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干嘛一个人躲在角落玩自闭呀?整个晚上都没听到你唱歌,查克朗又老是霸着麦克风,他唱歌难听死了!”
又来扰乱他清静的女人是包静茹,时祈峻在美国留学时,参加台湾同学会所认识的朋友。
“呵呵,查克朗就是喜欢在漂亮女人面前献歌艺,可惜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大家都老朋友了嘛,多包涵包涵。”时祈峻熄掉烟,不打算再坐下去。
连着被打断两次,他感到有点烦躁,一股莫名的火气在胸膛闷烧着。
“我们何止是包涵而已?是很‘忍耐’好不好!朋友做到这样,算很够意思的了。”包静茹微微扬唇,幽深目光停留在他寒漠的脸庞。“要不要进来唱一首?就当是拯救一下大家的耳朵嘛,再听查克朗鬼吼下去,大家都要疯了。”
“不了,我的歌艺也不怎么高明。”时祈峻微笑拒绝。“密闭空间让我很不舒服,老觉得快要缺氧。”
“是吗?”包静茹紧张的盯住他的脸道:“哪里不舒服?喝点冷饮会不会好一点?”
“没事没事。”他摇了摇手,淡淡说道:“抽完烟好多了,别紧张。”
“Jim,你好奇怪。”包静茹咬了咬唇,含情双眸欲言又止。“Jim,我……”
“你想说什么?说吧!我们又不是不熟。”时祈峻别开脸,她太深情的凝望令他精神紧张。
“我——我刚刚问了那位吴小姐。她说,她是你大嫂朋友的女儿,你们……你们该不是今天顺便相亲联谊吧?”
“嗯。”不置可否,他轻轻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查克朗怎么会把她找来,既然来了也罢,毕竟来者是客。”
“这么说,你也接受了?”包静茹双眉紧锁,深吸了口气。“你们年纪差那么多,而且,她、她不过才读到高中毕业,你是留美企管硕士,这——好像离谱了点吧?”
“呵呵,你什么时候也变成管家婆了?”时祈峻睨她一眼,开玩笑道:“以前我们在美国的时候,你老是担心查克朗爱乱把妹,成天紧张兮兮,结果人家查克朗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你该不会也想把我弄得孤家寡人一个?”
“查克朗的事情就别再说了!”包静茹急着为自己辩解。“那是因为我们当时是情侣,现在我跟他只是朋友,可是,你——”
“我们也是朋友。”接下她的话,时祈峻藉机表明心迹。“静茹,我始终当你和克朗是我最好的朋友,真的。”
“为什么?我就说你很奇怪——”藉了点酒意,包静茹大胆说出心里的话。“你好好的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从没见你正正式式谈过恋爱?”
“我怎么没有谈过恋爱?”时祈峻反驳。“那时候,你们不是也都看过我的女朋友?”
“是女朋友吗?”包静茹愈说愈激动。“那些都只是花絮,你一点也没当真。那时候,你一直都对女孩子很好很好,班上好几个亚裔女同学不约而同以为你爱上她们了。偏偏,你又好像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懂!Jim,为什么没有一个女人能真正进到你心里面去?”
“或许是因为我错过了!也有可能,是那个人还没出现。”毫无迟疑,时祈峻看着她迷惘的眼眸,斩钉截铁地说:“静茹,如果你还当我是好朋友,拜托不要探我个人的隐私好吗?我需要有自己的空间。”
他早打算把那段回忆深深锁在心底,当年是他自己的抉择,造成任何后果当由他自己来承担。但是,时祈峻不愿意任何外人来碰触他的旧伤口。
“Jim,我……”
“好了,别再提这个。”时祈峻停止这话题,熄掉烟,往他们的包厢走去。“走,进去唱歌吧,不要让查克朗独占麦克风。”
于是,没有得到答案的包静茹更郁闷了,她一进包厢里便拚命灌酒,迷恋的目光只敢在昏暗中放肆,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为“他”疯狂,可惜“他”一点儿都不领情。
她一向是想要什么就非要得到的女强人,事业如此,感情也不例外。包静茹一杯接着一杯猛喝,内心一再告诉自己:只要他一天没固定女友,她就没理由放弃,就算他真是座冰山好了,也总会有被融化的一天!
一群人喝得尽兴、唱完歌已是深夜,本来该负责开车的查克朗浑身酒气,两位小姐包静茹和吴韵笛也喝得差不多,现在唯一最清醒的只剩下滴酒未沾的时祈峻,也就是说,现在只能由他负责把这三个人安全送回家去了。
唉,没事惹什么麻烦?!早知道回家睡觉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哼!都是查克朗害的!明明该他负责的事,竟敢喝醉摆烂不管?好!看我明天怎么修理你!
时祈峻站在车外,背脊抵住车门,独自兴叹不已。
他仔细想了好一会儿,计画着该走什么路线才能顺畅又快速地把三个醉鬼安全送回家去。
时祈峻全神贯注思索着,浑然不觉距离不到二十步之外的一部小型轿车里,正有一双柔情丽眸深深瞅牢了他。
*
“缇颖?怎么不开车?找不到停车卡吗?”闭上眼假寐的同事,含糊地问道。
今晚为了帮同事庆生,热闹气氛下大家全喝了酒,安缇颖喝最少,却也有些微醺,一张停车卡怎么也找不到,当她喜出望外地从椅座下翻出它,再起身坐正时,一扬眸便傻了——
“呃——我找到了,不小心掉到驾驶座下面。”
“找到了,那就走吧。”女同事几乎快睡着了。
“嗯,可以走了。”安缇颖口中应允,双手却动也不动地放在方向盘上。
方才猛然扬眸,完全不及防备的片刻,安缇颖突然跌进一双深黝如寒潭的黑瞳中。
某些烙印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瞬间翻转搅动……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
她真的傻了,思绪停止运转。分开那么久,不曾想过有再次重逢的可能,安缇颖愣愣地望向前方,一次又一次地确认,那熟悉的身影,到底是不是往事不堪再提的“他”——
宽阔胸膛,俊挺五官,如刀雕刻过的挺直鼻梁、有个性的下巴,墨黑的浓眉,身形瘦高伟岸,薄唇紧抿,散发不易亲近的冷淡疏离气息。
一定是他了,除非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时祈峻。安缇颖很不想承认——当初,不就是爱上他才气纵横却又冷漠诡怪的性情,他深沉不易了解,偏偏这种特质又特别吸引女人爱慕的眼光。
安缇颖奋不顾身爱上他,轰轰烈烈和他谈了几年恋爱,谁想得到他心里只有事业前途,根本没把自己放在他的人生规划里。于是,他为了美好的前途一走了之,一丝不舍也没有就走了,此后再无音讯。
她眼中渐渐蓄积泪水,前方男子的身影愈来愈模糊。
然后,她看见他坐进车子,缓缓驶离停车场,一直被她瞅得牢牢的位子空了,只剩下地上未干的雨渍,如同她被挖空多年而荒芜的心,空了,仅剩下当年未干的泪痕。