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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雪 第二章
作者:凌淑芬
  美国中部  密苏里州

  「今天中午我们就会抵达堪萨斯市,我会停留半天,卸了货之後再装满一车,下一站就是芝加哥了。」

  「嗯。」雪娇懒地蜷在座椅上。

  她没有其他换洗衣物,身上只穿著一件他的大T恤。由他穿起来刚刚好的大小,套到她身上就变成连身裙了。柯纳替她找出一条系带绑在腰际,宽敞的T恤领口露出大片令人垂涎的肌肤。她没有穿内衣,薄软的棉布勾勒出翘挺的胸形。

  「你看起来不太有精神,哪里不舒服吗?」他担心地问。

  雪斜睨了他一眼,他整副身体霎时热了起来。

  呃,若雪真的玉体微恙,他显然是那个必须负泰半责任的人。

  他真的很努力克制了,但是过去四天里,他们两人的热情几乎溶掉了整辆卡车。她的雪躯如此娇小细致,无论他力道放多轻,似乎都会弄伤她,他也没办法啊!

  被他吻吮出来的痕迹退得很快,可是,他制造新痕迹的速度一样快。於是她的身躯就像一张以情欲描绘的画布,被他挥洒上斑斑点点的红痕。

  人类本质上就有原始的兽性,尤其男人更是如此!当他们攻占下一块新领域,必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以自己的气味、方式标明「所有权」。

  「我们今天晚上留在堪萨斯市,我找间汽车旅馆让你好好地梳洗休息,恢复元气,好不好?」他轻抚过她如黑瀑的长发。

  「你确定找到汽车旅馆之後,我真的能好好『休息』?」她轻呢。

  想到她暗示的情景,喔!柯瑞开始瞄著窗外,有没有可以「暂时」停靠一下的地点——这是过去四天以来不断发生的情节,也是害他行程严重耽误的原因。

  「老夭,你的精力没有休止的一天吗?」昨晚他和她缠到四个小时前才刚上路呢!

  「你说呢?」他寻找停车点的眼光更急切了。

  「不行。」雪好笑地嗔望他一记。「我想好好洗个澡、吃顿饭。在你的承诺没有实现之前——想都别想。」

  「不会花太多时间的。」他试著说服她。

  「你对自己可真没信心。」她故意板著脸。

  「一个小时就好?」

  「不!」

  「半个小时?」

  「不!」

  时间再减下去就会侮辱他的男性雄风了,柯纳失望地瞄她一眼。真的不行?

  雪残忍地视若无睹,继续蜷缩在椅子上,欣赏窗外的风景。

  唉,他轻叹一声。停了车子,把她拉近来,无限依恋地埋进她後项。

  她发现柯纳很喜欢用鼻子在她颈後努著。据他的说法,她的身上有一股香气,尤其颈後发线交接之处,馥气更盛,所以他格外喜爱舔吻这一处。

  「那就不要摆出一副诱人的样子。」短暂的温存後,他意犹未尽地重新发动卡车。

  她娇懒地横了他一眼,不说话。

  其实柯纳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累了。她虽然没说,他凭著日常观察也知道,她以前过的日子应该还不错,甚至还构得上「养尊处优」。而这种餐风露宿的生活,即使大男人来过都会受不了,更何况她一个嫩生生的俏人儿。

