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死我了!”
站在花园里的风光愤愤的将脚下的一颗石头踢得老远,接着大步的来回走着,心中一股火烧得正旺。
刚刚和爹吵那一架,两个人都像在比大声似的,吼得脸红脖子粗。
正当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时,仆人跑来说姑爷到了,爹竞立刻眉开眼笑的跑去迎接,还撂下狠话说什么她要是不嫁就等着给他们两老收尸!
哪有这样的呀?!
“小姐,原来你在这儿,夫人找你,赶紧跟我去一趟吧,有好东西要给你瞧呢。”丫鬟小冰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开心。
真下知道她在开心什么!风光恼怒的瞪了她一眼,“谁叫你喊我小姐了?风家什么时候可以没规矩了。”
她被喊少爷喊了这么多年,突然听到人家喊她小姐还真是不习惯,觉得浑身难过又别扭。
小冰嘻嘻一笑,“当然是老爷、夫人说可以的呀。小姐都要嫁人了脾气还是这么坏,姑爷可有苦头吃了。”
她怒道:“岂止苦头,幸运的话还有拳头呢。”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冒失鬼,大概没弄清楚状况或者当自个是九命怪猫所以不怕死,居然敢上她家来迎娶她?
连大名鼎鼎的黄金名捕都想来染指?她要是没把他打得满地找牙,那就太辜负他的另眼相看!
这都要多谢了她爹到处敲锣打鼓的昭告天下,说那个黄金名捕风光其实是他的千金风月,害她的手下和朋友都拿怪异的眼光看她。
现在更好,居然有人来迎娶了。
“小姐真是爱说笑。”小冰笑吟吟的挽着她的手往风夫人寝房走,一边说道:“老爷说姑爷文弱,怕小姐吓坏了人家,叫你少开口呢。”
说话都不许了,更何况是动手呀。
“怕我吓坏了他?好笑,真好笑。”敢来她家迎娶想必胆子比常人还大,哪有那么容易就被她吓坏了?
风光才一进门,就听见她娘喜孜孜的说着——
“月儿呀,你来瞧瞧这些东西,都是女婿带来要送你的,真是个有心的好孩子。一风夫人兴高采烈的指着桌上,“看看这贡锦,寻常人家是看不到的,你瞧这串珍珠每颗都有拇指大,难得的是大小相同毫无瑕疵,这些簪钗梳篦金银珠翠也都是宫里用的呢!
“女婿对你真是好得没话说。”她眉开眼笑的招招手,“小冰来,帮小姐打扮一下,老是这丑怪样子,我见了就心烦。”
风夫人虽已年近中年,但仍是娇艳如昔,岁月对她是非常宽厚的,年轻时是金陵第一美女风华绝代的她,到如今仍保有她那颠倒众生的美貌。
风光转过头去,连看都不看,还轻蔑的哼了一声,“我要那种娘儿们的东西做什么?”
“你说那是什么胡话?女孩子家下打扮,成天舞刀弄枪的像什么样子。”风夫人抱怨着,一手把女儿拉过来按在椅子上说道:“你娘我今天是铁了心的要把你变成女人,要是不成,那我也不活啦。”
她知道女儿嘴硬心软,只要她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她一定会乖乖就范。
这几招可是百发百中,矢无虚发!
小冰连忙开箱子拿出最华丽的衣服首饰,和几个丫鬟七手八脚的要帮风光打扮,好让她到前厅去见见姑爷。
风光一口就拒绝了,“想都别想。娘,要我嫁人还可以商量商量,叫我洗脸换衣服免谈。”
“你这模样怎么见人?”风夫人怒道:“你瞧瞧镜子看自己有多丑怪。”她看了都没有好感,更遑论那些男人了。
“我就是爱这样。他要是不喜欢,大可以退婚哪。”退了最好,她还乐得轻松自在呢。
她生气的说:“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
风光摇摇头,正经八百的说:“我就是这样,喜欢的就来,不喜欢的就请便。”
“你这鬼样子谁会喜欢?成天不是打扮成男子模样,就是画个唱戏的大花脸,
直是走火入魔了。”风夫人回头环视一千丫鬟,“你们说说谁见过小姐姑娘家打扮的模样?有没有人?”
