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天堂鸟 第七章 作者:季蔷(季可蔷) |
愈是体贴的男人,愈容易令女人伤心。 是这样吗? 徐清晓不知道。但当她置身金碧辉煌的大厅,眸光穿过一个又一个时尚高雅的绅士淑女,寻着他的踪影时,确实愈来愈感到莫名的心痛。 尤其每一次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扶着齐晚儿,那细心呵护的模样总令她忍不住呼吸一梗,只想迅速别开视线。 她真的厌恶这样不自觉地找他,又立即躲避他。 她也厌恶当自己与齐晚儿同样成为厅内所有人瞩目的焦点时,她一心一意渴求的只有他能偶尔注意到她,能偶尔朝她这里看来一眼。 但他看也不看她。 从他带着她和齐晚儿来到这里,将她交给身着黑色西装,俊逸挺拔的黎之鹏后,便再也没来跟她说上一句话,甚至偶尔看她一眼。、他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她?一点也不在意她? “你从刚刚就一直没说话,在想些什么?” 她仰起头——黎之鹏微微漾着嘲讽笑意的脸庞映人她的眼帘。 “我只是好奇。”她迅速在脑海搜寻着借口,“今晚不是令尊的寿宴吗?为什么主角迟迟未现身?” “只是这样?”他剑眉斜飞,似笑非笑,“如果你期待的真是我父亲,那他已经来了。” 徐清晓一惊,随着他移转眸光,果见一名气势轩昂的老人从容自楼梯步下,跨进厅内。 那就是黎宇。 她静静地看着老人扫视四周,对宾客们报以的掌声微微笑着,在眸光触及黎之鹏时,忽地亮起一道锐芒。 黎之鹏回望着他,嘴角的嘲讽比平时更浓上几分。 徐清晓恍然发现这对父子似乎处得不是很融治。 她看着黎宇周旋于宾客之间,端着酒一一寒喧致意,最后,才缓缓朝他们走来。 “之鹤呢?他没来?”老人连招呼也不打,直接问起长子的行踪。 “爸爸的寿宴他哪敢不来?”黎之鹏淡淡地应道,“大概是带着晚儿到花园里透气了。” “晚儿来了?”黎宇似乎顶震惊,一直沉稳的脸色微变。 “好像是齐伯伯的要求吧,他要之鹤带晚儿亮相。” “他终于肯让晚儿公开露面了。”黎宇沉吟着,半晌,目光忽然瞥向徐清晓,“这位是谁?” 她心一凛,迅速自嘴角勾起淡然笑意,“黎伯伯你好,敝姓徐,徐清晓。” 他只是淡然领首,甚至不理会她礼貌伸出的手,只是盯着黎之鹏,“又一个女人?” 黎之鹏只是耸耸肩。 “你也该停止了吧?老是这样浪荡人间!忘了上次我对你说的话吗?” “我没忘。” “没忘?这么说你是有意忽视哕?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整日尽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 徐清晓决定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了,这老人凭什么当她不存在似的就在她面前大放厥词? “对不起,黎伯伯,我想你误会了。”她静定开口,清朗的嗓音坚定昂扬,“我不是黎之鹏的女人,更不是你所谓的不三不四的女人。” 老人似乎吃了一惊,凌锐眸光射向她,“那你是谁?” “我是徐清晓。”她一字一句,眼眸不闪不避,“是应令郎之邀,前来参加寿宴的贵宾。” 老人微一扬眉,眸光一闪,不觉仔细打量起她来,“这么说,你不承认与之鹏的关系哕?” “我是他今晚寿宴的女伴。” “只是寿宴?不是漫漫长夜?”他有意隐射。 徐清晓咬牙,“只是这场晚宴。” 他瞪了她好一会儿,眸光转向儿子,“这也是你的想法吗?” “不。”他微微一笑,忽然伸出右手,半强迫地扣住徐清晓的纤腰,“我要清晓成为我的女人。” 什么?!徐清晓蓦地转头,眸光不可思议地射向他。 “我要清晓。”他再度强调。 她震惊莫名,开始想挣脱他的掌握,他却不容她轻易脱离。 她咬住下唇,无奈地看着父子俩沉默对望,似乎对彼此下着战书。“你的意思是——你想娶她?” “不错。” “不过我看她——”老人锐利的眼眸调向她,嘲讽地拉拉嘴角,“不见得愿意。” “她会答应的。”黎之鹏坚定应道,甚至不看徐清晓一眼。 