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随音一脸的苍白,浑身似乎都在微微发着抖,看他一脸惊惧交加的样子,真的吓得十分厉害。
平常十分嘴硬的他,这时候也说不出任何充场面的话了。
伤口虽然已经包扎妥当,但一想到自己差一点就变成无头鬼或是独臂人,他就忍不住冒一身汗。
“这碗安神汤你暍了会觉得好一些。”风光从厨房拿了大夫所开煎好的药过来,一脸好笑的说。
真是没用,一点点小场面就吓得浑身发抖,亏他平常还说自己是男子汉。
男子汉是不会因为差一点给人挂掉而吓得腿软的。
她的眼光扫向一脸焦急的燕初华,心中冷笑着,如果他真的是杀害燕伟端的凶手,会不会也买凶杀害自己的手足呢?
燕随音点点头,第一次没有说几句难听的话来气风光,反而是接过了安神汤,大口大口的吞下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燕初华烦心的说:“我们燕家到底是招惹了哪个人?”居然三番两次的对燕家人下手。
若不是随音早有准备,人又机警,射伤了来行凶的歹徒,那他们燕家又要多添一条冤魂了。
“那个人一定是杀害伟端的凶手了。”燕名泉怒道:“如此胆大妄为,三番两次的行凶,眼里毫无王法!”
“不是他。”燕凝萼说道:“二叔不会是他杀的。”
他这才把在金陵遇袭,被风光救援的事情说了,他这么一说,燕初华和燕名泉都是大惊失色,丝毫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惹来这样的凶神恶煞。
“除非他有分身法,可以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京城和金陵,否则他绝对不可能是杀害二叔的凶手。”
那日随音在鬼杀手动弹下得时侮辱他,他一定视为奇耻大辱,因此才会趁着夜深人静潜进来,若不是随音警觉,立刻发射救命暗器,可能早就身首异处了。
虽然如此,他还是让鬼杀手给砍伤。
可惜的是又让鬼杀手给溜了。
“不是他还会有谁?”燕初华烦恼的说:“为什么我们会遇到这种事。”
“这两件事也不是全然无关。”风光故意道:“杀害燕伟端的人,难道不可能收买凶手,在千里之外杀害燕随音和燕凝萼吗?”
她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很简单,那个凶手一刀扎在燕伟端胸口,他连挣扎都没有,可见一定是在很近的距离。
如果不是熟人的话,燕伟端怎么可能毫无防备,让一个陌生人离自己这么近?
还有呀,燕凝萼身有武功,连燕随音都不知道,可是那个买动鬼杀手的人一定知道,所以才会设陷阱困住他们。
如果不是燕初华的话,她想不到其他的嫌疑犯了。
燕名泉轻叹一声,缓缓的摇了摇头,“飞来横祸呀。”
这真是祸不单行,先是财库损失惨重,再来是弟弟的命案,现在连侄子的生命都有了威胁。
“不过还好随音没事,唉。”
燕凝萼看了一眼燕随音,轻声道:“同一个法子,再使第二次就没效了。”
鬼杀手虽然中了蚊须针,但他自己有解药,应该不会有事的。
他原本以为对随音下手的会是杀害二叔的人,没想到先追上来的居然会是鬼杀乒。
“找个安全一点的地方,让他去避一避吧。”风光建议着。
这小鬼虽然说话难听,个性又讨人厌,但是罪不致死,年纪轻轻就死了也怪可怜的。
“说得也是。”燕名泉点点头,“可惜一时半刻之间也不知道哪里安全,再说凝萼说对方是鬼杀手,我们哪里对付得了这样的狠角色。”
“我想到一个地方。”风光说道:“不过……可能有点困难,如果老景在或许还有办法。”
她想到的是高手如云、守备森严的聚香园,如果燕随音能进去接受七香的保护,那绝对没有生命危险。
“是什么地方?”燕凝萼问道。“说不定有别的办法。”
“聚香园。”风光曾经听景泽遥说过,因此对七香和聚香园还算清楚,虽然她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不过是闻名已久了。
燕凝萼一听,露出了一个微笑,是呀,聚香园,还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安全?
