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在思索着。老实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什么都不能想。
“唉!”王熙凤撑着额头又叹了口气。
家,她是想,可是回不去又能怎样?
待在这里虽然样样都不用她做,她只要当伸手牌娃娃就够了,可是总觉得心缺了一块,有种不完整的感觉。
对于人杰,她变得不再那么清楚对他的感情,她现在反而质疑那样的感情到底是情人还是家人。
是。倩人,她应该事事都答应他;若是家人……那似乎有点说得过去。
他会每天打电话叮咛她吃饭、加衣服、多休息、多睡觉,这是哥哥对妹妹的感觉吗?
对于朱云桢,她的感觉更复杂!
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像团线球,找不到线头。
“烦死了!”她快疯了!
“美人儿,什么事如此烦躁?”阴柔的嗓音突兀的传来。
王熙凤一听这声音浑身就起鸡皮疙瘩,她警觉地瞪着来人。
“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我心爱的美人儿。”
“谁是你的!”她拨掉他伸来的铁扇,起身往后退。
“在荆州那夜之后,你本该是我的,只是让人误了事,可惜、可惜呀。不过多的是机会。”
王熙凤一听,眼睛瞪得好大。
“你说什么?那夜是你干的好事!”原来罪魁祸首是他!
“我喜欢聪明的美人儿。”
他不停住她靠近,而她只能不停往后退,直到她的背抵到身后石块,她整个人也落人他的势力范围。
“喂,你没读过书是不是?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你读过没有?别靠那么近!”
她伸出手推拒他,却反而被他握在手中。
她直有种想吐的感觉,“放开!”
“这么美的人儿,我怎能放得了手?”
他的猪唇眼看就要落在她唇上了,她一时心急,反射动作就出笼;脚一弓,狠狠地用膝盖顶他的重要部位,只见他抱着下腹、眼露凶光地瞪着她。
“你!”
“我……我什么!”她被他瞪得连声音都在抖。得赶紧找地方躲,否则再被他压在石头上,她就真的要失身了。“你无耻!不男不女的人妖!”
“你竟敢踢本王的……本王的……”
“怎样!我不只敢踢你传宗接代的地方,我还想用踹的,你要不要试试?”她手叉在腰上挑衅道。
“你知不知道对皇族成员不敬是死罪?”
“那你派人刺杀朱云桢是不是要被砍头?”
朱善被王熙凤的话堵得涨红了脸。
突然间,他笑了出来,那笑声让王熙凤毛骨惊然。
“你以为朱云桢替你找的什么妙妙真人是真的奇人吗?”
闻言,王熙凤瞪大眼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夸你聪明,你却反而变得更笨。”朱善拍拍手中的铁肩。“为了留下你,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包括随便找来一个假仙人,哄得你一愣一愣的,让你乖乖留在他身边,没想到你还真信了。”
“你凭什么说那个妙妙真人是假的!”
“那个妙妙真人是贾家的人,依朱云桢与贾家的关系,再套你的话,将你的话告诉妙妙真人,所以你问她任何问题,她都有办法回答。”
王熙凤皱起眉头,想相信朱善的话,可是又觉得依朱善的为人,他说的话可信度要打对折。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聪明的人就信,不聪明的人会认为我的话有问题。”朱善在转身之际又回过头撂话:“等我解决朱云桢,他的一切就是我的,包括你。”
★ ★ ★
“你相信他的话吗?”不知何时,朱云桢从角落走了出来。
“你在那里多久了?”
“在我五哥来时,我就已经在这里了。”
她一听,气得七窍生烟。“那你还放任他欺负我!”如果不是她那“临门一脚”,她早就被那个不男不女的人妖吃了!
“我原是要出手的,但没想到你的动作比我还快。”
“谁相信你!”她气得在凳子上坐下。
“告诉我,你相信我五哥的话吗?”
她不语。老实说,现在的她脑子一片混饨,根本不知道谁是真谁是假。
对于炒妙真人,她很想相信她是真的奇人,但对朱云桢,朱善说得没错,他确实是想强留她在身边。
王熙凤的不语令朱云桢的心像被人刨了一刀,所有的难堪与痛苦全写在脸上。
“你相信我五哥的话?”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写满了挣扎。“我已经不知道谁是对谁是错了。”
他陡地大笑,像狂风乱舞般旋了个身,旋倒在椅子上,昂首狂笑,手紧紧握拳,压抑心中排山倒海而来的苦涩。
“你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伤人,当我将心捧在手上交给你时,你却是不屑一顾,将它丢到地上糟蹋、任其流血,也不想碰它一下。当我费尽心思只为赢得你的心时,你却远远地将我抛在身后,不愿多看我一眼。”他讽笑一声,“多可悲啊,等了十几年的时间,只盼望能够与你厮守,如今得到的却是如此令人发笑的结果。”
“朱云桢……”她害怕现在的他,她不要他如此冷漠。
王熙凤想将手覆在他的手上,可他却快速地抽回自己的手。
“来人。”
“王爷。”
“准备辆马车,送王姑娘回贾府。”
“是”
她猛然心惊,“你要送我回贾府?”
