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很乱,我娘说女孩子家要练武防身,才不会受人欺侮而无还手之力。”
安熙真是佩服自己的聪明伶俐,才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她已经想出了这么完美的理由来说明白己为何会武功。
“你娘说得很对。”边花乱摸着下巴,含笑着点点头,“是该练练。不过你练归练,别练到我身上来,我可不喜欢挨揍。”
“王爷。”她虽然又脏又臭,浑身狼狈,但还是搬出了师姐传授的那一招——撒娇兼装傻,“你别说笑了,我这点功夫哪里上得了台面?只是花拳绣腿而已,唬唬人有用,哪里打得了人。”
“李总管一定不同意。”他咕哝着说道。
“什么?”她眨眨眼睛,一脸无辜的问。
这死鬼说些什么?含含胡胡的也不大声点,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又不是大闺女,难不成还害羞呀!
“我说你很臭,回去洗干净。”真难为她这么一个小姑娘,都脏成这副德行还不急着去弄干净。
“你说我很臭呀?”安熙一听,可高兴了。“真的很臭吗?”
最好是臭到让他退避三舍,远远看到她就赶紧转头避开。
“是呀,你臭得好好闻。”他伸手搂过她的肩头,另一手拿开黏在她头上的枯叶。“我怕我等不到晚上了……”
“你有……”病呀!
安熙嘿嘿的笑了两声,巧妙的从他腋边往后退,摆脱了他亲热的手。“我这么脏,王爷别站太近,免得沾上了。”
“脏在一块也没什么。”他哪能这么容易就让她脱身,手一翻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来,跟我走。”
她给他拉前了几步,狐疑的说:“去哪?”
“把你弄干净。”他把她拉到身边来,“还你本来面目。”
“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好了,不用麻烦王爷了。”把她弄干净?他打算怎么把她弄干净呀?
看他那不怀好意的眼光,她浑身发毛。
“不麻烦,我很乐意的。”边花乱笑嘻嘻的说:“最好你天天弄脏,我天天帮你洗干净。”
“啊……”她惊叫一声,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差点没给自己的口水呛到。“你、你要……你要干什么?”
“帮你洗澡呀。”他说得极其自然,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有个地方很适合你的。”
“不、不用了。”她不自觉的手抓住衣襟,一颗头猛摇。“我自己来就好,不用劳驾你了。”
吓死人了,她怎么能够光溜溜的在他面前洗澡呀?更何况听他言下之意,似乎还不用她自己来,他很想代劳。
“用不着客气,你跟我还用得着分彼此吗?”他一脸正经的说着,却往她下巴又轻浮的摸了一把。
“不要啦!”她转着手腕,希望能脱离他的钳制,两只脚原地站定,不肯再往前一步,“我不去、我不去。”
“你去定了。”他停下脚步,索性把她打横的抱起来,这么一来他身上也沾了不少烂泥。
安熙自然可以出力打倒他后逃开,可是若真的那么做,只怕她的花拳绣腿论就破功了。
因为有所顾忌,她虽然反抗,但也还有分寸。“王爷,快放我下来!”
“抱了就不放了。放心,我不会累的,我总是会把大部分的力气留在晚上。”他哈哈一笑,跨步走回安熙刚刚看鱼的地方。
忍耐、忍耐!师父说要忍耐、师姐说要忍耐,所以她得拼了老命的忍耐。
他站定在桥栏边,柔声道:“安熙,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好好回答。回答得好,我就让你自己洗,回答得不好,我就请我的鱼儿吃大餐。”
“啊?”她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一品堂派你来做什么?”他的语气平和,语调更是和平日没两样,可是说出来的字句,却有如在晴天里打了个响雷。
“不说吗?”他含笑问着,满意的看着她失去镇静,顺便欣赏她惊慌的表情。
她张口结舌,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
“一品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身子凌空一飞,他居然把她从桥上丢了下去。
她生长于大漠,丝毫不谙水性,扑通一声摔进水里,咕噜咕噜的吃了好几口水。
安熙吓得脸都白了,她不断的挥打池水,让自己的头浮在水面上。一阵惊惶失措中,她听见边花乱在笑。
好像是说什么鱼儿很幸福之类的?!
她气得脑袋发昏,张嘴想骂人,却又喝进了好几口水。
完了、死了!她绝望又气愤的想,我空有一身武功,今天却叫这死鬼给淹死在这,真是不甘愿哪!