一片寂然。
“我是你娘哪,可打从你十岁开始,我就不知道你的眉毛在哪里了。”
她忍不住觉得好笑,“娘,哪有那么离谱。”
“我不管,你今天不给我洗脸好好的去见人,我就死给你看。”
又来了!“娘,你很奇怪,当初也是你叫我不要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呀,是你说女孩子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人瞧见,尤其是像我这种大家……”她说着忍不住笑出声,“嘻嘻嘻……大家闺秀。”
“我的意思是叫你在房里绣花、弹琴,做些闺阁千金们都会做的事,不是叫你画这种鬼脸。”
“但我就是做不来那些千金小姐的事,只喜欢在外面乱闯。当初爹也同意的。”
“那时候你还小,还可以由着你,现在你大了,难道还纵着你胡来吗?”
“娘,我都已经听你们的话要嫁人了,你还想怎么样啦。”风光无奈的说。
爹娘以死相逼她上花轿,她也只能乖乖就范。可是如果是对方主动退婚的,那就不是她的问题了,爹娘也不能怪她忤逆不听话。
她有得是办法叫燕家退婚,他要是下退,她就打到他退为止!
“我叫你洗洗脸,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谢谢女婿送你这些东西。”
“我不干。”她站起来,“你去谢他就好了,反正这些东西你比我还喜欢。”
风夫人火道:“月儿!”
风光满脸的不耐烦,紧抿着双唇,闷声问:“干么啦?”
“娘说的话你一句都下听,当真要我先死在你面前,你才高兴、才痛快引”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小冰,去给我找条绳子来,我教不好她,就到风家列祖列宗前面谢罪。我、我不要活啦!”
“夫人!”小冰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风光,“小姐,你也知道夫人身体不好,不如就……”不过是洗把脸、换件衣服嘛!
“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女儿,居然还比不上一个丫鬟来得懂事、贴心。”
“娘!”风月无奈的说:“好啦,都依你啦,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她回身往椅子上一坐,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随便你了。”
风夫人立刻收起眼泪,眉开眼笑的说:“这才是我的乖女儿呀。来人,快打水来给小姐洗脸。
“对了,还有这个!”只见她翻出一条绸带,蹲在女儿面前,叨叨的念着:
“女孩子家,走起路来像阵风似的,难看死了,把你两脚绑一下,步伐小一点才会婀娜好看。”
“天哪,我连走路的样子都得被你千涉?”当女人真是麻烦死了,还是当男人比较自在,唉。
“可恶!”
一声怒吼响起,风光踉脍了一下,两脚差点没打结,摔到地上去跌个鼻青脸肿。
还好她身手不错,在摔个狗吃屎之前两手在地上一撑,翻个跟头又稳稳的站在原地。
“这根死绳子!”差点害她摔死,她总是会忘记脚上绑着绸带,下能迈开大步走路。“妈的,这么晚了还这么热,这是什么鬼天气?”
穿成这样闷得她一头汗,真是有够辛苦的。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她硬是不肯脱下男装,风夫人只好将就着将女装套在她身上。
连穿了两套衣服,没有热得头昏脑胀还是因为她身强体壮,比牛还勇健的关系。
她往游廊边的栏杆上一坐,抓起素色罗裙裙摆拚命朝自己身上摄风。
她不耐烦的在地上踏了踏脚,越看那条绸带越不顺眼,真想两手一抓运气把它绷成两段。
可是她那个老爱用寻死招数逼人的娘呀,说什么绸带要不绑在她脚上,就是在她脖子上,唉。
“我那宝贝女儿呀,平常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贤淑、又温柔,娶到这样的妻子,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呀。”
一阵爽朗的话声夹着笑声从屋边的转角传了过来,一向大嗓门的风代华是标准的人未到声先到。
这话才说完,风光就看见她爹笑咪咪的带着一个男人定来,双手一边比划着一边说:“我们家月儿呀,那可真是好得没话说,什么女则、女诫可都是记得清清楚楚,三从四德更是一样也没少过……”
风光故意大声的说:“老爹,你在说谁呀?条件这么好,我也想娶回来摆了。”
风代华突然瞪大了眼睛,猛然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拚命的咳了起来,“咳、咳……你、你、你……”虽然天色已黑,但这里怎么也算是大家都会经过的地方,她居然给他坐在这里掀裙子癌风,还给他抖脚?!
花朵一般的姑娘,一开口却是流里流气的神情,简直跟街上的地痞混混没两样。
风光得意的大笑几声,眼光陡然转向燕凝萼脸上,大笑声猛然止住,一副惊讶到了极点的模样。“你、你、你……”
这不是昨天在路上遇到的衰鬼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难道……他就是那个不怕死的家伙?