把随音放在那里,他是能够放心。
燕初华突然道:“我知道那里,那里是皇家顶尖死卫的居所,但听说他们个个高傲、有怪癖,怎么可能会让随音进去避难?”
非亲非故的,人家干么帮他们呀。
“所以我才说如果老景在就没问题了。他跟七香交好,又是未来的驸马,要安排一个人进聚香园并不是难事。”
“那我们就拜托景捕头去。”燕初华高兴的看了燕随音一眼,能让他安全的离开这一团混乱最好,他不想要任何人再出差错了。
风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老景又不在。”
就是因为景泽遥不在,所以她才会被扯进这淌浑水里。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燕凝萼突然说道:“走吧。”
“去哪?”她一头雾水的问:“就跟你说他不在。”
“喔。”他一笑,“他在的。”
“什么?”
“我拜托他去玩玩,再拜托他回来。”他笑嘻嘻的说:“所以他是在的。”
风光一愣。
什么拜托他去玩玩,什么拜托他再回来?燕凝萼去拜托景泽遥?
那、那景泽遥干么要让他拜托?
“你师兄?”风光难以置信的又重复了一次,“你怎么会有师兄?”
“我怎么不会有?”景泽遥笑着反问:“难道你以为我出娘胎就这么会打了?
我去拜师学艺,比我早进门的自然是我师兄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讲?”那时她刚来京城时,成天尽是咒骂燕凝萼,他听到了也不吭声?
“你又没问。”他好笑的说:“再说我看你似乎也挺挂着我师兄的,所以也不方便说什么。”
根本就是照着三餐乱骂一通,他想插嘴都没有办法,还奇怪像燕凝萼那么好个性的人,怎么会得罪风光呢?
就算是一门心不甘情不愿的婚事让她很火大,那她既然已经逃到这里来了,干么还要碎碎念,天天都要把无辜的燕凝萼骂上一顿,才会吃睡得好。
他怕他要是说了,风光反而会不好意思骂人,一股气没处发泄那多可怜呀。
“是吗?”燕凝萼喜孜孜的说:“她就是这么嘴硬,心里明明记挂着我,嘴上却不肯承认。”
“放你的狗屁!谁挂着你了?!”风光咒骂着。
景泽遥一愣,搔了搔头,“看你这个模样骂粗话,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娇滴滴的女红妆,嘴里这么不干不净的。
不过相交这么久了,老是见她画个唱戏的花脸,今天才见到了她的真面目,这还要拜燕凝萼所赐。
“哼,你们两个是同一个鼻孔出气的。”
“真是冤枉呀,我一句话都没说。”燕凝萼无辜的说。“怎么可能跟他同一个鼻孔出气?”
他一定是站在美女这边的嘛,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向着景泽遥呀。
“你比他还坏!莫名其妙,简直疯到了极点。”这件事明明可以直接要景泽遥帮忙就好,偏偏要大兜圈子的把她骗来。
难怪景泽遥这个家伙把她一晾就是好几天,他早知道她会无聊到什么案子都接。
“你干么骂人呀?”燕凝萼更加委屈了,“我想借重你的长才破案,可是以你讨厌我的程度,要是直接跟你说,你一定会拒绝的,所以景泽遥才想出这个办法。”
“嗄?!我?”景泽遥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更加无辜的说:“我这才叫冤枉呀。”
“你也知道自己讨人厌?”风光一哼,瞪了燕凝萼一眼,“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他走到她身边笑道:“所以我正在很努力扭转你对我的印象呀。”
“走开,别站那么近。”她又用力的瞪了他一眼,顺便也送一旁看戏的景泽遥一记白眼。
“不行,咱们是少爷和婢女,不近一点,怕你认错了主子。”
“放屁!这里又不是回燕庄,你少来这一套。”主子东王子西的,他嫌他的奴才还不够多吗?
