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在有惊无险中结束,溥君颉最后终于恢复稳定,发挥他「神奇小子」的能耐,硬是在落后两盘的情况下大逆转,以三比二的五盘大战,获得这次的胜利。
比赛结束后,柯绍元带着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走过来与他握手。
「你很强,无庸置疑,我输得心服口服。」
溥君颉挑衅地扬起一道眉,眼神犀利地凝视他说道:「也包括宁静?」
「宁静?」柯绍元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了,宁静已经跟我提出分手,她没跟你说?」
柯绍元闻言脸色大变,立即粗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完全不知道!」
「她没去找你?」见柯绍元仓皇的脸色不似作假,溥君颉也慌张起来。「已经有十多天了。」
「该死,你为什么不早说!」柯绍元大吼,气得满脸通红。
「笑话,我和我的女人分手,为什么要通知你?你是她的谁吗?」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溥君颉恨不得打歪柯绍元的猩猩脸。
「就凭我是她多年的朋友,就凭我一直爱她却不曾伤害过她!」柯绍元激动地揪住他的领口,像是要把他撕碎。
听他这么一说,溥君颉立刻像消了气的气球般萎靡下去。「你说得对,是我的错。」
「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嗄?还是你另结新欢拋弃了她?」柯绍元大声骂道,口水喷了溥君颉一脸。
「我就是什么都没做,她才会离开我。」溥君颉颓丧地说。「是她主动要求离开的。」
柯绍元瞪圆了眼睛,看他那副模样,像是恨不得将溥君颉拆解人腹。「她主动要求离开你?你知不知道她有多爱你,爱了你那么久、那么深,然而你却有办法做到让她对你死心?」
他过度关心宁静的模样,再度勾动了溥君颉的怒火。他冷哼一声,说道:「我承认,我对她不够好,但我也无意伤害她,我不明白我哪里做错?难道只是几句冷淡的话,就足以消弭她对我多年的感惰?那么她的感情也未免太禁不起考验了!」
溥君颉在乎宁静,却不明白她到底要什么,承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若她想要更多,为什么不爽快说出来?反倒将所有事埋在心中,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任自己一天天萎靡下去!
「我告诉过你,你若不愿对她认真,就不该拿她来开玩笑,既然决定要跟她在一起,就该好好对她。」柯绍元悲偾地说:「她是那么地脆弱,那么地需要保护,因为她对你是真心真意,毫无保留地付出,所以她才会特别在乎你的态度!」
「够了,我不想跟你讨论我与宁静之间的感情,既然你不知道她去了哪,我也不想再跟你多说。」
溥君颉沉下脸,伸手推开柯绍元揪住自己领口上的手。
「慢着,你想逃!」柯绍元跨过球网,一副准备要找他算帐的模样。
「逃?我为什么要逃?」溥君颉心里很烦,当他知道宁静没去找柯绍元时,情绪顿时混乱起来。
既然如此,宁静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她经营的小花店早就关门歇业,这些日子也没有重新开张。
原本以为她会投向柯绍元怀抱,没想到事情竟出乎他意料之外。
溥君颉心里开始急了。
他多想立刻离开球场,飞奔出去找寻宁静,然而这只大猩猩却不放过他,纠缠着找他麻烦。
场边的观众开始鼓噪不安,两人异常的行径早已引起大伙的注意,班尼顿跳下看台,匆匆往场中央跑来。
「你们在做什么?」他大喊。「快回到休息室去。」
「我要教训这个负心人,你少管!」柯绍元吼道。
「什么负心人?你在说啥啊?」
「宁静啊!这该死的家伙拋弃宁静,害她失踪了。」柯绍元咬牙切齿地说。
班尼顿一脸疑惑地皱起浓眉,高声说道:「失踪?我刚才在休息室外有看到她啊!」
「什么?!」球场中的两人同时叫道,并快步向班尼顿跑来。
「什么时候的事?」柯绍元抢先问道。
溥君颉不悦地瞄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他也想知道宁静的消息。
「第一盘结束休息时,我看到那个何丽莎在跟她说话,她似乎还拿了东西给何丽莎,要她转交给你。」
何丽莎?!