  到了堪萨斯市已经接近下午一点,他一反常态,先找一家便宜乾净的汽车旅馆把她安顿好。

  「饿吗?我帮你叫被萨,晚上我们再上馆子吃一顿好的。」

  「随便。」一碰到软呼呼的床垫,她整个人早就瘫进去了。

  「盘点和下货大概要花点时间,我下午四点才会回来,你如果累了,就先睡个午觉。」

  「嗯。」她的眼睛已经闭起来。

  柯纳轻抚她眼窝底下的育影,虽然这不是他的责任,他仍然觉得愧疚,和怜惜……

  好一会儿他才聚起足够的意志力,离开房间。

  把卡车开到位於市郊的卸货仓库时,仓库主管看见他来,吓了一跳。

  「柯纳,你足足迟了一天,中途发生什麽状况吗?」

  状况可多了。他微微一笑,「对不起,卡车抛锚了几次,延误了你们的收货时间。」

  「这一卡车只是退货,我们不急,我只是担心你,你没事就好。」

  他们公司的运货线都是固定几个卡车司机在跑,合作久了,面孔熟了,大家多少有几分交情。

  迟到的事可不常发生在柯纳身上。可能仗著年纪轻,有冲命的本钱,他经常是提早抵达的那一个,有一次还夸张到把四天的运货路程赶在三天里跑完。

  对他们这些靠载运趟数赚钱的人而言,时间就是金钱,在途中拖延越久就表示能跑的趟数越少。会让柯纳延误一天以上的行程,想来卡车的状况是很严重了。

  中年主管指挥几位工人一起来下货。

  「你最好趁著人还在城里,先把卡车送进厂保养和检查一下,免得半路当在没有人烟的地方,那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柯纳心念一动。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法。车子进厂保养,他们也可以在堪萨斯市多停留一些时候,雪有更充足的时间可以休息。

  当然!这表示他的总行程起码会少跑两趟以上,可是他就是想娇宠她。

  或许下意识里,他并不希望他们太早抵达芝加哥……

  「我会的。」开心的笑容让他整个人亮了起来。

  「嘿,你这小子,好一阵子没见,又变得更帅气了。」中年主管用手肘顶顶他。「看你气色这麽好,是不是有了新恋情?」

  「别开玩笑了,我唯一的宝贝就是它。」他拍拍卡车门,有点腼腆。

  不想在这个时候说出「雪」,不想让别人以为她是那种女人,不想和别人分享她……

  老天,他真的恋爱了?一见锺情?这种浪漫的事发生在粗野不文的他身上,会不会太不真实了?

  他哑然失笑,摇摇头甩去太罗曼蒂克的念头。

  对了,他还没问她到了芝加哥可有何打算。她打算在芝加哥落脚吗?或者还有其他行程?有没有朋友在那里?男的还是女的?

  他对她的了解少得可怜。她总是在以为他没注意的时候,脸上流露一种阴郁幽凉的神色,仿佛心里充满了黑暗的秘密。是芝加哥的那个人让她产生如此的心情吗?

