我急忙否认。因为太急躁了,反而显得我的心虚。古志诚静静地看着我,我别过头,解释说:
「我不会允许自己爱上不该爱的人,说什么也不会!」
「是吗?」古志诚冲我一笑,并不像在怀疑什么,笑容显得明晰地透彻一切。「如果感情的事能完全听你作主、控制,爱情就不会那么叫人迷惘了。我们都能将心事隐藏得很好,只有感情不受控制,也因为它的『背叛』,才有许多情不自禁的故事发生。」
「情不自禁?」我呆了一呆。
「是啊!情不自禁……」古志诚声音低低的。「如果,你爱上了冷青的话,你会怎么办?」
「不可能的,我不会允许自己爱上他。」我不断摇头。
「我是说『如果』。」古志诚低语暂歇,看着我又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爱情更是如此。」
「不可能的!」我还是摇摇头。「美花是我的好朋友,我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介入她和冷青之间的感情。明知道对方是不该爱的人,我不会让自己的感情陷入泥悼,做出不可原谅的错事。」
「爱情并没什么对与错;爱上一个人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无须觉得对不起谁。爱情是人类最原始、最赤裸的感情,你只能忠于自己的心情,忠于自己的选择。」
「不!我不能!」我一直摇头,不肯开放自己的心灵。
古志诚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他察觉出了什么?
「你能的,七月,」古志诚温和地说:「否则你就应该可以接受我。但你的感情并不认同我,因为在你內心深处,你始终忠于自己坚持的感情。」他停了停,旧话重提:「感情的事,其实是身不由己。如果你真正爱上一个人,即使明知对方是不该爱的人,你也会陷下去,这就是爱情--下管什么该或不该,只管你內心最深处的赤裸坦白。」
「不,我不会让自己陷入泥掉,真到那时候,我会避得远远的。」我说出了內心话。
但古志诚却用一种预悉什么似的眼神看着我。我避开他那种眼神,怕被看穿內心流窜的情绪。
我没有自信能若无其事地面对一切。今晚他说的这一切也许都是出自无心,却引出我心中的许多痛。尽管我不断地否认,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情,其实我心里非常清楚,我早已陷入泥悼,陷入感情的泥淖。
明知道不该爱上杨冷青,我的心还是那样不自禁地为他感到悸动。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思慕却不敢承认,非但背叛美花,也背叛自己的感情。
但对这一切,我实在无能为力,我没有勇气坦承自己对杨冷青的感情。我并没有忠于自己的感情,我只是逃避。
夜慢慢深沉,渐渐转涼。楚由贵四处找着古志诚,呼唤声越来越接近我们所在的这处石块。古志诚回头漫望一眼,跳下石块说:
「我得出去了,不然由贵找不到我又要闹得一团乱。你要一起走吗?」
我微笑摇头。古志诚往楚由贵叫的方向走去,我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和黑暗重叠成一色,再也辨不出身形。
过了一会儿,我想该回帐棚了,正想跳下石块时,忽然听见美花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她正抱怨说:
「为什么每次出来玩都要四个人一起?那样多没意思!下次我们两人单独出来好不好?」
「美花,七月是你的好朋友,我们怎好拋下她一个人自己玩乐!」
听到这声音,我的心脏紧缩起来,死命跳个不停。
「话是没错,但也不需要每次都非得四个人在一起不可!我知道你是怕冷落了七月,但你是我的男朋友,难道你不想只和我,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吗?」美花的声音又嗔又怨的。
「我是想为志诚找机会。」杨冷青的声音很干净,不拖泥带水,听起来相当有说服力。
但这句话却让我迷惑。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真是不懂?他上次那样责备我,警告我不准我再暧昧不清地接近古志诚,现在却又如此撮和--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呆呆地坐在石块上,被这些纷扰的思绪纠缠出了神。那些没有答案的疑惑怎么理也理不出头绪,剪不断,理还乱。我叹了一口气,放弃再去想它,抬头准备离开,石块边悄悄站立一个人,猛然间叫我惊吓住了。
我险些叫出声。那个人无声无息地站在石块边,就在我身侧,我竟然都没发觉!和我同样的白襯衫、牛仔裤,他却飘忽得像鬼魅。
「你一直在这里?」连声音他像鬼魅,呼出的气都是冷的,一丝人气也没有。
我僵硬的点头,开不了口。
「那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我又点头,困难地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警告过我,要我离古志诚远一点,为何又要如此做?说什么为古志诚找机会,你不是巴不得我离你们越远越好?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杨冷青静静扫我一眼,一句话也不说,掉头就要走开。我来不及追他,半趴在石块上,伸直身体叫住他说:
「站住!你回答我啊!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也不必怕冷落我,以后你和美花有什么事,请你们自己进行就好,不要再找我一起!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施捨,我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听到没有?」
可恶!我为什么要喜欢上他!为什么要让我听到那些话!