多得是抢着进他闲云居的婢女,随便捞都一把,他才不愁没有人哩。
想到柳烟和如絮说的就火,什么二少爷对人很客气,脾气又好,所以全庄上上下下都喜欢他,都觉得能到闲云居当差是很有福气的事。
不过可惜的是要娶个恶婆娘,来解救燕家的危机,真是太委屈了。
风光这才知道,原来燕凝萼这个王八蛋是为了她丰厚的嫁妆,这才敢冒死上门来提亲,而不是胆子比常人大,纯粹是爱钱而已。
“意思是如果在回燕庄,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他哈哈一笑,伸手往她肩上揽去,“来,我们商量一下。”
风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轻巧的转身,将他从头上甩了出去,“去死吧你!”
他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的落地,“又想谋杀亲夫?哈哈!”
突然,一阵叮叮当当声音响起,一道绿影冲了进来,一看见燕凝萼,立刻开口骂人,“你这个恶人,居然带小卒子去嫖妓!”
进来的正是醋意大发的宇文叮当,她已经很不高兴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师兄跟她抢人,今天又得到消息,说他们四处光临妓院,惹得她勃然大怒,立刻上门兴师问罪,还好运的逮到了始作俑者。
“冤枉呀!”燕凝萼大笑道,“真是冤枉呀。”
都已经说了是去找人嘛。
有一些疑问得找到那个媚娘才能解开呀,她可是揪出凶的关键。
叮当眼光一转,瞧见了自己的心上人亲昵的和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并肩而站,立刻不满的问:“小卒子,你跟她站那么近干什么?”
他一脸正经的说:“说话呀,还能干么?”再说也没很近呀,是很礼貌的距离耶。
“好哇!你居然把人带回来了,太过分了,我下管我不管,你把她赶走,否则我就要生你的气了。”
风光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说:“老景,管管你家的丫头,真是的。”虽然她从没以女装示人过,但她这样子像卖笑的吗?
真是侮辱人。
叮当一听更是醋意大发,“小卒子,她干么这么亲热的喊你?说,你是不是跟这狐狸精勾搭过?”
“叮当,你真好笑。”景泽遥好笑的说,“她是风月呀!没画大花脸你就认不出来啦?”
“啊?!”叮当一愣,随即胞过去拉着风光的手,“真的是你吗?”
真的是个大美人,还给冷漓香说中了,原来她恢复女装后真的不输盈盈。
一个妖且艳,一个清而雅,各有千秋各有风韵,都是一般的好看。
“废话。”这个公主受尽宠爱,每个人都把她捧在掌心里呵护,结果弄得她一点脑子都没有。
真下知道是福还是祸了。
“你这么好看,嫁给燕凝萼这个坏胚太可惜啦。”叮当说道:“我瞧你跟西门倒像一对。”
风光的疑问都还没问出口,燕凝萼就已经不高兴的说:“公主,你别乱点鸳鸯谱,我和她可是有媒聘在先,只差没拜堂而已。”
什么他亲爱的娘子和别人像一对?就算贵为金枝玉叶,也不能乱说话嘛!
“你胡说什么!”风光凶恶的瞪了他一眼,“闭嘴。”
没人跟他说话,不要自作王张的插嘴讨没趣。
要真那么无聊想找人聊天的话,去找他的青梅竹马呀。
景泽遥笑道:“叮当,你还是把西门的事说清楚吧。”
他相信风光一定想弄清楚,那天到婚礼上劫走新娘的怪人是谁。
“真的吗?”叮当笑嘻嘻的问。
她本来也不知道的,要不是有人跟她说,她怎么会知道西门归雪大闹风光的礼堂呢?