  今晚非问个清楚不可。柯纳暗自决定。

  心思起伏地卸完货,把卡车开进保养厂里检修。中年主管很好心,先借了他一部公司车暂时代步。

  这下子他不但收入短少,还多花了不少钱。雪身无分文,吃的穿的用的全靠他,但他喜欢被她全心仰赖的感觉。

  回到汽车旅馆里已经四点半。他打开房门,里头窗帘未拉开,略显阴暗,只有双人床旁亮著一点昏暗的灯。

  大床中央,薄毯随著一道玲珑的身影而起伏。他的进入似乎惊扰了浅眠的雪,她翻开毛毯,飘给他一个慵睡乍醒的浅笑。

  「你回来了?现在几点了?」她揉揉眼睛,神智还不是很清醒,声音有著熟睡後的沙哑。「你吃过午饭了吗?」

  恍惚间,他彷佛一个黄昏归家的丈夫,而她则是那甜美的妻子,守在他们的城堡里等待他……

  柯纳把手中的提袋放在梳妆台上,往床畔一坐,将她连人带毯抱进怀里。

  「嗯……我喜欢你的味道。」她舒服地偎进他颈窝里。

  「我全身都是汗味。」他才喜欢她的味道,一种融合了成熟与清纯的诱人风情。

  「还是很好闻啊。」闻起来很有安全感……

  「我替你买了换洗衣物。」他忽然想到,倾身拿过梳妆台上的手提袋。

  「真的?」她眼睛一亮。「我看,我看!」

  等她拿起棉T恤往身上一比,他才发现这几件在架子上看起来挺漂亮的衣服,套在她身上的感觉有多寒伧。

  她看起来就像应该穿著丝缎美服,住在乾净整洁的豪宅里,用鲜花和美酒、锦缎和丝绒来娇养。而这些,是现在的他负担不起的。

  开卡车的利润虽然颇为丰厚,顶多只是让他和母亲过得还算舒适而已,谈不上什麽奢侈的富裕……

  「我不太会看女人的尺码,只好买这种不分尺寸的衣服,免得你不合身。」这是他第一次买衣服送女人,不禁觉得别扭。

  「你真老实。」她愉快地站在镜子前此试。白色上衣的前面印染著棉花田的景致,长裙则是浅亮的粉蓝色。

  「为什麽?」

  「男人为了表示自己的『经验丰富』,总是爱吹嘘自己对女人的尺码有多了解。只有你,傻呼呼的先露底了。」

  对喔!柯纳搔搔脑袋。

  「我一天到晚在路上跑,能有多少机会去了解女人的衣服尺码?」好像有必要为自己的「缺乏经验」辩解一下。

  「少来了,」她把衣服放在床沿上,不怀好意地坐回他大腿上。「在『卡车小子』里耗了一下午,我听到的卡车司机艳遇,绝对不比情色网站的文章逊色。」

  「那是他们!我可没有习惯随便让女人搭便车同游!」

  「哦?」她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梢。

  现场就有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在。

  「你……你不一样!」他强辩。

  「真的?」她魅惑地贴近他的胸膛,气息拂弄著他的鼻端。「亲爱的,我和她们哪裹不一样?」

  他又开始烫得一塌胡涂。呻吟一声,正想来个饿虎扑羊——

  「停!」她只用一根手指就阻止了他。「我好饿,有人答应我今天晚上请我吃馆子。」

  又不行!?距离上一次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他失望地往後瘫进床上。

  「算了,先让我冲个澡。城里有一家牛排馆还不错,我们今天晚上就去那里用餐。」他嘀嘀咕咕的冲冷水澡去。

  看著他欲求不满的背影,她不禁觉得好笑。

  莫怪专家会说,男人的心理年龄比同龄的女人小四岁,所以女人最好与大自己三、四岁的男人结婚,心理成熟度上才能匹配。

  像柯纳,他的年龄明明此她大,做的又是雄壮刚猛的工作,原本应该很「英勇大男人」才对。可是相处这几天下来,他常常会露出小男孩式的单纯和热诚,感觉起来反而比她小。

  她换好新衣服,打量著镜中的自己。视线瞄见镜中的微笑时,她猛地一愣。

  她在胡思乱想什麽?这一切都是偷来的,暂时的,太过投入徒然自找麻烦而已。

  嫣红的面容陡然僵冷起来。她飞快离开镜子前,不让自己有机会沉淀在任何虚枉的想像里。

  浴室的门在此时打开,温湿的水气夹著洗发精的香味飘出来。

  「冲完澡舒服多了。」他神清气爽地踏出淋浴间,发稍还在滴水。「呵,你已经准备好了。」

  「那家牛排馆的分量最好够大,否则我会把他们的门啃掉。」

  转瞬间,她已经神色如常。

    *********************************

  这是一间传统的牛排馆,很有美国中部乡村餐厅的味道,以「牧场生活」做为装演主题,墙上挂著马鞭、木车轮做为壁饰。角落有一架投币式点唱机,播放的大多是乡村音乐。餐厅里约莫摆了十五张桌位,他们来的时间还算早,才六点左右,目前只坐了七成的客人,大部分都是粗犷的蓝领阶级。

  雪瞪著比她的脸还大的厚片牛排。

  「这个分量还够你吃吧?」他笑吟吟地戏谑她。

  「我的天……」这种分量,两个她都吃不完。

  他今天点的是店里推出的新菜色——烟醺牛肉三明治,外层的面包是用整条法国长面包,分量足足可以喂饱三个正常食量的人。

  大手抓起整条三明治,从其中一端开始吃了起来。

  雪看看他,再瞄瞄自己惊人的牛排餐,脸色有点凄惨。

  「吃吧!吃不完的部分,我再帮你。」他早就料到她的小鸡食量一定应付不来,所以才没有替自己点牛排,准备接收她吃剩的。

  「我要吃你的三明治。」这麽大一块血淋淋的肉,反而让她没胃口。

  他看看被自己啃了两口的面包,拿起刀子把三明治切成三段,把中间馅料最均匀的那一段递给她。她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他宠爱她,她接受他的宠爱,两人的举动如此出自,犹如相处多年的男女朋友。