「如果说,我是为了我自己呢?」杨冷青回头淡淡地说。
我怔住了。
山风吹醒我纷乱的心绪时,杨冷青已不知去向。我不敢做太多的揣测,跳下石块,穿过黑暗,慢慢走回帐棚。
他们都围在火堆旁,正不知在煮些什么。越接近,空气中就越是溢满食物的香味。
「七月,你跑到那里去了?到处找不到你!」美花抬头看见我,堆了满脸笑容说:「很香吧?我煮了一堆什锦锅面。肚子饿不饿?来!快坐下!」
她拉我坐下,舀了一碗面递给我。
那味道真的很香,我越吃越饿,连吃了三碗,且欲罢不能。盛第四碗时,楚由贵用古怪的眼光看着我说:
「看不出你这么会吃,要是有哪个男人不知情娶了你,一定会被你吃垮。」
「怎么会!」古志诚笑说:「像七月这样开怀吃东西才好。我最反对女孩子为了身材減肥什么的,这个不吃,那个也不敢吃,伺候起来很累又麻烦。」
「那你去娶一只猪好了,猪只要有吃的,什么都不挑剔。」楚由贵沉下俏脸,口气满是讽刺和不满。
气氛莫名其妙僵了起来。我沉默地吃着面,越吃越不知味道。只要不太笨,应该都会知道楚由贵那些怒气皆是冲着我来,古志诚为我说话,反而弄巧成拙。
「算了!大家赶快吃一吃吧!吃饱了要睡觉要夜游随便你们,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杨冷青毫无表情的说。
楚由贵丟下碗筷,生气的跑开。山色阴森黝暗,虽然是土堆似的山头,盲目的乱跑仍有迷失的危险。古志诚怕楚由贵发生什么意外,连忙追上去。
「对不起!我马上带她回来!」他匆匆道歉。
「志诚!」美花回头追喊。
「别管他们!」杨冷青神色冷静,丝毫不担心。
「可是……」
「快吃吧!明天我就送你们回去。」
听见这句话,我一时忘了此时的处境,习惯性地脱口答说: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骑车。」
「你的车不是早丟掉了?」
美花张着洋娃娃般大眼睛望着我们,神情有一点迷惑,不懂我们在说什么。我的表情更为愕然,地怎么会知道我的「风速」丟了?莫非……
他知道?
我猛然抬头。杨冷青神态如常,淡淡地看我一眼。
他早就知道了!昨晚,在通天塔附近……他知道我在追寻他--
昨晚我的一切举动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我为了追他弄丟了「风速」--他一开始就知道了!
「对不起!」我放下吃剩一半的面,匆匆跑进帐棚。
「七月,怎么了?怎么突然跑开?」美花追进来问。
「对不起,我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大概是吃太多了。」我背着美花,控制不住顫抖虚弱的声音。
「肚子痛吗!要不要吃一点征露丸,我有--」
我拼命摇头,希望美花赶快离开,藏住嗚咽的声音说:
「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你不用管我。」
「哦……那你好好休息,我不吵你了。」
听着美花走出帐棚的声音后,我终于忍不住嗚嗚咽咽啜泣起来。
原来杨冷青什么都知道了!他一直在角落看着,看我像疯子一样失魂般地追寻着他。他知道昨晚的事,我只有显得更惨;在他面前,我感觉自己就像贼一样,无所遁形。我连「不在乎」的姿态都再也假装不起来。
我就那样迷迷糊糊哭着睡着。半夜里突地醒来,美花躺在我身旁,呼吸均勻,睡得很熟。我试着让自己再入睡,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失眠着,辗转反侧也苦。我张太眼睛瞪着棚顶静静躺了一会儿,夜里无声。美花和楚由贵都睡得很沉,鼻息声清楚而有韻律地微呜。我悄悄起声,轻轻出了帐棚。
同明星稀,半月的光照得夜冥的世界显得很亮,整个大地括出了一圈轮廓。我往前走几步,发现阴暗处坐着一个和我同样末眠的人。
我看清楚那个身影后,急忙想逃开,他淡淡说道:
「我知道是你。过来吧!」
我僵在原地不动。那人的脸从暗影处显露在月光中,神色淡淡,说不出是冷漠或热情。
和他面对面的那剎那,我知道我显得很狼狙。这样的巧合未免太陈腔濫调,我却觉得自己正一步一步陷入某种陈腐的故事中。
「现在几点了?」我听见自己顫抖的声音在问。
「三点了。你冷吗?」有点柔的声音问。
「不!我该回去睡觉了。」我想逃。
「过来吧!」杨冷青静静地说,口气放得很轻很淡。「我知道你跟我一样睡不着。失眠苦,辗转反侧也苦,我从入夜一直等到现在……」
「等?……」他在等什么?我不敢问,撩了句不关痛痒:「你一直没睡?」
「嗯。你睡了吗?」
「刚醒。」我轻轻点头,朝他走过去。
他看着我,突然伸手拂过我的脸颊,我微微一吓,心噗噗地跳。他看着我说:
「你哭过了?」
我摇头,不管脸上留有泪痕,不管他是否已知悉什么,明目张胆地撒谎。
「没有。」我说:「哭也没有用,我也没有哭泣的理由。」
「是吗?志诚的事……他好像很为难。」