为什么当他真的要送她回去时,她会感到失落,心会有种抽痛的感觉?
他不发一语地起身离开,独留愕在原地的王熙凤。
★ ★ ★
“善儿,桢儿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皇帝愤怒地拍打桌子。
“父王,这是他污蔑我,儿臣不曾做过这些事。”朱善替自己辩驳。
“桢儿,可有证据?”
朱云桢点点头。“请父王见谅了。”他扒开身上的衣裳,露出肩上那两道难看、还未痊愈的伤口,“这是其一。”
当朝众人一见朱云桢身上的伤,立即倒抽了口气。
皇子相斗是所有帝王所不愿见的,朱善这次做得太过分了。
“桢儿,你说这是其一,可有其二?”
“有。”朱云桢当众说道,“儿臣的手下捉住了当夜的刺客,就在殿外候传。”
“宣”
“宣!”门口的太监连忙宣人。
朱云桢的侍卫押着被五花大绑的刺客进门,往他的小腿上一踢,刺客的双脚便跪了下来。
“小李!”明成祖震惊地看着那名刺客。
“皇上!”小李全身都在发抖。
“善儿,你还说这件事情与你无关!”皇帝颇为震怒,“小李是你的贴身护卫,能命令他做事的只有你一人,你还想脱罪吗!”
“父王!”朱善这下子才惊党大事不妙,双脚一软便跪下。
“竟然手足相残,这算什么!原以为你只是本性冷了些,没想到连杀害自己手足的事你都做得出来,还敢说是桢儿污蔑你!”
“父王饶命!”
“朕决不宽贷!”皇帝指着底下的朱善,“朱善贬为庶人,永生不得为官!”
“父王、父王!”
见自己嫡出的儿子变成如此,明成祖心里有说不出的沉痛。
“桢儿,你受苦了。”
朱云桢拱手作揖。“父王,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明成祖的眼中流露出对朱云桢的疼爱与赞赏。若他不是庶出,太子之位他实当之无愧,但可惜……
“桢儿,你可有想要的奖赏,就当是父王补偿你在荆州所受的苦。”
朱云桢抬起头,“父王,儿臣只有一请求……”
★ ★ ★
再度踏上大观园,王熙凤的心情是两样的。
初时,是她不愿离开大观园,却被他威胁强迫离开;现时,回到大观园的念头越来越淡,他却将的扔了回来。
在这个时代,她什么都没有,孤独一个人没有家,只能寄身于贾府。
与他相处的这段日子,说实话,她感到安心。愉快;她不曾为了往后的生活而烦恼,他让她放纵,却从不曾说过重话一句,她从不觉得住在他那儿是寄人篱下。
如今再回这里,孤独的怅然和疏离让她有些失落。
王熙凤忽然一笑。他从来不觉得她的举止行为有多怪异,他老是被她耍得团团转,却又拿她没辙。
她不是不愿相信他,她只是怕!
她害怕在这里惟一的避风港到最后却是最危险的,她害怕当她完全倚赖他之后,他会一把将她推开,如同现在这样。
王熙凤无力地趴在桌上。明明知道他不会骗她,若要骗,也不用等到这时才骗,还笨到让与他为敌的朱善来揭开他的假面具。
她到底在做什么?她是猪啊!
若他不是真心关心她,大可不必替她挡那一刀,大可在蔷儿与她的奶娘欺负她时放手让她们整死她,何必大动肝火,甚至将蔷儿的奶娘治罪?
王熙凤越想,头越抬不起来。
如果她现在去找他,他会不会愿意见她一面?
如果她去道歉,告诉他她不该怀疑他的,他会原谅她吗?
一想起那日的他,她便迫不及待地冲到外面去,正好与钏儿撞个正着。
“主子!”钏儿差点就被撞倒在地,幸好及时抱住一旁的柱子,才免于跌个四脚朝天。
“钏儿,我要出去!”她拉住钏儿的手猛拽。
“去……去哪儿?主子您要去哪儿?”她从没见过主子这么急惊风似的。
“我要去找朱云桢!”