该死!溥君颉诅咒一声,立刻摔下球拍,朝休息室跑去。
门一开,何丽莎窈窕的身影映入眼中,只见她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吞云吐雾,看到溥君颉进来,立刻高兴地站起来。
「君颉,你好棒,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赢!」
溥君颉懒得跟她废话,只冷冷地说:「拿出来!」
何丽莎一愣,细眉拧得紧紧地。「拿什么啊?」
「宁静给妳的东西。」他态度极冷地说。
何丽莎是个识相的人,她当然知道以自己现在在溥君颉心中的位置,是没资格再拿乔,因此虽然满心不情愿,还是将宁静给她的小盒子拿出来。
「诺,这个!」她赌气地把纸盒重重放在溥君颉手中。
溥君颉匆匆接过盒子,接着立刻打开
一颗钮扣?他困惑地望向柯绍元,不明白这钮扣有什么特殊含意。
只见柯绍元微微张开嘴,露出讶异的神情。
溥君颉不耐地闷哼一声,粗鲁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宁静为什么要给我钮扣?她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柯绍元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竟然有……同情。
「还记得当年我为了她和你打架的事吗?」
「记得。」那又怎样,大猩猩究竟想表达什么?自己现在可没时间同他叙旧。
「起因是因为宁静跟你要衣服第二颗钮扣,而你拒绝了她。」柯绍元到现在想起来还有气。「你用很难听、很伤人的话拒绝了她。」
「我有吗?」年少轻狂的往事早就随时间淡去,尤其在气头上的话,谁会记得清楚呢?溥君颉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说过什么难听的话?」以前他是不会在乎这些的,但此刻他却渴望知道,自己对宁静说过什么。
「你说 」柯绍元缓缓地说道:「要扣子做什么?妳脑袋里只会装这些东西吗?我的生命里只有网球,其它事情对我来说根本毫无意义,我不会取悦女人,也不会照着妳的希望走,妳最好弄清楚。」
听到自己当年竟然说出那么不留情面的话,溥君颉自己也心虚了。「这……我对宁静这么说?」
「还不止如此……」柯绍元冷哼。「你当着她的面拔下钮扣,对她说「那么想要的话就去捡!」接着把钮扣丢进池塘里。」
「天!」溥君颉不敢相信自己曾经这么恶劣。
「没错!这就是你,所以我那时才会气得对你动手。」柯绍元愤怒地说:「原本以为时间过去,你会长大一点、成熟一点。至少,会对她好一点。但我错了,你还是一样地自私、可恶,不值得被原谅。可怜的宁静这么傻,即使曾被你如此伤害过,却依旧死心塌地的爱着你,可你瞧瞧,自己是怎么伤害她的?」
「我不知道……」溥君颉喃喃地说。
「你还有更多不知道的!」柯绍元的眼神仍旧凶狠犀利,但说到宁静时语气却出奇地温柔。
「在你残忍地侮辱她后,她忍下伤心冒着雨到池塘里找寻你丢弃的钮扣。一直找一直找……找遍整个池塘,直到找到钮扣为止。她就那样小心地将它收进怀中,小心翼翼地,把它当作一辈子的宝贝。」
溥君颉苍白着脸,默默地听着柯绍元的话。连一旁的何丽莎与班尼顿,都不禁动容。
懊悔与痛苦同时涌上心头,博君颉完全不知道,自己当初竟如此残酷地对待宁静!然而,她却不怨不恨对自己不改初衷、一心一意地向着自己。
溥君颉深深地自责了。
「我要去找宁静!」他迅速站起身,往外走去。
这一次他不再逃避了,他要正视自己的心意,大胆地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更要无悔地放下自己的感情。
他要给宁静承诺、誓言与永恒,绝对不让自尊与怀疑,再阻碍两人未来的路。
「君颉,那我呢?」何丽莎追了上去。
「妳还有脸跟上来!」溥君颉厉声说,对她的厌恶升到最高点。「若不是妳,我不会对感情失去信心,不会吝惜给予承诺;若不是妳,我绝不会再有机会伤害宁静、让她伤心。而妳竟然还有脸来找我?」
溥君颉冷厉地注视她一眼后,缓缓地说:「但我也要谢谢妳,若不是妳,我不会知道世界上会有宁静这么好的女孩。她爱我比爱自己多,对我永不改变,是我的懦弱退却伤了她的心。」
望着手中的钮扣,溥君颉语气突然漾满了温柔。「我知道自己错了,所以我要去找她。这次,我会亲手把钮扣交到她手中,并且告诉她,我要她当我溥君颉真正的未婚妻——」依旧是一样的风景,一样的天色,细雨霏霏地飘着,如宁静此刻阴郁的心情。
一切都结束了,她终于将最重要的东西,还给了溥君颉。纠缠了十年,无数的思念,终于在这一刻成功地做了个了结。
