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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新坏男人 第五章
作者:季蔷(季可蔷)

  星期天早晨。

  美好的星期天啊!上帝特许人间放假的日子,这样美好的一天,为了犒赏自己几日来的辛劳,钱家声决定好好睡上一天。

  灿灿阳光,穿透窗帘的缝隙在他赤裸的背上滚动,暖洋洋的,更添他懒散的决心。

  他要睡觉,要好好地睡,忘掉最近令他无法掌握的一切,忘掉那个日夜折磨他的女人。

  他要忘了,忘了那个总爱作弄他的淘气魔女。最近,她不仅在他清醒时烦他,就连入睡後也总要来烦扰。

  他必须甩脱她……

  叮咚。

  不,他没有听到,这样清脆的铃声只是个梦。

  叮咚、叮咚。

  今天是礼拜天啊,不可能有什麽见鬼的重要事的!

  叮咚、叮咚、叮咚。

  肯定是幻觉,他在作梦,在作梦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Shit!」他猛地出声诅咒,跟著坐起上半身,愤然瞪视前方。

  不必猜测,这毫无礼貌的不速之客肯定是他那个「可爱的」邻居。该死!她就连礼拜天也不放过他吗?

  「Shit!」再次诅咒後,钱家声翻身下床,伸手烦躁地揉了揉一头乱发,赤脚就往客厅走去。

  他用力拉开大门,「柴大小姐,你又想做什麽?」

  柴晶晶没说话,灿亮的眼眸眨呀眨的,像挂在天空的小星星。

  「到底想怎样?你说啊!」

  她依然不语,莹亮的眼波静静流向他,似乎还蕴著笑意?

  他蹙眉,「你哑了啊?」

  「家声?」

  「干嘛?」

  「你一向穿这样睡觉吗?」

  「什麽?」他一愣,跟著眼眸一垂,落向自己赤裸的胸膛,赤裸的双腿,唯有重点部位,遮了一件颜色鲜艳、小到不能再小的子弹内裤。他瞪著自己,半晌,抬头瞪著她,「该死!你算女人吗?看到男人这样你都不会害躁的吗?」

  「我为什麽要害躁?」她轻轻地笑。

  他一翻白眼。

  他认栽了。这小魔女,一点女人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你等我一下!」他忿忿然道,接著忿忿然转身,踏著忿忿然的步伐回自己的卧房。

  她望著他修长结实的身躯,望著他因睡眠顶出的一头乱发,望著他摆动著有力的步伐——他的确是好看的,不是那种刻意的英俊,他的好看是随性的、潇洒的,带著点邪邪坏坏的味道。

  难怪那麽多女人仰慕他,难怪为情所伤的刘玉婷也挡不住他的魅力,难怪就连从来不对男人心动的她此刻一颗心也跳得有些急促……

  想著,她不觉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怎麽啦?阿姨,你怎麽呆呆站著,傻了吗?」身後,一个清亮的童音响起,带著淡淡嘲谑意味。

  她连忙转身,有些仓皇地看著正仰头笑望著她的小男孩,「凯凯,什麽时候来的?」

  「刚刚就跟来了啊。」凯凯说。

  「哦。那你都……看见了?」

  「看见了。」凯凯点头,接著狡桧地说:「那个叔叔挺帅的。」

  「是吗?」她故意让语气漠然。

  「他只穿内裤睡觉耶。」

  「好像是吧。」

  「阿姨一定很想看吧。」小男孩贼贼地说。

  「看什麽?」

  「看叔叔睡觉的样子啊。」

  柴晶晶心跳一停,「你这小鬼!胡说八道什麽?」她娇嗔,蹲下身伸指在他额前一弹,「再乱说,阿姨教训你。」

  凯凯嘻嘻地笑,伸手抱起一直在他脚边绕圈的小狗,「宝宝,阿姨脸红了耶。」

  「哪有?」柴晶晶连忙反驳,可一伸手触及自己的双颊,果然觉得烫得惊人,她连忙伸手用力扇,试图扇去颊畔热气。

  换上白色T恤与深蓝色牛仔裤的钱家声出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干嘛?有这麽热吗?」