此时,边花乱递下一根竹篙,“抓着吧,我带你上岸。”
她连忙一伸手,抓住了那根竹篙,正想借力跃起时,却更惊恐的发现她居然提不起真气,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
她大惊之下松了手,身体又是往下一沉,又喝了一肚子水,呛得鼻子痛、头也痛。
“姜太公钓鱼,哈哈,鱼呀鱼呀,你上不上钩呀?”他用竹篙碰了碰她的身体。
安熙连忙双手抓住竹篙,让他把她拉回岸上。
她吓坏了,又吃了一肚子水,委靡的瘫在地上。
看见他伸手来扶,她心想,既然形迹败露,边花乱自然容不得她。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一掌劈飞这窝囊废,打算从容的扬长而去,是石破天惊的一掌,却软绵绵的毫无力气,轻易的让他抓住了手腕,接着他双手一转,就将她圈在怀里。
“这样对付你的救命恩人?原来一品堂的人都是恩将仇报之徒。”
“放屁!”她骂了一句,脚一抬朝后踢,逼他不得不放开她。
他果然放脱她,但手却仍握着她的手腕不放,另一手顺势一挡,左腕勾出,又拿住了她的右脚。
安熙急得奋力抽足,脚上那只绣着绿菊的小黄鞋居然离足而去,而她使力过猛之下身子猛然往后栽倒。
边花乱手臂一抄,在她落地前将她接个正着,搂住了她的纤腰,低头就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英雄救美,便宜不能不占。”
“你算什么英雄!”她又惊又怒,实在不明白她的一身武功到哪里去了?
为何手上半分劲力也没有,居然让这个轵手软脚的家伙,轻易的擒住了她?
她奋力一挣,却无法逃脱他的怀抱,只能朝他怒目而视、
“你说不算就不算。”他又是一笑,“你这么顽皮,身上又是泥又是水的,累得我也脏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引”既然知道她是一品堂的人,又擒住了她,干嘛说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要杀要刮尽管来。”
她虽然说得豪气,但心里也着实害怕。毕竟一品堂抓到云国的探子时,可是先严刑拷打探取情报和机密之后,再杀了了事。
说不定云国抓到了一品堂的人,手段会更加严酷一百倍。
“我怎么舍得呢?”边花乱笑着保证,“别怕,只要你乖乖的听我的话,你不会有事的。别人会被杀、会被刮,却怎么样也轮不到你头上来。”
安熙看着他,像在斟酌他说这话的真假,半晌才道:“你别想从我嘴巴套出任何消息。”
“我也没那个打算。”他像哄小孩似的,“你乖,咱们现在先去办正事,这种小事以后再说。”
“我跟你没有什么正事好办。”她朝他怒目而视,实在不明白这个跟头怎么栽的?而她的武功又是怎么没的?
“怎么会没有?”他微微一笑,“你瞧瞧你,再看看我,你不觉得咱们现在需要洗个澡吗?”
“你、你敢!”安熙骂道:“你要是敢乱来,我一刀砍了你的脑袋。”
反正都已经露出马脚了,她也就不用再装了。
“呵呵。”边花乱笑得眼睛都弯了,“你没吃化功散之前我不敢,现在我可不怕了。”
没有做好安全防护,他怎么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呢?
老虎去掉了尖牙和利爪,那就跟小猫没两样了。
下轿奉茶,那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待遇。
安熙呆呆的看着他,“你……”给她吃化功散?他真是太可怕了。
这样说起来,他刚刚说的一番话都是有理由的。
他知道她夜闯王府,也知道她做了什么,他对昨晚的事是一清二楚。
但问题是,他怎么会知道是她?
她有蒙着脸呀?
而且他到底是从何得知她是一品堂的人?
既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为什么还要把她弄进王府来?
安熙的脑袋乱成一团,丝毫没有头绪。
她总算明白师姐为何会说边花乱不好对付。
她现在体验到了,可是好像也太晚了。
“你自命风流,却连最简单的道理也不懂。”
安熙瞪着那烟雾弥漫的大澡盆,不自觉的把脚缩起来,身体蜷曲成一团。
要不是她像颗粽子似的被捆在椅子上,就算武功已失,她也会夺门而逃。
“喔?什么道理,你倒是讲给我听听呀!”边花乱伸手在水面上和了一下,手一弹,水珠就飞溅到她的脸上。
王府的仆人已经将热水打好,而且识相的退到门外,一来给主子们两人世界,二来传唤也方便。
“强摘的瓜不甜。”她侧头避过,但还是有些水珠溅到了颈项之中。
“我怎么会不懂?”他一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叫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是太高估她了。
“既然懂,就不应该强迫我、我跟你一起……”她突然脸一红,嗫嚅了一下,声音也越来越小。“一起洗澡……”
说什么鸳鸯戏水,就连神仙也会羡慕。
“我不会强迫你的,你既然不肯那就罢了。”他笑嘻嘻的说着,“不过要是我是你,就不会拒绝得那么快,说不定有什么便宜可占。”
“呸,就算有我也不占!谁要跟你、跟你……”真不要脸,跟他洗澡算什么占便宜呀,明明是她吃亏好吗?