“风小姐,又见面了,真巧。”燕凝萼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不住的打量她,将她全身上下仔细的瞧了一遍。
柳叶眉、杏儿眼、桃花腮、杨柳腰,这个鼎鼎大名的黄金名捕,在卸下了脸上的油彩之后,居然是这样一个难得的大美人。
他早就说过这门亲事,他是不怎么吃亏的。
她吞了一大口口水,脸上恢复了镇定的神色,哼了一声,“原来是你。”
如果是他这个文弱又没用,被人家困在渔网里大喊救命的文弱书生,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赏他几个拳头就能摆平了。
“是我。”他一笑,“我好大的福气。”
“是吗?”她又是一哼,把裙摆用力甩下,站了起来,“你可真够乐观的。”
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可别因为看她长得漂亮就觉得捡到了便宜。
看他那张脸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哼,所以说她不喜欢以真面目示人就是因为这样。
“是呀,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呢?小生好大的福气,实在是感到欣喜若狂。”
“原来小俩口见过了。”风代华一看女婿看到女儿如此不雅的行径,居然毫无责怪之意,脸上还笑咪咪的,心中一颗大石头才安安稳稳的落了地。
“见是见过了,没有好感就对了。”风光下巴一抬,没好气的说:“我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过河拆桥、不知感恩图报的小人。”
“小姐尽管放心,小生绝对不是这种人。”燕凝萼拍拍胸脯,保证道。
她扬扬眉毛,“是吗?”
她仍清清楚楚的记得,她昨天的见义勇为换来什么下场。
为了他一句话,她可把府衙里的画师和捕快折腾惨了。
身为捕头,她的讯息可是四通八达,尤其是人数最多的丐帮最好用,相信昨日欲杀燕氏兄弟那大汉的画像一传出去,不出三天就能收到各种各样关于那人的消息。
只是……她这个未婚夫为什么会被人家抓住要杀害,莫非他是干了什么坏事?
看风光用怀疑的眼神看他,燕凝萼忍不住笑道:“小姐放心,小生为人正直,绝不是你看不起的那种人。”
“这种事你说了就算吗?”看了他一眼,她伸出手指朝他勾了勾,“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小姐的吩咐小生乐意遵从。”他大步走到她身边,一副很荣幸的样子,只差没有尾巴能快乐的摇几下了。
而风代华则是一脸满足的看着小俩口走到花园,看样子这门亲事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或是波折了。
花园里静悄悄的,风儿轻轻吹拂着花叶,空气里飘荡着诱人的芳香。
风光站在一朵朵洁白素雅的素馨之前,绿衣素裙、长发垂肩,披着月光、飘着暗香,花间亭亭玉立。
“云满衣裳月满身,轻盈归步过流尘。五更无限留连意,常恐风花又一春。”
她眉头一皱,“你叽哩咕噜的说些什么?”
“说风光很明媚。”月美花香,真是好风光呀。
瞪了燕凝萼一眼,她又问:“昨天那个跟你是什么关系?”
“乃是舍弟。”
“谁问你那个,我说拿刀的,武功很好的那一个。”看他的样子就是个寻常的书生,而那人却很明显是江湖中人,两人会因何事结仇,实在是很令人困惑的一件事。
再说那人用的暗器淬了剧毒,见血封喉,分明就是铁了心的要取人性命,实在是太过歹毒。
她原本也不知道那暗器上的毒药那么厉害,只看到针上蓝光隐隐猜想有毒,于是小心的用布巾包手一根根拔下来放进皮囊里,带回来给她的随从风福看。
风福是个经验十足、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一看就知道这什么厉害的蚊须针。
“小生也不知道。原本是可以知道的,下过……”他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往下说。
脸上一副想怪她,可是却又不好意思直说的表情,气得风光牙痒痒的。
“说来说去,你就是怪我没本事,抓不住那个人是吧?”
她微嗔薄怒时另有一番风情,小小的俏脸上添了一些红晕,还挺动人的。
“小生不敢这么说。”他忍不住觉得有趣,故意装模作样的想惹她冒火。
“哼,你不敢都已经说了,再说你胆大包天,还有什么下敢说的?我看定是你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坏事,所以人家非杀你不可。”
都敢不要命的来她家迎娶了,说出内心话的勇气会没有?她才不信呢!