  「要……要你管!」她回嘴。

  「神经!瞧你脸红成那样,天气又没多热。」他摇头,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少罗唆!」她怒视他。

  「叔叔,你误会了啦,阿姨不是因为热……」

  「凯凯!」柴晶晶抢在小男孩泄她底前高声喊道。

  「这小鬼是谁?」钱家声这下总算注意到小男孩的存在,愕然低头。

  「叔叔你好。」凯凯有板有眼地伸出手,「我是周书凯。」

  「书凯?」他莫名其妙,回望柴晶晶,「你儿子?」

  「怎麽可能!」她气极,「是我小提琴老师的儿子,他今天结婚周年纪念日跟老婆约会,托我当保母。」

  「保母?」他嗤笑,「那男人可真敢,把小孩托管给你不怕出事吗?」

  「你——」她攒眉,朝他扮了个鬼睑,跟著,忽然展颜甜甜一笑。

  他被她笑得头皮发麻,「干嘛?」

  「正因为我怕一个人带不好他,所以才请你帮忙罗。」

  「什麽意思?」

  「给你五分钟时间准备,我们出发去动物园。」

  「什麽?」钱家声呆然,眸光在她清俏的容颜与小男孩顽皮的笑脸来去,满是不可置信。

  她要他陪著带这个小鬼去动物园?

  「你今年几岁?」他忽地粗声问小男孩。

  「七岁。」

  七岁——跟小哲一样的年纪,再加上一样古灵精怪的模样——不,他怕自己无法应付。

  「别烦我,我今天要睡觉。」他转身,直觉想逃。

  她扯住他的衣袖,「怎麽?怕吗?」

  挑衅的问话令他蓦地扭头瞪著她,「我怕什麽?」

  「怕一整天对著一个七岁小男孩你的良心会受不住。」她冷笑,「对吗?」

  他瞪著她。

  她……像知道他许多事,她究竟知道多少?她认识小哲吗?或者,她认识的是他前妻?

  湛眸逐渐笼上深沉——「五分钟。」她再度命令,语音清脆,迎视他的明眸充满挑战意味。

  他倏地咬牙,「遵命,大小姐。」

  MtyM

  木栅动物园。

  「晶晶阿姨,钱叔叔,快一点,我们去看国王企鹅!」」到动物园,凯凯便像脱缰野马,拴也拴不住,到处乱窜,兴奋的心情尽显无遗。

  「啧,所以我才说我不要来。」钱家声翻翻白眼,「这小鬼真是吵死人了。还有,这见鬼的天气真热。」说著,他伸展衣袖在额前一抹。

  柴晶晶嘲笑他,「你之前不是还说天气没多热吗?怎麽?现在流最多汗的人可是你哦。」

  「哼。」

  「快点,你们两个。」看到两个大人远远落後,凯凯跑回来,一手一个,拖著他们前进,「快点,我们去看国王企鹅。」

  「企鹅馆里有空调吗?」钱家声问。

  「当然,不然会热死它们啊。」凯凯睨他一眼,一副嫌他没见识的表情。

  「啧,连企鹅都有冷气吹,我们却要在大太阳下走,这是什麽世界?」钱家声咕哝。

  「叔叔,你真是太没用了啦。」凯凯笑他,「男人哪有像你这麽逊的?」

  「敢笑我没用?」钱家声弯下腰瞪著他,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小鬼,没人教你敬老尊贤吗?」