“你又误会我的意思了。”边花乱摇头笑道:“我是说,难道你不想要化功散的解药吗?你说得没错,我从来不逼女人,总要她们心甘情愿才有乐趣,但是我才不管她们的心甘情愿是不是另有图谋。”
安熙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会肯把解药给我?只要我跟你洗澡?”她忽又怀疑的看着他,“我不信,不要把人当傻瓜。”
“我当然不会把你当傻瓜。”他一边说,一边脱衣服。“要不要随便你,总之解药在我身上,有本事就来拿。”
“你……”她看他脱掉了单衣,露出强壮的胸膛,连忙把头转向一边。“你尽管得意好了,我师姐会来救我的。”
什么烂化功散嘛!全天下只有他有解药吗?笑死人了,真把她当傻瓜呀。
“那也要她知道你有危险才行呀。”他一点都不在乎她在场,飞快的把裤子脱下,舒服的泡进澡盆里。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除非你自个泄底,那就铁定会有麻烦。”
宋思乔对一品堂恨之人骨,要是他知道安熙是一品堂的人,不知道会怎么样。
再说,皇兄对奸细的态度一向是宁愿杀错,绝不放过。
这个安熙要是笨到让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也没办法维护她了。
“多事!”她小嘴一撇,听见水声,更加不敢回过头去,生怕看到了不该看的。
听边花乱这么说,她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有被下狱拷打的危险,于是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我是谁,铁定也知道我来干嘛,你还敢让我留在这里?!”是色胆包天,所以置个人的安危于度外了吗?
“我怕什么?”他悠闲的清洗着身体,“我说过了,有本事你就来拿解药。本事再大一点,也可以连人都救走。”
一品堂派了这些人来,为的当然是燕太子,他可不会笨到毫无防备。
他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安熙,为了要让你心甘情愿,我对你是很有耐心的。我不会捆你一辈子,也不打算揭穿你。你是我买来的,就是我的人,有事我自然会维护你周全,但是我可没打算不拿好处。”
她一哼,“说得那么好听,还不是在威胁我乖乖的……献身。”她轻蔑的抬高下巴,转头瞪了他一眼,“我才不会如你的意。”
她不小心的瞄到他强壮的手臂,宽阔的胸膛和布满水珠的古铜色肌肤。
当然以一个肉脚来说,他实在太强壮了点,难怪力气那么大,抓她像抓小鸡似的。
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红了脸,一颗心卜通的乱跳着。
“那我们就僵持着。”他笑盈盈的说:“总有一天会分出胜负。对了,忘了提醒你,我占有绝大的优势。”
“放你的狗屁。”她做了一个鬼脸,“不要脸的优势吗?”
他又是哈哈一笑,“不,环境和局势的优势。”他站起身来扯下屏风上的衣服,朝湿漉漉的身上一披,“只要我稍微没有耐性一点点,你就算是完了。”
他说得虽轻,语气也很柔和,但是安熙却感到一阵恐怖。
她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她到现在还没被扔到牢里去,是因为他对她的身体有兴趣,这是她的优势,一旦失去了,那她可就糟糕至极。
她得想个办法逃出这里,还好边花乱自视甚高,认为她摘不出花样,应该不会加以约束她的行动。
她得好好的利用这一点。
就算救不出太子,也得让自己全身而退。
虽然师父和师姐一直强调,为了大事什么都可以牺牲,可是当她知道边花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时,她就不想用美色来勾引他,而要靠自己的智识和本事胜过他。
她低垂着睫毛沉思的模样,稚气又带了些忧虑,看来还挺动人的。
“嘿,别想了。”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明眸,唇边带着一抹调侃的笑意,“不要为难了你的脑袋。你明知道它没什么功用,何必苦苦相逼呢?”
“尽管笑吧。”她怒瞪他,把头撇开,“以后你哭都来不及了,趁现在还能笑时,你尽量笑吧。”
居然说她没大脑,太过份了。
“哈哈哈。”边花乱赞赏的说:“安熙,你知道我佩服你什么吗?”
她冷哼一声,给他来个相应不理。
“你就是这么乐观。”也不知道该说她是迟钝还是看得太开,任何人处于她现在这种局势,应当无法如此泰然。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密探。”摇摇头,他真是同情一品堂没有人才,居然连这种天真烂漫、毫无心机的小姑娘都抓来用了。
“你真的很会侮辱人。”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瞧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
他言下之意就是她不够资格就对了。
哼,她是输在没经验,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了破绽,可不是因为笨。
“你又错了。”他摸摸她的头,“我这是在称赞你呀。”
他为何没把她这个一品堂的奸细送进大牢,就是珍惜她的与众不同呀。
这年头,好人真是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