他以为他是谁?他说要她,她就得欣然接受吗?他当她是哪种女人?她徐清晓可不再是那个什么也不懂、临事慌然失措的女孩!“两位可以容我发表意见吧?”她分别瞪了两人一眼,“我不认为——” “你拒绝我的求婚?”黎之鹏打断她。 求婚? 徐清晓呼吸一梗,有两秒的时间脑海一片空白,只能怔怔瞪着黎之鹏俊朗的面孔。“我......”她正欲开口,黎之鹏忽然闪过锐芒的眸子阻止了她,她不自觉地随着他调转眸光。 是黎之鹤!他正站在不远处,两手各端着一杯饮料。 他神情封闭,眼眸深不见底,在迅速瞥过她一眼后,转向自己的父亲。 “爸爸,生日快乐。” 老人一挥手,似乎颇不愿听见这些恭贺的无聊话。 “哥哥,你来得正好。”黎之鹏嗓音低沉,望向黎之鹤的眼眸若有深意,“我刚刚向清晓求婚了。” 徐清晓注意到他手中的饮料微微摇晃,仿佛双手忽然一阵颤抖,但当她抬眼凝望他的脸庞时,只见一张无表情的面孔。 “你是认真的?”他问着黎之鹏。 “十足认真。” 他默默凝视弟弟好一会儿,终于自嘴角牵起一丝微笑,“那么恭喜你了,之鹏。” 恭喜?徐清晓面色蓦地刷白。 她还没答应呢,他恭喜什么? 她轻启芳唇,有股强烈的冲动就要当场反驳他,但他朝她瞥来的漠然眸光令她一窒。 他为什么那样看她?就好像他不认识她,就好像这一切不干:他的事!她咬住下唇,默然凝眸注视着他。 “爸爸,晚儿今天也来了。”黎之鹤迅速将眼眸别开,转向父亲,“她在花园里,我带她采见你。”语音方落,他便向主人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徐清晓瞪着他笔直的背影好一会儿,一阵陌生的哀痛忽然袭来;她拼命稳住乱了节奏的呼吸,随口找了个借口便翩然旋身,往与黎之鹤相反的方向匆忙逸去。 她必须立刻躲起来。 现在、立刻!否则所有人都会由她脸上沱然欲泣的表情发现她情绪不稳。 她真的再也无法掩饰了。 徐清晓慌然四顾,躲过一个又一个有意拦住她说话的男人,拼命朝人群最少的地方挤去,心跳愈来愈快,怦怦的声响不停震击她的脑海。 谁来救救她?谁...... “清晓!” 一个低哑的嗓音蓦地扬起,定住她不安的身子。 那嗓音——如此低沉熟悉,即便在充满各式声响的厅内,仍是轻易地悠悠荡人她的心魂。 她缓缓回身,迎上一双若有所思的眸子。 仍旧那般平静温和,仍旧那样深不见底,恰恰与她的慌乱不安形成了强烈对比。 她恨!恨他竟然静定依旧。 “你不是该去找齐晚儿吗?”她语音微微尖锐,“为什么在这里?” 他微微蹙眉,“你的表情不太对劲。” “啊!你居然还有空关心我,还有空注意我的表情?”她严苛地打断他,射向他的眸光无比冷冽,“我还以为你已经完全把我交给令弟了。” 黎之鹤凝望她数秒,寻了个侍者将手中还全满的饮料交给他,伸出手悄悄将她拉出大厅,来到庭院一处隐密的角落。 “清晓,你冷静一点。”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我很冷静。” “但你看起来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他静静地指出。 “是吗?或许是因为我太过兴奋了吧!毕竟刚刚才有一位号称是台北最后单身贵族的年轻企业家向我求婚,难免有些得意。” 他静默数秒,“你不高兴吗?” “我哪有资格不高兴?”她夸张地挥挥手,“这可是我一介黄毛丫头飞上枝头做凤凰的良机呢,我偷笑都来不及了。” “之鹏年轻有为,确实是结婚的好对象。” 她倏地扬起眼帘瞪他,“你这么认为?” “是的。”他别过眼眸,似乎有意躲避她凌厉逼人的眼神。 她握紧双拳,全身发颤,“你曾经说过,只要我与之鹏相遇,他一定会爱上我,而我,也一定会爱上他。” 他倏地回转眸光。 她深深地望着他,像要望进他灵魂深处似的,“你现在还是那么想吗?” “不错。”他语音低微而暗哑,“你与之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真的那么认为?” “不是吗?” “如果,如果我告诉你......”她深深吸气,语音颤抖,“我到现在对他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会爱上他的,清晓。”