  「有啊。可是你又不是老头,更不是什麽圣贤。」

  「你——」亦褒亦贬的话同时说出来,倒教钱家声不知如何反驳了,只能乾瞪眼,然後,索性蹲下身,「坐上来。」

  「坐上来?你的意思是坐在你肩膀上吗?」

  「没错。让你见识见识叔叔的力气。」他说,一面托著凯凯帮他坐上自己肩膀。

  「喂喂,你小心点。」一旁看著的柴晶晶有些紧张,深怕他摔了小男孩。

  「嘿,我没你们想像的那麽逊好吗?一个小鬼都撑不住,」钱家声站起身,大踏步往前走,一面得意洋洋地挑眉,「看,很稳吧。」

  「好,叔叔,前进,」凯凯拍了拍他的头,接著举起右手往前一指,宛如指挥作战的将军,「前进!」

  「干嘛?你把我当成马了啊?」

  「你本来就是马啊。」凯凯呵呵地笑,双手拉了拉他的双耳,「快,赤兔马,前进,前进!」

  这是怎麽回事?他不但成了坐骑,连名字都有了?钱家声无奈地翻翻白眼,可倒没有再说什麽,任由小男孩指挥命令。

  柴晶晶在後头看著,一面笑,一面却也忍不住迷惑。

  这男人似乎总是嘴巴说得很坏,可做出来的事偏偏不是那麽回事。对凯凯,他口口声声念他是个小鬼,百般不愿陪他出游,可却又能跟小男唇枪舌剑,玩得那麽开心。

  对她也是。

  藉著醉酒在他的办公室恶整他那天,他实在可以一脚把她踹晕的,或至少占些便宜,可他什麽也没做,任她耍得团团转。

  搬家时,他根本可以铁了心摔上门不理她,却还是乖乖当了她一早上的免费劳工。

  最近这阵子更不用说了,他简直对她唯命是从,虽然神态语气总是粗鲁。

  他真是为了讨好顶头上司,所以才对她百般忍让的吗?

  如果只是为了讨好她父亲,他昨天应该开车送她回家与父母一起晚餐的,可他却带她上文化大学的後山看夜景。

  大学便出国念书的她从来不晓得那儿居然有那麽一段斜坡,站著往下俯瞰时,能欣赏整个台北市灿烂迷离的夜景。

  在月光掩映下蜿蜒的淡水河,高速公路上宛如明珠般的成串车流,五彩缤纷的霓虹灯,新光三越大楼闪亮的尖顶——真的好美。让她看时,一颗心不觉轻轻荡漾起来。

  正当她心醉神驰时,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支仙女棒递给她,灿亮的烟花迷蒙她的眼。

  「生日快乐。」他说。

  「生日……快乐?」

  「我知道,跟我这种人一起过生日你很哀怨,不过你也不必摆一副这麽悲苦的表情吧?」他幽默地自嘲。

  「啊,不是的。」她不是哀怨,更不觉悲苦,只是有点意外,有些感动……「我在台北没什麽朋友,几个好朋友都在国外,所以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谢?我没听错吧?」他嘲讽,可在看清她认真的神情後神色立即一整,「既然如此,你为什麽选择回国?」

  「因为我妈妈在这里。」

  「为什麽选择到翔鹰?」

  为什麽?