  胃里垫了点东西,她终於恢复了一些精神,佣懒地环顾四周,开始打量餐厅里的摆设。

  「这里的气氛真是不错,你常来?」她拿了一根他盘里的薯条。

  「我的食量大,而这里的食物好吃又分量多,价钱也合理,所以每次来堪萨斯市送完货,都会到这里来用餐。」他随著她的眼光扫视周围,毫不意外地看到好几桌客人频频注意他们。

  这种在地人的餐厅很少有东方人会来消费。即使有,也不是像她这样明艳绝伦的。

  若早知一件平凡的棉T恤和布裙穿在她身上,也会有盛装出席的效果,他宁愿留在房间里吃外卖,看电视。柯纳瞪退好几道垂涎的男性目光时,不悦地想。

  才正想著,她的目光与另一桌的客人一触,随意丢了个浅笑过去,那个秃头肥胖的中年男人差点忘了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直到东方美女面前的壮汉以雷射光的视线烧灼他,中年男人才飞快低下来,埋头加餐饭。

  雪不知道他的心里正在犯嘀咕,啃了一大半的三明治也吃不下了,随手往他前面一推,就算是处理掉了。

  「聊聊开卡车这一行吧!」她懒懒地起了个话题。「你们是领货运公司的薪水,或者跑单帮?」

  「都有。」他喝一口生啤酒。「我加入了我父亲生前的那家货运公司,不过不领薪水,而是算趟数,公司替我们接生意和处理一些纸上作业,每一趟他们抽三成。」

  「听起来有点像计程车的靠行制度。」她啜一口柳橙汁。

  「计程车也是职业驾驶,只是他们负责载人,我们负责运货,路程跑得比他们广而已。」

  「你每出一趟任务需要花多久时间?」

  「公司通常会帮我们安排一站扣著一站,从西岸开始,载送到中部的转运点,再驶往东岸,最後轮一圈回西岸。整趟跑下来从半个月到一个月不等,就看中途停几站了。」

  「哇,那你一定逛过整个美国好几圈。」她微感惊异。

  「本土的四十八个州我早就熟得像自家後院。」他笑道。

  柯纳一个人吃掉整盘牛排、三分之二的三明治,正在啖她吃不完的那一份时,餐厅里进来了一个新客人。

  柯纳背对著门口,看不见对方,但雪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光头男人的吨位超级惊人,柯纳已经是个强壮的大块头了,那人矮他半颗头,却起码比他重上一半,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年纪。

  对方环顾餐厅四周,像是在找位子,眼光瞄到柯纳的背影时,猛然一变,多肉的脸上泛起狰狞的怒气。

  「柯纳。」她轻声提醒。

  「嗯?」他挑眉,下意识回头一瞟。

  光头男人已经杀到他们的桌位旁。

  「你这个小子居然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如雷的暴吼让餐厅里刹那间安静下来。

  「大麦,是我先来的。」柯纳平静地提醒。

  「谁先来都一样,你敢出现在我面前,就是找死!」大麦火红的怒眼里只容得下这个死敌。

  「大麦,你也是来吃晚餐的,那就找张桌子坐下来,好好吃你的牛排,我不想跟你吵。」他一脸无聊的表情。

  「怎麽?你这个娘娘腔的小子,没有勇气来一场男人对男人的胜负吗?」大麦震天大吼。

  娘娘腔,雪轻笑了出来。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用「娘娘腔」这三个字来形容一个一百九十公分、九十公斤重、虎背熊腰的大汉。不过,她瞄了体型更庞大的大麦一眼,或许和其他满脸横向的卡车司机相此,年轻英俊的柯纳确实是「娘娘腔」了一点。