黎之鹤立即打断她,“之鹏是个好男人。你——”他别过头,“会喜欢他的。” 她倒抽一口气,怔怔地凝视他俊逸的脸庞。 这张有如雕刻般迷人的面孔,总是微微透着忧郁气息,让人不自觉想要伸手替他抚平微微蹙着的浓眉。 曾几何时,她的眸光总离不开这张脸,只是静静追逐着他、跟随着他。 而这张脸的主人却要她爱上另外一个男人!“我明白,这是我们当初的协议。”她喃喃道,陷入一阵迷惘。 蓦地,她回过神,眸中点燃某种让人窒息的火苗,“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话,我会办到的!” 留下一句铿锵有力的话语后,她毅然转身,离开黎之鹤。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故意的吗? 黎之鹤目光炯炯,眼神穿过热闹的大厅,紧紧锁住远在另一端的女人。 从在花园负气离去后,她再出现时,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女人。 她不再是笑容粲然的高贵幽兰,反而成为眼眸迷朦、荡人心魂的艳丽玫瑰。 她跟每一个男人共舞,敬仰的脸庞仿佛暗藏着柔情蜜意,昂起的下颔却又不容对方轻易靠近。 她总是微微笑着,深色菱唇勾着惑人的弧度,刷着浓浓眼影的深邃黑眸欲语还休。 他愕然发现她重新化过妆了,现在覆在她妍丽容颜上的粉比之前厚上几倍,唇色更加鲜艳,眼影更加明显,长长的眼睫随时透着诱人妩媚。 她大胆地用迷朦的眼神逗引每一个男人,却又用忽然冷冽的眼神阻止他们逾越雷池。 她在玩火。 像一只翩然飞舞的蝶儿,她周旋于所有男人之间,却迅速地令他们无法掌握。 她以为这是一场好玩的游戏吗?这些男人随便一个都可以将她打人万劫不复之地!她以为他们会容许她如此玩弄他们? 黎之鹤紧聚眉峰,多年来第一次感到怒火在心中缓缓燃起。 他一甩衣袖,就要走向徐清晓。 但另一个男人先他一步。 是之鹏,他用一个冰冷的微笑逼走那个正与她共舞的男人,一把将她拖人怀里。 他看着她微微踉跄,但微仰起的脸庞却是漾着妩媚笑意的。 他看着之鹏抬起一只手,占有性地抚过她柔嫩的脸庞,另一只手则用力圈住她的纤腰。 她投有反抗,芳唇轻启,像是逸出一阵幽幽叹息,接着螓首一低,贴住他的颈项。 黎之鹤倒抽一口气,仿佛这才听清回旋于厅内的正是一首缠绵悱恻的情歌,所有人都是轻柔地攀住对方,摇摆着性感的舞步...... 所有的人都是——尤其那对摇摆于正中央、旁若无人的俊男美女。他别过头,呼吸霎时乱了频率。 本来就该这样的,不是吗?这本来就是一首慢歌,本来就适合这样紧紧贴着的舞步。 但是,有必要贴得那么紧吗? 瞧之鹏下颔紧紧抵住她秀发的模样,仿佛在对全世界宣告清晓是他的,是他的...... 一只冰凉的小手忽然轻轻握住了他。 黎之鹤蓦地转身,“晚儿。”他低低一唤,心底对这个他承诺过要好好照顾的女人升上几丝歉意。 他今晚该好好照顾她的,但不知怎地,他今晚总陷于失神状态,几乎不曾注意过她。 “我们走了好吗?”她柔柔要求着。 “为什么?”他微微皱眉,仔细审视她的脸色,“玩得不愉快吗?” “不,我很高兴。”她浅浅笑着,“只是有些累了。” 望着她微微疲倦的神情,黎之鹤禁不住要责备自己。 他早该注意到的。晚儿的眼睛看不见,要她在这样的社交场合留这么久确实难为她了。 “对不起,我送你回家吧。”他温柔地道。爱怜地替她拂去一绺落于鬓前的发丝。 他扶着她离去,不曾注意到两道紧盯着他背影的灼热视线。 “看着我!”黎之鹏转过徐清晓微偏的脸庞,霸道地命令。 她顺势转过脸庞,却默然不语,嘴角倔强地抿着。 他短暂失神,有几秒的时间,她秀丽的容颜仿佛和另一张逝去的重叠。 “真像......”他喃喃地说。 “像什么?” “像她......” “那个你曾深爱过的女人吗?” “你说什么?”黎之鹏蓦地凝神,眉峰紧紧纠结,语气不善。 “你曾爱过一个女人,是吧?”她挑战似地问道,眸子正对着他。 “之鹤告诉你的?” “不错。” “他还告诉你什么?” “他还告诉我,我有几分像那个女人,只要经过他的调教训练,绝对能吸引你的目光。” 