  她没有回答。当然,能跟著元朗工作是让人很愉快的一件事,但她心里明白,原因绝不仅於此。

  可她不愿深究……

  「喂,丫头,你在想什麽?」察觉到她许久默不作声,钱家声回身望她。

  「我不是丫头!」她以一句不高兴的反驳掩饰自己的思绪。

  「是,大小姐,你没事吧?」

  「我好得很,你小心顾好凯凯就行了。」她朝他皱皱们挺的鼻子,接著,迈开轻快的步履,「走吧,我们去看国王企鹅。」

  ***

  逛了一整天,直到傍晚,三人才出了动物园,开车来到公馆的麦当劳吃晚饭。

  「我要吃麦克鸡块,还要一杯冰冰的可乐。」点完餐後,凯凯蹦蹦跳跳地离开柜台,到地下一楼找位子。

  「他怎麽还那麽有精神?」瞪著他轻巧的背影,钱家声无法不感到惊讶。

  「小孩子一向精力无穷。」柴晶晶微笑。

  「我可不行。」他摇摇头,一面端著堆得满满的盘子走下楼,一面说道:「我累毙了,本来今天想在家里睡一整天的。」

  「不好意思扰了你的雅兴哦。」听出他的抱怨,她轻轻地笑。

  「你也会不好意思?」他扬眉,「我还以为你生来就是立志给我找碴的呢。」

  「拜托!你有那麽伟大吗?我的人生目标又不是为了作弄你。」

  「是吗?我倒觉得你最近颇以此为乐的。」

  「而你也很配合我。」说到这儿,她再也忍不住疑惑,停顿数秒後终於冲口而出,「你真的那麽听我爸的话吗?」

  「我是他的特别助理,当然得听他命令。」

  「即使是不合理的要求?」

  「对老板而言,他的要求永远不会不合理。」

  「是吗?」她斜睨他,「要我,才不甩他呢。」

  「那是你不懂得职场伦理。」

  「拍马屁、唯唯诺诺也算是伦理?」她议刺。

  他撇头望著她,黑眸深邃,「对我而言是。」

  「拜托你有一点自尊与格调好不好?」她莫名生气。

  「自尊与格调?」他满不在乎,「那能当饭吃吗?」

  「饭对你而言有那麽重要吗?大不了不干嘛,难道你还怕流落街头不成?」

  「怎麽?」星眸灿亮,「你的意思是鼓励我反抗你父亲的命令,根本不必理会你这个任性无理的千金大小姐?」

  「我?」她脸一红,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她明明就打算利用他不敢违抗她父亲的心理好好整整他的,怎麽他一旦乖乖听话了,她又觉得胸口一把无明火在烧呢?

  「我……才不是什麽任性的千金大小姐。」最後,她只能这麽闷闷回应。

  他没说话,可喉间低低滚动的笑声已完全表明了他对她这句话的评论。

  她不禁懊恼,瞪他一眼。

  终於,两人来到地下一楼,一眼便望见凯凯在某个角落对他们招手。

  「晶晶阿姨,钱叔叔,这里。」他喊道,一面又疾奔过来,抢著端餐盘。

  「小心一点!」钱家声皱眉,「别这麽跑来跑去的,当心摔倒!」

  「放心啦,不会的。」凯凯只是皮皮地笑,待三人坐定後,他喝了一大口可乐,又连吃了几块鸡块後,便往旁边专门供给儿童玩耍的小型游戏室跑。「我去溜滑梯。」

  「嘿,你还没吃完呢。」

  「等一下再吃!」他喊,连头也不回。

  钱家声瞪视他小巧的背影。

  望著他明明白白写著担忧的睑庞,柴晶晶的心脏不觉一扯,她啜了口柳橙汁,明眸一迳紧紧盯著他。

  他察觉了她异样的眼神,「干嘛?」

  「我在想一件事。」

  「想什麽?」

  「我想——」她定定直视他,「你儿子应该也像凯凯这麽皮吧。」

  提到儿子,钱家声似乎有些震动,握著冰咖啡的左手颤了一下。

  「说说看你儿子。他几岁?」

  「你难道不知道吗?」他反问她。

  「我怎麽会知道?」她装傻。

  他不语,凝望她许久,彷佛想从她眸底深处看出什麽。终於,他嗓音微微沙哑地开了口,「他今年七岁。」

  「那不是跟凯凯同年?」

  「……嗯。」

  「看见凯凯会让你想起你儿子吧?」

  他闻言,眸光一锐,「这就是你的目的?」

  「什麽目的?」她心一跳,仍然硬气地假装。

  他没说话,半自嘲地一扯嘴角,喝了口咖啡,调转视线,望向正在游戏室里和几个小孩玩得不亦乐乎的凯凯。他看著,眼神逐渐迷茫。

  不论她是什麽目的,凯凯确实令他想起了小哲——这两个小男孩实在太像,一样的调皮,一样的鬼灵精,只除了他的小哲脸色比较苍白,不如凯凯红润。

  小哲……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吗?身体是不是比较健康了?是否还会经常想起他这个爸爸?