宁静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有这么大的勇气,可以断却对溥君颉的感情。其实他对她很好、很温柔。如果她肯,他们是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的。
但宁静不愿意!因为她很清楚,这样空泛而虚假的爱情,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与其守着白日梦,她宁愿睁开眼睛,认清现实的残酷……
溥君颉是不会爱她的。
何丽莎、他的家人,不过都是借口,说穿了是她觉得累了。单方面无止境的付出,好辛苦。
就算她的爱能永恒无限,可迟早也会有干涸的一大。到那时候,她该怎么办?
望着被雨点打出阵阵涟漪的池塘,她的心忽喜忽悲。在圈圈涟漪中,宁静彷佛看见多年前的自己正一心一意地蹲在池子里,只为了找寻他不屑一顾而丢弃的心。
「宁小姐……」头顶出现一把黑伞,为她遮去了恼人的雨丝。
她抬起头,是他,君颉的父亲。
「可以谈谈吗?」溥父在路上巧遇宁静,瞧她一脸失魂落魄,便尾随而来。宁静低下头,一滴泪水落入雨里。「我和君颉已经分手了。」
溥父并没有出现意外的神色,他收起伞也跟着坐在宁静身边。「有第三者。」
宁静摇摇头,眼泪再度落下。「不,是感情已经死去。」
「如果感情真的死了,如果妳对他全然放弃,妳不会流泪。」溥父说:「是因为君颉不愿给妳保证的关系吗?」
「因为他对我没有感情,所以他吝于施舍给我。」好伤心,原来多年的等待只是一场空,宁静心痛得不能自己。
「不是这样的,妳误会君颉了。」溥父叹息,声音十分苍老。「他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所以才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怎么可能?」宁静失笑。「他是天之骄子,家世好、外貌出色,又是世界闻名的网球巨星,他怎么可能没有自信?」
「都是因为我……」溥父黯然地说:「我当年一时色迷心窍,引诱了他的女朋友,所以才导致君颉对自己失去信心,不敢轻易放下感情。」
宁静意外地抬起头来,注视眼前的老人。「我不懂。」
「年轻人的心本来就是敏感易碎的,尤其又碰到何丽莎,这个女人中最坏的示范,她让他体会到女人的势利无情。在他听到何丽莎接近他,完全只是为了想认识我,他就变了。」
溥父将当年的始末告诉宁静,包括溥君颉的决然离去、父子多年的情感疏离,还有何丽莎在中间兴风作浪的过程。
「到今天,他仍不肯原谅我,但我并不怪他。是我辜负了他的信任,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甚至在感情上狠狠地伤害他。」
拍拍宁静羸弱的肩,溥父间接地鼓励她。「我相信君颉对妳是有感情的,像妳这么好的女孩,一定能打动他,让他重拾信心。」
「是吗?但我却没有把握……」宁静凄然说道。
「妳要相信自己,也要对君颉有信心,妳看,他不是来了吗?」
宁静闻言一震,立刻抬起头来。果然,远远地,即便天色昏暗,她仍然一眼认出溥君颉颀长的身影。
溥父低声说:「看来我得赶快走了,君颉并非不愿意让妳融入他的家庭,他不要的是我——」
再度拍拍她的肩膀,溥父对她微微一笑。「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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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特地目的,他只是凭着直觉四处寻找宁静的踪影。从花店、她的住家、两人去过的地方,皆有他走过的脚步。
找了好久,一直到刚才,他才忽然想起两人多年前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
其实他没有把握宁静会在这里,但他还是想来看看,看看自己当年曾狠狠伤害宁静的地方。
意外也是意料之中,他看到了那小小的身影,她孤单地坐在池塘边,静静地,像一抹安静的阴影。
多年前,她也是如同此刻一般安静而耐心地等待着他,等他残忍而无情地拒绝她,然后离去:
但这次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已经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他不会再做出错误的决定了。
缓缓走到她的身后,溥君颉蹲下来伸出手抱住了她。将脸埋进她馨香温暖的颈窝里,对她,他有好多好多的抱歉。
热泪涌上她的眼眶,浓烈的酸意溢满了喉咙,让她无法开口。
溥君颉来找她了,是为什么呢?是想跟自己说清楚,要她爽快地离开他;还是告诉她,他最后的决定是何丽莎?