“找王爷?”钏儿惊喊一声。
“对,我要和他说清楚,我不是故意的!”她拽着钏儿往外急奔,让钏儿好几次都差点跌倒。
“主子,您别急!”她拉住王熙凤,“王爷此刻应该不在王爷府里才是。”
“他不在王爷府?”
钏儿点点头,“现在这时刻,王爷应该是上朝面见皇上去了,不如先让钏儿去备马车到王爷府等候。”
“好好好!”她要告诉朱云桢,伤害他是她不对,是她胆小、爱钻牛角尖,求他原谅她!
★ ★ ★
坐在马车里,无视车马颠簸,此刻在王熙凤心中只有向朱云桢解释的念头存在。
她拨开窗帘望向外头,只见沿路上热闹滚滚,一旁人家也结起一连串喜色布条,整条街可说是喜气洋洋。
“钏儿,为什么每户人家门前都挂着红布?是哪户有钱人家在办喜事吗?”
坐在前头的钏儿一句话都不吭,静得有些怪异。
“钏儿?”
“呃……主子,对呀,是一户大户人家要娶妻,街坊为了庆祝也跟着挂上红布沾喜气。”
“喔。”王熙凤恍然大悟。
马车很快地到达曦峰府。
“主子,到了。”钏儿掀开车帘扶着王熙凤下车。
刚下车,王熙凤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到。
曦峰府,也就是桢王爷府前,竟挂上两只红灯笼,石狮子前也结了红彩球,整座宅子显得喜气洋洋。
她犹豫地移动步伐往前,“钏儿,这……”
为什么门前会布置得好像要娶妻一样?
王熙凤下意识地不停摇头。不会,不会的……
一旁人们路过曦峰府时忍不住讨论了起来——
“咱们的桢王爷明日就要娶妻了呢!”
“是啊,一直以来有不少名门淑女、皇族大官不停托媒人上门求亲都无疾而终,我可真想看看王妃长得是什么模样”
“对对对,说不定是天仙下凡,才让桢王爷看得上眼!”
“我听说这桩婚事是皇上亲自下旨的呢!”
“你怎会知道?”
“我表叔在宫里当侍卫,听说皇上是在早朝时下的旨。
“知道是哪家姑娘吗?”
那人耸耸肩,“这我可就不清楚了,不过对方的身份似乎也不俗呢。”
“合该是、合该是,桢王爷为人一向良德,是该配个好姑娘给他的。”
众人你一语、我一句地,只见王熙凤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主子!”钏儿及时扶住王熙凤,担忧地看着她。
他要娶的妻子是蔷儿。她难过地闭上眼。
他的妻子一定是蔷儿,他们有婚约,他不能违背他父王的命令,依他的个性,不可能做出抗旨的事情来。
她的胸口一阵揪痛。
为什么?她的心抽痛得好厉害!为什么到这时她才清楚自己的心?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是她笨、是她蠢!她不明白自己在坚持什么,在失去之后才明白他对自己的重要!
她没有发现两颊已沾染了泪水,湿凉地贴在上头,像河水溃堤一般往下流。
一阵晕眩袭来,她扶住额,还来不及感觉这突如其来的不适时,身子便已倒下,昏厥在地。
“主子!”
★ ★ ★
桂花味、烧烛味、干粮和酒味……王熙凤猛然睁开眼睛,弹坐起身。
她回现代了吗?她记得在她离开时,桂花香正浓。
王熙凤眨眨双眼。一切都是梦吧,她不可能会回到现代的,一切都是梦。
以后她就是一个人了,再也没有人让她倚靠。在这个现代她只能寄人篱下,直到死去,她都永远不能再倚靠他。
她捂住脸啜泣,香肩无助地一耸一抖。
人家说失去后才知后悔,她原本不信的,可现在………
说不定他已经娶蔷儿为妻,两人正恩爱地在喜房里缠绵,孕育下一代了。
“孩子!”她惊愕地想到自己与朱云桢的那一夜,和方才的晕眩,“不!不会的,孩子……”她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肚皮。“不会的,才一夜而已,不可能那么准,这样就有了……”
“你有了吗?”熟悉的男人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惊愕地回过头,脸颊正巧刷过他那两片性感薄唇。
惊见他,她鼻头一酸,泪水再度不争气地落下,小脸皱成一团,硬咽着流泪。
他一把拉过她,将她拽到怀里紧紧拥抱。“别哭,你哭得我心好痛。”
熟悉的温暖怀抱让她哭得更厉害。她的心好酸、好痛!她不要失去他!