  她的笑声顿时攫住大麦的注意力。

  他恶狠狠地往下一瞥,打算发作。看清了她的容貌之後,不禁一愣。

  雪浑若无事,继续喝她的柳橙汁,看窗外街景,对两个男人都不看一眼。

  大麦从惊异中回过神来,讪笑道:「怎麽?你黑妞玩不过瘾,又换口味玩起日本……」顿了一顿,「女人。」

  本来他想说「日本鸡」的,然而,大麦下意识就是无法使用「鸡」来形容这位清致明艳的东方佳丽。

  柯纳脸色一沉。

  「不是所有东方人都是日本人。」简洁地说完,他站起身向她伸手。「雪,我们走吧!」

  「嗯。」她没意见。

  见他想走,大麦用力推他一把。「你想上哪儿去?」

  柯纳撞到桌子,把另一方的雪给推跌回椅子上去。她的大腿敲到桌缘,眉心轻轻扭了起来。

  「大麦,有任何事随时欢迎你来找我,不必在人家的餐厅制造麻烦!」柯纳紧握双拳,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有雪在场,他怕会误伤了她,才不愿和大麦起冲突,他最好别太试自己的运气。

  「你说什麽?」大麦恐吓地揪住他衣襟。

  「嘿!嘿!嘿!你们想做什麽?」餐厅经理火速从里间抢出来。「我不想惹上任何麻烦,你们有问题就到外头解决!请立刻离开我的餐厅,不然我要报警了。」

  柯纳用力挥开大麦的手,冷冷瞄他一眼。

  「走。」他乾脆直接把她抱进怀里,丢下两张十元纸钞,转身离去。

    *********************************

  车子平稳地驶在堪萨斯市的街巷里,两人都没有说话。柯纳的思潮起伏,情绪渐渐从方才的亢动平息下来;而她,一迳儿安恬地坐在车位上,街灯从窗外闪过,在她身上投下迷离的光影。

  「刚才有没有吓到你?」他终於开口,右手越过方向杆握住她。

  「没有。」雪把玩他的手指,没有进一步。

  他瞄她一眼。「你不问我原委吗?」

  「嗯?」她微怔一下,才恍然说:「我怕会问到你不想谈的私事。」

  「我不介意。」柯纳有些暗恼。只要话题一涉及两个人的背景,她就会表现得非常被动。

  听出他的郁郁,雪恶作剧地拉高他的手,咬了一口。

  「那位先生为什麽这麽生气?」她乖乖配合。

  这才像话!柯纳揉揉她的青丝。

  「我们替同一家货运行送货。前阵子他的卡车太老旧了,半路上经常抛锚,好几趟货都严重脱班,收件公司气得向我们运货行要求赔偿,货运行不愿意继续赔钱,只好把他的长途线转给我跑。」

  「既然是公司和他自己的问题,他怪你又有什麽用?」

  「大麦需要钱整顿卡车。」他解释道:「车班少了,能赚的钱就少,问题就无法解决,他也就会继续脱班,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如果我不接走他的线,多给他一点时间攒钱修车,他就渐渐能回复到常轨。而公司找人接他的班之时,只要没有人愿意接下来,公司还是非等他调整回来不可。可是我同意接手,等於害他受了双重损失。」

  「那也得真的没人愿意接才行,即使你不出面,还是会被别人截走呀。」她仍然不解。

  「没错!可是我也就不必面对大麦的怒气了。」他叹了口气。「他以前和我父亲是朋友,可以的话,我不愿意和他交恶。」

  「那你当初为何决定接走他的线?缺钱吗?」他会如此做应该不会没有原因。

  柯纳微笑,拉过她的手亲吻一下。

  「我最近刚替我母亲买了一栋房子,想把最後一笔银行贷款付清。」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你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人,很难说会在公路上出什麽意外。我母亲这一生都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没有收入。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不希望她连最後栖身的地方都被银行拍卖掉。」