一直到现在,宁静对感情仍然是懦弱的。就那样分手不就得了,他又何必再来找她,他难道不知道,愈见他一次、她就愈舍不下他吗?
「宁静……」他很轻很轻地说,暖暖的气息拂过她的发侧,就如同他要了她的那一晚。
「对不起,我太傻、太笨,我竟然如此盲目自私,以致伤害了妳。妳能原谅我吗?」
「原谅你,我有这个资格吗?」宁静凄楚地说:「我爱你爱得太深,爱到早已失去了自我,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妳当然有资格!」溥君颉着急地说:「是我不好,我太自私,因为过去痛苦的经验,让我不敢轻易许下诺言,付出感情,但自从遇到妳后,我开始想通了。」
他将宁静的身子扳了过来,深深地凝视着她。
「只要有爱就会有痛,我不能因为害怕伤害,就拒绝自己真实的感情,更不能因为我的胆怯,而伤害我最深爱的人……」
「你最深爱的人?」宁静喃喃说道:「是何丽莎吗?」
「跟她有什么关系?」溥君颉讨厌听到这个名字。
「那天我去医院找你,刚好看到她离去,接着你又是那么地愉快……」
「她自己要贴上来,我又有什么法子?」溥君颉以脸摩娑她细致的脸颊。「她那天是来医院见我没错,我告诉她,我的女人只有宁静,现在是,未来也是。和妳在一起,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我很谢谢妳。所以……」
大掌自她的肩膀缩回去,接着似乎在摸索着什么,没多久又伸到她眼前。「宁静,这是我给妳的礼物,是我真心诚意、完全自愿奉献的礼物。」
宁静愣愣地凝视着他的大掌,这一刻,她竟然有些害怕,但心里却汹涌地浮起一波又一波的感动。
泪眼蒙眬中,她看见溥君颉缓缓打开手,露出掌心那颗白色的小东西
「相传制服上第二颗钮钿,是靠近心脏的位置,喜欢的人若把钮扣给了妳,代表着把心给妳……」博君颉低低地说:「求求妳接受好吗?不要残忍地拒绝我。不然,它也无处可去了。」
雨下得更急了,如同宁静脸上交错的眼泪,她呜咽一声,投入溥君颉强壮温暖的胸怀里。
溥君颉微微一笑,温柔地抚摸宁静的发丝,内心涨着满满的幸幅。原来,爱人与被爱,竟是那么地美好。感谢上帝,他两样都得到了
三年后
溥君颉在三十一岁生日那天,再度漂亮地蝉联温布敦公开赛冠军!
现场欢声雷动,观众为他精采的球技疯狂,如雷的掌声和不断的欢呼,彷佛永不停歇,良久方休。
站在台上,溥君颉高举着金杯,接受全场万名观众的欢呼与喝采。而看台边,正坐着他心爱的妻子宁静,她怀中抱着他才八个月大的儿子,两人陪他参与这骄傲的时刻,一起分享他的快乐、光荣。
此时此刻,他心中涌起无限的满足与幸褵。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两人,溥君颉笑了。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全书完】
编注:1欲知广熙与卢晓曼的爱情故事,请看《纯爱系列》550|「痴情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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