她反手由他背后搂住他,将自己埋人他胸膛里。
“不哭了。”她哭得厉害,他的心就疼得厉害。
她抽抽噎噎的,好不容易忍住泪水推开他,泪眼婆娑地避开他的视线。
“对不起,恭……恭喜你。”
“什么意思?我不懂。”他不明白何以她会冒出这两句话。
“对不起,我不该不相信你,明知道……”她深吸口气,将想哭的冲动硬吞进肚子里,“明知道你一直都是为我好,我却因为朱善的话而怀疑你、不相信你。”
“我接受你的道歉。那天你用那样的言语与行为来回报我对你的关心时,你可知道我有多心痛?我将心肺全掏给了你,你却是不屑一顾。”
“我知道。”她哽咽地点头。
“那么恭喜呢?”
她抬起小脸,以那双含泪的眸子瞅着他,他看到她发颤的唇瓣。
“恭喜你新婚。”
“谢谢。”
她愕视他满脸笑容,心抽痛得更厉害;拼命咬紧唇瓣隐忍哭泣的冲动,她故作平静地笑了笑。
“钏儿呢?”她下了床走到门边,“我昏倒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谢谢你还愿意照顾我,我该回去了,说不定贾老夫人有事找我呢。”
“你……够坚强吗?”他淡淡地问。
背对着他,她点点头,“嗯,我一直都很坚强的,你忘了?”
“你……不留下来?”
她身子一颤,“这样不好吧,我没有理由住在你这里,而且我是由贾家的选拔大会上选出来的,本来就该住在贾家。”
“但是我放不开你。”
她闭上眼,享受他最后一次的甜言蜜语。
“你有妻子了耶,不能这么花心啦!”
“在你的心底,我到底算什么?”
咬住唇瓣,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下了,她赶紧擦掉。“朋友啊,很好、很好的朋友。”
“就只是朋友?”
她听得出他的语气有多难过与失望,但是他已经要娶蔷儿为妻了。
“当朋友不好吗?”
她才转过身,便看见他不知何时已立在她面前,修长手指抬高她的下颚,直视她的眼,她想别过头去,不想让他瞧见她眼底的悲伤与泪水,但他却不让她这样做。
“如果只是朋友,你不会昏倒在我门前;如果只是朋友,你不会哭得那么伤心;如果只是朋友,你不会如此憔悴。”他摇摇头,“我们不可能只是朋友。”
“不,不要……”她哭泣,“不要那么贪心!”
“我不贪心,我只要你。”
她猛摇头,“你已经有妻了,为什么还要我?你要我当你的什么?你的心该只给你的妻子。你们男人为什么永远都那么花心,总想着一颗心有无限大,想分给无数个女人?”
他吻住她接下去的咆哮,许久后才放开她。
“我的心永远都是你的。”
“那你的妻子呢?”她如果早些正视他的感情,那么此刻就不会失去他,是她笨!
“凤儿,难道你就不能正视自己的心吗?非要我爱你爱得那么辛苦,却仍得不到你开口承认爱我?”
她想起了妙妙真人的话,她与他是情债,她是来还的,是她欠他的,没想到她没还到债,还让他那么痛苦。
如果承认就能让他好过,她为何不?对她来说可能也是个解脱,她会觉得欠他的不那么多了。
她跟高脚尖,将唇印上他的,轻柔地刷过,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的眼;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扯开嘴角含泪微笑,“对,我爱你。”
她话才说完,整个人便被一股蛮力困住——
“太好了!我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他兴奋地抱住她。
“钏儿、媒婆、丫鬟,不管谁全都进来!”他突然大喊,门立即被一群人撞开,房内顿时乱成一团。
王熙凤还搞不清楚状况便被丫鬟拉走,她们开始换下她身上的衣服,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却见到朱云桢带笑的眉眼。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形,为什么丫鬟要拿起大红嫁衣替她换上?
“别慌,彻头彻尾,我的妻子都是你,不是别人。”
“可蔷儿——”他要与蔷儿成亲的,那是皇上下的命令啊!
“父王没下旨。”
“不可能!”
“那是我和父王的交换条件。”他拍拍臂膀,“用这两道伤口换来的。”
她愣了愣,终于明白他的话。
再也顾不了此刻身上仅着一件肚兜,她迫不及待地朝他奔去,抱住他不放。
“爱妻,今日是你我成亲之日,虽然我很想就这样抱着你度春宵,不过外头实在是宾客众多,父王也在,让他们等实在不太好,你稍微忍耐点,我保证,今夜我肯定好好抱你。”
房内一干人闻言纷纷羞得转过头去。
她看着他,眼眶含泪地抱紧他。
“我不要再失去你了,我愿意为了你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