他只是轻轻挑眉,“你做到了。” “他说你会爱上我。” “哦?” “而我也会爱上你。” “你是吗?” “什么?” “你是否爱上了我?”他抬起她的下颔,眸光紧紧圈住她。 她默然半晌,“不。” 他似乎并不讶异听到这样的答案,喉间低低滚出一阵半带嘲弄的笑声。 她轻咬下唇,“你方才的求婚是开玩笑的吧?” “你希望是开玩笑?” 她屏住气息,“难道不是?” 他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盯了她好一会儿。 “我是认真的。”他故意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说道,仿佛知道这样会激起她的怒气。 她果然无法抑制激动的情绪,“别开玩笑!你明知道我不爱你。” “你不爱找?”他凝视着她,语气轻柔却危险,“莫非你爱的是我那伟大的哥哥?” 她心跳倏地加速,撇过头去。 黎之鹏只是瞪着她,好半晌,才迸出一阵浑厚清朗的大笑。 “你笑什么?”她立即转头瞪他,眼眸燃着熊熊火焰。 他没有理会她,好一会儿才收住笑声。 “知道吗?清晓。”他再度轻柔地抬起她的下颔,深邃的黑眸若有深意,令她呼吸一窒。 “你会爱上我的。”他淡淡笑着,眸光却是坚定霸气的。 她几乎说不出话来,“我会......” “爱上我。”他低低接口,自信满满。 徐清晓蓦地深吸一口气,“你这只傲慢又自以为是的沙猪!” 她脸上挂着冰冷的微笑,“我绝不会爱上你的!” 她绝不会爱上他的。 午夜两点,当徐清晓终于踏着微乱的步伐回到她与黎之鹤共居的寓所时,她还在心里暗暗念着。 他们兄弟俩,都是自以为是的沙猪!她重重一甩秀发,伸手在皮包里搜索着钥匙,或许是醉眼朦胧吧,她怎么也寻不着那串应该乖乖躺在皮包里的门匙。 “该死的!” 她刚刚迸出一声诅咒,大门便应声而启。 “你终于回来了。” 她眨眨眼,瞪着映人她眼帘那神色阴沉的脸孔,或者......还有一点点担忧? 怎么可能?她蓦地甩头,一股突如其来的怒气让她伸手推开他的身子,越过他来到客厅,摇摇晃晃的倒向沙发。 “你喝醉了。”他严厉的语音像在指控。 “没有。” 他甩上大门,迅速来到她面前,“之鹏说你不肯让他送你回来。” “是又怎样?”她打了个酒嗝。 “谁送你回来的?” 她斜睨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究竟是谁?” “担心什么?反正是男人。”她浅笑嫣然,“你也看见了在晚宴里我多受欢迎。只要我一句话,多得是男人愿意送我回来......” 他忽地抓住她的手腕,“你知不知道这样多危险?你一个女孩子家,又喝醉了酒,胡乱跟一个男人上车......” “让黎之鹏送我就不危险了吗?”她笑容可掬地问。 “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脸色一凝,用力甩开他的手,眸中点亮火焰,“他跟那些男人一样觊觎我的身体......” “他向你求了婚!”他大声吼道。 “我可没答应!”她以更高的频率回应。 他一愣,“你没答应?为什么?” “为什么?”徐清晓耸耸眉,高高昂起的头忽然又垂落,“或许是因为我故意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吧!人家不是说过吗?男人对轻易到手的东西是不会珍惜的......”她将头靠在沙发椅背上,眼帘低掩,唇边漾着奇异的笑意,“何况今晚有这许多男人受我吸引,我要钓金龟婿,也不一定非黎之鹏不可——” 黎之鹤蓦地打断她,“你晓不晓得你正在玩火?他们那些人都不是好惹的,你以为他们会任你这样挑逗却毫无反应吗?”他用力摇晃她的肩膀,语气激动异常,“下次别再尝试做这种勾引男人、卖弄风情的事!你一个小丫头应付不来的!” “是!我是小丫头!”她忽地狂怒起来,藕臂一抬用力推开他,“在你面前我永远长不大!就算穿上再怎么漂亮高贵的礼服,就算外表装得再怎么成熟妩媚,我在你眼中永远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 “清晓......” “啊,对了,我不该这样发脾气对不对?”