「你放心,我跟他没有什么。我已经把话说清楚,绝不会伤害到你的宝贝朋友。」我抬抬头,有些倔强。「这不是你想见的结果?所以你才坚持我非来不可?现在,一切都如你愿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其实我和美花都希望--」
「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我不想听他把话说完。警告我不准我接近古志诚的人是他,企图撮和的也是他,他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过日子不一定非得谈情说爱不可,我有朋友,一份不错的工作,过得很充实快乐。」
「周末夜和一些狐群狗黨在电影院、速食店廝混,那叫做充实?那真的令你感到快乐?」杨冷青毫不留情地打击我伪装的自信自得。
「那看你用什么标准来看待,我的生活也不过如此。」
「别再自欺欺人了!如果真的如此,你也不会一个人在热闹的周末夹混在一堆无聊的大学生中观看无聊的演唱会!像无主游魂一样,在黑暗的运动场随风飘荡。」
「你--」我退却了一步。
原来他一直记得那晚上的事。在「犁坊」见面时他表现得那么陌生,我以为他根本不记得演唱会那晚的事,然而他不但记得,而且还知道我漫无目的在运动场上奔跑的狼狙模样。
我不懂!他一直表现得那么冷淡,为何……老天!他到底还知道一些什么?
「那又如何?虽然看来无聊,但很自在。」我漫不在乎地说,紧戴着防卫的面具,怕被掏得太透。「总之,谢谢你和美花的好意。不必再费心为我撮和,想交男朋友的话,我会自己去找。」
我想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明白。这样也好,话说绝了,我也可以对他死了那条心。
「你何必想那么多!」杨冷青用我从来没听过,充满感情的温柔说:「你一个人独自在外面生活,不管再怎么坚强,多少也会感到寂寞。再说你是美花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有什么事,当然事事找你。不管是快乐的事、麻烦的事,第一个想到的当然也是你。你是我们共同的好朋友,不找你找谁?」
「朋友?」我轻轻笑起来。
是他自己说的,男女间没有真正的朋友、单纯的友谊;不是一方爱慕着另一方,就是一方对另一方有某种企图或目的,现在他突然这么说,岂不是太可笑了!
「你究竟怎么了?七月?我说错什么吗?你为什么笑得那么讽刺?」杨冷青用迷惑的眼神询问我。
那个迷惑的眼神让我迷惑了,我分辨不清究竟是真或假。杨冷青的神态显得那么认真,不由得让我怀疑起自己。
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因为对他怀有潜藏的感情,所以对他所说的话都心虚得听似有言外之意。
看着他迷惑的眼神,我突然觉得宽心,却又复杂地自怜起来。杨冷青也许知道了一些「什么」,譬如我在通天塔追寻他的事;但那又如何?他只知道表面,其实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他那迷惑的眼神最好的解释。
可是……我不禁想起他对我的那些冰冷的语气和态度。如果他的迷惑是真的,那他屢次的陌生冷淡又该怎么解释?
不管如何,此时的他温和地「单纯」只是美花的男朋友;或者是如他自己说的,也算是我的朋友。我们彼此的立场都显得很单纯--对我来说,他只是美花的男朋友;对他来说,我也只是美花的好朋友。
这样最好,能保有自尊地对他死心。
痛苦是我一个人的事;至少,没人窥知我內心的感情,我还不至于显得那么狼狈淒惨。
「是啊,你说得没错,我想我是意识过度了。」我微微一笑,拋藏纠结的心缠。
明知道对方是不该爱的,那就别去爱吧!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平常心,平常的笑容面对他--面对他和美花的感情。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如果……如果真到那时候,我再也无法以平常的笑容面对他们时,那么,我会避得远远的。
「你能这样想,美花一定很高兴。」他走近我身旁,「很抱歉,对你说过不少过分的话。」
他跟我道歉,却不解释为了什么。不过我想那已经不重要了,过去的已经过去,既然我们已「前嫌尽释」--虽然有点突然和莫名其妙--也许真的可以成为朋友。
我会小心地警惕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远离泥淖。我没有自信我能做到怎么样的地步,在阳光季节出生的人不善于隐藏心事;但感觉像猫一样的我,矛盾的我--我想,我一定能够将自己的感情,锁放心房的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