“放心,等那个人回来,我叫她好好的跟你们说。”她对风光眨眨眼睛,又笑了。
那人昨晚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到哪里去胡闹了。
明明知道自己现在见下得光,偏偏又要到处乱跑,真是的。
满脸堆出来的笑容,见着了银子就更加晶亮的眼睛,今晚的风骚丁媚娘又是一袭薄纱,隐约露出若隐若现的曲线。
推开了虚掩的房门,她进入了一间布置华丽的寝屋。
屋内有两名男子,一黑一白。
一个背对着她站在窗边,另一个则是坐在桌边斟茶。
她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颜,手绢一甩,一屁股往他身边一坐,嗲声嗲气的问:
“这位公子好面生,是第一次来吗?”
瘦归瘦,这胸膛还是挺精壮的嘛。
“你坐好,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景泽遥连忙把她那不安分的小手拨到一旁。
要是给叮当知道了,又要来扭他的耳朵,说他下规炬了。
“害羞呀。”刚刚她手往下摸时,老早就摸到他腰间鼓鼓的,看样子是带了下少银子。
她可要加把劲,使出浑身解数,把他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摸到自己荷包里来。
“既然来了,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我本来就是正人君子,绝对不是装的。”他一闪身,关上了门,还上了栓。
丁媚娘笑道:“唷,正人君子急着关起门来了。”
“不关着怕你跑掉呀。”景泽遥看向窗边的人,“师兄,你也说句话吧,这婆娘还真不是普通的烦人。”
找了这么多家妓院,总算在这小地方的小院子找到了她,他的苦差事也算结束了。
燕凝萼慢慢的转过身来,手里玩弄着在窗边摘的花,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产。
丁媚娘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想跑,可是景泽遥门神似的杵在那里,她是绝对跑不了的。
于是她勉强的一笑,“我说谁呢,原来是燕公子。”
燕凝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丁姑娘,你可真会躲,找得我累死啦。”
这个丁媚娘不是什么好东西,仗著有几分姿色自愿卖入青楼,寻找肥丰,她一路从江南到这边,用了相同的手段洗劫了不少寻欢客的财物。
钱一到手,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燕凝萼知道她会食髓知味,绝对会再用同样的手法赚钱,所以才会拉着景泽遥到处逛妓院。
“人家又没做坏事,干么要躲呀。”她媚声一笑,“我只是柔情院待闷了,想换个环境而已。”
“这么巧,我二叔一死,你就急着换地方透气?”燕凝萼笑咪咪的问,接着指向景泽遥,“这位是顺天府的景捕头,他有些事情想请教你。”
丁媚娘脸色一变,“我什么都没做,更没有杀人。”
“我都还没有问,你干么急着撇清?”景泽遥问道:“谁要问你命案了?”
她一听登时一笑,“你们好坏,真是吓死我啦。”
景泽遥看了她一眼,“最近有一些怪案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人家说过,这受害的嘛,都是妓院再不然就是寻芳客。”他盯着她继续说道:“这人从江南偷到京城,所用的手法都相同,先卖身赚妓院老鸭一笔,或趁客人醉倒洗劫,完事之后再将能搜刮的全都带走,恶劣到了极点。”
她勉强嘿嘿的笑了几声,“真有这种事?我倒没听过。”
“是呀,受害者多是爱面子的大户人家,谁也不想张扬被妓女洗劫的事,你当然不会听见人家说了。”
“可惜呀,有人就是学下乖。”燕凝萼接口道:“那个山兴的朱公子不是也吃过亏吗?到现在还改不了寻花问柳的习惯。”
朱公子三个字一钻入她的耳朵,她又是脸色一绿。
景泽遥又说:“对了,你刚刚在楼下遇到他,看他还是乐得很,一点都不把之前的经验当教训。”
“这么巧,他也来了?找他一起上来暍个酒,丁姑娘小曲唱得好,让她多唱几首赚点银子吧。”燕凝萼提议着。
景泽遥哈哈一笑,“唱小曲赚银子,恐怕唱到老也赚不到她身上的衣服一件。”
“丁姑娘生财有道,有得是方法赚钱,你管那么多干么?”
“正正经经的我是管不着,旁门左道我可就非管不可了。”
他们同时一笑,狡猾的把眼光射向了丁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