徐清晓瞪着他半晌,忽而夸张地拍拍额头,语气极端讽刺,“这样只会让我看来更没教养对不对?我应该冷静,最好还能露出笑容。”她扯开唇角,强迫自己漾开甜甜微笑,“像这样,对不对?一个高贵的淑女可不会轻易泄了自己的情绪......” “清晓!”他拔高嗓音喝止她。 “有何指教?”她故意对他浅浅一笑。 他瞪视她好一会儿,忽地拖起她的身子。 “你做什么?”她拧眉问。 他不语,一路将她从客厅拖到浴室,接着旋开水龙头。 她蓦地一惊,自镜中望见他写着狂怒的俊容,微微打了个颤。 “你......想做什么?”她颤抖着嗓音,这才察觉到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愤怒的一面。 “洗干净你这一张脸!” “我的脸有什么不对?”她倔强地问。 “看看你这张脸!浓妆艳抹,涂的粉比舞台演员还厚,活像个不知廉耻的荡妇!” “荡妇?”她倒抽一口气。 “洗干净!”他命令着。 “我不要!”她一口拒绝。 他剑眉一挑,“真不要?” “对。” “那我替你洗!”语音未落,他已利用身体将她困在洗面台,一面将冷水泼上她脸庞。 “放开我!”她挣扎着,试图挣脱他的掌握。 然而他却不容她轻易挣脱,扯下毛巾沾湿就覆上她的脸,用力抹拭。 她转动着头颈躲着他粗鲁的动作,一面失声叫道,“我自己洗就是了,放开我!” 他这才松开她,退开两步。 徐清晓怔怔望着镜中的女人——原先整齐的发丝凌乱不堪,妆点精致的脸庞更是花花绿绿,惨不忍睹。 她怔忡数秒,终于低下头,将冰凉水流一次次泼向自己。 委屈、羞辱、难堪一波波如浪潮般毫不容情地袭向她,愈卷愈高。 当她依照黎之鹤的命令洗净整张脸庞,还原本来清妍秀美的容颜时,强忍住的心酸终于也达到临界点,泪水如瀑布般泄落。 “这才是你,清晓。”他在她身后低沉沙哑地开了口,“这才像你。” 她不敢转身面对他,甚至不敢开口,怕不稳的嗓音泄漏了自己的情绪。 他却从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发现了不对劲,忽地转过她的身子。 在看清楚挂在她清丽面容上的不只是水珠,还有串串悄悄滑落的眼泪时,他蓦地慌了。 “怎么了?清晓,你哭了?” 她摇头,抢过他还拿在乎中的毛巾覆在脸上,闷闷的嗓音透过毛巾传出。,“没有,我没有哭。” 她拭干脸,接着深吸一口气,“我累了,想去睡了。”她木然说道,越过他走出浴室。 “清晓,是因为我方才粗鲁的动作吗?”他在客厅拦住她,凝望她的眸中混合着心疼与不忍,“我向你道歉,我并非有意——” “停止!”徐清晓锐声截断他,“停止对我那样温柔!”她冷冷看他一眼,“在你刚刚才骂过我荡妇后,别再假惺惺她用这种温柔的口气对我说话。” “我并非有意羞辱你,清晓。”他语气黯然,寻求她的原谅。 “走开!”她尖声一句,伸出双手,推开他,不料却重心不稳,脚步踉跄。 他伸手想拉住她,却反而被她拉落,两人同时摔倒在地。 “放开我!”徐清晓瞪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嗓音含恨。 黎之鹤丝毫不动,凝视她数秒,忽地长长叹息。 “清晓,我刚才的确是冲动了点,但是,......”他语音温柔和煦,“你知道吗?你该是清丽淡雅的,根本不适合那样的浓妆,更不适合像只花蝴蝶似地周旋于男人之间......” “为什么?因为我只是个小丫头吗?” “因为你还太单纯,不懂得保护自己,不懂得他们看你的眼神代表什么意义,不懂得他们可以用许多手段来伤害你......我只是不愿见你受伤。” 她默默凝视他良久,“你——关心我?” 她奇特的眼神令他一阵心惊,不觉别过头去,“当然。”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学生。” “只是因为这样?” “清晓......”他回转眸光,却在接触到她充满浓郁情感的眼神时呼吸一窒。 她忽地抬起手,沿着他面部线条轻轻抚摸,“告诉我,你—— 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清晓!” “告诉我!”