  沉默了一会儿,她轻声问:「你後悔吗?」

  「一点也不。」他永远忘不了母亲听见他把贷款偿清时,◇那种感动到涕泪齐下的神情。「不过,我还是很遗憾和大麦交恶。」

  这一次,她的沉默更长了。

  「生命中,总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她清淡的声音几不可闻。

  柯纳深深同意。

  两人的手指紧紧交缠,在这一瞬间,恍然感觉到彼此的灵魂如此依近。

  「雪。」他忽然轻唤。

  「嗯?」

  「我很高兴你在我身边。」

  「……我也是。」她低声向自己承认,神色温柔。

    *********************************

  一开始是柔美温存的。

  他们徐柔地亲吻,抚触,用自己的每一寸肌肤,去感受对方的每一寸肌肤。她柔软的地方,他坚硬有力;他平坦的地方,她曲线玲珑。

  强烈的电流是在他们一起滚入床褥时爆发的。多日来的云雨都是在一个空间受限的小床垫上,虽然欢愉依旧,却总是意犹未尽。这是他们相识之後,第一次在一个正常的房间里,正常的床上与对方结合。

  突然爆发的狂野几乎冲破他们的体肤,在整个房间里引起噼啪爆响的电流。

  他不再收敛,尽情地爱她,用各种姿态,在各个角落。从相拥入房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身体就没有全然离开过对方。

  他们的体型差距实在太大了,她每次都要花点时间才能承受他,渐渐享受过程的每一刻。

  一开始,她尽力配合著。但是电流的程度越来越强,强到最後,欢愉与痛苦已成了一体两面,再也分不清其中微妙的界限,而她身上的人却仍然如猛兽一般,不知餍足。

  当不知第几次的极致来临时,她发出几近痛苦的低吟,在他耳畔轻求:「别……」

  他轻笑一声,脸孔体肤却也涨得通红。

  欲情的浪潮终於涌上最後一波,两人筋疲力尽地卷在毛毯里,甚至没有力气移动一根头发。

  直到许久许久之後,呼吸渐渐平顺,他负责把两个人弄进浴室里冲洗乾净,再回到床上来。她疲软地偎在他怀中,从头到尾全交给他打理,自己一根手指都没动。

  「还说今晚要让我好好休生养息呢!」她闭上眼,舒适地吁了口气。

  柯纳侧躺著,将她拥进怀里,细心地拉高毛毯替她盖好。房内的空调对他来说刚刚好,但是他没忘记怀中的玉人儿是很怕冷的!

  「我没黄牛,你还有……」他懒懒地瞄了眼腕表。「七个小时可以睡。」

  「那还得你这位大哥肯配合呢!」她仍闭著眼睛,娇瞠里隐含著笑意。

  她的背贴箸他的胸口,他的手指滑进毯子下,顺著她起伏有致的曲线缓缓游移。气氛温馨而舒畅,两人都没有交谈,却不显得尴尬。

  良久,他记起了自己先前的心思,低头在她嫩肩上啃了一口。

  「噢!」她轻声痛呼,却舒懒得连眼睛都不想张开。

  「我赶一赶路,明天入夜就会抵达芝加哥了。」他抚著她腰臀的曲线,有几分漫不经心。「你到了芝加哥之後,有什麽打算?会有朋友来接你吗?」

  她缄默著。就在柯纳以为她不打算回答时,她开口了。

  「不会。」

  他微微一怔。「那你为什麽要到芝加哥去?」

  「我在『卡车小子』看到客人留下来的宣传简介,芝加哥看起来似乎是个好地方,我便想去瞧瞧。」她轻轻说。

  「你原本是从何处过来的?」他蹙起眉心。

  「东岸。」她的回答总是如此简洁。

  「那你和朋友没有吵翻之前,原本打算去哪里?」其实他想问的是,对方是个男人吗?对她有没有意义?