  爸爸,我好想你。

  上回在电话里,他软软的童音这麽对他说道,而他听了,心脏紧紧绞扭。

  他也想他啊,他不是故意对他冷淡,不是故意疏离,他只是……只是……

  「叔叔,我来了,看,我是小飞侠——」

  不,你别这样跑过来,你会摔伤的!

  「晶晶阿姨,看,这是人家送我的!」

  别跑了!小心一点,慢下来好好走,慢下来!

  「哎哟!好痛哦!」

  「小哲,你没摔伤吧?流血了吗?没事吧?」钱家声站起身,像火箭般迅速赶向跌倒的小男孩身边,他蹲下身检视著男孩膝盖的破皮以及手掌心的擦伤,神色苍白而紧张,「痛不痛?有没有流血?」

  「叔叔,我没事,只是有点痛,就算流一点点血也没关系的。」

  「你流血了!」钱家声喊,眼神蓦地狂乱,「别怕,我送你上医院!」

  凯凯被他慌乱的神态吓著了,连忙安慰他,「没有,没有,我很好,没事。」

  「你没事?」他愣愣地问。

  「嗯,我很好。」

  「没受伤?」

  「没有,只是擦破皮而已。」

  「真的?」

  「嗯。」凯凯用力点头强调。

  而他终於恍然,蓦地跌坐在地,宛如刚刚放下心头一颗大石。

  望著他如释重负的模样,凯凯呆了,一直望著这一幕的柴晶晶也不禁震惊。这个男人——刚刚他冲向凯凯时,叫的是自己儿子的名,在那一刻,他似乎以为跌倒的是小哲——她蹲下身,双手轻轻搁落他的肩,「家声,看清楚,他不是小哲,是凯凯。」她柔声道。

  「是凯凯?」他眨眨眼,迷蒙的眼神逐渐清明,眸光往四周一扫,彷佛这才认清自己身在何处。他看看她,又看看站在他身旁的凯凯,唇间忽地逸出低哑笑声,「不是小哲,不是小哲,我真傻。」他伸手抚住自己的额,嘲笑自己的惊慌失措,可压抑的嗓音听来,不知怎地让人心酸。

  她望著,胸口紧窒,忽然无法顺畅呼吸。

  ***

  「妈妈,我们到台湾来是不是能见到爸爸?」

  熙来攘往的机场,一个看来与凯凯差不多大的男孩问著他的母亲。

  「嗯,应该可以吧。」穿著一袭深色长裙的女人温柔地微笑,眼眸奇异地氤氲著某种类似梦幻的迷雾。

  「哇!」小男孩忍不住高兴,「那我待会儿就打电话给他。」

  「不必了,明天妈妈带你去公司,我们就能见到他了。」

  「太棒了,太棒了!」小男孩蹦蹦跳跳。

  「别跳了,乖一点,谭叔叔来了。」女人低声劝阻自自己的儿子,接著扬起头,笑望著正迎面朝两人走来的男子。

  他身材俊拔,步履优雅,即便睑庞上挂著一副墨镜依然掩不住一股精明冷冽的气质。

  「程馨,接我们的车子来了,走吧。」说著,他一挥手,跟在身後的一名彪形大汉迅速推起行李车。

  「谭叔叔,我们晚上住哪里?」小男孩问,语气不像方才随意,乖巧温和许多。

  说实话,他有点怕这个谭叔叔,虽然他并不凶,可冰冷傲然的样子总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住我的别墅。」谭昱回答,「在山上。」