她执拗地要求,眼眸一瞬也不瞬,坚定的目光不容许他逃避,“你敢说吗?说你一点也不喜欢我!” “清晓,别逼我。”他转过头,语气黯然。 “你喜欢我。”他的反应似乎加深了她的信心,她唇角微微一扬,用手勾住他的颈项,柔软的樱唇吻上他的鼻尖。 他全身一僵,像是忽然被雷击中一动也不动,气息却相反地愈来愈急促不稳。 她亦轻轻喘息,灼烫的唇瓣由鼻尖来到他有棱有角的下巴,接着再轻啄他的颈...... 他终于有了反应,“清晓,你在做什么?”声音是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沙哑。 “教我亲吻,老师。你不是要调教我成为颠倒众生的女人吗? 至少教我怎样亲吻......”她柔柔说道,美眸蒙上一层朦朦烟雾,吐气如兰。 黎之鹤只觉一股奇异幽香直扑鼻间,侵略他的感官,同时也夺去他的理智。 他低下头,不知不觉找寻着那两瓣柔软樱唇,汲取其间浓香蜜汁。 他移动着滚烫的唇,在她柔滑香腻的肌肤一处处烙上记号,热火沿着她珍珠耳垂一路烧向洁白胸前。 她热情地迎合着,丝毫不曾反抗,只在他右手不安分她拉下她的礼服,露出浑圆的肩头与半边胸脯时,微微惊喘一声。 然而他热切的动作却因这声微弱的惊喘一凝,在怔怔地凝望她半晌后,他氤氯着情欲烟雾的黑眸逐渐清明。 待那片迷朦全部散尽后,他似乎终于发现自己身在何处。 “天!”他立即退离,撑起身子一跃而起,“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老师?”她低唤一声,神智仍是迷惘。 “别叫我老师!”他激动异常,语音高亢,“瞧我做了什么?我没资格当你的老师!” “老师......” “我说了别那样叫我!”他反应更加激烈。 她茫然凝望他好一会儿,终于,扬起柔柔嗓音,“之鹤。” 黎之鹤悚然一惊,蓦地转向她,眼眸圆睁。 徐清晓似乎没注意到他震惊莫名的表情,双手撑起身体,站定在他面前,“之鹤......”她嗓音柔美,像轻吐叹息,“我这样叫你可以吗?” 黎之鹤心脏狂跳,不敢置信她竟那样呼唤他的名字,更不敢相信自己在听见她柔声呼唤的刹那间,竟有种强烈的冲动想再度吻住她,紧紧拥住她,将她整个人揉人自己体内。 该死的!他还算是个人吗?竟对自己的学生有非分之想!更何况她该是属于之鹏的!“之鹤。”她再度柔柔唤着,目光深情款款地凝定他。 他别过头不敢看她。 “我爱你。” 他倒抽一口气,她终于还是说出这句他最怕听到的话了。 “不,你不爱我。清晓,你怎么可能爱我?”他拼命摇头,“我是个比你足足大上十岁的老头啊。” “你不是个老头!” “我是,清晓,我是!”他焦急莫名,拼命想说服她,“你不可能会喜欢年纪大的男人......” 她瞪视着他,心底开始缓缓燃起火苗,“如果年龄真是问题的话,你弟弟不过比你小一岁,为什么你认为我应该爱上他?” “那不一样。我是你的老师,之鹏不是......” 她打断他,“等我毕业,你就不再是我的老师了。” “清晓,别这样,你喝醉了,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他诱哄着她,“去睡吧,明天起来你就会对自己曾说过这些话而感到不可思议......” “即使明天醒来我也还是会这么说!”她锐声反驳,燃着火光的眼眸亮得几乎让人窒息,“我爱你,黎之鹤,而我知道你对我也不是毫无感觉。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他默然不语,只是静静的望着她,眸光极深沉、极哀伤,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她不禁倒退数步,“为什么......这样看我?” 他只是闭了闭眼,“睡吧,清晓,今晚我们都累了......” “可是......”她忽地咬牙,满腔言浯皆因他深沉灰暗的眼神梗在喉咙,一颗酸楚的心,不听话地逐渐揪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