  雪微扯了下嘴角。「炼狱。」

  「我不能就这样把你丢在芝加哥。」他顿了一顿。「如果你没有其他更好的计画,乾脆跟著我好吗?」

  「什麽意思?」她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

  「我芝加哥的下一站是纽约,中途会经过俄亥俄州,我母亲家就位於首府哥伦布市。」他柔声说,手指在她柔滑的长发里梳顺。「我先载你回我家,你可以在那里安顿下来。我母亲很好相处的,你一定会喜欢她。」

  她只是望著他瞧,睛瞳里漾著深奥难解的水灵。

  「你为何要为我做这麽多?你甚至不太认识我。」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就是无法把你一个人丢下来。」

  雪再度垂下眼睫,不发一语。

  她不愿意吗?柯纳有些烦忧。如果她有其他计画,他绝对不会勉强她,可是她没有,而且身无分文。更糟糕的是,又不肯告诉他亲人在哪里,让他送她过去和他们会合。

  他怎麽可能任她孤独无依地游荡在芝加哥市?那里的治安之黑暗,在全美排名仅次於纽约。她一落到芝加哥黑街上,不出一天就被那些强盗宵小流氓生吞活剥了。

  「雪……」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有没有合法的身分?」

  「……我不是美国公民,身上也没有任何证明文件。」她终於回答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原来如此!总之她现在是「幽灵人口」就对了,这解释了她为何一直不敢把身分告诉他。柯纳怜惜地轻吻她的头顶心。

  「没关系,我们来帮你想想办法。」他直直看进她的眼里,柔声保证:「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

  她怔怔望著他。他眼底的怜蜜深得像大海,几乎让她泅游不出来。

  「你总是对一个初相识的人如此仁至义尽吗?或者,是因为我把身体给了你?」这个问题,她已经纳闷许久了。

  「你不是第一个和我发生关系的女人。」他可不记得自己对每个女人都这麽好。

  她是特殊的!

  「那第一个是谁?」她的语气转为俏皮。「大麦说的那位『黑妞』?」

  「完全不是那回事。」他赶紧声明,怕她误会。「我父亲的拜把兄弟是个黑人,两家的小孩从小就玩在一起。大麦说的女孩就是指他女儿妮莉,可是我和她哥哥罗杰还比较熟,妮莉就像个妹妹一样。」

  「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你这麽紧张反而显得可疑。」她要笑不笑的。

  柯纳乾脆在她挺翘的酥胸上咬一口,咬得她轻叫连连,以示薄惩。

  「换你了。多告诉我一些你的事,我想听。」他移回她的唇畔,印上一串细细碎碎的吻。

  「我,只是一个落在海里即将溺毙的女人,在人生最黑暗茫然的时候,遇到了一名骑士。於是我跳上他的马背,与他一起浪迹天涯。」她埋在他的怀里轻声细语。

  「真正的骑士会把落难美女载回他的城堡里。」柯纳想起自己简陋的卡车内部,不禁有几分怅然。

  他以前一直很满意自己的生活,包括物质方面,从来不觉得哪里不好,可是遇见她之後,也不知道为什麽,他就是很在意这一点。虽然她过得一直很轻松快意,从来没有抱怨过。

  「你还年轻。」她露出清艳的微笑。「有自己城堡的骑士都又老又肥又丑了。」

  「哈哈!」他大笑起来。「我会提醒自己,将来有了自己的城堡之後,即使不得不老,也绝不会变成又肥又丑。」

  雪轻抚他脸庞的线条,被他直率不伦的真情深深触动。

  他不应该对她这麽好的……

  他为什麽要对她这麽好呢?

  温柔的神情渐渐笼上一层哀伤,在他发觉时,她紧紧埋进他的怀里,不想面对任何询问。

  「不好。」她忽然闷闷地说。

  「什麽?!」

  「我不要去你母亲家。」她说得更清楚一点。

  「可是……」

  一只素手掩住他的急切。

  「我要跟著你。」

  「跟著我?」柯纳茫然了。他要接她回家住,就是准备让她跟著他呀!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她抬起头,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无此地说明。

        「你以卡车为家,我就以卡车为家。你要跑遍整个美国,我就跟你跑遍美国。我,要跟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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