  「阳明山?」程馨问。

  「嗯。今晚麻烦你准备好资料,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拜访纪礼哲。」

  「……我知道。」

  ***

  「终於清静了。」

  凯凯的父母来接走他後,钱家声如蒙大赦,身躯往後一躺,倒落在柔软的沙发上。

  柴晶晶笑望著他,「你好像」副快不行的样子。」

  「本来就是。」他合上眼,「小孩子真是天底下最难应付的动物。」

  「要不要喝点什麽?」

  「算了,我懒得拿。」

  「我帮你。」

  「你帮我?」他愕然扬眸,受宠若惊,「不会吧?」

  「干嘛这麽惊讶?看在你今天陪我带了凯凯一天的份上,我服务你一下也是应该的啊。」

  「这麽好心?」他嘟爆,「只怕有鬼。」

  「什麽鬼?」她拿冰啤酒罐用力压他的脸颊,横眉竖目。

  他忍不住想笑。她装起凶来一点也不凶,反而好笑地可爱。直起上半身,他接过啤酒,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

  饮罢,满足地叹息,「夏天喝冰啤酒最棒了。」

  看他满足的模样,她忍不住也对手中的啤酒心动,有样学样灌了一大口,「好喝。」

  「好喝吧?」他笑,「这时候如果有毛豆就好了。」

  「毛豆?」

  「你不知道吗?喝啤酒就要配毛豆……」

  「我有。」她打断他的话,「等我一下。」说著,窈窕的身子翩然飘离他家客厅,不一会儿,又捧著一碟毛豆重新现身,後头还跟著不停摇著尾巴的宝宝。

  「瞧这只笨狗,一路摇尾乞怜。」钱家声嘲弄道,「真是我见过最懂得逢迎谄媚的狗了。」

  「跟你一样,不是吗?」柴晶晶巧妙接口。

  「什麽?你居然拿我跟这只笨狗比?」他假装大受冒犯,一面怒瞪正仰头望他的宝宝。

  宝宝才不怕他,汪汪细吠,晶亮的黑眸充满挑战意味。

  就跟它那个可恶的主人一样!

  「啧。」他翻翻白眼,决定自己应该有风度一些,「笨狗,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既然来到我家,我表示欢迎,你也该对我客气一点,懂吗?」

  宝宝不肩地低呜。

  他直直瞪著它,「它是怎样?向我挑衅吗?」

  「宝宝很聪明的。」她微笑,」面递给他一双筷子,「它知道你骂它笨,当然不高兴罗。」

  「我不是故意嘲笑它,问题是它整天傻头傻脑的模样看起来真的挺笨。」他说,喝了一口啤酒,又吃毛豆。

  「喂喂,骂狗也要看主人,OK?」

  「我骂了吗?」他装无辜,「我没说什麽啊。」

  「你——」她瞪著他,正想回嘴时,手机铃声响了。

  「你的手机。」他凉凉提醒。

  「我知道。」她白他一眼,接起电话,「喂?」

  「晶晶,是你吗?」清柔的嗓音传来。

  「学姊,是你?」星眸不觉往钱家声瞥去一眼。

  「猜我现在在哪儿?」

  「哪里?」

  「台北。」

  「什麽?你在台北?」她更惊讶了,拉高嗓音。

  钱家声在一旁比了个吵死人的动作。

  她没理他,「你什麽时候来的?为什麽来?」

  「我跟老板一起来出差。今天刚到。」

  「那小……那你儿子也来了吗?」

  「嗯,我把他带来了。」

  「真的?」

  「我们明天晚上一起吃饭?」

  「啊,好。」

  「那明天见。」

  切断通话後,柴晶晶仍望著手机萤幕发愣。

  「谁打来的电话?」

  「是我……学姊。」

  「学姊?哪里的学姊?」

  「UCLA。」她低低回答,明眸娣向他,意味深长。

  他像忽然领悟了什麽,面色一白,「你那个……学姊现在在台北?」

  「嗯。还有她儿子。」她补充。

  气氛忽地僵凝,唯有透过窗外轻轻吹来的夜风,无声地翻动薄纱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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