燕凝萼正色道:“小生自小读圣贤书,虽然不敢与圣贤相提并论,但是非黑白却也分得清楚,绝对不可能胡作非为惹来杀机,小姐切莫误会了……”
“吼!”风光不耐的说:“你烦不烦,说话就说话,爽爽快快、干干脆脆的,这么罗罗唆唆文文谵诲,我听了就火大!
“什么小生、小姐的?你当现在是在戏台上扮戏吗?有就有、没就没,简单重要的说一句就行了,你东拉西扯念了多少书一点狗屁用都没有!”
燕凝萼愣了一下,心里想笑,却一副受惊的样子,“是,小姐教训的是。”
“还小姐!你是这辈子没叫过人家小姐,今天逮着了机会,得一次叫个痛快是不是?”
他退了一步,有点震惊的说:“好,我知道了,我改口就是了,你千万不要发脾气。”
“我只是大声了一点,脾气还没拿出来。怎么,你怕呀?”她更大声的说,凑上前逼近他的鼻子,“是不是怕了?”
“是。”他将头微微往后仰,小声的说:“有点……怕。”
“大声一点,你是小猫叫吗?这么小声谁听得到。你怕不怕?”这么没用,她一大声他就怕了,看样子挺好吓的,说不定拳头不用拿出来他就会夹着尾巴逃了。
“男子汉大丈夫人家大声就怕了,这么没用跟人家娶什么妻子?趁早回家去多练练胆子。”
只有色胆大有什么用!哼,窝囊、软脚虾,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我有胆子。”他装作愤愤的样子,抬头挺胸的将下巴一扬,“我不怕!”
他们的距离极近,他手一揽,搂的是纤腰;唇一送,吻的是芳唇。
风光一阵愕然,感受到他柔软的唇和温热的气息,连那双不安分的手也感觉到了。
这个窝囊的家伙正在……占她便宜!
“混帐!”她一惊,下意识的就出手攻击,反手一掌就将他打了出去。
燕凝萼身子朝后飞去,一头摔入了茂密的花丛之中。
“啊,糟了!”她一时情急,没想到对方丝毫不会武,刚刚那一掌用上了十成真力,就算没把他打死也会重伤。
只是……她总觉得有些奇怪,刚刚那一掌的力道他似乎没全部承受……算了,还是救人要紧,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还是待会再想吧。
风光脚一跨就想奔过去救人,一急就忘了脚上的绸带,连哎呀都来不及叫出口,就结结实实的往前摔了一大跤。
“这鬼绳子!”她大骂着俐落的跳起来,两脚一跺挣断了绸带,奔向前探身拨开花丛喊着,“喂,姓燕的。喂!”
“谋、谋杀亲夫呀……”
一道极其微弱的声音传了出来,她连忙循声钻入花丛的更深处,头发给枝叶勾得乱七八糟,裙子还叫枝干缠住了,她一心烦,直接撕破裙子才得到自由往前钻。
月光虽然皎洁,但是花丛里可是黑呼呼的一片,景物都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楚他躺在哪里。
她伸出双手摸索,感觉到抓到了什么东西,似乎是脚踝,于是她用力一拉,倒定着将他拉出花丛。
“死了、死了,我要死了……”燕凝萼给她拖着定,还没忘记要多呻吟几声,“我绝对、绝对不会怪你的。你也不是故意要杀我……可是我、我…我死在牡丹花下,实在是太冤枉了。”
就这么巧,摔进了牡丹花丛里,人家他一点都不风流,就这么死了实在冤枉呀。
风光急道:“别吵!快没气了还顾说话,你死不了的。”
都是她不知轻重,出手没有分寸,这下将人打得半死不活,那该怎么办才好哇?
可也怪不了她呀,谁叫他要……他要没事亲了她那么一口!
她虽然当男人久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不少,也不怕自己给看去了什么,反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可是碰触就不同了,她可是从来没有跟哪个男人有肌肤之亲过。
虽然她跟景泽遥和冷漓香要好到同桌而食、同床而睡,可他们是把她当男人,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任何腧炬的行动。
其他人就更加没这个机会,没想到恢复女装的第一天,就来个不知死活的傻蛋轻薄她。
是他自己不好,就算给她打死了也不能怪她出手太重。
可恶,他居然那样亲了她一口!
也不知道是羞还是气,风光居然觉得双手微微的发着抖。
只是四唇相接而已,为什么她却是一阵难以克制的心跳加速?
人家说男女情事就是这样吗?
她又骂了一声,这人都快挂了,她居然还红着脸想着那些狗屁倒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